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耀眼的火,燃烧着,燃尽了凄厉的嘶喊声,燃尽了死不瞑目的尸体,余下一摊摊的黑灰,合着残垣的焦灼,被倾盆的大雨重刷逝去……
林子旭猛的从铺了写枯草的地面上直起身体,同时睁开了眼睛,急促的喘着粗气。
冰冷的汗水在皮肤上缓缓滑动,就像最终归去的地面一样冰冷。就像他此刻的心。
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垂下头,乱糟糟的发挡住了那双墨瞳,看上去很肮'脏的胳膊从破烂的半截袖子中伸出,那双早已看不出本来的色彩的双手紧紧的攥着,看不到骨节处显现的苍白色,却可以听见细微的‘喀嚓’声。
望月城陈家……
破败寺庙外的大雨不停息的下着,瓦缝参差的屋檐渐渐的被雨水穿透滴落到了寺庙里,形成了一场小型的雨,但是仔细查看,就只有林子旭呆的地方未受到这般困扰。
半晌,他松开拳头,把双手摊在眼前的半空中,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竟不禁落下泪来。
林子旭,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流落的小镇上的乞丐,你拿什么和那样的大家族斗?!
现实,何其残忍。
今晚,他在雨夜中辗转难眠,明日,他还是会为了一口剩饭卑躬屈膝。
为什么乞丐总是脏兮兮的?找条河流随便洗个澡也不会是这副模样吧?
是为了他人高人一等的怜悯心理,是为了自己仅剩的变成了笑话般的尊严。
可恨啊……
翌日,不管人们包含这何种心思,带着温度的朝阳依旧照常升起,把世界照得亮堂起来,也让光明和黑暗泾渭分明。
过往的路人或行色匆匆,或悠哉游哉的观赏着两边店铺上出售的货物,时不时的有相识的人一脸惊喜般的驻足寒暄,眼里的喜悦不知真伪。
十四岁的林子旭用一双冷漠的,暗藏屈辱和愤怒的眼神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紧了紧手中带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土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熟门熟路的走到一个巷道的墙角处盘腿坐下,将碗放到身前,然后低着头,敛去所有情绪。
偶尔会有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有人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然后施舍般的随手朝碗里扔进一枚铜币,最后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离去。这无疑满足了他那穷人的扭曲的自尊心。也有人打量了他半天后,将自己手里的吃食或是食材,拿出一部分放到碗里或碗边,他们还有着一丝善心,可惜能力有限。
无论是何种的人,林子旭都没有搭理,静默得像是一座石雕。
日头东升,天色渐晚,行人渐渐少了,人们归家了。
家啊……
林子旭活动了一下因为一动不动而变得麻木的四肢,站起身,略显僵硬的离去,回到暂时的安身之所。
月色淡漠,将少年消瘦的背影悄悄拉长。
形单影只。
树木茂密的山林中,倾泻的阳光穿过,洒下一地斑驳,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就这样毫不遮掩的行走在阳光下,气质若兰,眉眼如画,恍若仙人。
目前人物:林晟语(苏晟语)
人物身份:天枢阁隐士(望月城林家弃子)
人物年纪:十七岁
人物状态:无情蛊(待触发)
人物背景:林子旭的哥哥,早他三年出生,却因睁眼时的一双紫眸被视为不详,林家将丢弃在森林中,随后下令无人再提。恰巧,林晟语被天枢阁的人发现,带回密训,终成天枢阁隐士。
亲人吗?这样更好办了。
苏晟语面上的笑容扩大几分,本就绝世的容颜更加的蛊惑人心,尤其是那双紫眸,如同上好的深紫色晶石,剔透得叫人移不开视线,甘愿沉沦其中。
便让我好好的教导你吧,我可爱又可怜的弟弟啊……
心念一动,便确定了林子旭的所在,也未急切的动用本源力量,只是运用着绝顶的轻功,在林中脚步轻盈得宛若闲庭信步。
只有吃尽了苦头的孩子,才会乖乖听话。
