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又没错,刘子的确嫌疑很大啊。
没想到是王火……
吴尾肚子里窝火,就更加卖力干活,这份工作体面、工钱也不错,爹妈在外面说起来也长脸,要是丢了工作,老爹会打死他的。
心里面胡思乱想着,回春堂到了。
吴尾走了进去,把得味楼的外卖送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红烧狮子头
回春堂的大夫去了码头那边义诊, 留下的老大夫也不清闲,刚从得味楼给那家的赘婿把脉开药,回来就有个腿摔断的等他正骨。
药童说:“阿爷, 得味楼的餐送来了。”
老大夫忙出一身汗,老胳膊老腿的差点就散架了,闻言烦躁地说:“放一边去。”
“好的,阿爷。”
病人哎呦哎喂地喊, 老大夫撸袖子继续干,好在最难的正骨已经做好了, 剩下的不过是上药、绑腿,他可以指点学徒来做。
等一切弄完,老大夫在药童的搀扶下走到座位上坐下,他看到一个食盒,下意识说:“家里送来的”
有点嫌弃的口吻。
药童说,“阿爷, 你忘了啊, 得味楼送来的餐啊。”
老大夫拍拍头, “年纪大喽, 真给忘了,快拿出来看看凉了没,要是凉了怪可惜的,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爷, 凉了我就放锅里热一下”
“不行喽, 复热的鱼也不好吃,要是凉了就你们吃吧,我年纪大了,可消受不起。”
药童打开提盒, 用手摸了摸里面的瓷瓮,发现白瓷的大碗还是热的。
“阿爷,竟然还是热的。”
老大夫缓过劲儿来了,当下说:“快拿出来瞅瞅,忙到现在,错过饭点,饭都没有吃上一口。”
“还不是阿爷嫌弃家里面的东西清汤寡水的不好吃,现在好了吧,不送了,店里面忙就没顾得上出去吃。”
“就你话多。”老大夫笑骂。
药童把白瓷大汤碗拿出来了,很厚实,有盖子的,看着就不便宜,难怪小二说过一个时辰会过来取。=
“难是热的,下面有碳一直温着。”
“有心了啊。”老大夫五脏六腑都叫唤着要吃东西,忙说,“快打开看看,饿死老头子我了。”
药童打开盖子,立刻一股子酸香味道冒了出来。
在旁边哎呦喂的病人好像也停顿了下叫唤。
“香。”老头搬了椅子坐过去吃,发现是一大海碗的自己根本就吃不掉,就让药童分出去一大碗,自己少吃点就行。
吃着吃着,老大夫就后悔了,实在是太好吃了,太美味了,太意想不到了,也太开胃了啊!!!
一碗饭根本就不够吃的,要再添一碗。
剩下的鱼片根本就不够吃的,需要再来一碗!
老大夫不时看向小猪刨食一样的药童,药童挪了挪。
再看,药童再挪。
老大夫气笑了,“不孝子!”
“阿爷,家里面特意叮嘱我不能让你多吃,年纪大了不消化。”
“老头子还有几天活了,吃一口怎么了!!!”
“不行。”药童护着碗。
“哼。”老大夫不去看了,继续吃,连最后一点汤水也不放过。
他是大夫,讲个养生,从不贪吃喝酒……才怪,大夫也是人,也有欲望和执念,他没啥特殊的喜好就好吃
一一大一小忙着吃的时候,病人的妻子走了过来,“大夫,你们吃的什么啊我家那口子就爱吃酸,闻到味道觉得腿都没那么疼了。”
“得味楼的酸菜鱼。”
“多谢。我这就去买,我男人托二位照顾了。”
说时迟那时快呢,过来收碗筷的吴尾来了,他一开始在门外看老大夫还在吃就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外等,现在听到妇人这么说就现身了,“客官,我是得味楼的店小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我回去让后厨做好了送来。”
妇人不放心自家男人,也的确抽不开身,她觉得这样甚好,“要一样的酸菜鱼,再来一份饭,我也饿了,有没有狮子头,我要两个大狮子头,红烧的。定钱给你,夫家姓张,槐花巷子张家,不会让你白走这一趟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会点了餐就赖账的。
“娘子说笑了。”吴尾用心记下。
“小伙子你先回去,我们还没吃完呢,吃完了你再来取提盒。”老大夫如此说。
得味楼后厨,容瑾听到回春堂的病人家属点了酸菜鱼和红烧狮子头之后开始感兴趣了,这不就是外卖嘛,拓展业务了啊。
“做得不错。”容瑾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吴尾得到了赞许,挑衅地看了看在后厨的冬子,他知道冬子和刘老虎关系好,肯定一直背后说自己小话,现在让你们看看,究竟谁厉害。
冬子压根没接收到他的眼神,正在卖力干活呢,他在削竹签子,外面的需求量大增。
