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再走,脚底下?却被敖昱一绊。李熊是有几下?本事的,可他对着敖昱时,实在自大?惯了?,这一下?他本是能站稳的,敖昱却先一步转身,一脚踹在了?他膝盖上。在他前方的人赶紧让开,李熊直接一个飞扑,摔了?个狗吃屎。敖昱紧跟着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脸上。
李熊双手去抓敖昱脚踝,却被他脚上用?力,将半张脸踩进了?泥巴里,李熊也被踩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彻底失了?力气。
“癞子把驴粪抓一把来,朝他嘴里塞。”敖昱一指院子里的驴——这院子里的小孩儿拿它看稀奇,这半日竟然?弄了?不少干草来喂它,这头驴拉了?不少。
“哎!”
敖昱招呼赖二,长得跟个猴儿一样的赖二立刻答应一声?,他也不嫌脏,伸手就抓了?一把最新?鲜的,过来就塞李熊嘴里了?。
李熊还迷糊着,可他被踩得呼吸不畅,嘴巴是张着的,被塞了?东西下?意识吞咽了?两口?,让浓重?的异味给直接呛醒了?,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赖二那张赖赖巴巴的猴脸。
“里——”他嘴里有东西,说话发?音不对。
赖二跳开,李熊捂嘴坐了?起来,一看手掌里的东西,再听见嗷嗷的驴叫和周围的笑?声?,李熊转身就开始呕吐。
“你——你——”
“你吃屎。”敖昱答。
“哈哈哈哈!”“李吃屎!”“李吃屎!”
院子里外,大?人孩子,都在嘲笑?着。这种?聚居的地方,此时过来的人早已不只是周家?这院子里的人了?,也有些闲人混混跟在里头。
李熊这种?人吧……他不要礼义廉耻,却又极要脸面,需得旁人敬他畏他。
“快来看他,满嘴是驴粪啊!”赖二偏在此时吆喝了?一声?。
李熊满脸驴粪,呕吐连连,攥着拳头想打敖昱,终究是在大?人孩子的吆喝声?中,以袖遮面,转身跑了?。
敖昱谢过了院子里的人, 一家留下了两尺布,就要带着小月亮回家——对小弟们的感谢就都在老王头儿的羊杂碎里了,他在老王头儿那是熟客, 给每人都记了银子, 随他们吃去。
“哥哥, 还是让我们也住下吧。那李熊不是个好相与的的。”周家兄弟把敖昱一直送到了家门口,在门口,周壮压低声音道。
敖昱笑了笑:“放心, 没事儿。”
敖昱走进家门, 关上了房门。
夜里,小月亮又起烧了, 敖昱的气?运值也又降了。虽只有细微的一点点,但多少让苹果?醋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原来是赵家村有人今日白天正在县城里,他卖山货的时?候,将?事情?听了两耳朵。回去便与人乱嚼舌根, 说冯家的坤儿嫁了人没两天便勾三搭四, 姘头与他相公碰了个对头, 打了起来。
冯蒻蒻认为冯小兔生性?高?傲, 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当日来娶夫郎的老衙役(大黑鱼)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他家里爹娘也如此说, 却又暗地里嘲笑:“他爱慕虚荣,嫁了个有钱的, 可?不是活该。”
“啊——!!!”又是一夜过去, 惨叫响起,惊动了四邻。
若只一声,是没什么人起来的, 只以为这?是谁家打夫郎呢。但这?人扯着嗓子却叫了个没完,都已叫得嘶哑了,还是一个劲地朝高?处扯,瘆人至极。
尖叫声便从一人变成了两人。
“杀人啦——!顾秀才杀人啦——!”
小巷子里,顿时?越发?热闹了。
——李熊让人给杀了,还是让顾秀才杀的。
出了杀人的大案子,县老爷自然?是要升堂问案的。
这?位老爷叫刘世安,是个中庸,长得面白无须,颇为斯文。升堂时?他是皱着眉的,他的五千两银子跟着府衙的生辰纲一块儿送进京,结果?半路上让水鬼凿了船。水鬼也聪明,不敢全凿了,刘世安的礼物?倒是没丢,可?其他人的东西丢了,知府发?话,让他给人家匀一匀,都是同僚,帮衬一下……
说得好听,就没见其他同僚帮衬他的。不就是丢东西的那人,把坤泽妹子送给了知府当小妾吗?
