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贰招来练经纶耳语片刻,练经纶领命飞上城楼,以术法大声通报:“各方注意!就在刚才,浑沌凶兽用浊气将徵城大小官员处决,浑沌已将徵城官员处决!残余敌寇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放下武器、举起双手、立刻投降!顽抗伤民者格杀勿论,顽抗格杀勿论!”
排队投降的朝廷兵面面相觑,这哪还有顽抗的?都自觉更举高了双手,生怕被当成顽抗敌寇。
担惊受怕多日的徵城百姓一派欢天喜地,大量涌向城门,儒力加持犹存的书生一马当先把本就打开的城门拉得更开,已经准备好迎接天疏阁军进城了。
甚至还有一些百姓不顾天疏阁军劝阻,跑入还没打扫的战场欣赏大白龙和佛光球中的阁主,望着神仙美景啧啧称奇。
天疏阁军正收队,队友们对百姓的亲切围观欢迎见惯不怪,李大却难免心绪激动,虽说当了十年兵,不遭百姓白眼他还是头一回。
闾丘、玉阳两位道长起法收阵,白龙也幻回了人形,解春风第一时间飞到战场另一侧,注视着佛光球中收起双剑准备收灯的牧云。
青莲魂灯受召飞入佛光球,平稳落到牧云掌中,牧云一手执灯一手行礼,向参天佛像深深一拜。空中传来一声佛罄,似是回应,摄人心魂,待众人回过神来,佛像已隐入虚空。
牧云要熄灭青莲魂灯,魂灯却又佛光大亮,从光中跳出心弥泥鱼来,牧云只得勉力继续以修为支持魂灯,解春风登时眉心一皱,却不忘给机术营发消息。
白龙化了人,脚下的云海太极也消散殆尽,围观百姓逐渐汇集到解春风身边一起看天疏阁主。此时春风剑侠面露担忧之色,有人想问却又不敢,却听天疏阁主身边那条在空中游动的小火鱼一声啵响,战场上空忽然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了神奇景色。
围观百姓们张大了嘴,与白龙佛灯的美轮美奂不同,这海市蜃楼当真是蜃楼,最近的是一连排他们生平从未见过的高楼,有雪白的墙,漂亮的彩瓦,其中绿树成荫,草坪宽广,比城中富户的大宅院还要堂皇大气,门口影壁还有一行大字,竟写着:徵城县城关中学。
这竟是学堂?!还是他们县城的学堂?怕不是做梦吧?
机术营已经赶到记录,除了水镜记录还有几位运笔如飞,迅速观察记下可研究要点,这已是阁主触发的家乡蜃景后的惯例操作,由当初孔雀佛子带领望乡台上众人观望记忆中阁主家乡的经验总结而来,多亏当时春风剑侠的记录,机术院才能造出天疏阁灵狙。
天疏阁军此时已收队完毕,分出人手来护送围观百姓回城,围观百姓此时哪舍得走,纷纷抓着兵士小哥提问,兵士小哥们虽学习过行军手册,但不是人人都有讲解明白的口才,三言两语说不清,百姓们更是疑惑。
最终还是解春风为百姓们亲切解答,眼前的海市蜃楼,是战场浸染了牧云催动的魂灯佛光之后出现了牧云家乡此时的情景,也就是牧云那个世界几百年后的徵城。
围观百姓们听出眼前所见的竟是阁主世界中未来的徵城,一时热泪盈眶,不少人异口同声问:“那这学堂,咱以后,也能有吗?”
解春风安抚地笑了笑:“何须以后。这样的学堂,咱们荆楚、云之南大后方早就建了,这个城关中学的中学,还有小学,阁主定下了属于义务教育,不要学费,还管一餐饭,等战争全面胜利了,徵城也会建起来的。”
立刻就要跪下磕头的百姓们把解春风吓一跳,赶忙调动灵气制止,让兵士小哥们把他们带出了战场。
四周一时沉默下来,只有机术营成员偶尔压低的讨论声,过了会儿,其中一位机术师掐着表,鼓舞道:“阁主!再坚持一会儿就得,马上了啊!”
