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西边轰然而起雷鸣般巨响,漆黑阴影疯狂扩张漫延,转眼形成一座高大的穹顶,宛如一个庞大的黑洞,恐怖而神秘,仿佛将西部那片死地全都吞噬进去,只剩下一片异常压抑的环境。
沙尘在空中呼啸,仿佛带来某种信号。
张淳缓缓呼出一口气。
高空之上。
不断传出响亮嘲讽语句的音箱终于被黄沙抓住时机彻底碾碎。
随着系统说出计划成功达成后,楚修宴也不再和沙漠神躲猫猫了,幻化出半个人型,装作好奇问道:“神渡,成神有那么好吗?”
“你居然还敢试图和我套近乎?!”沙漠神明显被气炸了,虚影剧烈扭曲,语气极为不善,透着明显的杀意,“成神有哪里不好?人类寿命最长不过百年出头,神明与天地同寿永恒不灭!人类轻贱卑微,力量如风中残烛微不足道,而神却能移山平海,远胜天灾之名,无人可撼动!”
楚修宴虚心请教:“还有吗?”
“还有?”沙漠神发出一声疑问,随后忽然大笑起来,“【血雾】,你居然还是没懂!神明与人类最根本的差距就在于生命强度。千年后,万年后,当猩红海洋侵蚀陆地,当天空与大地倒转,当冰原覆盖一切,当猩红藤蔓扎根万里土壤——哪还有人类生存的空间?”
祂单手指向死地,冷酷地说道:“你可知在我之前,这里曾诞生过一位自然神明吗?祂残忍暴虐,虐杀着沙漠上的一切活物,不断地死而复生,又一次次加深对人类的仇恨——祂即使死去,意识也在无处不在地注视沙漠上的一切!”
“当祂复苏回归,绝对会彻底杀光沙漠中的人类。”
“所以,我出现了。”
祂张开手臂,直直望向楚修宴,毫不掩饰高傲而冷漠的态度,“我取代祂的这百年里从未展开过大型杀戮,沙漠中的人类数量远高于祂曾经所在的那些年。在我的庇护下,沙漠中的人类绝不会绝迹,反而会一代代传承下去,直到世界尽头——只要我不死,沙漠人类便不会消亡,我甚至还承诺过不会对王国动手,必要时刻还会协助他们——”
祂顿了顿,突然记起自己好像不久前刚动手肆虐一波王国堡垒。
“但是没有死光,不是吗?”
祂轻描淡写地说:“人类的繁殖速度很快,后世会继续匍匐在沙地上,遗忘我曾经的杀戮……他们只会称有人对神不敬,试图反抗神,杀死他们的庇护者,然后继续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直到死去。”
“所以我有何错?非逼得你们用这么大的阵仗来围攻我?”
沙漠神猛得散去高空的黄沙,千米之下的死地四个方位,分别有着四种声势浩大的景象。
北面,狂风呼啸,沙浪滚滚,如同被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肆虐,地面崩裂,从高空俯瞰,密密麻麻的裂缝占据了全部角落,几乎没有任何完好区域。
南面,无形的透明领域化作穹顶从高空落下,宰柘站在最中间,沙灵已经被杀干净,只剩下猩红的死地在一点点下沉,仿佛正在悄无声息地消失。
东面,冰霜覆盖,雪花飘扬,沙漠神留下的虚影已经被消灭,无数的机械蜘蛛朝着那片区域不停投射弹药,使得地面剧烈震动。
西面,庞大的黑洞坐落在沙地上,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在试图将下方的死地吞噬进去,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沙漠神被气笑了,再一次重重地质问:“即使我杀了一些人,但我同样也会庇护人类能永远传承下去,不用担心异兽的肆虐或是其他神明的杀戮——我有何错?!要是你帮蚂蚁看守它们家园不受外界破坏,却在移动时弄死了几只,或是因漫长时光感到无聊所以拿几只蚂蚁取乐,然后有些蚂蚁感觉自己被压迫了,看你不爽,去搬救兵企图联合杀你,换做是你,你怎么想?!”
