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新妇,乃祭祀水神的祭品怨念所化,六龙江……六水神皆喜娶妻。】
“出来!”敖昱一声厉喝,又是一拂尘下去,河底裂开,一条背脊流血的大泥鳅钻了出来,泥鳅腹下有四处古怪的凸起,如长了四条腿又被砍断。泥鳅钻出来便在半空中一滚,化成了个身穿龙袍的黑脸中年人。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妖未曾在此地兴风作浪,若起了洪水,还会帮忙疏导河道水势,实在是修为尚浅,力有未逮啊,上仙明鉴,上仙明鉴。”
苏小五震惊地看着跪在那儿的大泥鳅,他虽非真龙,却是真真正正的水神,至少修行了数千年了,可敖昱尚且不足双十……
方十九也在一侧感叹:“金丹真人,真人……便是‘成仙之人’。真人虽非真仙,但已踏上登仙路了。自金丹开始,方觉人乃天道宠儿。否则,蝼蚁尔。”
敖昱的拂尘再次抽了下去,这次依旧是抽向了河道,没了大泥鳅在下面护持,河道当即被抽得从中裂开,灵草药材矿石珠宝从里边喷了出来,一同喷出来的,还有人类的枯骨。
“这都是泛舟之人,我虽为此地水神,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管得到的。”
敖昱打出几枚符纸,落在下方的尸骨上。青天白日,鬼哭冲天。
尸骨化为三十几位女子,皆青春貌美。其实尸骨不止这些,但年深日久的,那些魂魄已经魂飞魄散,只余这些了。
“小月亮,借我兵刃一用。”敖昱道。
被小月亮挂在腰间的鳞球飞了出来,化作道道白光落入众鬼手中:“冤有头债有主,有怨报怨有债讨债!”
大泥鳅惊得一颤,可众鬼却未曾来找他,反而朝着四面八方去了。
曲理奇道:“唉?哎哎?她们去哪儿了?怎么不去打那泥鳅?”
许扇扇幽幽一叹:“大概是……去找当年把她们捆起来献祭的人了吧?如此的大水,那些人竟都还活着。”
苏小五道:“能决定女子献祭的,怎可能是常人?说不定与这大泥鳅私下里很有些交情,天灾临头,必然是最早得了消息的,可不是都活着吗?”
胡朗瑛担心的却是旁的:“引女鬼杀人,大师兄会不会背上孽债?”
这话却没人答了,按照他们学到的,好像这确实是会背孽债的。
“役使鬼怪害人性命,自是不该。我役使谁了?又害了哪个不该死的?”敖昱传音。
“好像……是啊?”白芷与曲理对视,觉得大师兄说的确实没错。
“别闲聊了,下来看看,有什么是你们有用的。”
“啊?”“大、大泥鳅已经死了?!”
就他们闲聊这一会儿,大泥鳅已经被敖昱杀了,他死后重新化为泥鳅,老大一颗脑袋狰狞地滚在一边,身体还在弹动着,血一股股朝外涌,地面与江水都染红了很大一片。
解决了泥鳅,敖昱并不停手,又接连斩杀了四位“水神”,其余又有螃蟹、虾、王八与巨蚌,只道行最低的一位水神让他留下了。
此乃一条小江豚,化形后是个唇红齿白的童子。虽也收了新娘,却只是养在水府中,并不曾伤害她们。这些女子也不想回去,即便回去也得不了好,便在水府度日,先来的将后来的当成妹妹女儿,又将小江豚当作儿子,代代如此。
小江豚吓得瑟瑟发抖,血腥味早已从其余五龙江的江水里传过来了,头一回见如此可怕的人修。他想跑,可当年他一时贪吃,吃了凡人的祭祀“水神”的瓜果鸡鸭,便等于接了此地的水神差事,因果缠身走不脱的。
天边有白光飞来,一位女鬼飞到近前,向着敖昱拜倒,她身上又是白光一闪,刑刀归位,女子再拜,尚未起身已然消散,是了却心愿,去了该去之处。
小江豚看着女鬼消散的地方,顿时便不怕了。在他旁边,那些婆婆与姐姐们,也都不怕了。
敖昱落下来,朝着小江豚的眉心一点,小江豚朝后缩了一下,继而大喜:“谢仙人!”