解春风强行压下担忧,分神去听教学楼中的声音,有老师在讲解嫦娥五号带回月壤的新闻,月壤?月球带回的土壤?解春风抬头望天,此世虽有灵气修真,修士都可飞天遁地,月宫却是仙人之境,不成仙难破九重天,倒真不知是孰优孰劣了。
“好了阁主!快收灯休息!”
机术营成员行动迅速,将记载了要点的布带系在各份水镜卷轴上,每份水镜卷轴都施术复为三份,一份留着研究,一份发往荆楚总部存档,一份发往云之南机术院。
天疏阁主哄了哄心弥泥鱼,终于收起青莲魂灯,身形一晃,已被飞来的春风剑侠打横抱起。
裴牧云将微抖的手藏进袖子里,头往里蹭了蹭,靠在师兄肩膀更舒服,状若无事:“哪里就不能走了。”
解春风笑得如沐春风:“嗯?”
裴牧云碧眸一闭、头一歪,做出累了睡着的模样,熟稔得像是很会拿捏主人的家猫。
解春风抱着装睡的师弟脚下腾云,他们得抓紧时间休息。
底下有人大喊:“阁主剑侠!记得晚上吃席啊!”
天上传来一句知道了,风云身影早已不见。
两个半仙的大方言行把李大看得震愣当场,没注意到男狐狸精班长来了身边。
班俊鼓励道:“可以啊你小子,立大功了,感觉怎么样?”
李大没回答,仍望着风云飞走的天空,脱口问:“狐狸,他两个,什么关系?”
班俊忍不住逗他:“原来你不是故意没看行军手册,你是瞎呀!”
“说谁瞎呢。”李大长眼一眯,斜眼睨向男狐狸精,“没听连长表扬吗?我可是神狙。”
看他独狼味又出来了,班俊哄孩子似的回:“好好好,你是神驹。”
李大啧一声,怀疑狐狸精是不愿回答,以为问到了不方便摆上台面的问题,干脆换问题道:“方才阁主收灯时,剑侠为何面露忧虑?”
听到连长喊班长们集合复盘开会,班俊不得不去集合,跑走前眨眼答:“战场救命哪有那么容易?我们阁主剑侠那叫:疼在你身,痛在我心~”
李大愣了愣,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跺脚骂了声操,转头按分配打扫战场去了。
回到林间,灵云听令而动,灵云茶床中央的茶桌自动没入茶床中消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云枕。
解春风将怀中师弟安放在茶床里侧,裴牧云装睡装得彻底,脑袋沾上云枕纹丝不动,解春风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没提防被师弟悄悄拉住了衣襟用力一拽,也倒在了茶床上。
“别看了,”裴牧云依然闭着眼,“休息。”
师弟发话了,解春风自然从善如流地躺下。
他们确实急需休息,青莲魂灯战场救人和白龙镇守本身耗费的灵力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这种几乎将灵力耗费到底的行为,对一般修士来说是妨害修行、损害身魂的大忌,对他们来说倒不算坏事,因为修为高损伤修复得快,差不多就像一种极端的锻炼灵脉的方式,粗浅地理解,灵脉拓宽了就能装更多修为,更有利他们拖延成仙。
以他们现在的功德修为,成仙飞升就如探囊取物,正需要更有效的拖延之法。可惜他们不能每一场战斗都参与,那样获得功德多了只会取得反效果,而且法网惩戒即使是他们也承受不起——