“错错错,是我的错~热恋的时候怎么不说……嘎吱。”
楚修宴关掉不小心打开的播放键,把仅剩的音箱藏到背后,吹着口哨打哈哈道:“这首老歌很经典的,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哈哈……”
沙漠神的情绪更加阴沉,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他,而压抑的情绪使得周围空气越发沉重,连下方的死地都在剧烈晃动。
楚修宴被盯着实在难受,不由叹道:“神渡,你也别试图跟我讲道理了,你说的我不听,我说的你也不听,三观不合啊。就好比中二少年和幼稚熊孩子之间的矛盾……”
系统突然出声:【卧/槽,宿主,卧/槽,等等——】
【怎么了?】
系统几乎是尖叫道:【看下面!】
楚修宴不由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触及到下方沙地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底下那片猩红沙地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碎,瞬间出现蔓延万里的裂缝,转眼形成无数细密的碎块。这些碎块仿佛失去了重力的束缚,不停地升腾起来,越来越高,悬浮在高空之中,形成了一片诡异而壮观的景象。
细碎的沙粒不断从高空飘落,如同猩红的暴雨。
而原先死地所在的地面,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坑洞,深不见底,恍若深渊。
楚修宴有些慌神,连忙寻找张淳他们的身影。
只见悬空在千里之上的无数沙块中,依稀能见些身影,但很快被其余沙块遮挡。
沙漠神终于看到了少年脸上浮现的惊慌,先前被破防的糟糕情绪稍稍好转一些,愉悦道:“很意外?你们恐怕都以为死地是我的本源弱点,试图以自身力量摧毁它,但它以沙地的模样落在地面只是某种表现方式罢了。它可以在地面,也可以化作沙尘飘浮在空中——它是可变的。”
“虽说被你当成同伴的那些大号蝼蚁的确有些出乎意料,先前的破坏给我造成一些麻烦,勉强称得上还算可以,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楚修宴眯起眼睛,盯着沙漠神身上若隐若现的裂缝,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仿佛在无声嘲笑祂的逞强。
沙漠神勉强压着再一次升起的怒火,说:“【血雾】,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选择你的立场。”
楚修宴面无表情地掏出音箱,按下播放键。
“错错错,都是你的错~”
沙漠神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很好,我对你的坚持感到遗憾,那便同蝼蚁般死去吧,愚蠢的白痴。”
祂的话音落下,楚修宴的身形瞬间消失,下一秒天空弥漫大量灰雾,转眼遮蔽天空,若隐若现浮现着密密麻麻的血瞳。
而另一边,又又破防的沙漠神怒火攻心,挥动黄沙,大片沙尘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高空浮现,与灰雾激烈碰撞,争夺着天空的领地。
与此同时,一声长啸从远方而来。
一只体型巨大的三头鹰从远方呼啸而来,它的翅膀在空中挥舞,毫不犹豫地扑入被猩红沙粒充斥的高空,掀起一阵狂风驱散周围的血沙。接着在空中盘旋几圈,寻找几道身影后突然拉高,撤离了被血沙覆盖的区域。
几秒后,一团灰雾跟在后头急急忙忙钻出血沙,然后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重新凝聚人型,抖了抖衣摆,开始继续骂沙漠神。
而那只飞出百米外的三头巨鹰头顶正坐着一道神秘的身影,全身被防晒衣包裹,没有露出一丝皮肤,连眼睛都用墨镜挡住。
脱离危险环境后,神秘人转头看向鹰背上刚捡回来的几人,悠悠道:“真狼狈啊,各位。”
宰柘没认出人,但认出了鹰,闻言翻了个白眼,叹道:“老邬,你怎么在这?”
