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嘉。”
“谁?”丁铭一时间没想起来。
“住我家隔壁那个余爷爷的孙子。”
丁铭记起来了:“我说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呢。”余闻嘉跟丁铭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不是,他怎么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以前挺矮啊。”
“人家跳级上的学,那时候比我们小好几岁,能高到哪里去。”
丁铭点点头:“小是小,矮也是真矮,我记得那会儿他老跟你后头,跟个小狗儿似的。那时候还没你肩膀高,没想到现在还弯道超车了。”
池镜笑了声:“猫吧,还小狗儿呢。”
池镜心道他就“小狗儿”了一段时期,上高中后就没那黏糊劲儿了,别别扭扭,高高冷冷的。
“还猫呢。”想想余闻嘉那个身高体型,丁铭笑了,“缅因猫啊。”
池镜嗤笑一声,点头道:“很贴切的形容。”
“你弟开的什么公司?”丁铭问池镜。
“做游戏的。”
“自己开的?还是跟人合伙?”
“合伙。”
“池小明挺行,真出息了。”丁铭眉眼间都是笑意,“现在比你这个哥哥能赚钱多了吧。”
“早晚的事。”池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打小就是个钻钱眼里的财迷。”
“钻钱眼里好啊,有钱了日子不就好起来了。你也甭说他了,你上学那会儿也在钱眼里穿梭呢。”丁铭转头看了池镜一眼,“是吧,打工小王子。”
池镜失笑:“能闭上您那破嘴么。”
池镜以前家里条件挺困难的,那时候他姥姥做手术花了一大笔费用,他家借了亲戚不少钱。他爸过世得早,早年治病基本耗尽了家里积蓄,他年纪又小,没有工作能力,家里就靠他妈一个人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说得上贫苦。
他上学那会儿为了帮他妈减轻点负担,早点还完亲戚的债,背着他妈打过很多短工,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有次还被余闻嘉撞见过,可能是因为那次打工经历中残留着关于余闻嘉的记忆碎片,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那是池镜大二寒假,他找了个网吧看机的工作,他经常打零工,找兼职的门路很多。池镜当时兼职的网吧就在家附近,是个小网吧,不过也是正规网吧,要查身份证,未成年不让进。
有一次余闻嘉这个未成年就进来了。
余闻嘉那会儿已经高三,虽然不是高三的年纪,但也正处发育期,已经长高了不少,手长脚长,褪去了初中时期的稚气,已经有了少年人的身形轮廓。
池镜低着头伏案看书,听到脚步声就把书合上,抬起头营业。
“帮我找台靠角落点的机子。”来人说。
“身份证看一下。”
对方拿出身份证给他,池镜检查了一下,在电脑上一顿操作,给他递了张卡,告诉他电脑位置。
对方拿着卡走了。假期网吧人多,这人前脚刚走,后面就又跟上来一人。池镜刚打开的书又合上了,抬起头机械地说:“身份证——”
看到余闻嘉他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
余闻嘉也怔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三秒。
“镜哥。”少年的嗓音带着变声期的粗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清清亮亮的小奶音。
池镜没承想余闻嘉会来这种地方,虽然余闻嘉还有半年就高中毕业了,但在池镜眼里他就是个小孩,小孩怎么能来这种烟味弥漫臭气熏天的地方,更何况是余闻嘉这种乖小孩。
池镜压低了声音:“你上这来干嘛?”
余闻嘉抿了下嘴唇,移开视线不看池镜:“……玩。”
池镜不知道余闻嘉能上这儿来玩什么,上网吧就不像他的风格。
“你玩什么?”池镜纳闷,“打游戏?”
余闻嘉摸了下鼻子,“嗯”了一声。
池镜觉得这人像被夺舍了,突然起身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又坐了回去。
眉眼间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余闻嘉抿嘴看着池镜:“你干什么。”
“检查一下是不是坏掉了。”池镜还开他玩笑,“谁上你身了?”
“没坏。”余闻嘉说。
池镜想敲他脑袋,低声说:“成年了吗你,就来网吧。”
“我陪人过来的。”
池镜皱了皱眉:“谁?”