即使是辅助救人,本质仍是以半仙之身插手凡间战争,法网不惩罚他们是不可能的,当初他们两个在地府中商议以辅助参与战争的办法时就已料到,早有心理准备。现在他们两个都疼习惯了,自从那一日共担法网,他们承担的痛楚是等同的,再没必要用言语来说。
这次除了两位道长的符箓加成,还有镜清先生打头阵,成功用比预计短得多的时间就解放了徵城,将徵城百姓伤亡降到了最低,刚才战后的快速统计,整场战役过程中没有百姓死亡,这让天疏阁军上下都轻松雀跃,他们两个自然也高兴。
灵云茶床上的两人静心休憩,自然而然找到了彼此的手,十指交握。
直到天边燃起了火烧云,灵云折射将林间染得一片瑰丽,练经纶来了纸鹤喊阁主剑侠吃饭。
解春风先起身,正要喊牧云,裴牧云也已起了。
裴牧云从袖里乾坤放出小纸人们,让小纸人们自己猜拳分配,两班轮岗,去帮劳累的士兵们守今晚的夜。
小纸人们旗帜鲜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先站岗,晚上再找机会贴在主人猫猫的枕头边假装睡觉(小气的主人师兄不许它们贴在主人猫猫脚边),一派想先守护主人猫猫吃饭,晚上再去站岗,反正小气主人师兄到晚上肯定就撺掇主人猫猫把它们收进袖子里啦,它们早就看透了。
于是就正正好分成两班轮岗,第一班站岗的恋恋不舍与主人猫猫道别,一一获得了主人猫猫的指头蹭蹭,这才变成蒙面化身模样,一蹦一跳地去和劳累的士兵们交接。
其余小纸人在灵云茶床上蹦蹦跳跳,兴奋地等待护送主人猫猫去吃饭。与其说吃饭,不如说喝水,其他人不知道,它们可是一清二楚,主人猫猫不用吃饭,主人猫猫爱喝泉水,尤其是灵力充足的灵泉,一般都是从主人师兄那个灵泉瓷瓶里倒出来的。
解春风饶有兴致地看完师弟哄孩子,此时伸手邀道:“走?”
裴牧云看着似乎还想抱上自己走的师兄,若有所思,下一瞬,乖巧跳进师兄怀里的大白猫让纸人们发出了沸反盈天的尖叫。
“主人猫猫!!!”“猫猫回来咯!!!”“是主人猫猫呀!!!”“猫猫!!!”纸人们纷纷飘飘荡荡地跳下茶床,激动地伸出手,一齐向解春风脚边涌来,瞬间将解春风的靴面湮没。
解春风怀抱爱猫,心满意足,对小纸人们如沐春风:“好了,不要闹,准备走了。”
纸人们懂得主人师兄这个表情的意思,不满地呜呜呜了一阵,还是安静下来。
解春风看看它们,拈指运起修为,莹白灵力汇集指尖,他随手一挥,灵力就化成数颗晶莹剔透的圆珠,如流萤般从指尖飞出,分散开去,在半空飘荡。随后,散发着灵力微光的圆珠纷纷变幻了形状,化为鱼形,生出绫罗纱缎般的鱼鳍与大鱼尾,成了一只只美丽的金鱼。
晚霞映照下,灵力金鱼们散发着不同光芒,在林间自在游动。
大白猫在师兄怀里动了动,怀念地喵呜一声,低头舔了下师兄的手。
小纸人们“哇~~~~”了一阵,在解春风的指挥下分组跳上不同的灵力金鱼,乘着灵力金鱼,陪伴抱着主人猫猫的主人师兄向徵城走去。
遵循天疏阁的不扰民原则,天疏阁军的晚饭摆在相距不远的两个露天场所,一处是打谷场,一处是隔着水道的戏台。桌椅板凳是和徵城乡亲们借了一些,从徵城已死的大小官员府里搬了一些,还有各位修士精怪用各类法术变了一些。
为了远离南海在开战时就特地申请调来第二师的顾青很开心,他本体为琴不食五谷,干脆化出本体为大家弹琴助兴,练经纶望着半空中的灵音美琴直流口水,这可是名琴焦尾啊!恨不能上手去摸!