正经会做饭的厨子都在外面小餐车那儿,现在能够空出手来接单的只有容瑾,他要了肉丁开始调馅儿。狮子头要好吃,不能够用肉糜,要用三肥七瘦的肉丁来做,加入葱姜水去腥,里面放点切碎的荸荠增加口感,中间包个咸蛋黄,拳头大的一个狮子头做好了。
有两种定型方式,放水里或者用油炸,得知会有个骨折病人吃自己做的狮子头,容瑾就选择不那么油腻的做法,用水煮。这么做,虽然口感上没有油炸的紧实,但胜在简单、去掉了荤腥,吃起来更加爽口。
定型后就是红烧慢炖了,水煮没有全煮熟,现在红烧就要做到全熟。
黎未找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最后竟然在厨房里找到了容瑾,他有些生气又有一些无奈。
等容瑾做完了两道菜就压着他去睡觉。
容瑾睡下后吴尾把两道菜送去了回春堂,拿回老大夫用的那个食盒和大汤碗。
“不能收,东家特意叮嘱过,绝对不能收大夫的钱。”
吴尾没跑掉,被药童抓住了胳臂挣脱不开。
药童要塞钱,吴尾不肯要,两个人在药堂里面拉扯不好看,老大夫就做主说:“今天就让我得了个便宜,真是谢谢黎老板了,真是和他爹爹一样和气。钱可以不收,这个拿着,我调的枸杞茶,给你们郎君喝,就说……”
吴尾带着茶回到得味楼,转述老大夫的话时候有些支支吾吾。
休息了半个时辰的容瑾刚好走了出来,站在黎未身边好奇地问,“老大夫说了什么,直言便是了。”
吴尾抬起眼皮飞快地瞅了一眼容瑾,他含混地说,“大夫说,让你多喝点枸杞茶,补肾养精,身体太亏,不然以后不好生孩子。”
容瑾,“……”
平静的外表下是土拨鼠大叫的内心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问了,他这么亏吗、这么虚的吗,合成小蝌蚪的吧蛋白质总有的啊。
捏着手上的茶包,容瑾笑得咬牙切齿,“知道了,真是多谢大夫的美意了。”
容瑾,“……我去厨房看看。”
谁都没有提及刚才那个话题,容瑾捏着那包大夫特调的茶放哪里都不是, 索性拆开了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壮阳补肾嘛,哪个男人能够逃掉的话题,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打开之后容瑾挺放心, 都是偏温补的,大夫真的挺用心的。
他抓了一点泡水喝, 正惬意的时候冬子一阵风地冲了进来,“郎君,吴老板家的送回音来了。”
冬子奉上一个藏青色的素笺,“送来回信儿的小厮特意说了管家明儿个来店里试菜,请我们务必做好准备。”
“和少爷说了吗”
“说了,素笺少爷已经拆开看过了, 特意让我送来给郎君过目。”
容瑾点头, 拆开后发现说的也是过来试菜的事情, 还有随附的菜单, 划掉的三道菜:葱烩鲟龙筋、清蒸龙趸鱼、九天翅捞饭,外加一道甜品:水晶燕窝炖雪蛤,让增加肉菜和肉的主食。
他揣测吴老板宴请的那位客人应该是一位年轻男士、正值壮年、喜好吃肉。
“可有说新加的菜要送去吴家过目吗”
“说了,对方说不用, 明儿个管家来尝了再予定夺。”冬子说话没喘气, 嘴皮子利索的继续说道:“少爷说了,让郎君全权负责,他不会干涉,需要什么只管和他说, 他会去差人采买。”
“好。”
容瑾让冬子掌柜袁叔、周元亮、白塘和张师傅都请进来。
吴老板对这桌宴席的要求是东洲特色、力求简单,并不需铺张浪费上鲍参翅肚这些昂贵的菜,划掉的三道菜和甜品就是这个类目的。招待客人不用昂贵的食材,要么对方身份不配备,吴老板不需要破费;要么就是好东西天天见,鱼翅熊掌已经吃腻歪的人物,只想弄点咸菜窝窝头吃吃体会下民间疾苦。
“我认为是前者,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师父走后得味楼没有了镇楼的厨子,已经大不如前,吴老板真要看重那位客人,应该大费周章地去他处或者直接请了厨子去家里面宴客,以吴老板的身价,他什么拿不出来啊。”
周元亮是个沉不住气的,立刻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还提供了一道肉菜,“红焖肘子吧,大块的肉,吃得人两眼冒光。”
其他人没发表意见,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全都看向了容瑾。
容瑾提笔写下几个字后把纸条推给众人。
周元亮念了出来,“东坡肉、粉蒸排骨、鲍鱼红烧肉,主食是梅菜肉锅盔。”
字他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愣是不知道写了个啥啊。
“师兄,你见多识广的,知道这些事什么吗”