“狮老大说他感知到了自然的召唤,想来沙漠当只自由的猴子,便让我来提前看看是否适合猴子生存。现在看来,挺不合适的,回头还是想办法劝劝他吧。”邬高远不紧不慢地说。
“狮老大在外的名声之所以这么诡异,绝对是你们干的。”宰柘情绪很乐观,即使差点高空坠落也不怎么在意,笑道:“还得再加上一个我。”
张淳一边稍作修整一边关注远处飘在血沙外正在骂人的半个少年身影,接着差点被这两人的对话给气笑了。
他数了数人数,少了一个人,“主祭呢?”
邬高远说:“他会飞,并且拒绝了搭乘……回去可以在对西北异人的信息记录里加一笔,他们的主祭会飞,他们操控的机械蜘蛛也会飞。”
楚离也在凝望那片猩红血沙,看了一眼在外部徘徊的巨人和匍匐者,皱眉道:“我能感知到死地内的力量因我们的破坏而快速流逝,沙漠神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
张淳接话道:“沙漠神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冷酷果断,在察觉到不妙时,像切除腐肉一样果断将潜在的隐患舍弃……祂的思维清醒且正常。”
宰柘看向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张淳没有任何动摇,冷静说道:“再来一次。没时间休息了,邬高远,麻烦你把我们再送进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地面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本以为是沙漠神又搞出了点动静,结果低头一看,眼皮瞬间一跳。
只见幽都正用机械脚踩着死地,一路横冲直撞地赶来,在后方留下一道道蜿蜒痕迹。
崔止永站在高高的露天指挥台上,幽都内站满了无数面露惊恐的反抗军成员,以及密密麻麻仿佛毫无意识的透明亡灵。
在抵达死地时,透明亡灵们停下了指路的动作,僵立在原地,仰头看向了高空。
崔止永瞪着此时已经大变样的死地,地面是一个仿佛没有边际的幽深坑洞,空中则是漫天盖地的猩红血沙,他咂了咂舌,然后举起了大喇叭喊道:“呼啸,你在吗?!”
你在吗……
在吗……
呼喊声在空中远远回荡,让远处巨鹰上的张淳和宰柘同时变了脸色,心里闪过同一个念头。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楚修宴刚冲着面前的沙漠神比完中指,下一秒就听见下方响起熟悉的声音。
“水怪哥!?”他还没低下头去看,眼角突然瞥到一群灰白色的影子。
密密麻麻的亡灵面容扭曲,如恶鬼般咆哮着冲入猩红血沙中,它们张牙舞爪,疯狂地扑向一个模糊的虚影,仿佛要将其撕裂成碎片。
楚修宴慢慢张大了嘴。
赶过来的巨鹰背上,张淳慢慢惨白了脸。
而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暴怒的低吼从血沙中传出。
“你们怎么敢——”
“只是区区残念!区区卑贱的残念!你们早已死去!你们早已被彻底抹去!”
“死都死不干脆……”
漫天飞扬旋转的血沙中,沙漠神的虚影越发不稳,而血色却更加浓厚,祂正在被无数灰色幽灵层层围住,每一次被穿透,那血色就会浓郁一分。
楚修宴听到了心脏的跳动。
不是自己的,是沙漠神的。
在越发猩红的虚影胸膛内,正有半颗残缺的心脏扑通跳动。
“原来如此,一半的本源融于死地,一半藏于灵魂深处。”
他喃喃自语道,忽然朝张淳说道:“大叔,我好像知道怎么对付沙漠神了,我先试试看,十分钟后如果失败记得来捞我一下。”
张淳皱眉,但看到少年笃定的眼神后,还是点了点头。
楚修宴不由露出笑容,手腕一翻,一把猩红的短刀握于掌心,随后猛得钻入血沙中,随同那些幽灵一起扑往沙漠神虚影,而后对准那半颗金色心脏处重重刺去——
金色的鲜血缓缓顺着刀刃落下。
沙漠神的面部裂开了嘴角,用左手抓住了袭来的刀刃,模糊的掌心滴落的鲜血清晰而真实。
周围的幽灵不知何时已少了许多。
“居然以为那些残念能对付我,可笑的想法……”
楚修宴愉快地说:“但是我看到了你的心脏,神渡。”
幽灵们还在不知恐惧地袭向虚影。
而沙漠神的注意力再一次被楚修宴吸引,祂定定看着对方许久,猛然探出手刺入对方的胸膛,下一秒却浑身怔住。
楚修宴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忍住大笑道:“没想到吧!我都猜到你会再掏心脏的,现在来猜猜,我的心脏在哪里?”
