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看到这么防备自己的。”邬高远看上去有些疑惑:“你好像完全把自己和神化版的自己分割了。”
张淳推了把宰柘和邬高远,让他们继续往山顶前进,语气如常,“如果是我的话,不管发现什么真相,都不会选择对曾经的同伴动手。清醒状态中的我,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
“但【大地】不同,我可以肯定,那家伙绝对是在清醒且理智的状态下,做出杀戮的行动。祂一定融合了我们目前已知的,所有恶神的全部糟糕特征。”
宰柘惊叹:“你骂自己毫不客气啊。”
张淳摇头,笃定道:“我不认为【大地】会是另一个我。”
漆黑的视野还未完全亮起。
在一片黑暗中,楚修宴最先嗅到的是冰冷的金属味,隐隐夹杂着食物的香味,可能还有些植物的清香。
接着,仿佛隔了一层膜,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是无数坚硬鞋底在地板上踩踏的杂音,是笔尖在纸页间划出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细微的交谈声,从低沉到高昂,像是即将爆发一场争论。
而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静得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第三下,
趋于某种不安,楚修宴猛得睁开了眼,意识还未清醒的刹那,巨响如雷霆般轰然爆发,震得耳膜几乎破裂。
他下意识捂住耳朵,模糊的视野在逐渐清晰,只见无数纸张如被狂风卷起般在空中纷纷扬扬。
而属于某种实验基地的金属墙已被轰然崩裂,庞大的缺口四周烟尘翻滚,碎石砸落一地,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烟尘。
没人注意到楚修宴出现在了这里。
这座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是惊恐的,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浑身无法动弹,像是被一只手掐住喉咙,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楚修宴的视野已经恢复正常。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
透过正前方的那个缺口,他仿佛看到了暗红色的天空,被钢筋贯穿的乌鸦尸体,一位坐在残破天台角的暗红色长发的少年,晃着腿,像是正朝他的方向,无声望来——
楚修宴摇了摇脑袋,不存在的幻觉消失。
他重新看向前方。
浓郁的灰尘逐渐散去。
从金属墙的缺口处,伴着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一道身影缓缓逼近。
看起来,好像格外熟悉。
这可是他接手这座基地的第三天啊!!
连实习阶段都没过就搞砸……回去一定会被老师骂死的啊——
不对等会,说不定他可能没法活着回去了。
这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Ⅱ-3基地负责人,平哲擦着冷汗心想,他是一个比较圆润的胖子,脸上戴着圆框眼镜,哆嗦着手下令的时候,连语气里的颤音都格外清晰。
“来的是【大地】,一队继续深入隐藏[果实],指挥室联络附近的军团,然后开启隔断装置,其余人……在军团到来前,拼死拖延时间!”
“收到!”
一支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冲向了入侵者。
来得及……来得及的!
军团活动的区域很广,距离Ⅱ-3基地不远,他们只需要拖延五分钟、不,甚至两分钟左右就能迎来支援!
Ⅱ-3基地负责人平哲如此安慰道,他甚至还拍了拍胸膛来给自己鼓气。
然后头一抬,就见刚才还喊着口号气势汹汹冲过去的己方队员,全部痛苦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Ⅱ-3基地新任负责人·平哲:“……”
他强装镇定,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时,看到那位入侵者,那位突然袭击Ⅱ-3基地的神明【大地】。
正如情报那般,以【大地】为名的神明,仿佛每时每刻都在与脚下的这片土地相连。祂没有双脚,取而代之的是小腿以下不断流淌的泥沙,膝盖以上的皮肤干裂,如同久旱而干裂的田地,裂缝一条又一条,随着呼吸而破碎,在空气里无声掉落。
上身则披着一件破碎的黑色风衣,衣摆随风飘扬,阴影里似有什么活物在呼吸。周遭悬浮的五枚镂空褐色球体无声旋转,正面的图案像极了某种眼睛,正直直地望向平哲。
或者说,平哲身后的那面墙壁。
【大地】沉默地跨过满地鲜血,那双暗沉如血的眼睛越过平哲,望向他身后的墙壁。
“……祂在那里。”
【大地】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有石头堵在喉咙里。
平铺直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平哲瞬间头皮发麻。
“那是[果实],是一代智能ai!不是跟你一样的神明!”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平哲大声喊道。
下一秒,仿佛连灵魂都被击碎的巨大轰鸣从身后响起。
溅向四面八方的墙壁碎片从平哲耳畔飞过,割出一道血痕。
平哲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好几下,在他身后的那面……隐形的墙壁,被一枚黄褐色的镂空球体砸碎,暴露出墙后那十几个因恐惧而尖叫的研究员,以及一颗悬浮在高空的银白色金属球体。
它悬浮着,转动着,表面散发金属的冰冷光泽,时不时流动着电流般的紫色光芒。
它俯瞰着基地里的一切惨状,无声地遥望地面的神明。
平哲听到【大地】沙哑而冷淡的声音响起。
“……【时空】,你居然变成这副模样。”
位于高处的银白色金属球微微震动,像是在无声诉说什么。
而后,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地】上方,一脚横空飞踢,气势凌厉,甚至能听见尖锐的破空声。
【大地】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简简单单地抬手,精准地握住对方的脚踝,随后一个干净利落的反手动作,将那人如同断线风筝般狠狠抛出。
“哇,好冷酷。”
在半空中就调整好姿势,轻巧落地的少年笑着说道,“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了,刘海真的是你的本体吗?”