“从今而后,尔驻守此地水府,需断绝人祭,仔细经营照管水道。”
“是!”小江豚又是一叩首,“本来大家没那个毛病,直到王八那地方来了几个游仙,与凡人说他们祭祀不得法,弄了个新娘祭,他们还教王八如何和新娘成就好事。以至于后来那王八最是恶臭,有了新娘还不够,夜里还会上岸,掳掠貌美女子。他都跑到我的地界来了,让我给打了回去!”
明明在凡人间生活,懂得也不少了,可小江豚依旧是个实诚妖精,一旦信任了敖昱,就什么都朝外说。
敖昱拍了拍他脑袋,又递了块储物玉牌给他:“里头有我画的三张灵符与七枚传讯灵剑,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待日后我修为有所提升,自会与你更好的。”
“是!谢……”小江豚两只眼睛机灵转着,他显然是想改个称呼的,比如师父?
敖昱摸了摸他脑袋:“不急于一时。称呼真人便好,平水真人。”
小江豚有些失望,但未曾穷追不放:“是,平水真人,谢过真人。”
“接下来却还要你帮忙,我欲改此处六龙江为三龙江,还需你这水神辅佐。”
“是!”
小江豚的娘娘与姐姐们都上了云舟,小江豚纵身一跃回了水里,化作一条活泼的大江豚,六龙江最外侧的支流顷刻巨浪大作。
云舟上的众人,即便是曲理四人,也是头一回亲眼得见改天换地的大手段。
浪触青天,地裂成渊。
云舟在激浪中颠簸,修士和凡人却都没人舍得从船舷边挪步,只瞪眼看着六龙江自六条作孽小龙变作三条沉稳大龙。
敖昱吩咐了小江豚几句,小江豚连连点头,敖昱将那些娘娘姐姐又送回给了他——日后人祭必然断绝,眼前这些女子是继续留在水府中,还是回归人群,敖昱却并不干涉,只看她们与小江豚。
敖昱落回船上,掏出了个木盘,对畅国王爷道:“此物会送你回到京中,你将此地之事说与君王,如何安排看你们自己。说完后,木盘可将你再次带来。”
“是,是。”王爷一边应着,一边乖乖站在盘子中,“我畅国,必为……平水真人立庙祭祀。”
“我乃观眇宗玄罡峰玄罡元尊门下。”敖昱没拒绝,虽然出场的时候,引仙台上亮出过名号,但此时敖昱还是又说了一遍,“若祭祀,瓜果点心便好,不可祭祀血食污我道行。如有以我之名行活祭者,我必索其命,炼其魂。”
“是!尊法旨!”
“等等,不能少了望舒仙人。”
小月亮:“?”
敖昱:“嗯!”
“是、是!”王爷走了,云舟继续朝上走,军士们在畅国京城上船时还有些热闹,现在都跟抱窝的鹌鹑一样,缩在一旁不动了。
白芷好奇地问:“大师兄,你怎么给自己起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号?”