他一边咳血一边张狂大笑,左胸里空空荡荡,只有血肉和骨头,没有心脏的踪迹。
灰雾弥散,无声在沙漠神背后凝聚成型,手握一把猩红匕首,对准那颗金色心脏重重刺去。
但在接触皮肤的那一刻,同为人型的沙灵骤然出现,挥刀抵挡住那把匕首。
漫天的灰雾再一次与血沙对战起来。
而沙漠神被无数幽灵穿透,虚影越来越猩红,莫名的气息在快速扩散。
祂沉默了许久,语气逐渐变得冷静。
祂说:“我见过天沙坠落的场景。”
“曾经这里是湖泊与树林覆盖的绿洲,但现在变成了毫无生命迹象的死地。”
“国王说我永远是他的兄弟,那为何因莫须有的罪名将我杀死?”
“我想念我的父亲,母亲,妹妹,还有窗口永不发芽但日/日夜夜被家里人照顾的种子。”
“我想在天边第一缕阳光下和喜欢的人告白。”
“我……”
楚修宴在沙漠神说出第一句话时还有些诧异,随着毫无逻辑的话越来越多,他现在的表情已经趋向于惊恐了。
“执念。”过了一会,沙漠神仿佛恢复理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残念引出了曾经那些被我吞噬之人的执念,令我的思维开始混乱崩溃。”
“所以得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杀死你。”
“坠落吧,【血雾】。”
楚修宴的视野里倒映出一张贴近的模糊面孔,随即失重感骤然袭来,周围血沙在皮肤表面疯狂摩擦带来刺痛感。
他能听到沙漠神的心脏跳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虚弱而缓慢,隐隐之中,仿佛还顺着他的呼吸节奏起伏……
不,是他自己那颗被藏起来的心脏。
是他的心跳,正在不断与沙漠神那半颗心脏的跳动节奏趋于一致。
视网膜里再一次出现了熟悉的阴影遮挡。
系统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而不稳定:【滋滋卧/槽!你的心脏怎么滋滋……神性污染……滋滋滋滋又来——】
【是共鸣。】
他心想道,也不知道系统能不能听到。
在急速下坠时,周围的环境格外安静,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
楚修宴出神了好一会,叹道:“唉,神渡,你收手吧,在我彻底坠落前,可能那个傲慢的【血雾】就要……”来了。
后面的几个音被他吞下。
因为他突然听到耳畔响起了格外微弱的声音,细细的,像是有个女孩在紧张地说悄悄话。
“上升吧,【太阳】。”
第159章 神会渡人吗?(下)
在高空弥漫的血沙突然出现变化,打破了原有看似平静实则暗藏风暴的氛围,毫不掩饰其危险性,迅速往中间袭去,转眼化作一道格外恐怖的龙卷风,疯狂地朝下涌去,所携带的强大压力使得死地外的黄沙也被卷入其中,与血沙一同在空中肆虐。
周围的环境瞬间陷入一片昏暗,血沙与黄沙一同笼罩了天空,足以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疯狂席卷而开。
不知何时已离开死地区域抵达正常沙地的西北异人军队正在统计伤亡与损失,以及调整休息,位于最前方的正是看似毫发无伤的银发主祭,身旁是不知何时赶来的戴着圆框眼镜,身穿宽大白大褂的绿发研究员柏曲。
柏曲笑眯眯地望着眼前恍若末日到来般的天灾场景,语气含着古怪的意味:“这次看来也失败了,外界的神明果然不是这么好夺取的。”