白塘摇头,他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明儿个要最好的五花肉,五花三层,肥肉均匀,一点也不能够有差错。”
这是容瑾对采买的要求。
白塘神色复杂地看向容瑾。
难不成多读书真的有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有大厨房吗,你们读书人不仅会读书,还读读书就会做菜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容瑾没有多做解释,等做出来自然分晓。
翌日一早容瑾和黎未就来了得味楼,主要负责得味楼采买的正是袁叔,他是不会做菜,但谁家的肉好、谁家的鱼好、谁家地里面种的蔬菜新鲜、谁家有上好的咸货等等他如数家珍,和老东家黎爹打配合,多年来一直合作默契且愉快。
容瑾也感受到了一把高级采买投喂的快乐,他拿起了五花肉看着鲜明的纹理那叫一个高兴啊。当即就开始做起了准备。
没什么比大口吃肉更快乐的事情,如果有,就当容瑾没说。
容瑾给五花肉改刀,东坡肉切四方块,红烧肉切小块,用小火煨煮,把料汁煮进肉中、让肉释放出香味,交给时间。至于粉蒸排骨,搁在现代的时候他也不喜欢用预制的料来做,喜欢自己用焙干的大米加上调味料用破壁机打碎后裹上排骨,现在没有破壁机但有手动的小石磨,碾碎的粉末嗦嗦落到碗里面,与排骨交汇后码放到南瓜上。
最后放到锅里面蒸,粉蒸排骨除了备料麻烦点,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道菜了。
中午就要过来试菜,后厨都在忙碌,甚至有种比顶峰时期还要忙碌的错觉,外面的小餐车要顾着,里面试菜的准备要做,灶眼全都用了起来,做着荷花酥的白塘甚至于有点恍惚,觉得得味楼那股子向上的劲儿又回来。
“师兄,你做什么呢,胚子都要让你擀破酥了。”
白塘低头一看,发现不是“快要”是已经破酥了,只能够弃之一边不用。
“师兄啊,这不是你会的犯错误,你有点不对劲儿啊。”
白塘笑了下,摇摇头说:“是我以前想多了,好好干活,难不成让郎君催你。”
周元亮心思不够细腻没有察觉出白塘的细微变化,他赶紧去干活,还有许多要切备的呢。
“白塘,过来看下梅菜肉锅盔怎么做,这个交给你来弄。”
容瑾说。
白塘放下做了一半的荷花酥,应了一声后就去看。
得味楼的白案是白糖负责的,那容瑾就没有抢走的意思,更何况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撑起得味楼的后厨不可能就靠他一个,更需要大家的配合。容瑾没有敝帚自珍的臭毛病,他很详细地介绍了梅菜肉饼的做法,这种在后事随处可见的小吃食在现如今还没人见过、尝过。
梅菜肉饼做起来简单,把馅料包进去、把面团擀长就行,可是要保证薄且脆又不破,需要点技巧。
白塘是个白案老手,看容瑾做了一遍他就掌握了要领。
“成了,你比我厉害多了,我第一次做这个的时候饼就是擀不开,做出来的饼子不是薄了就是破了。梅菜肉饼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其它菜准备的如何。”
说完容瑾就彻底放手了,很显然非常信任白塘。
白塘垂眸看着手上的面团,心里面就和打翻了调料罐一样各种滋味都有。
第三十七章 好饭好药补补补,求神保佑……
后厨的情况春夏时不时来报, 黎未虽然人不在场,但掌握了那边的大体动向,知道东坡肉已经上锅、知道粉蒸排骨已经上笼、知道菜单上大菜都在紧锣密鼓的制作。
当局者迷, 局外者清,身在后厨只能够感受到忙碌和快速的节奏,察觉不出其它,但于外的黎未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容瑾对后厨大方向的掌控和小细节的把握, 丝毫不乱、张弛有序,大到每道菜的制作顺序, 小到油盐酱醋、杯盘碗碟的调配使用,他都了然于心。
这种居中调停的能力,无论去做什么都能够成的。
黎未侧头看向花窗隔板外的大堂,人比昨日更多了点,容瑾说这叫做用小吃摊给得味楼引流,他深以为然, 得味楼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见到楼里面人多, 一些外地商客不去挤人多的三猴子街, 直接就进了楼里点餐, 便带动了酒水的销售。
后厨忙的,不仅仅是吴家的试菜,还有小吃摊和大堂里的买卖。
黎未轻轻呼出一口气。
二楼的这个小书房他以前常来,隔着花窗的镂空缝隙看向大堂里形形色色的人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他趴在花窗处看, 爹爹就在桌案这儿做事, 有时候娘亲也会来,她会拿着个针线筐做一些里衣、鞋袜。
