“没印象就不会记得跟你见过了。”余闻嘉逻辑挺顺。
“嗯,说得也是。”池镜笑着点点头,直起身子,转身朝巷子里面走,“走吧。”
“哥——”余闻嘉张了张嘴,叫住他:“哥哥。”
池镜回过头。
“你……吃冰吗?”余闻嘉把手摸进校服口袋,摸摸里边的零钱包,顿了两秒说,“冰淇淋,我请你吃。”
池镜笑了笑:“谢谢,我不吃。”
“那你要吃别的么?”余闻嘉手揣兜里摸着零钱包,“我有钱的。”
池镜笑道:“钱留着给自己花,我什么都不要吃。”
“……哦。”
池镜把余闻嘉送回了家,两人回家是一条路线。池镜走在前面,余闻嘉跟在后面,三分钟的路程,两人没怎么说话。
池镜在余闻嘉家门口停了下来,转头跟他说:“以后周宇豪再找你,你跟我说。”他指了指余闻嘉受伤的脸颊,“你这怎么弄的,也要跟你家里人说清楚了,知道吗?”
余闻嘉看看自家院门,又看看池镜,表情懵懵的。
池镜笑了下,朝南边那间大杂院偏了偏头:“我就住你爷爷旁边那间院子,现在知道我们在哪儿见过了吧。”
虽然就在旁边,但其实还隔着一条窄巷。
爷爷大病初愈,余闻嘉也刚搬来老宅没多久,他没跟池镜碰过面。但其实两人很早之前就见过,只是次数不多,余闻嘉那时候年纪又小,几乎没什么印象。况且他本来就不怎么关注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
池镜知道余闻嘉是余家老爷子的孙子,他们一家平日里跟余爷爷邻里关系融洽,两家人挺熟的。
余闻嘉愣愣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进去吧,我走了。”池镜说。
余闻嘉回过神,眼看着池镜走进了窄巷旁边的那间大杂院,跟爷爷住的老宅比起来,大杂院的院门看起来有些破败,门框两旁贴的春联脱落得只剩一半,颜色也褪成了灰红色。
“你俩上个洗手间还一起啊。”
池镜和余闻嘉走进了包厢,坐在位子上的池明扭头看着他们。
池镜走过来十分顺手地在他脖子上拍了一巴掌,池明“嗷”了一声,装腔装调的,其实一点也不疼。
池姥姥笑呵呵道:“嘉嘉以前就跟咱小镜亲。”
池镜无声地笑笑,心道您也说了是以前,现在人家可跟我不亲了。
“我过去了,镜哥。”余闻嘉跟池镜说。
池镜“嗯”了一声。
两人坐回了各自的座位。
九点不到,宴席散了。余闻嘉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宿舍,虽然现在是暑假,但对医学生,尤其是博士生来说,寒暑假形同虚设,实验是要做的,医院也是要去的。
脑子乱糟糟的,余闻嘉一晚上没睡好,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第二天早起又去了医院。
上午跟导师查完房,余闻嘉收到了池明发来的消息,他妈跟他姥给池镜接风洗尘,晚上订了家餐厅,邀请他们一家过来吃饭。
余闻嘉这天下午跟了一台大手术,耗时十一个小时,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他提前跟池明说过,手术结束时间不确定,可能会晚到,也可能去不了。
下了手术台,他从衣服兜里摸出手机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他妈的,池明的,还有池镜的。
余闻嘉回拨了池镜的电话。
“镜哥,我刚下手术台。”余闻嘉跟电话那头的池镜解释。
“晚饭吃没?”
余闻嘉从衣柜里翻出一包饼干,撕开包装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就咽进去了。他说:“正在吃。”
十几个小时没进食,刚才在手术室还没什么感觉,一出来才觉得头有点晕。
“还上着学呢就这么忙。”
“今天的手术时间比较长。”
池镜刚到家,他进厨房倒了杯水,问余闻嘉:“你已经上临床了?”
“嗯,不过还不能主刀。”
“已经很厉害了。”
“不厉害。”
池镜喝着水笑笑:“你还想多厉害。”他虽然对余闻嘉专业领域的事不了解,但对心外科手术的难度系数还是有概念的。
心外科的手术基本都是三类、四类级别的大手术,过程精细,耗时长,不仅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余闻嘉刚读完硕士,以心外科手术的复杂程度来说,他的资历经验尚浅,现在还不能主刀,但他已经被他导师带着上过很多次手术台。
余闻嘉有点饿过头了,其实并不怎么饿,头晕是身体缺乏能量的信号,他现在就是机械地进食,给身体补充能量而已。
饼干太干了,不是很好吃,余闻嘉吃了两块就放到一边,拿了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他低下头,舔了舔湿润的嘴角,看着矿泉水瓶包装上的小字。
手机贴在耳边,余闻嘉叫了声:“镜哥。”
“嗯?”