顾青本对这位气质正直的儒生颇有好感,但这人对他流口水的模样让他想起癫狂黑蛟,登时后背发凉,忙不迭飞远了。练经纶摸不着头脑,不懂原本飞近的古琴怎么突然飞远了,闻人去病幸灾乐祸地窃笑,该。
李大坐在其乐融融的队友当中,桌上是大锅菜,碗里是大锅饭,泡的是大壶农家粗茶,他将视线从同样饭菜的将领桌收回来,挟菜扒了几口饭,不是什么大鱼大肉,竟很香甜,许是饿了。
此时有人低呼“阁主剑侠到了”,李大赶紧望去,却只见了春风剑侠一个人。
春风剑侠怀里抱着一只大白猫,似乎是极为罕见的品种,它全身覆盖着长长的雪白被毛,颈周一圈白毛厚领,脑门、眼底和四肢都有虎斑似的银灰色斑纹。又大又圆的深绿眼瞳,耳尖圆尖。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轻轻摇动。
他身边还飞着一些像是灵力凝成的金鱼,这些灵力金鱼灵动悠游于半空之中,品种繁多,有五鳍相逢、玉顶黑狮头、墨龙睛、白龙睛、红白龙睛蝶尾等等,比实际金鱼大很多,不同品种还变幻了微光颜色,像是点亮了许多会动的梦幻般的巨大金鱼花灯,令人惊叹。
更奇异的是灵力金鱼的背上或坐或站着许多小纸人,它们手持纸剑、头戴獬豸冠,各个都有一双大大的浓墨圆眼睛,此时都很严肃地在耍帅,有的将手背在身后,有的摆出剑招姿势,还有的两两一组假装在打斗的关键出招时刻,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被灵力金鱼的游动晃掉下来,更令人忍俊不禁。
真是不同凡响的出场,不愧是半仙,连身边的猫都美轮美奂。
但阁主呢?
李大问身边的男狐狸精班长:“阁主呢?”
班俊对着漂亮大白猫下巴一点:“不在那么?”
阁主是大白猫?还被剑侠大喇喇抱在怀里?李大不知哪一样更让他吃惊。
他望着春风剑侠在将领桌落座,望着春风剑侠给大白猫张罗着倒水喝,望着大白猫斯斯文文地伸舌头舔水喝,耳边充斥着战友们的感慨,他们竟然毫不避讳地讨论阁主剑侠感情真好。
李大怀疑是自己生出了错觉,但似乎确实所有人都对两位半仙明显非同寻常的关系寻常相待。
可这,怎么可能呢?
隔壁桌一位普通士兵似乎太开心了,高举茶杯遥遥对大白猫喊:“阁主,俺敬你一杯!”
李大循声望去,发现正是今日战场上那个后背被砍的,看上去约四五十的岁数,年纪不小了,或许是个老兵。
李大又转回头去看将领桌,只见春风剑侠又变出一只灵力鱼,这回竟是一只灵力鲸鱼,比真实鲸鱼小很多,约有棕熊那么大,大胖头十分可爱。
大白猫跳上灵力鲸鱼,春风剑侠又给鲸鱼背上摆上一只水杯,然后大白猫乘着灵力鲸鱼飞来,打招呼似的喵了一声。
那位劫后余生的老兵笑得更开怀,对着灵力鲸鱼上的水杯轻轻一碰:“来!这一杯,谢阁主救命之恩!”说着将杯中粗茶一饮而尽。
大白猫明明没有张口,附近士兵却都听到阁主声音说了一句“何须言谢”,然后大白猫低头舔了几口杯中灵泉。
第183章 简单快乐庆功饭
未免有些太过可爱了。李大望着舔水喝的大白猫腹诽,当最高领导的不都该神神秘秘喜怒不定,方能显出权柄威严么?