话说到一半,身体微微侧倾,十指间凝聚出数枚血色刀刃,“唰唰”几下,化作一道道血色的光影,朝远处的【大地】飞去,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等他说完,就看见他刚刚扔出去的那十把血色刀刃停滞在了【大地】的面前,不由遗憾地叹口气。
【大地】没有去看那不远处冒出来的陌生少年,祂无声望着停在面前的血色刀刃,那股陌生而诡异的气息……让祂有些在意。
在沉默片刻后,祂抬起右手,将一枚血色刀刃握于掌心,而后用力合拢,细碎的晶片在空中飞溅。
祂感知到了其中的力量。
不是人类,但也不是【神明】,是未知的,陌生的东西。
不过可以暂时往后推,目前需要处理的是【时空】。
【大地】重新侧过身,将掌心残留的血色晶片随手扔在了地上。
而后再次往那颗银白色球体的方向走去,明明没有双脚,走动的声音却清晰可见,沉稳而有力,一股无形的恐怖压迫感疯狂扩散。
远处刚挑衅完正兴奋上头的楚修宴:“?”
不是等等,你就这么无视我了?
他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地想再次冲上去,却被不知何时偷偷溜过来的平哲拉住了。
“别去,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还好那个【大地】没放在心上,恐怕在祂眼里我们跟蚂蚁似的,攻击就像挠痒痒一样,也就同一等级的其余神明才能吸引祂的注意力吧。”平哲絮絮叨叨着,拉着楚修宴就要往远处跑去,“要我说,咱们已经拖延三分钟多了,已经足够尽力了。接下来该跑就跑,反正剩下的会有军团来处理……”
至于【时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他们基地的研究对象[果实],他也没那本事去细究了,让上面的大人物去思考吧。
可平哲还没跑几步,被他拽着的少年突然用力攥起他的领口,一字一句地问:“我是蚂蚁?”
平哲望着那双含着怒意的双眼,预感不妙,连忙解释:“那只是一个比喻,一个比喻而已!”
楚修宴完全不听,大喊道:“我才不是蚂蚁!不!是!!”
平哲流着汗,心想这是哪家带来的小孩,一边安慰道:“好好,你不是,不是。我们可以走了吧?【大地】通常只追杀其祂的神明,如果不挡路,祂大概率不会对人类动手,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逃掉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要不是看在面前这孩子年纪不大,他这会早就自己一个人跑了。
但出乎平哲的意料,楚修宴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语气里透着坚定,“不,我要让祂亲口承认我不是蚂蚁,然后把他的刘海扯了。”
平哲:“……我道歉行了吧!你不要再盯着蚂蚁这个字眼不放了!还有为什么要对【大地】的刘海动手啊感觉好好怪!”
那一瞬间,吐槽的冲动完全压制了逃跑的念头。
楚修宴摆摆手,“你不懂的啦,因为我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种阶段,觉得所有人都是蝼蚁,只有自己才是最强的这种中二病傲慢时期,所以遇到这种相似的情景,我就尴尬得恨不得揍对方一顿。”
平哲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再次转过头的少年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意。
“你怎么还有话……我现在有点忙,不管你想说什么,都先停一停,好吗?”