“欢迎回来。”
池镜刚调任回国,手头交接工作一堆,他太忙了,除了刚回国那两天有点时间,之后他家人几乎见不到他人。池镜还在国外时,他和余闻嘉联系就不多,如今回国了,情况还跟之前差不多。
余闻嘉也忙,两周过去了,自从那次升学宴后他就没再跟池镜见过,也没怎么联系。
今天难得不忙,上午跟导师坐完诊,余闻嘉就掐着点去食堂吃饭了。他在食堂碰到了李彻,二院心外科主治医师,也是他的同门师兄。
李彻和余闻嘉都是二院齐云枫教授的学生,齐教授是心脏外科手术领域的顶尖专家,二院心外科的活神仙。这种级别的老教授手上的招生名额只会多不会少,但齐云枫教授的学生其实并不多,他现在手底下只有余闻嘉一个博士生。余闻嘉他们组里加上几个硕士研究生,一共也就五六个人。
李彻比余闻嘉大几届,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李彻给余闻嘉递了盒酸奶:“多拿了一盒,你喝。”
“谢谢师兄,”余闻嘉没接,“我不喝酸奶。”
“不吃的真多。”李彻拿吸管戳开盖子,自己吸了一口,“前天给你巧克力不吃,大前天给你梨也不吃,上个月给你蛋黄酥也不吃……”
李彻记性挺好,翻翻旧账,一一控诉。
余闻嘉问他:“你是不是拿本子记下来了。”
李彻指指太阳穴:“我拿脑子记下来了,当医生的脑子能差吗。”
余闻嘉垂下眼短促地笑了一声。
“周六有事吗?没事跟我去吃饭。”李彻说,“陆思远生日,他订了个地儿,让我带你一起过去。”
陆思远是李彻本科同学,也是他铁哥儿们。他也是二院的医生,在感染科。李彻是余闻嘉师兄,余闻嘉平时在医院基本都跟他在一块,所以也经常跟陆思远接触,时间久了,就处熟了。
陆思远请了一桌人,基本都是医院同事,还有几个非同行的朋友。酒桌上一大半人都是医生,李彻一进门就看到好多熟面孔,他走过去跟人打招呼,余闻嘉找了张空位坐下。
他们来得晚,一桌基本都坐满了,空了三张位置,余闻嘉和李彻一入座,就剩一个座位是空的。
“好家伙,二院开大会了这是。”有人笑着说了一句。
“过生日这大好日子的能不能不说这晦气话?”
那人拍拍胸口,笑着道歉:“我的错我的错,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现在就罚。”
“这人都还没到齐呢……”
没等人齐,陆思远就请服务员起菜,跟大伙说还有个朋友要晚点过来,他们先开始。
服务员备菜期间,陆思远挨个介绍了一下今天到场的同事和朋友。半个酒桌的人都是同行,场子热起来那是分分钟的事,一伙人很快就聊开了。
开席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推门而入:“不好意思。”
余闻嘉闻声一愣,转头看向门口。陆思远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包厢一瞬间安静了,众人停止攀谈,纷纷朝门口看去。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忙完。”池镜走到陆思远那儿,把手里的酒递过去,“生日快乐。”
陆思远接过那瓶酒,笑了笑:“谢谢。好久不见了。”
池镜点点头:“是挺久了。”
“这么好的酒,有点破费啊。”
“客气了。”池镜笑着说。
“这位是我朋友,池镜。”陆思远跟众人介绍。
池镜浅笑着冲众人点了下头,视线扫过酒桌时,他看到了坐在一边的余闻嘉。
池镜愣了一下,余闻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快坐吧。”陆思远招呼道。
余闻嘉旁边还有个空座,池镜直接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也没跟余闻嘉说话,伸手拿起方盘里的热毛巾。
余闻嘉扭头看了池镜一眼,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池镜坐得端正,故意摆哥哥架子:“又不叫人。”
余闻嘉乖乖叫了一声:“镜哥。”
池镜应了声:“嗯。”
余闻嘉沉默半晌,突然低声问:“你怎么会认识陆思远。”
池镜拿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下意识逗他:“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嗯?”李彻见余闻嘉在跟那位刚来的朋友说话,有点好奇地探头,“闻嘉,你俩认识啊?”