苹果醋【我也好奇。】他现在什么都好奇,他问题太多了。
“突然心有所感,便说了。”
【寻常老百姓,识得几个字?】
平水——平,太平平安,水,日日少不得。这两个字不认识的百姓确实少。
【宿主,这世界没有香火成圣这条路的。】
【苹弟不是说过,此界所得功德,也可带走吗?】
【是能带走……原来宿主还惦记着挣一笔啊?宿主,你不要太善良了啊,你积攒的这点功德,比不上主线任务的奖励的。】
敖昱疑惑【我也在做主线任务啊。】
【你在给凡人治水啊,这叫主线任务?】
【你竟看不起水吗?】
【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吧?治水和主线有什么关系?】
【苹弟,修仙界实力更迭,非以十年计,而是以千年计。权者,势为基,我要入局观眇宗,自然要好好积淀势力。你称此地为‘新手世界’,我为‘新人’。既是新人,自然是走我曾走过且成功的路。】敖昱的年纪早已不知道急躁为何物,何况在一个以千百年为计数的世界里,他更懒得去与人争什么朝夕。
【呃……功德?】
【另一条。】
【宿主你还有另外一条路?】
【小家伙。】敖昱改了称呼【我有万里许愿池,于我原本的世界里,掌四海八荒万千小世界无数江河湖海。虽与你相遇时方化龙,但我早已是人间水神。水脉,人之生脉也,掌水脉,掌人间大势。】
【宿主,你是锦鲤的根脚,积功德化龙的,没、没错吧?】苹果醋觉得,他需要确认一下。嘤,他明明是在锦鲤化龙前,先一步找到宿主的魂魄,和他签约的。
敖昱【我确为积功德化龙,根脚是金鳢,也没错,不过……音调似乎略有不同啊。】
苹果醋瑟瑟发抖【宿主,你这个li……到底是哪个字?】
敖昱【鱼、曲、豆的鳢,我辈鳢鱼多为黑色有金色斑纹,称乌鳢、乌鱼,又因斑纹称为金钱鱼。我乃异种,通体金色,因此称金鳢。】
苹果醋吐血(油)宕机,乌、乌鳢,不就是黑鱼吗?它想签约的是吃素的小锦鲤,结果签了条吃肉的大黑鱼!
苹果醋十分想要抱头痛哭一下,但他还是反应了过来【你骗我!】
虽然锦鲤和金鳢的读音有些类似,但终归还是有区别的,况且他和敖昱说话又不是读音,他俩是心音交流,敖昱一定知道他说的是锦鲤非金鳢,这不诈骗吗?苹果醋不傻,他只是有些小天真,否则也不会坚持寻找好人当宿主了。
【功德金龙是我。】
【呜呜呜!我要的是好人!】苹果醋哭了,真哭了,不是过去的嘤嘤怪叫。他第一次知道,系统也能哭。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系统能被骗这么惨。
怪不得敖昱不久前说他找到了伴侣就不会变,这不是鲤鱼的天性,这是黑鱼的,黑鱼是单偶制动物——不会终生只有一个伴侣,但也不会同时拥有多个伴侣,这种动物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寻找新伴侣:一是长时间无法和第一任伴侣成功孕育并养成后代,二是其中一方死亡。但除此之外的情况,他们对伴侣十分忠贞。
苹果醋也得承认,他一直都是有着系统的骄傲的,所有的宿主都是他选择的,他们与他配合,根据任务而动,即使宿主因为个人原因离开,也是和他有商有量的。
他被骗了,彻底被骗了啊!
他是反派BOSS系统,假如这条大黑鱼真的是个坏蛋,完全无法阻止的啊。
【小家伙,我以后叫你苹果,不叫你苹弟,可好?】
他怎么可能被这点小恩小惠诱惑?苹果醋不搭理他,可是,敖昱却不说话了。一句话都不哄他了——你不哄我,咱俩怎么讨价还价啊?