平哲瞳孔微微紧缩,拉着少年的手突然僵住,就好像失去控制一般,只是僵硬地,让对方轻松地挣脱,然后望着对方开开心心地甩着两把长刀冲向不远处迈入银白色球体所在房间的【大地】。
……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猩红的,像是血一样的诡异色调。
居然能一瞬间从黑色变成猩红色,也太吓人了。
总部那边新研发的技术吗?
但那些人的眼睛……也分明没有这般恐怖!
感觉更像是……
一位陌生的【神明】。
平哲身体颤抖着,咽了咽唾沫,浑身发凉。
楚修宴开了灰雾,大片扩散的浓雾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异兽,它们睁着猩红的兽瞳,或是完整,或是少许部位缭绕着一丝丝的灰雾,恐怖,诡异。
由灰雾组成的兽群踏着地面,从高空飞跃,甚至是毫无死角地从四面八方朝【大地】袭去。
楚修宴没有任何留手的打算。
他几乎是欣喜地看到背对着他的【大地】转过了身,扑面而来的气势越发凶狠与狂暴。
各种形态的灰雾异兽嘶吼着,獠牙闪烁寒光,狠狠咬向【大地】的皮肤,但下一秒,它们纷纷爆炸开来,化作一团团雾,弥漫在空气中,而后重新凝聚成型,用獠牙叼住目标的躯体不放。
虽然攻击力欠缺,但足够烦人啊。
楚修宴眨了眨眼,下一秒脚下的地面瞬间裂开,无数尖锐的土刺如利箭般从地底射出,直指他而来。
熟悉的攻击手段。
楚修宴轻松避开。
但下一秒,一股沉重的压力自脚面升起,他无法再移动。
非常奇怪的感觉,像是踩到胶水一样,憋着气也跳不起来。
楚修宴继续尝试抬脚,而【大地】被灰雾缠绕着,以一种虽然看不见脸但绝对表情很难看的模样走了过来。
“这股力量,是什么?”
【大地】冷冷开口。
楚修宴没有回答,在双方距离足够近时,他猛得化作灰雾飞到半空,“没想到吧我能飞!”
他落在一处木桌上恢复人型,重新握住刀,兴奋地盯住几米外的【大地】,战斗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但就在那时,一条银白色的锁链突然从天际袭来,缠绕住他的腰腹,接着猛地一紧,迅速往来时方向回缩。
楚修宴:“???”
“等等,我还没打完啊啊啊啊——”
天空中还回荡着少年的惨叫。
【大地】望着那些疯狂嘶哑祂的雾兽消失不见,四周的灰雾也快速消散,依稀还能感知到那种陌生而奇异的气息。
祂转过身,看到天际一线处,似有银白色的海浪无声起伏着。
楚修宴像风筝一样在天上被扯着飞。
在只能看到模糊残影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一片庞大的银白色波浪。
不对……
楚修宴认真起来,那地面上的是一支拥有几十万人数的军团,银白色的甲胄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璀璨。
他们无声伫立在荒野当中,收敛气息,就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浪,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
立于前方的,是一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
……黑色?
楚修宴的思绪一顿。
原本被强行脱战的不悦已经消失,化作对这支不知何时出现的军团的好奇心。
……只可惜他现在还在天上飘着,看不清那个黑人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熟练将锁链缠起收好的黑衣人接住高空中掉下来的少年,自然地摸了摸对方的脑壳,然后叹气:“你这是又偷跑出来了吗?”
楚修宴瞠目结舌地抬着头,脑袋里闪过一大串感叹号。
他倒退几步,盯着黑衣人看,然后又往左往右分别移动几步,试图从各个角度观察面前的黑衣人。
最后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这位黑衣人……是黑色版主祭。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这和张淳变成【大地】结果刘海依旧是本体的那种情况相似但又完全相反。
这家伙变化的太大了!
他纠结地眉头皱起,喃喃道:“你居然穿黑色……怎么能穿黑色呢?这崩人设了啊……”
“因为我也穿白衣服的话,敌人很可能找不到我,然后我还得主动跑过去站人家面前,怪没气势的。”
黑衣主祭解释完,被黑色布料遮住眼的面部浮现出毫无杂质的笑容,接着又摸了摸楚修宴的脑壳,随后温和道:“往后面站些,接下来的战斗很危险,你不要靠近。”
楚修宴的脑子里还一片浆糊。
首先,这个主祭是染色黑衣版,不冷也不傲慢,感觉起来很自然很随和……天啊,阳光爱笑版主祭……听起来更恐怖了。
其次,黑衣主祭应该是认错人了,这个世界的“楚修宴”?或者说【血雾】,大概存在感很高,以至于这里的主祭不像他原来时间点那样的不认识【血雾】。
最后,爱笑版主祭要和冷漠版张淳打起来了啊!