余闻嘉“嗯”了声,跟池镜介绍道:“这是我师兄,李彻。”
池镜浅浅一笑,点头致意:“你好。”
“幸会幸会。”
余闻嘉跟池镜聊了两句,旁边一圈人就看出来他俩认识了。同行朋友圈基本都是交叉的,余闻嘉认识陆思远的朋友似乎也不奇怪,于是乎这些人以为池镜也是医生。同时看此人到场时陆思远那微妙的态度,他们猜测可能是哪个三甲医院的大拿。
“老兄你也是医生?同行吗?”有个坐得离池镜挺近的人问了一句。
“兄啥兄,人一看就比你年轻啊。”有人笑着怼了他一句。
“你少拐着弯挤兑我啊。”他说完又看向池镜,等他说话。
池镜说:“我不是。”
“不是同行啊……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外事部工作。”
“外事部……”那人不小心咬了下舌头,“外、外交官啊?”
池镜点头。
那人很意外,重又打量了一下池镜——这形象,这谈吐,这气质,难怪了。
就近的半桌人听到他俩的对话,视线纷纷落在池镜身上。
外交官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很有距离感的职业,大家都觉得很新鲜,看池镜的眼神都跟一开始不一样了。
提起外交官,一般人联想到的都是电视新闻里那些光鲜亮丽,侃侃而谈的发言人形象,池镜的形象气质不消说多,很有说服力。
有人甚至仔仔细细打量起他的脸来,试图回忆是不是在电视新闻里见过。
“好酷啊……”有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感叹了一句,看池镜的眼神都带了点崇敬。
池镜笑了笑,没说什么。
肩负着责任和使命的职业,说的每句话都承载着沉甸甸的重量,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哪有什么酷不酷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是一个外表光鲜,内核沉重的职业。
“你平时也要上记者招待会代表国家发言吗?就电视里那种。”这个实习医生问了一句,他是真好奇,性子也憨憨的,说话很直。
这个问题就很外行了,不过池镜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被人问,他解释道:“外交官也分不同职能,你说的这个是专门的外交发言人,我的工作领域不涉及这些。”
而且这些发言人基本都是固定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代表国家在新闻媒体上发言。
“这样啊……”对方点点头,摸着鼻子憨笑了一声,“我想简单了。”
对别人的职业刨根问底是一件比较冒昧的事,大家虽然都觉得池镜外交官的身份很稀罕,但也都点到为止,话题中心没有一直围绕在池镜身上。
这一桌坐的大半都是医生,不愁没有话题,不用陆思远热场子大家就聊得很开,医院,病患,手术,科研……涉及专业领域的话题天南海北地聊。
池镜跟陆思远是旧相识,距两人上次见面也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他基本不认识陆思远圈子里的人。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喝茶,也有性格比较热情的人主动找他搭话,他笑着回应,但始终跟所有人隔着一层,有距离感,像个局外人。
“喝这个?”余闻嘉就近拿了瓶椰汁问池镜。
池镜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行。”
在场一帮成年男性,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喝茶,没人喝这甜腻腻的玩意儿。但余闻嘉知道池镜爱喝,他连牛奶都喜欢喝甜的。
一旁李彻见状问了句:“不喝点酒?”
池镜笑着摇了摇头,说:“一会儿敬酒的时候再喝。”
李彻笑道:“那行。还当你喝不了呢,原来能喝啊。”
“要叫服务员拿瓶鲜榨果汁么?西瓜汁?”陆思远看着池镜这边,问了句。
“不用,我喝这个就行。”
几个人端着酒杯组团去给寿星敬酒,包厢里热闹起来。
余闻嘉向来寡言,这会儿比池镜话还少。他一声不吭给池镜倒完椰汁,又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吃菜。池镜转头看看他,跟他视线撞个正着。
余闻嘉目光往陆思远的方向掠了一眼,突然开口:“陆思远跟你很熟?”
一帮人七嘴八舌地在说话,有点吵,池镜没听清余闻嘉说了什么,他往余闻嘉那边靠了一下,微微侧身耳朵凑过去:“什么?”