现实中,敖昱到了上游,此地已是地上悬河,敖昱以真元画线,他自己回云舟上歇息,让师弟师妹们轮流拓宽河道,清理淤泥,且在河岸两侧不远处打下生机符,瞬息之间生出了数片密林。
“此乃是我以木立下的封水阵,寻常打柴无妨,但林木绝对不能大面积毁损,否则洪水再生,便非天灾,乃是人为了。”王爷还没回来,敖昱把将军与十名士卒扔下去干活了。
他们到此地时,两岸已有了些百姓,他们在岸边来来去去,也不知是做些什么。修士们施法初时将他们吓得厉害,可少数留下来的胆大者,见河岸拓宽,肥厚的淤泥落于岸边,又有树林突然出现,顿时大喜。
后来岸边人竟然越来越多,待从将军与士卒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无数百姓皆跪在岸边叩拜起了平水真人。
又有人在林子里发现了野果、蘑菇、柿子与栗子等野物,有许多都不该是这个季节成熟的,却一块儿挂在枝头藤间。百姓顿时觉得,这必然也是平水真人给他们的活命粮。
——此地后来多了一座名为森城的大城,百姓从此世代皆为护林人,八处森林在百姓守护下,又在此界受灵气滋养,年深日久,生了许多木灵花精,他们因被百姓所护,也与此地百姓交好,互为助益。
这一夜,他们是在这儿休息的。
看着百姓坐在岸边烤着火,烧着栗子、松塔、榛子与蘑菇等物。苏小五凑到了打坐的敖昱身旁:“大师兄,你是特意在林子里催生出吃食的吗?”
“是生机符一块儿催熟的,我未作选择。”
“大师兄……我是晴国青阳,浑江镇人。我们那个小镇也总是隔三差五都遭水灾,再穷的人家,也必然要有个大木盆——水来的时候,能坐到里头。我义父临死的时候,都念叨着,想有个盆……”
苏小五抹了抹眼睛:“大师兄,修士比盆好,我、我想继续留在玄罡峰修行,日后也能做一个回到家乡,为百姓治水的仙人。”
敖昱道:“好。”
虽只是一个字,但苏小五似得了什么大鼓励,笑得灿烂地站了起来,拱一拱手,转身走了。
同样在敖昱身边打坐,左撸猫右撸狗的钺息靠了过来:“他说谎。”
敖昱拍拍小月亮的头:“谢谢小月亮。”
钺息便笑起来了,放心地又去撸他的猫和狗了——红乌龟一度想把毛养起来,让敖昱给洗干净了。
苹果醋却气愤了【主角没说谎!他说的都是真的!】
【小月亮之意,苏小五心口不一罢了。他面上感动,内心却不然。无论待我,或方十九,都是如此。苏小五专望人恩,恩过不感。】
【……你指主角是不知感恩的小人吗?】
【君子、小人,凡人罢了。】
【你不也是……】苹果醋刚想起来,他还真不是【你积累凡人功德飞升,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吗?】
【功德,是功业与德行换的。便如我如今的功德,你当是那些凡人白给的吗?苹果,你是我的系统,我未曾害你,踏实任务,虽是为了私利,却也是为此界凡人行好事。为何你要反我,为正派说话?】
【我承认错误,但我不是为苏小五说话,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谁让你骗了我?但你说的对,我最初找的,确实是阅历丰富的功德金龙——事先没有仔细查证,也是我的错。是我给了你可乘之机,现在反正已经绑定了。我会履行一个系统的职责的,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苹果醋也不知道自己是接受现实,还是破罐破摔了,但反正就这样了,那就过呗。
【请说。】
【对待那些道德不太好的人可以冷漠,但请不要当真的坏蛋,不要去伤害无辜的生命。】
【可能有时候会伤到一点点。】
【喂!】
【但一般发生这种情况,都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你经历过许多时间,应该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两难的。如战争,想在战争中保护自己人,不但要杀掉敌人,有时候还要杀掉自己人。】
苹果醋面条泪中【所以你果然是坏蛋吧,你到底是怎么功德化龙的啊?】这不过是一句抱怨罢了,苹果醋真没指望敖昱能回答他。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皆赞莲花不染泥,不见莲藕泥中藏。】