银发主祭面上毫无笑意,冷冷凝视前方的沙暴,每一粒高速移动的沙砾中都携带着极不稳定的恐怖力量,仿佛在压抑着暴/动的欲望,一层层叠加挤压,使得连空气都变得焦躁混乱。
而后,仿佛达到了临界点,又或是点燃的火星终于成功引爆了炸药——
从血色龙卷风中,无数沙尘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烈地喷射出来,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猩红云层。恐怖的气流同样以惊人的速度朝外溅射,一阵接一阵,带着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彻底毁灭。
银发主祭猛得划开一道冰雪屏障,挡住袭来的气流席卷,然而后方的机械蜘蛛军队以及不少异人已经被第一道气流掀翻在地。
旁边的柏曲从地上爬起来后却是不退反进,推着眼镜疯狂往前走去,眼里闪烁的是惊喜与疯狂的光芒。
主祭警告他:“退后。”
柏曲置若罔闻,仍不断往前走去,当探出去的手越过屏障被外界狂躁的风沙割破后,才稍微清醒一点。
他着迷一般望向风暴核心骤然亮起的刺眼金芒,说道:“那是什么?我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银发主祭同样注视那片越发明亮的光芒,炙热,滚烫,仿佛如太阳般耀眼……熟悉得令他越发不悦。
“居然并未消失,只是藏起来了。”
他的冷漠几乎是毫不掩饰,而柏曲完全不在意旁边的冷气,仔细地观察前方景象,而后又惊讶道:“金光被挡住了,遮挡的是……雾?哈,看来我亲爱的学生终于不打算摸鱼了……等等,他为什么要用雾笼罩那颗光球?”
在他的视野中,越发明亮耀眼的金芒升至一半便停下,仿佛是被血色龙卷风压制而动弹不得。紧接着,浓郁的灰雾自下而上升腾,迅速而果断地包裹住那颗停顿在半空的“太阳”。
现在,被血沙与风暴笼罩的死地内,正有一颗漆黑的“太阳”剧烈晃动。
而这一幕同样被高空乘坐在三头巨鹰上的众人所映入眼底。
“发生了什么?”宰柘睁大了眼睛,眼见金光亮起,又被灰雾覆盖,感觉世界变化太大,喃喃自语道:“金色,金色的光……张淳,那是——”
“是圆圆,以及还有五分钟……”张淳站在巨鹰头部,看向前方恐怖场景的眼里是无法压制的焦急与顾虑,现在的情况已经脱离掌控,消失许久的荆圆以【太阳】之身出现,他甚至能预感“云焰”所说的短短十分钟里即将爆发无法意料的发展!
旁边坐着的邬高远抬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看前方的景象,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叹道:“狮老大那家伙话都说不清楚,这哪是听到自由的召唤,分明是感知到妹妹苏醒的声音想来看一眼罢了。”
他墨镜后的眼神逐渐认真,盯着那片越发模糊的金芒,又看看仍呼啸肆虐的血色龙卷风,灰雾在旁不稳地飘动,仿若毫无还手之力。
邬高远沉思片刻,对张淳低声说道:“当你感觉情况不妙时记得告诉我,我去把狮老大替换过来。”
张淳深深吸一口气,“好,辛苦你了。”
邬高远摆了摆手,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为何不升?这才千米高空,连我的神域都未穿透——这就是【太阳】?”
“区区残缺的生物,也配称为神明?”
“【血雾】,别再期待会有谁来救你了。此时此刻,唯有真正的神明才有资格介入我们的战争!”