楚修宴忙道:“让我观战!”
黑衣主祭:“好啊,这里也看得见的。”
然后,他往荒野中心走出一步,突然转过头,说:“对了,你是不是矮了点?”
楚修宴:“……我越大越减龄。”
“咦?真的假的?”
黑衣主祭嘟囔着往前去,而后下一秒,身影消失,出现在百里之外。
那里隐约可见Ⅱ-3基地的轮廓,好像被毁了一半,能依稀看到不少黑色的小人往四处狂奔。
楚修宴蹲在军团前方,拔着地上的杂草,远处的杂草被风吹斜,高空有鸟群盘旋,一股莫名让人心脏像是被攥紧的奇怪气息在快速扩散。
而后,一瞬间,就在一瞬间,风骤然凝固,空气仿佛被冻结,天空盘旋的飞鸟一只接一只砸落在地,四周陷入死寂。
楚修宴望着距离他最近的那只飞鸟,它落在了石头上,鲜血顺着石头粗糙的表面流到底下的杂草上,使它越来越倾斜,那粒血珠一点点下滑,在落入泥土中的刹那——
大地仿佛被唤醒,震耳欲聋的恐怖声响爆发,黄土如巨浪般翻涌,呼啸着拔地而起,向着天空席卷而去,不过转眼间,漫天的黄土便如沙幕般将天空彻底覆盖,使本就昏暗的环境再也看不见丝毫的亮光。
“哇。”
楚修宴张大了嘴,吃了满嘴泥沙。
“呸。”
他低头吐泥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意又猛地袭来,触碰鞋尖的杂草,那根草就像是被冻结一般,一碰就碎。
只见远方被黄土泥沙笼罩的区域,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冰晶,如雪花般在高空纷纷扬扬,被高速旋转的黄土卷碎,又或是轻飘飘落于地面,悄无声息地在地面覆上一层晶莹的冰霜。
狂风呼啸,黄土泥沙糊脸,冰晶砸人,寒气飙升,至于战斗场面……那的确很震撼,很壮观,但什么也看不到啊。
楚修宴托着下巴,心想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这颜色混得不错,回头可以当作业交给老师,或者当漫画某话的封面。
他胡思乱想了好久,久到双腿发麻,久到无聊得甚至和军团成员聊天,可惜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一声不吭,被面罩覆盖的脸甚至连表情都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天空逐渐出现了颜色。
高空遮挡云层与光线的黄土泥沙重新落回地面,覆盖大地的冰层缓慢融化。
楚修宴看到了黑衣主祭单手拿着一块银白色的金属碎片,用手腕擦着脸颊血迹,而左臂处空空荡荡。
“啊,太难打了,还好我机智把地面用冰层盖住,挡住祂的感知,不然真打不过。”
黑衣主祭把右手的金属碎片塞口袋里,他的口袋鼓鼓囊囊,露出的一角闪烁着冰凉的光泽。
“不过一代人工智能还是被【大地】毁掉了……祂为什么要破坏人工智能?”
黑衣主祭困惑地说。
楚修宴问:“所以你打败了【大地】?”
“怎么可能,我只是把对方的耐心耗尽,祂自己走的罢了。”
黑衣主祭失笑,接着叹口气,“我还不是一位神明,无法真正与祂匹敌,只能动些小手段了。”
他的脸上是真实的遗憾,没有丝毫伪装。
楚修宴依旧无法理解西北基地到底为何会渴望“成为神明”,他从张淳口中得知,神明的存在会导致各种灾祸肆虐世界,甚至可以称为灾难的源头;而从木屋里的那本日记内容来看,如果只是想让周围的人不再遭遇灾害,不再轻易死去,那可以走科技、医疗、生物基因等手段,改造废土世界,消灭异兽,重建社会秩序之类的,这对小舅、或者说西北博士而言,不算困难,但他们却偏偏选择了“神明”这条路,是为了什么呢?