但怨气?再多,知府发?话,他也得干。
刘世安正气?闷,这?又来了个人命官司,今年?考评的时?候,又要被上官拿捏了。幸好,凶手也当场给抓住了,若是出了逃犯,更麻烦。
可?坐在这?儿一听,凶手是个秀才,刘世安眉头皱得更紧了。
秀才杀人,这?怕是要说他们安朗县教化不足啊。
敖昱站在下面——他姐姐今日没在,站在县太?爷旁边的是安朗县的主簿,也是敖昱的大侄子。但这?位大侄子,被教导得颇为看不起自家的小叔叔。
负责刑案、诉讼的典史出来说话了,他也姓李,是李家现在官职最大的。
“老爷,顾秀才虽被缉拿在了当场,手里还握着凶器,但他只是个体弱的中庸秀才,李熊却是壮班的好手。李熊让人一刀开了膛,断然?不可?能是他一个秀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他的脑后也有被敲打的痕迹,该是有人入室杀人,有意让他顶罪,这?才没有将?其杀死。”
“对对对!学生冤枉啊!学生冤枉!”
“嗯……”刘世安一听,也点了点头。
“至于谁有嫌疑,或许可?以问问顾班头。”李典史道,“毕竟他住在隔壁。”
可?他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了顾秀才的大叫声:“对!就是他!李哥想?与他新娶的坤儿相好,他不乐意,还喂了李哥吃驴粪!必定是他怀恨在心,夜里翻过墙来,杀了李哥!”
他把自己摘出来了,那不就完了吗?攀咬别人也就罢了,他攀咬顾清瑶……
李典史都有一瞬露出了仿佛牙疼的表情?——李、顾两家虽然?是世仇,但到了这?一代,其实已经到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否则十几年?前?顾清瑶当了衙役,就得给打死,他能活到现在只是在衙役里边缘化,同是李家放手的结果?。
毕竟李、顾两家在安朗县的年?头太?长了,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查查族谱,都能发?现亲缘,没必要闹了。
这?件事从根子上来说,李典史也不认为人是顾清瑶杀的,顾清瑶都三十了,他这?老混混真能干出这?种事,可?早就干了。人总不能还反着长,一把年?纪了还年?少轻狂吧?
李典史吸一口气?,暗骂:蠢货,你攀咬他,这?是让事情又横生枝节啊。
可?两家是敌非友,顾秀才咬顾老二,作为李家的当家人,李典史没道理站出来替顾清瑶说话。
李典史就看顾主簿,等着他说话,反正下面的一个是他叔,另外一个也是他们顾家的旁支,算是他家里人狗咬狗。
顾主簿向前?一步,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让李典史差点惊掉下巴的话:“老爷,下官觉得顾秀才的话,有几分道理。”
县太?爷刘世安都愣了——怎么回事儿?大义?灭亲?
“顾、李二人原本便有私仇,如今李熊对顾清瑶新娶的夫郎起了坏心,顾清瑶冲动之下杀人,也是可?能的。”
苹果?醋:!!!
气?运过低的情?况,发?生了。
大黑鱼不会出大事,因为他是反派BOSS,在剧情?走到最终前?,他就算被主角碾压成了十比零,他也是有基础气?运值在的,他得让主角最终打败。所以,敖昱会在下一个阶段前?,保持高?过主角的身份,然?后让主角踩。
苹果?醋对大黑鱼的信心让他相信大黑鱼不会在小河沟里翻船,但是……又忍不住担心。
顾秀才嚷嚷:“对对对!”
苹果?醋真想?也拿驴粪糊了他的嘴!