跟余闻嘉一起过来的人刚接完家长电话从外面进来,戴一副眼镜,看模样是个学生。
“你好,我要个单间的机子。”对方把自己身份证递给他,语气很礼貌。
池镜看了眼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十八岁,刚成年。
“未成年不能进。”池镜看着余闻嘉说。
“我成年了啊。”戴眼镜的男生指指身份证,“你是不是看岔了,我已经十八了。”
池镜仍旧看着余闻嘉,说:“我说的是他。”
眼镜男生转头看了看余闻嘉,用口型说:“他怎么知道你没成年?”
余闻嘉没说话,眼镜男生问池镜:“我们开一台机不行么?”
池镜说“不行”。
正说着,网吧老板从外面走了进来:“小池你搁那儿干嘛呢?”
“不好意思刘哥,碰到一认识的弟弟,他——”
“你别耽误我做生意啊,让你来看机的,不是跟人说闲话的。”
池镜放弃解释,看向余闻嘉,言简意赅道:“他没成年。”
眼镜男生抢话:“我成年了,我就开一台机,包夜。他就……看看,旁观,一会儿就走。”
这算是个大客户,不能流失,老板看看余闻嘉,问眼镜男:“确定一会儿就走?”
对方扶了下眼镜,点点头:“确定。”
“行吧。”老板点头,冲池镜道:“给他开卡,一会儿你盯着点,别让待太久。”
“我要单间。”眼镜男生说。
池镜私心不想让余闻嘉进这地方,但又没法忤逆老板的意思,这工作是丁铭他哥帮忙介绍的,他不想给人添麻烦,只能听老板的话给他们开了卡。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余闻嘉同学,叫姜小锋,他拿上卡,被池镜领着去了单间。老板在外面,池镜把他们领进去后就回了工作岗位。
池镜放在桌上的书,老板撩开书页看了看,笑着说:“又搁我这儿用功呢。”
池镜把书收进了包里:“我以后注意。”
“你用功呗。”老板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其实人挺通情达理的,“别耽误招呼客人就行。”
池镜“嗯”了一声:“谢谢刘哥。”
老板四处转了一圈就走了。
二十分钟后,池镜看到那个眼镜男生从单间出来去了洗手间,他拿了袋面包去了单间。余闻嘉玩个游戏跟学习似的那么专注,池镜敲了好几下门他才听到。可能是烟味熏人,他脸上戴了个黑色口罩。
“需要小吃零食吗客人?”池镜举了举面包,问。
余闻嘉以为买面包能给池镜算提成,就说“需要”,然后往口袋里摸零钱:“多少钱?”
“免费。”池镜把面包塞他手里。
“镜哥,你在这打工?”余闻嘉看了眼手里的面包,问池镜,他刚在前台就想问了,没找着机会开口。
池镜觉得这个问题傻得可爱,回答说:“不是,我在这当志愿者。”
“……”
池镜站在余闻嘉身后,俯着身在他耳后问:“这游戏这么好玩?”
余闻嘉说“还行”。
“烧脑游戏?”
“嗯。”
“难怪你为了玩个游戏还跑网吧来了。”
其实这游戏一般,没有余闻嘉想象中的那么烧脑。姜小锋跟他说得天花乱坠,他期待值拉太高了,有点失望。
“不是旁观吗?”池镜隔着口罩轻轻拍了拍余闻嘉的脸,脸上没什么表情。
余闻嘉敏锐地感觉到池镜的情绪变化,他微微侧头,问:“……你生气了?”
“有点吧。”池镜往前靠了点,看他的电脑屏幕。
“我等会儿就走,十分钟,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
池镜眯着眼睛看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看出来这是最近很流行的一个解密游戏。听到余闻嘉的话,他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是吗?”
“嗯。”余闻嘉点头,说话时喉结一上一下地在动,“爷爷那儿的电脑配置太低,拖不动那个游戏,我才来这边——
余闻嘉顿了片刻,又说:“别生气。”
池镜脸上露出笑意:“我不是生你气,我生我自己的气。我刚才要是强硬点,跟老板说清楚就好了。怕给人招麻烦,怂了。”他单手撑着电脑桌,脸侧着,问余闻嘉:“带你来的那个人是谁?”
“我同学。”
姜小锋是余闻嘉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对推理解谜什么的很是痴迷。这游戏也是姜小锋推荐给他的,姜小锋不敢在家里大玩特玩电脑,就约了他上网吧。
余闻嘉这阵子住爷爷家,家里那台老年机根本拖不动这个游戏,他就跟姜小锋来这儿了,反正假期闲着没事,他也想试试那个游戏是不是真那么有意思。
池镜眯了眯眼睛:“带坏小孩。”
“我在这儿看机的事,帮我保密。”池镜对余闻嘉说,“不能让我妈知道。”
余闻嘉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要在这儿待一整夜?”