黑衣主祭将楚修宴带回了总部基地。
和未来相同,这里的西北基地也建立在雪山山脉的半山腰处。
中途的时候,那支气势凛冽的军团不知何时消失了。
黑衣主祭带着楚修宴东拐西拐,抵达一座基地的门口,那里积满厚厚的雪层,此时正站着三个人,后面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影在彼此交谈。
“【大地】还在外边到处袭击神明,在我们解决掉祂之前,你暂时不要乱跑了。”
黑衣主祭提醒道,随后推着楚修宴往前,来到基地门口。
楚修宴安静地,无声地,与两个“楚温席”对视。
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似乎有段时间没打理以至于显得有些杂乱,眼底则是疲惫的黑眼圈,看到楚修宴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惊恐”“慌张”“困惑”“不敢置信”“尴尬”的复杂表情。
而另一个“楚温席”,白大褂灰内衬,头发抹了发胶,眼底虽然也有黑眼圈,但很淡,此时正双臂环起,脸上没有明显表情,审视的目光冷漠且透着股嫌弃,颇有一种以气势压人的感觉。
好的,楚修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哪个才是自己亲小舅。
但年轻版,起码年轻个四五六七岁吧……这家伙好像好几年没变化过了。
所以不久以前,在结束野狗暗杀危机时,小舅这混蛋说的“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前往过那个世界”的说法,原来是真的啊!!
博士颤颤巍巍地推了推镜片,声音有些发颤:“这人……为、为什么会和……小宴长得一模一样?”
——人设,人设崩塌了博士,你可是一位虽然坐着轮椅但丝毫不减气势,运筹帷幄心思深沉乃至连平行时空的自己都暗算的大佬啊!
“哈。”亲小舅发出一声不阴不阳的笑声。
楚修宴瞪他。
博士虽然最开始慌张了一会,但很快意识到什么,他扭头看看旁边的男人,又看看对面抱着手臂、同款姿势瞪人的少年,声音轻了下去,“和你一样?”
从未来直接穿过来的?
楚温席打量着持续瞪他的少年的面孔与身形,隐隐觉得似乎和他的情况不太一样,“有点不对……你在做什么?”
楚修宴还以为楚温席是跟他说,但接着就发现对方的视线是往自己身后望去的。
他转过头,看到了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少年,几乎连身高都相差不大,及肩的暗红色头发,专注的眼神,以及那一双倒映着楚修宴面孔的……晶莹剔透的银色双眼。
楚修宴吓得红眼睛都冒出来了。
现在面前的少年盯着他,浅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他。
他也盯着对方,猩红的眼里映着对方的面孔。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感觉非常诡异。
等一下……
银色的浅色眼瞳?
楚修宴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他面前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好像不是【血雾】。
祂是……【起源】?
第257章 神明曾陨落的地方(三)
在楚修宴和疑似【起源】的少年大眼瞪小眼时,旁边的黑衣主祭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金属碎片递给博士。
“【大地】袭击了Ⅱ-3基地,损毁了一代人工智能[果实]。不过很奇怪,祂这次的行动轨迹出现了变化,要知道以前对这种基地都不感兴趣的。”
黑衣主祭将破损的金属碎片交给博士,那些满是划痕的碎片在他手心里已经基本没有光泽了,暗沉沉的,毫无生息。
“……”
博士微微弯下腰,翻看着黑衣主祭掌心里的金属碎片,嘟囔了一声,但听不太清楚。
旁边的楚温席斜眼一看,翻译道:“就跟捡了垃圾回来似的。”
黑衣主祭:“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博士,指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左臂,“为了点垃圾我可是丢了一条手啊。”
博士面露愧疚,但欲言又止。
楚温席翻译:“你一个半神,长不出一条断臂?”
黑衣主祭脸上不由露出点遗憾之色,叹道:“我还想着借着机会休几次假呢。”
和可疑版【起源】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睛都酸了后,楚修宴揉揉眼睛,扭头朝亲小舅说:“我听到【大地】喊它是【时空】。”
他没料到能在这里看到楚温席,也没料到这里的会是疑似【起源】的家伙。
他似乎能在这里找到更多的真相。
楚修宴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扭头又盯着【起源】看,对方像是一个精致但没有感情的人偶,或者又像是一面镜子,就那么直立立地杵在他跟前,跟有那什么毛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