刘世安眉头拧着,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考评,另外?一方面……谢相的寿辰将?至,给谢相祝寿才是他的头等大事,他不想?有额外?的事情?影响。综合起来,这?杀人凶手是顾清瑶,最符合此时?他的利益要求。
——和顾秀才无关,就不是教化的事儿了。也快速缉拿了犯案的凶手,虽说是有个杀人案子的污点,但他给上头分了银子,考评的时?候,知府不会拿这?件事卡他。
但刘世安还是气?,他拿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人情?,就这?么折进去了?
更何?况……顾主簿虽然?脑袋有点不清楚,但刘世安还是明白的,顾县丞很是宠爱这?位弟弟,绝对不可?能看着他因为人命官司进大牢砍脑袋。这?杀人之罪,对顾家还是有点牵连的,自他来到安朗县上任,顾家对他还是很支持的,刘世安也不想?与顾家交恶。
“顾班头,你且来说一说情?况。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刘世安心道:你认识的混混多,随便说一个就罢了,可?千万别脑子糊涂地出来又掰扯顾秀才。
敖昱这?才站出来,跪在地上道:“回老爷,小人勘查过现场,可?以断定,李班头,他是自杀的。”
公堂上的众人,顾主簿、李典史,顾秀才都站着,因为他们不是有官身就是有功名。敖昱不行,不止得跪着回话,还必须等到老爷问了才回话,因为他是衙役,甚至他连属下都不能自称,贸然?插嘴可?是要挨一顿打的。
顾秀才:“你——你胡说!”
刘世安愕然?:“自杀?”继而他皱眉了,“顾秀才,公堂之上,哪容你喧哗?你虽有功名,本官也要治你一个藐视公堂的罪过!”
左右衙役水火棍敲击着地面,低喝“威武”,顾秀才顿时?吓白了脸。
“顾班头,你继续。”自杀好啊,自杀就不算是凶案了。
“老爷,李熊是腹部中刀而亡,伤口横向自左向右,刀口齐整,像是一刀切过。李熊这?样的壮汉,即便是让人杀了,如何?能老老实实让人划开了肚子?”
这?又是意外?的发?言,刘世安以为顾清瑶的解释,不过是“他自杀的、他就是自杀的,他绝对是自杀的”这?种。因为他过去审案子也都这?样,能结案就行,反正罪人与其家眷最多喊两句冤枉,一通水火棍下去就老实招供了,也不麻烦。
没想?到,头一回“有理有据的判案”竟然?是从顾清瑶这?混混嘴里说出来的。
不仅县太?爷刘世安,李典史都下意识捏住胡须拈了起来。他也不认为是顾清瑶干的,但以为是李熊在外?头惹了仇家,实在是这?个李熊太?能惹祸,明明只是李家的边缘人物?,日子过得比正房子孙更招摇。
但李熊确实有两把子力气?,衙门里干架,总少不了他。
李典史道了一声:“确实,这?刀口实在不像外?人弄出来的。”
“大人英明。”敖昱拱手,“小人只是起疑,还是大人一语道破天机,大人之智,果?然?并非我们这?等小人物?可?比的。”
李典史赶紧道:“确实,大人英明,一语点破下官之惑!”
顾主簿和顾秀才都赶紧道英明,刘世安笑了,今天总算是有一件爽快事了。
“大人这?么一说,小人想?起来了,这?李熊实在是荤素不忌,前?些日子请了走街串巷的游医去他家中诊病,听说是……染了脏病,大人您知道的,这?许多染了脏病的人,都会脑子糊涂……”敖昱说着,看向了顾秀才。
顾秀才脸色越来越难看。上面的刘世安和周边衙役也脸色越来越难看——顾秀才身上,还都是李熊干涸的血迹。
都说脏病是血也能传人的。
顾秀才……他也知道李熊前?些日子确实找了游医,但李熊自己说他只是扭了胳膊,还给顾秀才看了膏药。邻居里是有传闻,他是脏病,李熊却说那是旁人嫉妒,才说他的坏话。
但顾秀才也觉得顾清瑶说得没错了,李熊那样的壮汉,哪里是顾清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害了的?他刚才攀咬顾清瑶只是下意识咬一个最恨的人罢了。此时?回忆起刚醒过来见到李熊的样子,他那肚子确实是开膛破肚得十分利落,就像是被开膛的猪似的。
真是发?疯之下自杀的?