“嗯。”
“非要在这儿打工么。”余闻嘉眉头拧着。
池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好不容易找着个晚上能打的工。”
寒假就这么二十来天,开学了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长假的一分一秒他都不想浪费。
“晚上不睡觉你身体能吃得消?”
“早上回去补个觉就行了。”
余闻嘉转头去看屏幕,不说话了,眉心还蹙着。
“我再提醒你一句,以后不许来网吧,成年了我不管你,现在不行。”
“成年了也随便你管。”余闻嘉的声音闷在口罩底下,听不真切。
池镜没听清,头往前凑了凑:“嗯?”
“没什么。”余闻嘉扯了扯口罩。
余闻嘉很乖,说十分钟离场就十分钟。池镜回前台没多久,他就从单间出来了。池镜还有点心理负担,怕他没玩尽兴,跟他说:“你要想玩过两天我带你去我同学家,他家电脑配置挺高的,家就在这附近。”
余闻嘉摇头拒绝,问他:“你早上几点下班?”
“五点半。”
余闻嘉“嗯”了声,说:“我走了镜哥。”
池镜在网吧待了一夜,前半夜人多,后半夜人就少了,他趴桌上眯了一会儿,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冬日昼短,下班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池镜穿上外套背着书包走出了网吧,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向天边的日出。
被烟味熏了一晚上,他闭上眼睛呼吸新鲜空气。
“镜哥。”
旁边传来余闻嘉的声音,池镜一怔,倏地睁开眼,转头一看。
余闻嘉手里拿着豆浆和包子,往他手里一塞:“早饭。我去跑步了。”说罢转身就走,他穿了一身密不透风的运动装,看起来确实是要去晨跑的样子。
池镜回过神来时,余闻嘉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昨天没下雪,地上积雪已经消散。晨风拂面,天朗气清。
少年的背影有点清冷,又透出蓬勃的朝气。
池镜刚回国那一阵,工作交接上有很多事要忙,他也用这理由推了一些相亲。
相亲这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最近相对来说没那么忙了,他妈就又给他上强度了。他妈背后是姥姥,相亲主要是姥姥安排推进,眼见孙子快奔三了还没成家,老太太着急。
于是短短一个月池镜就相了三次亲,每个都只见了一面就没了下文。他否得快,他妈安排得也快,频率就这么提上去了。
那天池镜问他妈能不能让他喘口气,他妈回说:“就你这拒绝人的速度,留给你喘气的时间还不够啊?”
池镜当时都气笑了,想强硬点拒绝,看到他姥姥那殷切的眼神又于心不忍。他能拒绝,他姥姥就能软磨硬泡,招架不住。
今天又有个相亲,池镜跟女方见了一面,一起吃了顿饭。对方在细胞研究院工作,比他小几岁,性格有点安静,饭桌上不怎么说话。因为聊得不多,他们结束得也早。
池镜其实挺健谈的,毕竟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是他的工作日常,要找话题跟对方聊起来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不过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自然是控场少言,早点结束最好。
临别前池镜问对方是怎么过来的,需不需要他开车送她回家,对方说自己是开车来的。两人没有互留联系方式,池镜以为这一茬就这么翻过去了,谁知道分别时对方忽然红着耳朵问他要不要去看电影,问完就低头看手机,没一会儿整张脸都红了。
对方划着手机看了又看,头一直没抬起来,池镜不知道她是在找电影,还是不好意思看他。
池镜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手机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是池明的电话,打的很是时候。他问池镜在哪儿,现在有没有空。
“干什么?”
“我刚下飞机,在机场,你有空就来接我呗,没空我就打车回去了。”
“知道了,一会儿过来。”
池镜挂断电话,以正当理由回绝了对方:“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机场接我弟弟,可能看不了电影。”
“没事没事。”对方连忙挥手,神情流露出一丝窘迫,“我就随口一问,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嗯,路上小心。”
“嗯嗯,你也是。”
到这份上,她也已经看出来池镜对自己没什么意思,所以最终也没要联系方式。
池镜去机场接到了池明,池明让池镜直接带他去余闻嘉学校,说自己约了余闻嘉吃夜宵。他让池镜一起去,池镜拒绝了,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哪还吃得进夜宵。
“你助理呢?一个人出差的?”池镜问。
“嗯,这次没带人。”池明低着头看手机,“我说我的哥,我的大哥,你平时能不能看看微信,给你发消息从来不回,不打电话都找不到你人。”
“那你直接打电话不就行了。”
“芝麻大点儿小事我也给你打电话啊,你是不是不看微信啊平时?”