【这、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吓人……】
【我大概知道你为何觉得吓人,不外乎是莲花踏藕而清之类的。这话该反过来看。】
【怎么反?】
【要做直茎不弯,清雅不妖的莲花,是要有倚仗的。或物,或心,或才干,能让他或她脚下便是淤泥也可稳稳当当地做自己。】
【……】苹果醋沉默了片刻【你……说的没错,宿主。】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智慧生命才能当宿主,有些东西,是他们这些系统很难联想到的。
这一日,王爷和将军都回来了,云舟在一处小村上方停下,这村子依湖而建,竟安然度过了大水,村人们或种田或打鱼,生活未曾受到任何影响。
“田园之乐啊。”王爷叹了一声。
众弟子们也觉得如此,这次连苏小五都这么想了,可他一撇头,却是方十九神色有异。问他他却不说,只道:“不好多评价,看大师兄的。”
村人们见他们来了,便立刻扔下农具,回村喊人了。
“好臭。”钺息道,在敖昱要朝前走的时候,将他拽住了。
“我就是要除去这臭味的,乖。”
钺息放手了,旁人也知道了不对。尤其那下面的村民回来,可不是带着瓜果美酒献礼的,他们都手持刀叉棍棒,后头还有人竟跃跃欲试提着恭桶,显然不怀好意——秽物乃是有碍修行的,不过这种玩意儿,也只会伤到炼气期的小修士。
他们昂头在下头等着敖昱却并不下去,依旧如前次,拂尘一抽,湖水二分。村民见这架势,除了少数几个,其他人立刻扔了手中之物,逃回村子里去了。
随着湖水分开,却从被割开的左侧湖中,悄无声息跃出了一个怪物,这玩意儿似鱼非鱼,腹部之下长出了三条手臂,头上两条扭曲的触须,尾部像是被抓住扭过,长成了个歪歪扭扭的样子,身上的鱼鳞斑斑驳驳,鳞片缺失的地方长出了黑绿色的看似是苔藓的霉斑。
“龙神出来啦!”“龙神快把宝贝夺来!”
下头没走的村人们大声嚷嚷着,满脸狂热。
【宿主,不行就跑吧!】这玩意儿比敖昱的修为高,按照人修的说法,它要有元婴初期了。苹果醋可是记得敖昱说的,他不善近战。
【勿忧,无脑之物罢了。】
水怪跃到半空力竭,身体开始下坠——妖怪若无奇遇,终其一生也不过练就一副强悍身躯,少数出色者可觉醒天赋法术。
谁都以为水怪碰触不到敖昱,突然,水怪张开大嘴,它口中的舌头竟是万千透明触须,密密麻麻朝着敖昱伸去。
敖昱站在那儿,仿佛被吓傻了,云舟上的众人呼喊尖叫连连,他却动也不动。触须刺向敖昱,却只刺穿了一道黄符,黄符之下,却又藏了一枚小小阵盘,黄符撕裂,发动起来的阵盘竟变成了陀螺,陀螺转动,如纺锤纺线,猝不及防下,将触须都搅在了身上。
水怪的本体正要挣扎,八面黑色令旗扎在了水怪八方,想要跃起的它便如砧板上被钉住的鱼一般,只无力扑腾了两下。
敖昱这才再次举起拂尘,却非抽打,拂尘前端分为两束,分别勾住水怪左右鱼鳃,他运劲朝后一扯!
水怪的鱼皮让他无比顺溜地扯了下来,可下面不是脱皮的鱼肉,而是色彩斑斓模样各异,互相缠绕拥抱,聚集在一块儿的虫子。
【这、这是啥玩意啊?!】苹果醋都恶心得想吐。
【鱼身上的虫子,各种虫子。你的锦鲤早已被它们吃空了。】
【锦鲤?那是条鲤鱼?】不过,宿主这话里酸酸的,原来他也是很在意我的【嘻嘻,宿主你放心,只有你是我的宿主~】
【好。】
鱼皮看似只是一张皮,但披着鱼皮,水怪便有元婴期的威势。没了鱼皮,被困在法阵里的虫子本体立刻便开始四散。
“下来,杀怪。”敖昱朝上招呼一声,“除了小月亮,其余人记得用火法,你们但凡见着了虫子,便半点灰烬都不可留下。”
“是!”虽然恶心,但众人还是都从船中跃下来,只苏小五中途被绊了一跤,落在了最后。
最先冲上去自然是提着鳞球所化长剑的小月亮,他看着丑陋的虫子双眼发亮,手起剑落,动作利落。
敖昱不着急换地方,陆续向湖中打入符咒,符咒包裹着各式虫子从水中飞出来,烧成飞灰。他盯着众人(嗯,主要是小月亮),确定他们能够应付,这才拎着吐得脸色铁青的王爷和将军落在了村前。
王爷有问题要问,可刚张开嘴,背后便传来船上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回头!仙人快回头——!”