“坠入永恒深渊,在不断对可笑妄想的回忆中,彻底成为我愈发强大的养料吧!”
由血沙组成的沙暴中,冰冷的嘲讽不断响起,沙漠神扣住黑发少年的脖颈将其牢牢控制住,周围的血沙如活物般涌动,将祂与少年同时压向地底的幽深坑洞。
坠落,坠落,不停地坠落……
而后,某一瞬间,从少年身底升起的灰雾突然快速翻涌。
随即是一只骤然抬起的手反握住沙漠神扣住对方喉咙的那只手腕,强劲的力道令祂一时惊愕,不由看向少年的那双眼睛,却只能看到自己越发残破的虚影,倒映在一片猩红的世界,如同在血色地狱沉沦。
沙漠神猛得后仰,【血雾】竟然主动靠近祂,甚至还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竟然让祂产生了如此不妙的联想。
“你——”
祂感觉被冒犯,不由产生剧烈的愤怒。
然而面前的黑发少年却恍若无事发生般抬手贴住祂的面孔——细沙窸窸窣窣落下,足以令任何胆敢接触的冒犯者感到灵魂被灼烧的刺痛,可这一次却仿佛失了效果。
祂看到【血雾】面上浮现起微妙而古怪的笑意,对方再一次凑近说道:“她说想让我帮她甩你两个巴掌,但是……你哪来的脸呢?”
没有给沙漠神反应的时间,极尽嘲讽与狂笑的话语从面前这张嘴里发出。
“——你的这张脸!眼睛,鼻子,嘴部,脸颊,耳朵!你为何只幻化出虚影?神渡神渡,你的脸去哪里了!你已经忘记自己真正模样,还是连给自己凝聚成真正人型的能力都没有?!”
沙漠神嗅到了未知的气息,察觉到【血雾】此时的状态极不稳定,祂试图远离,然而面前仍在不停靠近的少年语气里又带上一丝伤感与怜爱,“可怜的神渡,连真正的自己都已舍弃……”
“怎配称为神。”
“——什么?”沙漠神不由顿住,难以言喻的愤怒与荒谬感几乎升至顶峰。
“你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你是神渡,却也不是神渡……一代神,那位真正的【沙漠神】早已在你体内复苏!如今的你,不过是祂降临世间的养料!灵魂,思维,认知,全部被那位【沙漠神】扭曲篡改后的现在——你是谁?”
说罢,楚修宴的面上已消失了全部的夸张表情,冷漠而居高临下地俯视面前的虚影。此时沙漠神的掌心虽依旧扣在他的脖颈,却隐隐泛着轻微的抖动,正如它的主人……
心神失守。
他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猩红的眼里倒映出沙漠神越发模糊不稳的虚影,看祂心神不定思维错乱,也看祂挣扎着恢复理智竭力反驳。
“你又在试图激怒我,逼我意识混乱,好给你反杀的时机……不过是呈口舌之快。”沙漠神冷冷地重新扣紧了楚修宴的喉咙,试图将其压入地底深渊,然而汹涌压来的血沙却不知何时失去了重量……
祂似乎感觉眼皮一跳。
手底下的黑发少年爆发了格外开心的大笑,与先前相差极大的反应再一次表明了对方的状态同样不稳定。
“神渡啊神渡,太可怜了,我刚才说的可没一句谎言。”
黑发的少年充满恶意地对沙漠神说:“此时,陷入死局的是你啊。”
话音落下,浓郁的灰雾如潮水般从少年身后的漆黑区域汹涌袭来,不再遮掩,以张扬而傲慢的姿态迅速向上攀升,转眼就将沙漠神吞没。
“你打算再来一次王国那时的对战?在你的灰雾与我的血沙决出胜负前,我会先一步将你镇压/在……”
沙漠神突然看见了一丝猩红色。
在浓郁的灰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丝一缕的血色,它们越过了沙漠神,随着越来越往上升的灰雾一同抵达更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