苹果?醋:……已躺平,我就不该多想?,一定是跟芝麻酱的大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这?才不知不觉多了瞎担心的毛病。
刘世安高?高?兴兴将?案子判成了李熊自杀,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出了衙门。
敖昱从大堂上站起来的时?候,苹果?醋忍不住赞了一声【宿主,你‘忽悠’也是点了满级】
敖昱【这?可?不是忽悠,这?是‘合则多利’,李家不缺打手,县令不缺衙役。而此时?乃是多事之秋,都惦记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家和顾家都是本地的家族,不管私下里如何?,明面上两家都得好好粉饰颜面。李熊则是个彻底不要脸的,他比顾清瑶名声可?是臭多了。毕竟顾清瑶现阶段就是自己混,可?没祸害过什么人。】
【嗯嗯嗯】苹果?醋一边应着,一边笑了起来【嘿嘿,宿主,你想?我吧?】
所以一个小问题,他立刻就讲了这?么多。
【对,有点想?你】敖昱从善如流。
苹果?醋捧了捧胖胖的自己,觉得能把自己挤成一颗胖胖的桃心形状了——充满 了纯粹的崇拜的爱意,好开心啊~
至于混混的问题,大概……原著作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出一个真的大混混来,全文里最恶毒的事情?,其实是主角他亲爹,就是他小时?候把药给了冯小弟,害了冯小兔一辈子,后来也是他懦弱无能,让一家子跟着他“赎罪”。可?赎还没赎到点子上,最后反而把自己逼死了。
方才刘世安临走前?,还多看了敖昱两眼,暗道:这?位衙役办差是不行,但可?实在是圆滑聪明。衙门里,能办差的人多的是,能办事儿的人,这?可?是头一个。
敖昱没回家,他去了顾家的祖宅。
门房放他进了门,他却也不到前?厅去,只在门房的小屋里头喝茶等人。
正喝着呢,他大侄子顾主簿急匆匆回来了。
敖昱放下茶碗,抹了抹嘴:“不是来找你乾母告状的。你我都多大年?纪了?”
顾主簿的脸色青白交替,他袖子一甩,转身要走,可?刚迈出门槛,迎面就对上了顾家主的黑脸。
“娘……”
“嗤~”
顾主簿哆哆嗦嗦差点下跪时?,听见了他小叔一声嗤笑,顿时?来了个黑里透红。
“咔!”敖昱捏开?个花生, 跷着二郎腿的?一只脚甩来甩去,他将花生抛起来,没?接住, 却也不在意, 任由花生掉落在地上, 一边去取下一颗花生,一边道,“姐, 孩子大了, 给留点脸面。”
顾家主瞪了长子一眼,顾主簿正要走, 却被顾家主叫住:“你真就?这么?滚了?!”
刚要跑走的?顾主簿立马停住,转身怯怯地又?一步步挪了回来,也是生育子女?顶门立户的?乾元了,看着顾家主却露出了孩子一样的?胆怯无?措。
“给你小叔叔道歉。你差点把他的?命祸害没?了, 刚才是作甚?气势汹汹来找他的?麻烦?!他说?让你走, 你就?真走了?!”