敖昱没回头,他俩却回了,一看之下两人都吓得惨叫了起来:“鬼啊——!”
狰狞扭曲的尸体,正在动作迟缓地爬上岸,它们皆身材臃肿,长满了绿毛的皮肤鼓胀着,变形的脸上,眼球歪斜,肥厚的嘴唇里,能看见虫子触角的东西,偶尔一闪而过。其实比正经鬼吓人。
前头处理水神,他们也见了鬼,但那些鬼要么是干干净净的白骨,要么是干干净净的鬼魂,总之都是干净整洁的。想起这些女子被强迫祭神,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倒是怜惜多于畏惧,甚至还多少有些身为当权者的愧疚——正因为如此,敖昱才会继续带着他们。
【……】苹果醋明白为什么敖昱一眼看出来鲤鱼不对劲了,身为一条鱼,他刚才看见的鲤鱼,就和人现在看见的水鬼差不多吧?
“无妨。”敖昱安慰着吓坏的两人,但真正安慰到他们的,是水鬼上岸后乖乖排队,虽然越来越多,但并不伤人。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了背后(村子方向)又传来了吵嚷哭泣声,赶紧又转向另外一边。
只见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正被一群木人押到村口,木人霸道,直接推倒了村子的围墙,弄出一片空场来。
敖昱道:“此乃豆兵。”
王爷与将军匆忙点头,将军道:“木人一看便知是仙家之物。”
王爷抬头:“真人,这村子好生怪异……男人从老到幼齐全,怎的只有年轻女子?不会是年纪大的女子,都让他们扔到湖里喂虫子了吧?”
敖昱道:“王爷乃慈悲人。”
慈悲人想不到可怕的事情,意思是真实情况比他想象的可怕得多。
语毕便有木人拖了个男子出来,把他的裤子朝下一拽!
王爷下意识闭眼,心里还有几分埋怨,觉得敖昱是有什么怪癖好。
“这!这是什么恶毒东西?!”将军的咆哮声让王爷睁开了眼,他不太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顿时又吐了起来——男人该长的东西,这村人没长,那地方倒是趴了只马陆模样的紫红色虫子。
“尔等凡人知道什么?!我们乃龙神之子!”“我们乃天生龙种!”
王爷已经开始吐胆汁了,他皇帝侄子乃是真龙天子,可没有这玩意儿。
这些村人的狂热呼喊,敖昱都有些膈应——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准神龙:“龙生九子,未有虫。”
众人有的闭了嘴,看来还残存些理智,有的仍旧在狂热地欢呼,与疯子无异。
“此地的男子只能生出虫子来,年轻女子与孩童,都是他们从外头买进来的。女子生不出虫后,便被扔进湖里喂虫了。只是……”敖昱接过木人给他的一个襁褓,不足周岁的婴儿,下头拖着的也是虫。
王爷问:“还……有救吗?”
敖昱把孩子抱起来,让他们看婴儿的后背,这孩子的脊椎骨上有明显的凸起,直达脖颈。
王爷和将军都不说话了,这分明是虫子直接缠绕在他身上,直达后脑了。这些不懂事的孩童,连太监都做不得了。
“所幸,幼儿不算多。”敖昱道,“我带他们走了。”
“真人仁厚……”
这样的孩子,既可怜又可怕,即便是将军与王爷,也自认为养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