他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了。
而林子旭自然要为苏晟语这小小的兴趣,多轻贱自己几天了。
真是不值价。
这天,林子旭清醒后,准备再次去到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做已经重复多次的事,却在踏出庙门的一瞬间定在了原地。
金黄色的光伴着晨曦而来,浅浅的为白衣男子披上了朦胧的薄纱,他就这样随意的靠坐在树下,合着眼,嘴角似是勾着柔和的笑,美得不带半点红尘气,像是误入凡世的谪仙一样。
忽的,那双眼缓缓张开,像是有光被收纳其中,盛着清浅的笑意,如九天的星辰缀在无垠的黑暗中,带着神秘的紫色。
苏晟语好笑的看着林子旭呆滞的样子,轻抬左手,对林子旭勾了勾手指,并不会显得淫'媚,反而充满了上位者的随性。
林子旭是被亮光晃回神的,凝目看去,原来是那男子抬起的那只手上戴着的饰品。
五个银色指环分别戴在五根手指上,指环直接用细细的银色锁链相连,再五条比之稍'粗的锁链跨过手背,集中与一点,链接在手腕上戴着的银镯上,而那晃眼的亮光像是指环上镶嵌的什么东西折射而来。
精美绝伦的饰品,佩戴在犹如上帝精雕细琢的双手上,完美得令人不由得想要屏气。
林子旭机械的向苏晟语走去,来到离苏晟语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晗首,不再往前。
这些天的经历,让这个从小养尊处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年,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自卑感,突然间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更是令他羞愧难当。
垂下头的林子旭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自己破烂的裤子,和脏兮兮的身体,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羞耻感,在意识到自己身体散发着恶心的臭味时,连忙又退后了几步,眼眶竟不知为何的湿润起来。
“其实,不管你离得多远,你还是你。”苏晟语没有对这样的林子旭有任何的嫌恶,只是淡然的开口,用清冷的声音说着事实。
无论如何,不管如何的风光,也不管如何的落魄,粗衣麻布或是华丽衣袍,都遮挡不住你的真实,或美丽,或丑陋。
林子旭心中一震,慢慢的抬起头,然后他发现,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他自己,在那双深紫色的眼里,或许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渺小得如浮尘。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脏,一样的臭吗?”林子旭带着恶意的说出这句话,甚至连大脑思考的时间也没给,他故意扭曲了苏晟语话中的意思,完全的摒弃了光明的一面。
他就是想看看面前这人变脸的样子,他就是想…把他拽下神坛!
凭什么我衣着褴褛,你却素衣华裳?
凭什么我灰头土脸,你却不染纤尘?
凭什么我家破人亡,为仇所困,你却洒然一人,自由天地?
凭什么我如此不幸,你却如此幸运?
凭什么……
呵,凭什么呢?凭人的恶劣根'性啊……
把所有的悲惨都归结于他人的狠毒,把所有的坎坷归结于上苍的不公,把所有的差距归结于他人的无耻。
那些比自己活得好的人的善良是虚伪,怜悯是嘲讽,帮忙是炫耀,不帮忙就是冷漠。
那些人人的成功都是掺杂了其他因素的,要么敢'睡,要么敢被'睡。那些人人的幸福都是伪装的,现实中私底下的他们肯定没有那么的恩'爱和谐,比翼双飞也不过是等大难临头各自飞。
人啊,好像就是这么一种自私又善良,恶劣又可爱,狠毒又温柔,冷漠又热情的生物。
因为思维的存在,所以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所以凡世才这么绚丽多彩。
苏晟语只是轻飘飘的瞥了林子旭一眼,然后轻笑一声,把视线转到他处。
“你是不是叫林子旭?”
“……是。”林子旭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你找我?”