“叔、叔叔……我、我错了……”
“毫无?诚意……蠢笨至极!”顾家主咆哮着, 总归还是没?给这儿子留脸。
顾主簿跑走了, 顾家主也进来坐下,敖昱把茶推过去,她接过来全灌进嘴里了。
敖昱又?推过去了第二碗, 她喝了一半,敖昱再给他把茶碗斟满, 她端着略烫的?茶碗, 长长舒出一口气。
“姐,无?碍的?,这事儿有惊无?险。”敖昱劝了一句。
这大概就?是他所谓的?基础气运了, 虽不是王孙公子,可他是安朗县的?顾家人。别看县令刘世安方才在大堂上那般得意,私下里,他得给顾家主行礼。李家的?衙役能任由他打骂,顾家可都是文人(虽然最高是举人),在当?地,却不是他能招惹的?。
顾家是他的?护官符,顾家若不乐意,他绝不会招惹顾清瑶——即使顾清瑶犯傻,刚才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会出事,最后从?街上拉个没?什么?亲眷的?人顶罪也就?罢了。
其实这事情的?主要问题在李家,可李典史会做人,全程没?多说?话。虽然李熊是李家人,但他无?心回护,事情就?能解决了。
“他是要当?家主的?人啊。结果跟一个下三烂的?外?人,祸害自己小叔叔?”顾家主又?深吸一口气,她还真不是当?着敖昱做样子,确实心里苦。
这不只是对敖昱的?事儿,这还有日后为人处世的?事情。
“哈哈哈,姐,没?事儿,在顾家人看来,我也是个下三烂。害不了他的?名声。”
“你——”顾家主看着笑?得嬉皮笑?脸的?弟弟,哭笑?不得,“你也是心大。咳咳!你这鱼腥味怎么?跟重了?”
她嘀咕着,端起茶碗来,吹了吹,用茶香熏了熏自己鼻子,又?浅浅啜了一口。
突然,顾家主一愣。
她坐下来喝的?第一杯茶,是稍稍偏凉的?适口,把火气砸下去了不少,第二杯依旧适口却是温了,把刚刚的?些微凉意彻底驱走,现在她手里就?是一杯热茶,十分熨帖。
她看着她弟,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这一手……
“爹娘走时?,都对我说?,‘照顾好你弟弟,他会有大造化的?。’”顾家主叹了一声,“我原是不以为意的?,如?今看来……还是爹娘看得清楚。清瑶,你侄子傻,别跟他一般见识。”
敖昱拱拱手:“姐,今日我是来借马车,顺便跟你再要点钱花的?。”
“……”顾家主沉默片刻,“你就?是个烂土豆!刮(夸)不得!”
不过这才是她弟,又?拿了三十两给敖昱,她也没?问敖昱要做什么?。临要走,却让敖昱一把拽住:“姐,你称病吧。”
“嗯?”
敖昱压低了声音:“道上的?消息,生辰纲要出大事……”
顾家主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前头已经?出事的?生辰纲,是最近就?快到山阳府的?这一笔。
两笔生辰纲,前者相对于后者就?是九牛一毛。
顾家主叹道:“我劝过太爷,再出点银子就?算了,别沾手了,本已经?说?动他了——这事儿,一个小人物出再大的?力气,上头也是不会知道的?,反而会惹知府不痛快,知府都没?发话,你这么?积极作甚?但咱们?太爷于钱财上,太过斤斤计较。”
这事儿顾家主说?得没?错。
这种大事,没?事儿也就?没?事儿了,一旦出事,这锅会朝谁身上扣都不用猜得。偏偏刘世安的?妻弟有心立功,又?对刘世安说?“出力可是比出钱实惠多了,且这回押运的?人里,还有谢相的?族孙,说?不准能和谢相拉上关系呢?姐夫你在安朗县这个小地方快八年了,难道不想再动一动吗?”
终究,还是将县太爷说动了。
县太爷心疼银子,往常在银钱的?事情上,便瞻前顾后,有时?甚至不顾场面,以至于跟上官与同僚都有些龃龉,这怎么?升官?
“可我若走了,咱家就?靠你侄子?你也看见他这个人,说?话做事都孩子气得很,怕是反将自己算计进去。”顾家主没当敖昱是危言耸听,这种事都是宁可信其有的?。
敖昱笑?了笑?:“姐,你之前阻止过这件事,你在场,太爷更?不痛快。”
顾家主是灯下黑,她看得清旁人,看不清自己。县太爷爱财,顾家主爱家。在家人的?事儿上,她也总会举棋不定,阴柔寡断。
“……这话还真没?错。”县太爷那个人,不会“悔不听先生之言”,然后纳头便拜。他只会“你当?初为何没?有说?服我?现在必然是在笑?话吧?我出了差错,你是不是很高兴?”