爹爹总说这边光线暗,让娘亲仔细着眼睛,不要做针线活了。
娘亲说她不看也能够做。
爹爹就耍赖地抢走娘亲手上的针线筐, 娘亲笑着去打。
他呢,就在一旁笑着看。
“少爷。”
春夏小声地喊着。
黎未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后厨有事”
“不是的少爷,我就喊喊你。”
面对春夏担忧的眼睛,黎未扯了扯嘴角想一笑了之,但嘴角没有牵动起来。
他轻悠悠地叹了口气,放下笔的同时视线落在了纸面上。
黎未的心重一下轻一下地跳着渐渐连成了一片。
黎未第一反应就是抓了纸张团成一团后攥在手心里,扔哪里好像都不妥。
抬起头就对上了春夏担忧的目光,两个人一起长大,春夏还比黎未大上两岁,自小就是在照顾少爷的,是主仆、亦是玩伴。
黎未有些气馁地把纸团扔在了桌子上。
春夏,“少爷,此前我觉得郎君人品相貌都挺好,是个良配,但现在我觉得他不好了。”
“说什么呢。”黎未逃避。
“少爷,大夫说他身体不好,寿命不长,你就别把自己一颗心落在他的身上了。”春夏苦着脸劝着,他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可不说又怕少爷一脚踩进坑里。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黎未小声地说。
春夏耷拉着肩膀,“我都想打之前的自己了。”
黎未抿嘴,有些回避春夏的目光。
他现在对容瑾的情感很复杂,不过是找来入赘的病弱夫郎,等他死了自己就寡夫独居,谁都别想打得味楼、黎家的主意,可随着相处,他不想他死了,最好健健康康、长长久久活着,活到他们一起死的那一天。
“少爷,感情的事儿我也不懂,可是看夫人那样,老爷去了后,她就和没了半条命一样,太苦了。少爷还年轻,没必要把自己栓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少爷看着温柔,其实倔着呢,老爷就说自己的小狗儿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旦容二郎没了,春夏怕陷进去的少爷会跟着一起去,他的性格比夫人还要刚烈。
“不会的。”
听少爷这么说,春夏忧虑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只要少爷还能够冷静看待和容二郎的关系就行了君。
“好吃好喝好药养着,把亏空的补回来,他能够活得久的,大夫说了他不长寿又不是短命鬼。”
春夏心中哀嚎,完了完了,少爷已经陷进去了。
“回去后,把库房里一些进补的药材拿出来,你列个单子,问问老大夫他能不能吃。”
春夏张了张嘴,把话憋了回去,他深知自己这时候不能劝,越劝少爷越上头。
决定了,食补药补抓的同时,他要多给老爷上两炷香,求他保佑病秧子长命百岁。
吴家的二管家姓王,是跟着吴老板走南闯北最多的一个,甫一走进得味楼他就不动声色地观察,外面都传遍了,得味楼普通人也能够吃得起了,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贩夫走卒,形形色色什么都有。
小二忙碌地迎来送往。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王管家把惊讶敛在笑容之下,跟着他来的小厮有点不满地嘀咕,“和泥腿子一起用饭,太不雅了。”
“你说什么”王管家笑眯眯地问。
小厮觉得面皮紧了紧,低着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个屁,还泥腿子,你老子娘投来吴家的时候还不如这些泥腿子呢。”
王管家跟着吴老板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见过,最记牢的就是逢人三分笑,不要得罪人,得罪了达官贵人也许脱层皮、尚且还有转圜余地,得罪了市井小民也许当场就没了命。
光脚的不怕穿鞋,就是这么个理。
接待王管家的是得味楼的袁掌柜,两个人之前没见过,现在好得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成年人虚伪的长场面,大家的那个度拿捏得都不错。
袁掌柜把王管家往后面的包间里领。
走出大堂往雅间,入目的就是个小荷塘,阳光落在水面上,有粼粼的波光,四围长着兰草,还未到季节,没有荷花的影子,却有一对鸳鸯在水面嬉戏。
走过荷塘边的回廊就进入了雅间,雅间以四季区别大小,冬季的布局最紧凑,夏季的院落最宽敞。