老兵激动不已,粗手在天疏阁军服青衫上擦了又擦,想摸一摸大白猫的脑袋,但终究不舍得自己的粗手沾上阁主漂亮丝滑的白毛,手伸出去又一顿,落在了灵力鲸鱼上。
老兵拍拍灵力鲸鱼:“阁主给面子了。回去吧。”
大白猫伸出前爪放在老兵手背上,爪垫用力点了点,像是握手,老兵登时又笑开了花。
灵力鲸鱼带着大白猫飞回了剑侠身边,原本已经四散到各桌乱窜的小纸人们立马赶回,有些小纸人嫌灵力金鱼们飞得太慢,干脆跳了鱼从各桌上蹦跳赶回将领桌,引起一片惊奇笑声。
又见春风剑侠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黄杨木梳,低头专注给大白猫梳毛,雪白丝滑的长毛在梳齿间如缎般流过,大白猫眯起碧眼呼噜,大尾巴摇啊摇。
小纸人们闪烁着圆墨大眼睛强势围观,听到主人猫猫的呼噜声,发出羡慕的呜呜呜。
春风剑侠抬眼看它们,露出一个坏笑,故意握住大白猫的爪爪,摁摁粉嫩的爪垫,引得碧眼大白猫昂起脑袋看他,轻声低呜。春风剑侠笑得更是温柔,安抚似的低头在爪垫上亲了一口,被不少暗自围观的将领和士兵们大声起哄,大白猫害羞似的往剑侠怀里蹭了蹭,却并不闪躲。
小纸人们羡慕得跳脚,呜呜呜得更大声了。
“看傻了?”男狐狸精在李大耳边说,“我也有尾巴呢。”
李大猛地转头看向班俊。
此时夜色微沉,谷场中央的篝火与四面高挂的土灯笼交映着不甚明亮的暖黄光,将本就俊秀的人照得眉眼缱绻、一派丽色。李大喉结滚动。尽管还算不上深信,但加入天疏阁军以来亲身经历的一切确实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早已不再幻想未来的他,这一刻看着眼前人,似乎又有了想要为之拼搏的未来愿景。
“我家在东北,村子不大,叫李家屯。”李大忽然对男狐狸精介绍起来,“家里除了爹娘,还有一个二妹一个三弟,应该都成家立业了。我十年没回去了,既没孝敬二老也没帮忙耕种,家里有些薄田,但就算给我留了,我也没脸要。我就我这么一个人,家当也就攒了些银饷,不多不少,我只会攒,不会管。”
班俊一愣,然后笑了,凑近李大。
“吃完了么?吃完了,跟我来。”
男狐狸精欲擒故纵的装乖小眼神让李大在心里大骂一声操,三口两口扒完了一碗饭,被勾了魂似的一路跟着走,回过神来已经进了男狐狸精的营帐。
班俊嫣然一笑,李大心如擂鼓,盘算着要发生什么可不能丢脸。
班俊拿出一本《行军手册》递给他。
李大一愣:“这是?”
班俊挂起小黑板,指挥李大:“快坐好,班长给你一对一辅导。”
被耍了,李大气极反笑:“玩我是吧?”
他转身要走,却被从后抱住了腰,耳垂一热,像是被什么……李大匆忙回过身,却见男狐狸精班长一本正经:“玩?不行。怎么可以还没学就先要奖励。你想玩,得先认真学。”
李大笑了,走近问:“班长,你不是每个兵都这么教吧?”
班俊眼神一厉,转眼又笑了:“你猜?”
“我不猜。”李大大马金刀地坐下,抬眼如同寻找狙击目标似的盯住班俊。“反正从今后,你归我了。”
班俊睨他一眼,两人眼神斗法斗了片刻,班俊一声轻笑:“翻开《行军手册》第一页……”
教学初始,夜还很长。
夜色下,徵城中那顿简单而快乐的庆功饭还在继续,大多数天疏阁士兵都没有像平常那样迅速干饭,零伤亡解放徵城的畅快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能够慢慢的好好吃顿饭,而且阁主剑侠都在,大家都想多看看他们,有些像刚才那位老兵一样想跟阁主敬一杯茶。
此刻注视着徵城的,除了夜空,还有镇压在四座灵山下受命反省的四神子。
四神子是王母所生、一母同胞,自出生便能互相感应。在仙界时,无论他们四个相隔多远都能一念感应,下凡后,因凡间灵气稀疏芜杂,传音不如仙界顺畅,但夜深人静时仍能遥感心神。
这四个月来,他们日夜观看着战火中的华夏,目睹着天疏阁军的所作所为,也目睹着朝廷军的所作所为,从先时对凡人短命的不解,到后来慢慢理解这是一场怎样的战争、这场战争对这片土地上的亿万生灵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得不被凡人的意志打动,正是这些短命的凡人,创造了如许灿烂的华夏。
也是那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当初的胡闹有可能造成多大的伤害,狂风,暴雨,闪电,惊雷,这些震天动地的自然巨力不该只因炫耀就肆意召来,更不该无所谓伤害百姓,若非阁主及时阻止,只怕已铸下大错、万死难赎。他们是真的悔过了。
到今日,望着天疏阁军第二师1288旅这顿简陋的庆功晚饭,他们四个都由从彼此心神中感受到了高兴。
风婆甚至想:如果能加入他们,用我们的力量为百姓做些实事,该多好啊。
电母和雷公都通过心神传达了赞同的意思,却在这时,他们三个察觉到雨师忽然哭了起来。
雷公着急地想:雨师,你怎么了?