“嗯,不怎么看。”
准确来说是不怎么用,之前在国外很少用到国内的聊天软件,现在也不习惯用。
“回头换个老年机吧,更适合你,用智能机浪费了。”
池镜扭头瞥了他一眼。
快到学校的时候,池镜问池明:“他宿舍在哪?离校门口近吗?”
“他还在实验室,离校门挺远的,你车直接开进去吧。”池明打开微信搜了一下余闻嘉的学校,“我上预约一下。”
池明指路,池镜直接把车开去了医学院实验室,他问池明:“你经常来?”
“也不是经常,来过几次,有时候来学校接他什么的,认得路。”
池镜把车停在实验室门口,没过多久余闻嘉就出来了,开门坐进了后座。
“镜哥。”
池镜应了声,看了眼后视镜:“这么晚还要做实验?今天还是周六。”
“导师新开的一个项目,平时要去医院,就周末有空做。”
“你不是临床么?科研也搞?”
“嗯。”余闻嘉点头。
池镜记得余闻嘉是专博,临床应该是他学业任务的主要方向,没想到科研强度也不小。
“他临床科研两头顾。”池明说,“赛半仙了。”
当初余闻嘉本打算申请学博,往科研方向走,他导师不建议,更希望他专注临床。不是说搞科研不好,只是一个医生的培养周期太长了,更别说是心外科的医生。三年的时间,余闻嘉不知道能成长成什么样,像他这样有天赋有能力的人,留在临床的意义更大。
池镜把他们送去了吃夜宵的地方,就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吃街上。池明是从南方出差回来的,那边气温高,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短袖,现在夜里转凉,下车前池镜把自己外套脱下来丢给了他。
“穿着,别感冒了。”
池明套上池镜的外套,突然跟小狗儿似的抬起胳膊嗅了嗅。池镜身上的味道池明太熟悉了,他哥又不喷香水,但今天衣服上却有股陌生的香味。他转过头来看向池镜:“你今天喷香水了啊哥。”
池镜有点莫名其妙:“没有。干什么?”
“你衣服上有股香味儿,香水味儿。”池明眯了眯眼睛,“刚跟谁在一块呢?”
池镜也没藏着掖着:“相亲对象。”
“你刚相完亲啊,难怪了。”池明从后座凑过来,扒着椅背歪着脑袋,问池镜:“看起来有戏?”
都沾上人家的香水味了,看来是有点进度。
“有戏没戏跟你都没关系。”池镜朝他抬抬下巴,“下车。”
池明先下了车,回头发现余闻嘉还在车里。
“镜哥。”
“嗯?”池镜抬眼看向后视镜里的余闻嘉。
“你谈恋爱了。”余闻嘉坐在后座,脸上没什么表情。
池镜一愣,随后笑了:“没,你听池明瞎扯。”
刚才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他那相亲对象在台阶上不小心绊了一下,他伸手扶了对方一把,衣服上有香味,八成就是那个时候沾到的。
余闻嘉“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开门下车,跟池镜说:“路上慢点。”
“你俩一会儿怎么回去?”池镜问他。
“打车。”
“行,那我先走了。”
池镜开车离开,坐车里笑着摇摇头,总觉得他弟还没有余闻嘉成熟稳重,没个大人样儿。
近来,余闻嘉直观感受到了池镜相亲的频繁。那次吃宵夜,就听池明说他哥最近应该挺闹心的,因为家里两位长辈对他找对象的事特别上心。后来有一天,余闻嘉去探望他爷爷,晚饭后池镜姥姥来串门,跟他爷爷唠嗑,唠着唠着又唠起池镜的“终身大事”。
一方面是池姥姥自个儿着急,另一方面是上门来给池镜介绍对象的人也确实多。人家诚心诚意地介绍,总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余闻嘉没头没尾地听了点他们的对话,听到池姥姥说下周六是个好日子,可以安排在这一天。
池母说:“那天不行,我问过了,下周六小镜有事,要去学校参加个什么交流会。”
余闻嘉打算走了,过来跟他爷爷说了一声,池母看见余闻嘉就说:“哎对!就在嘉嘉学校,一个什么什么外国人交流会的。”
池母临了也没说清到底是什么交流会,余闻嘉回去后打开学校搜索了一下关键字,找到了对应日期的一场交流会——“青年留学生对话中国外交官”交流活动。
交流会的参会人员没有限制,只要在上预约就能去。余闻嘉预约了一下,周六下午没再泡在实验室,去了交流会现场。