李彻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才觉出来余闻嘉跟这一位应该真的挺熟。
显而易见,池镜跟余闻嘉说话时,身上那种疏离的感觉就没了。
“你是不是跟陆思远很熟?”余闻嘉在池镜耳旁问。
耳畔扑来一阵温热的气息,耳朵有点痒,池镜往后靠了靠,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说:“不算特别熟,就是一个老朋友。”
池镜没有介绍得很详尽,可能在他看来,自己跟陆思远的关系确实说不上很熟。
余闻嘉“哦”了一声。
晚饭结束后,这伙人转移到了楼上娱乐休息区。这里娱乐项目很丰富,能喝酒能唱歌,还能打桌球、看电影。
余闻嘉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到陆思远和池镜坐在沙发那儿说话。
“刚刚忙着招呼那帮朋友,都没机会跟你说话。”陆思远对池镜说,“怠慢了。”
池镜笑了笑:“用不着对我说这些客套话吧。”
陆思远低头一笑:“也不是客套……”
陆思远是很尊重池镜的,并且打从心底欣赏他,因此反而不想拿跟酒桌朋友打交道的方式与他相处。这样的人,接触起来就怕失了分寸,拿捏不好亲疏度。
“你变化不大。”陆思远看着池镜说。
池镜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你也没老啊。”
“这话说的……”陆思远笑着,“三十多就老了,那也忒早衰了。”
“当医生的辛苦。”池镜说。
“你也辛苦。”
“你跟闻嘉认识?”陆思远突然问。
“嗯,他爷爷住的离我家近,小时候经常见。”
“那还真是认识挺久了。”陆思远抬眼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余闻嘉,“他挺厉害的,齐云枫教授的得意门生。齐教授的博士可不好申。”
池镜淡淡一笑:“从小就厉害。”他转头看了一眼,余闻嘉走到一半被李彻薅去打台球了。
池镜又跟陆思远聊了会儿,随后接到一通电话,池明打来的,但电话里传来的不是池明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池明他哥吗?”
“你是哪位?”
“我是池明的朋友,能麻烦你现在来接一下池明吗?他——”
话音未落,电话里传来池明气恼的声音:“沈静司你有病是不是,把手机还给我,你丫——”
电话这头的沈静司按着池明的脑门将人一把推开,同时对池镜说:“稍等,我等会儿再跟你详细地解释。”
“他出什么事了?”池镜皱着眉问。
池明还想上来抢手机,沈静司单手拉住他胳膊,拽着他胳膊转了个圈。池明被自己的胳膊捆住,困在沈静司身前。他喝了酒,浑身没什么力气。
“你再动我把你丢河里了。”沈静司说。
池明叹了口气,电话都已经打出去了,再挣扎也于事无补。他哥这一遭,躲不掉。
沈静司像押犯人一样把池明“押”到一旁的长椅上,池明也的确有些乏力,人一倒,直接躺在了长椅上。
沈静司看了他一眼,接着跟电话那头的池镜说明情况。
今晚池明跟朋友去酒吧放松小聚,喝多了酒,跟一个骚扰女孩子的男人起了冲突。他喝多了,本来脾气就暴,对方不断挑衅,他就拿拳头教对方做人。于是小聚阵地就从酒吧转移到了派出所,他们现在就刚从派出所出来。
池镜皱了皱眉:“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暴躁冲动。
“他有没有受伤?”
“脸上挨了一拳。”沈静司在池明旁边坐了下来,“不肯去医院,也不回家,还想回去喝酒。我拿他没辙,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池明给池镜的备注是“阎王爷”,沈静司知道池明有个哥哥,也听他说过自己谁都不怵,就怵他哥,可能是血脉压制。池镜常年在国外,沈静司没见过他,翻了翻池明的通讯录,猜测这个“阎王爷”可能就是他。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他觉得对面的声音跟这个备注十分违和。
这是个温和好听的年轻嗓音。
情况池镜了解了,他对沈静司道了声谢:“麻烦你了。给我个地址,我现在过去。”
沈静司侧头看了一眼,池明已经躺在长椅上睡着了,脸上挂了彩,嘴角是青的。他跟池镜提议:“他现在睡着了,或者我直接打的送他回家。”
看池明睡着了这么安稳,沈静司心想早知道刚才直接把这人打晕送回去了。
“不用了,还是我来接。别回头醒了又闹腾,给你添麻烦。我马上过去。”
“好。”
沈静司俯身把手机塞回了池明兜里,听到他鼻息间传来很重的呼吸声。
池镜跟陆思远打了声招呼,说有点事,要先走了。
“怎么了?要紧事?”