王管家看了一遍选了个叫做冬梅的雅间,离着前楼也最远,推开窗,院墙外高大香樟树冠挡住了大部分天空,攀援在墙上的月季带着花苞,还挺清雅幽静的。
包间内的布置也不繁冗,王管家暗暗点头。
他们要请的那位爷什么好的没见过,此番来东洲就想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落座后自然是上菜,试菜才是本次的主要目的。
等候在门口的刘老虎听了吩咐,赶紧向后面跑,到了雅间与后厨相连的月洞门那儿,刘子快速地对候在那边的李大说:“可以上菜了。”
李大点头,扭身就往后厨跑。
得味楼有一套自己的流水线工程,前楼、雅间、后院三套伙计的班子套成了一个体系,互相配合又互不干扰,只是现在伙计走了不少,人手不够,就在各处抽调,刘子来回窜,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他和李大说完了就赶紧回到“冬梅”门口,垂手而立,静静等待后厨传菜。
后厨那儿,站在第一眼灶旁边的容瑾系着围裙,他的语调缓慢有力,声音不疾不徐,“先上凉菜,热菜从龙井虾仁开始上。”
第三十八章 试菜——先上冷菜“鹅六珍……
按东洲府这儿的规矩, 客人落座之前凉菜就应该已经摆上桌了。
今天情况特殊,王管家先确定的地方,后上的凉菜。
容瑾看着凉菜分装到两个描金刻花、重工重料的大食盒里面, 检查无一丝错漏,便说,“送过去吧。”
食盒很大,非一人能提动。
这种重工大提盒配同料的棍子, 需要两个人稳稳地抬起。
看着大食盒离开后院,步入月洞门, 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后容瑾才收回了视线。
吴家的管家来试菜是大事,但对容瑾来说是职业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他对每道菜都发自内心地喜欢,那么给食客呈现出来的每一道菜都是他能够提供的完美,接下来就是希望食客欢心品尝。
之前和黎未确定菜单的时候说过,卤味拼盘肯定是要有的, 用的养了两年的大白鹅卤制, 取鹅颈、鹅翅、鹅胗、鹅肠及肋前那两块肉为“鹅五宝”, 这道菜是从昨晚就开始准备的, 闷放了一晚,咸鲜回甘的卤汁就完全浸透到了每一丝的肉里面。
东洲府人喜欢双数,上“五”肯定不行,第六味的鹅肝, 当容瑾看到新鲜粉肝时有了别的想法, 在原有卤汁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多的酒味,做成了酒香鹅肝。
上述合为“六珍”,放在一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特殊造型盘中。
在正式试菜之前,王管家和气的脸上笑意收了三分, 他是个说话做事都自带和气生财气质的中年人,笑意稍微收敛点后又显出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事故威严。
“老袁,我家老爷宴请的可不是一般贵客,不容有半点马虎。”
袁掌柜点头,深知这是为后面的不留情面做铺垫呢。
“我待会儿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你们多担待。”
王管家又说。
“试菜当然请王管家畅所欲言。”
王管家点头,袁掌柜挥挥手,刘子才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把上下迭了六层的荷叶盘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鲜卤鹅六珍。”
如果客人有所需,雅间的小厮有负责介绍菜肴的责任。
刘子今天穿着簇新的衣裳,靛青色窄袖裋褐,简单地包着头,他的视线微微垂落显得谦顺又不卑微,他心里面反复记着郎君说的话:你们是得味楼的脸面,要顺而不卑,勿要弄出一副小人作态,矮了得味楼的身段;勿要目中无人,恼了客人雅兴。
他反复琢磨,无人的时候对着墙壁不断练习仪态。
“这道菜挺有趣,盘子造型有趣,六珍取的亦有趣。”
王管家伸出手指按在转台上小幅度地濑户移动,仔细端详着这道菜。
“鲜卤鹅六珍”,盛放它的莲叶盘由六个大小不同的莲叶形状盘子组成,最上面的“莲叶”做小、最下的最大,最上面是鹅胗六片、次之是鹅颈六段……最小是酒香鹅肝九片。
容瑾是懂摆盘的。
最最好看的盘子放最少的料,务必看起来高级、雅致、吃不饱。
袁掌柜察言观色的能力极为出色,见王管家很感兴趣的样子,就给刘子使了个眼色,刘子当场会意,开始介绍这道菜的用料、做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