电母心下一紧:可是伤还没好?法网忘了给你助力么?
等了一瞬雨师还是没回话,风婆急了:雨师?!
雨师这才传到:我没事我没事,法网助力我也每天都有的,伤早差不多养好了。
电母这才放下心,没好气地想:那你哭什么?
雨师通过心神不好意思地解释:你们别笑话我,我……我想你们了,我看他们今日,因为阁主在,没有受伤的,没有身亡的,我也高兴,可是,看他们聚在一起,开心吃饭,我就,就想你们了。
雷公电母风婆初时还笑,听到后面,也都各自沉默下来。
风婆:我也想你们了。
他们四个一母同胞,从出生起就没分开过。哪怕各自去玩,心神也时刻联系在一起。下凡后的种种变故,父王母后的残暴不仁,众神的不堪……都在他们心上留下了痕迹,哪怕被阁主救治,还获得了反省机会,阁主甚至还让法网帮助他们养伤,凡间稀薄的灵气却阻隔了他们的联系,第一次让他们感到了孤独。
电母:我也。
平心而论,分开并非坏事。他们以前几乎没有一个人思考的机会,甚至没有一个人面对自己的时刻,分开之后他们终于各自成长,有了各自的思考,觉醒了更多的不同。他们不仅反省了那日犯下的错误,还认识了自身。
但整整四个月的别离,到此刻似乎凝成了实质,重重压在他们心上,让他们感到特别的孤独。
夜空中,下弦月清冷如钩,月光落在四座灵山,风婆在泰山下,电母在嵩山下,雨师在衡山下,雷公在恒山下。月也不圆,人也不圆。
雷公为大家鼓劲:阁主说,我们从日夜所观的尘世中真正领悟,悔改向善之时,就是出山之日。我们都已决心悔改向善,离出山再见之日一定不远了。
雨师有些委屈:可是,我们已经悔改了,不放我们出去,压在山下面,我们能做什么证明我们向善了?
电母安慰地想:法网那么厉害,它一定已经知道我们都悔改了,或许,过些日子,等它告诉阁主,阁主就会放我们出去了。
风婆也想办法:虽然我们被压在山下面,可我们天生有法术,也许阁主就想看看我们能不能做些实事呢?我看那些申请入阁的,不是都有个考察期么?这样,明日起,附近若有百姓遇到麻烦,我们就试试用法术帮他们。哪怕不是考察,也比什么都不做干看着强。
风婆的主意得到了其他三个的一致同意,他们兴奋起来,互相给对方出主意,雷系法术可以帮百姓做什么、电系法士可以帮百姓做什么……聊着聊着,兴奋劲儿逐渐过去,疲累涌来,在电母的哼唱声中,四神子逐渐睡去。
蹲在椅子上的大白猫睁开眼,碧眸中满是欣慰。
四神子的成长超出裴牧云的预料,尽管初印象是滥用神力的狂妄二代,这四个孩子却并非天生坏种,怪只怪玉帝王母养而不教,但裴牧云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成长得这么快,看来充足的阅历确实能够锻炼人。
不过,光靠“阅”是不行的,接下来的成长,就要他们自己亲身去经历了。四神子会成长为何种模样,裴牧云非常期待。
回座位的解春风一把把大白猫抱回怀里坐下,他与裴牧云共担法网,自然知道裴牧云在想什么,却还是要调侃:“嗯?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