举办活动的地方是个阶梯会议厅,下面是阶梯座位,上面是小型舞台,舞台上摆了五六张椅子,椅子旁边是演讲台。余闻嘉到的时候大厅里基本已经坐满了,参会人员大部分都是外国留学生,说话都压低了声音,现场很安静。他坐在最后一排,大概十分钟后,一位穿着正装的外国女性走上台开始发言。她是主持人,在说开场白,看气质应该是个学生。
说完开场白,主持人开始介绍今天到场的嘉宾,她每介绍一位,就有人从幕后走出来。今天的交流会主办方是外事部领事司,这些嘉宾都是外交官。
池镜第四个出场,穿一身黑色西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余闻嘉旁边坐的是个中国女生,他听到对方很小声地“哇”了一声,侧过头去跟她同伴说:“好帅啊这个。”
同伴连连点头,用气音说:“真的真的。”
女生拿出手机翻了翻与会嘉宾,把手机举给她同伴看,小声道:“这个这个,外事部领护司副处长池镜……”
受邀嘉宾全部上场后,交流会活动就正式开始了。活动模式有点像名人采访,主持人和嘉宾以对话的形式展开话题,全程都是英文交流。中间有学生提问环节,台下的观众也有跟台上的外交官对话的机会。
余闻嘉望着舞台,目光停留在池镜身上。
他游刃有余地回答着主持人提出的问题,声音平静温和,偶尔笑一下,眼底带着淡淡的光。
池镜有聊到自己在国外工作的一些经历,可能是时间有限,他聊得不深入,就浅谈了一下。在场学生听得专注,池镜站在演讲台上,声音回荡在整个会议大厅,他的方向是目光聚集处,余闻嘉眼中的他是泛着光的,宁静又耀眼。
交流会时长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作结束讲话,向受邀到场的外交官们致谢,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嘉宾们集体合影,随后退场,等人全部走后,台下的学生才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场。
交流会结束后,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在后台跟参会嘉宾交谈了片刻,向他们表达谢意。
会议厅外面有盖章留念的地方,参会学生们围在那儿盖章,熙熙攘攘的还没散场。
“我们要不也去盖个章?”同行之人中有人笑着说了一句。
“这热闹你也凑,你看看都挤成什么样了。”
众人笑起来:“走吧走吧,这热闹不好凑。”
池镜一会儿还有其他事,没跟同行的那帮人一起走,他记得今天除了这场交流会就没别的事了,跟助手确认了一下:“今天还有其他行程吗?”
“没有了,池处。”
池镜点了点头:“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下班吧。”
池镜调回国快两个月,这个助手也刚到他手下任职没多久。池镜性子随和,严格来说,有时候还有点不着调,不过他工作期间一般比较严肃,可能是接触的时间太短,助手似乎是有点怵他,即使他从不摆上级架子,对方跟他讲话还是毕恭毕敬的。
池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装,在学校穿这一身太扎眼了,他脱下外套,把领带也解了下来,全都递给助手:“衣服你帮我带回去,放办公室就行。”
助手疑惑地接过:“您……不一起走吗?”
“我有事。”
“好的。”助手点了点头,又说:“最近降温了,马上太阳落山了,夜里温度低,您光穿个衬衫当心着凉。”
“没事,不至于。”
“您的包呢?”助手拎了拎手里的公文包,“也给您带回去?”
“嗯。”池镜点头,“麻烦。”
“那我先走了,池处,您有事打我电话。”
“好。”
会议厅这边有点吵,池镜拿着手机往楼道走。他给余闻嘉打了通电话,他留下来没别的事,就是想去看下余闻嘉。难得因公来一趟他学校,来都来了。
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余闻嘉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镜哥。”
他的声线比少年时期沉了很多,电话里听起来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