“我弟在外面喝多了,出了点小状况,我过去接他。”
陆思远点点头:“行,那你路上慢点。”
余闻嘉还在陪李彻打台球,他拿着球杆伏在台球桌上,抬眼看见池镜朝这边走了过来。余闻嘉收了杆,直起身来。
“你一会儿结束了直接回学校?”池镜走过来问他。
“嗯,怎么了?”
“我有事,得先走了。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李彻举了举手说:“我带他来的,我负责送他回去。”
“你去哪儿?”余闻嘉问池镜。
“去接池明。”
“你不是喝酒了吗?”
“我叫代驾。”池镜说着拿出手机,“你到学校了给我发个消息。”
“嗯。”
池镜跟众人告辞,提前离场,李彻走到余闻嘉旁边,提醒他:“别愣着了,咱继续。”
余闻嘉俯身一杆进洞。
李彻“啧”了一声,破防了:“还让不让我打了。”
今天限号,陆思远没开车,打的来的酒店。他平时滴酒不沾,今天也没喝酒。散场时李彻把车钥匙交给了他,让他先送余闻嘉回学校,再送他回家。
“明儿你直接开我车去医院吧。”李彻说。
“刮了蹭了怎么说?”陆思远问。
“照价赔偿。”李彻刚才又喝了不少,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他明天休息,今天难得放纵。
仨人坐进车里,李彻坐副驾驶,余闻嘉坐在后座。
酒鬼话多,李彻坐在前面絮絮叨叨唠个没完,说着说着扯到了池镜身上。
“诶对了,你上哪儿认识的那位外交官啊?人脉够广的啊。”
陆思远被他一身酒气熏得直皱眉,开了点窗户,说:“有两年我不是跟着医疗队去援非了么,去的勒基坦,就那会儿认识的。”
联系到池镜的职业,李彻眯了眯眼睛,喃喃道:“噢……他是在使馆工作是吧?”
“嗯,是。”
提到陆思远援非,李彻多了一段较为清晰的记忆,他突然“哎”了一声,猛地转过头:“我想起来了——”他直盯着陆思远,一脸看破天机的神情,“陆思远啊陆思远,你那会儿跟我说惦记上一人,不会就是他吧?”
陆思远“嘶”了一声,对李彻岁月史书的用词颇为不满:“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惦记’上一人,能不能别瞎用词。”
“你当时不就这么个意思么,还不好意思呢。我说你今天怎么反应有点微妙呢,敢情是有内情啊。”
陆思远有点无语:“什么跟什么,你甭瞎扯。”
“还我瞎扯呢,你就说吧,你当年去援非那会儿,跟我说有个想追的人,是不是就这?就这池先生?”
李彻虽然性格外向,但平时也不是个话痨,今天是真喝多了,人有点兴奋。兴奋到忘了坐在后面的余闻嘉也认识池镜,说话没遮没掩的。
陆思远“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师弟还在后头坐着呢,这张破嘴能不能把把门。”
李彻回头看了看余闻嘉,大大咧咧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陆思远的性向在他这帮朋友里不是秘密,余闻嘉也早就知道。
李彻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说:“我记得你当初也没追上吧,他是直的吧?”
陆思远皱眉制止:“别跟车里抽。”
“哎行,不抽。”李彻又把烟收回去了。
直不直的陆思远不清楚,人家当初拒绝他也不是这个理由。
虽然陆思远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李彻的追问,但他的反应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是青睐过池镜,不过也没有明着追,怕太冒昧。虽然没明目张胆地追求,但那点心思基本都表现在明面上了,所以当初他跟挑明池镜之时,池镜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反应,拒绝得很体面,也很干脆。
陆思远比池镜大几岁,他们相识那会儿池镜刚外派到勒基坦没多久,很年轻,当时他还只是个随员。勒基坦是个新生国家,贫穷落后,他们医疗队抵达之初这个国家建国还没几年,因为内战,甚至有战乱的威胁。
当时他们医疗队刚找到新的驻地,落脚第二天就去拜会了使馆,那天也是陆思远第一次见到池镜——模样清俊,温文有礼。
他想自己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被池镜吸引了。
初见时的好感又在随后每一次接触中逐渐叠加。
陆思远在那边工作了两年就回国了,池镜工作任期结束后又辗转去过其他的国家,今年调任回国。这些年陆思远跟池镜还有联系,池镜要回国的事他也是一次闲聊中偶然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