“而且,这事儿要是怪罪到太爷身上,姐,你觉得他还能坐得稳当官位?你不如跟嫂子回一趟娘家,回来再病。”敖昱又劝。
顾家主娶的是一位苏姓女?坤,是葵城大户现任家主的?庶妹。
顾家主吸着凉气,嘴里发出“嘶嘶”声,片刻后,她还是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敖昱站起来整了整衣裳,顾家主看着他,连心里的?为难都短暂地忘了:“清瑶啊……”
“姐,要出事就?是大事儿,甚至能要命,我怎么?可能依旧半点事都不管?”
顾家主叹气:“果然是遇事见真章。”又?想,他那新娶的?小夫郎,该也有些功劳,“马车你就?别赶走了,你那院子车都进不去。你什么?时?候要用,回家说?一声就?好了。随便哪辆车,紧着你用。”
“果然姐姐疼我。”
“你也别急着走,你婶子也给你备了礼,还有你那夫郎年纪太小,带些蜜饯点心回去,给他甜甜嘴。”
敖昱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右边李熊的?尸身已经?让李家人弄走了,他虽然爹娘已逝,也没?兄弟姐妹,但族里还是会给他收尸的?。只是院子门还敞开?着,能看见院内的?地面上一滩滩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污。来往的?人都贴着另外?一侧的?墙壁走,不朝近处凑。
左边的?门口却是一地的?污水,闻着还有骚臭味,这是有人泼了尿。
几个年纪大的?婆子与大叔正在院子门口叉腰骂街,都说?顾秀才也得了脏病,巷子里还有好几家住着孩子,这要是把孩子给祸害了,可怎么?办?
敖昱前脚进家门,后脚几个差役过来了,竟然是学正夺了顾秀才的?功名。
顾秀才凄厉地哭嚎着,敖昱刚放下了东西,正洗手,小月亮拿了个柿饼子掰开?后,自己啃一半,另外?一半喂给敖昱,两人正甜甜蜜蜜呢,就?听见哐哐哐的?砸门声,正是顾秀才。
小月亮撇撇嘴,把就?剩下两小块的?柿饼子全塞嘴里了,腮帮子鼓鼓的?,一把将挂在牲口棚上头的?鞭子取了下来。
门被猛地打开?,顾秀才一头跌了进来,他还没?站稳,就?让小月亮一鞭子抽在了耳朵上——小月亮力气不大,可他会用劲,也知道人什么?地方疼。
随着一声声杀猪般的?叫声,顾秀才用比进来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小月亮也就?到了门口,看他滚了也不追,还把沾了他血的?脏鞭子一扔。敖昱十分麻溜地提了一桶热水出来,泼了刚才顾秀才跌倒的?地面和自家的?大门。
“砰!”门重新关上了。
行了,都知道了,顾清瑶刚娶回来的?夫郎看着娇弱,这提着鞭子抽人的?坤泽,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口子都不好惹。
顾秀才弯着腰,哎呦哎呦叫着。他耳朵、侧脸和脖颈上都给抽出了一条条血道子。
“有、有辱斯文。我可是……”他怔住了,他已经?不是有功名的?秀才了。
“哗啦!”一盆冷水泼到了顾秀才身上——大家已经?忘了他的?名儿,暂且还是秀才地叫着吧。
这秋日阴凉,顾秀才当?即就?打了个哆嗦,回洞的?耗子一样,匆忙钻回家去了。
敖昱下午又?出去了一趟,如?今左右都安稳了,小月亮也能起身,有反抗之力了。他便没?再把小月亮送去周家。
敖昱去了成衣铺子,回来时?抱着个大包袱,扛着两匹布,外?加拎着一串儿点心。固然是从?姐姐家里带了,可初来乍到,看见新鲜的?,敖昱就?想买回来跟小月亮一块儿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