“准确的说,我这次原本是来找你的父亲的。”说完,停顿了一下,转头笑容温柔的看着林子旭,眼里全是醉人的愉悦。“可惜,没想到他居然死得那么彻底。”
林子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明明日头渐大,他却感觉分外的冷,冷到骨头里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呢,那些人真是太多事了。”苏晟语脸上的笑容又稍稍灿烂几分,整个人美得多了丝邪气。
“……你找我……是……是为什么?”林子旭尽力控制着身体,却依旧不能自抑的微微颤抖着,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一瞬……好强的杀气……
这人,很强,很危险。
苏晟语起身,瞬间来到林子旭面前,身体微微前倾,无双的容颜在林子旭面前渐近。
看着正对面的双眼,暗夜中潜伏的紫色,就如同悄然绽放的罂粟,诱人堕'落。
“因为我要报恩啊!”因为愉悦的笑容,那眼稍眯,有了些许弯弯的幅度,但是在林子旭眼中,只看见了那宛若寒霜一般的冰冷。
“我会教授你武功,也会为你提供学识,六年,我会让你变得很强,强到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内,随心所欲。”
“六年之后,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只要你能承担相应的后果,这天下,随你玩'弄。”
林子旭看着苏晟语再次在一瞬间远离的背影,和那唯美的侧颜,脑海里回响着苏晟语刚刚说的话,心跳不知为何,骤停了一瞬,随后的那一下,重重的砸出了痕迹。
半晌,林子旭双腿一曲,直直的跪到地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正想叩首,却怎么也无法动作,就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着林子旭。
林子旭抬头看向苏晟语,满目不解。
“我的徒弟必是大'奸'大恶之辈,有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有杀光天下人的血'性,有让人生不如死的魄力,而你,办不到。”
深紫色的双瞳像是在闪烁着黯然的光,明明是黑暗,却比光明更灼人眼目。
林子旭不由得被吸引了,在这一刻,他深深的陷入了那深沉的紫色中,不可自拔。
拥有紫色双瞳的……恶魔啊……
六年后。
人都说十年磨一剑,耗费十年光阴才能在武学上小有成就,与之相比,这漫长的六年也显得短暂了些。
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但也要看看这师父为徒弟打开的,是怎样的一道门。
人家十年才步入三流之列,而苏晟语教出来的徒弟,只用六年,武功便已登峰造极。也不知那些习武的人知晓了,会有怎样精彩的反应。
“子旭。”声音不大,林子旭却是听清了。
手腕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势,转身,视线就黏在了那个被时光眷念的人身上。
正午,日头正烈,苏晟语看向林子旭的眼不由得微微眯起,挺拔的身躯,古铜色的健康肤色,坚毅的俊朗面庞,二十岁的林子旭,已然长成了个好儿郎。
苏晟语嘴角微微勾起,自家养的小孩怎么也不会太无能,现在看看,竟突然有些“家有男子终长成”的微妙自豪感。
“大人,有何事?”林子旭看见苏晟语唇边柔和的笑后,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状似自然的垂下眼帘,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
“六年啊……”苏晟语感慨的说,也不顾林子旭暗自的焦急。“六年前的你宛如蝼蚁,如今的你,可把他人碾于脚底。”
“……都是大人教导有方。”林子旭左手手中轻轻的抽动了下,面不改色的恭维道。
苏晟语面上笑意更深,吐出的字甚是缱绻。
“当然。”
他从不屑于推诿的那一套。
“现在你应当离开了。”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形一晃,便没了踪迹。
“屋里的桌上有些银两,你自己带上用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林子旭低着头在原地站了会儿,再抬头时,眼中的苦涩和悲伤几乎快要溢出来。
世事难料,世事弄人,感情这玩意儿,还真是碰不得,放不下。
走进和那人住了六年的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个包裹,再把桌上的银票带上,走的门口时,停顿了下,然后大步踏出,复行十几步,转身,用上内力回击一掌,原本雅致的小屋便不复存在。
而造就了这一废墟的人,则头也不回的离去,斜投的阴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既然人已离去不带眷念,那他何必留着痕迹挣扎伤痛!
一路前行的林子旭如果此时回过头的话,就会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轻如燕的站在树木的枝丫上,面带略含嘲讽的笑。
还真是心狠呐,我亲爱的弟弟……
望月城。
人们来来往往的走着,留下些喧嚷,街市那边小贩的叫卖'声和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即便隔着几条街区也感受得到其中的火热。
大街上是符合望月城名号的繁华,百姓们都身着体面,时不时通过的马车,或简朴或华丽,带起细微的灰尘,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有些颓废的美感。
交错的小巷里,许是有人干着不法的勾搭,许是有人在阴暗的地方在生死间苦苦挣扎,许是有人身不由己的染上肮脏……这里与表面不一样,甚至有几分格格不入。
林子旭坐在茶楼上,面无表情的通过敞开的窗看下,抿着唇,不顾身前的茶升腾的水汽减少,由温转凉。
不一样。
和那林中的生活不一样。
可惜,他甘愿与就那般存活一生,手中的剑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背负的血海深仇。
或许,只要有那人存在,何处,都无甚区别吧……
双手紧了紧,又不动声色的放开。
将碎银放到桌上,起身向目的地走去。
望月城陈家……
想法永远都比现实要美好许多,这不,走在大街上的林子旭脚步一顿,就偏离了已定的路线,运转内力,使出轻功,向一个方向追去。
没想到自己竟会遇上小偷,冷静如林子旭也不由得想要失笑。
他并不是一个把钱财看得很重的人,但是,那银两是大人给他叫他用的,怎能被不知名的小贼偷去使用,就像玷污了大人的心意,只是想想便不可原谅!
逍南只觉得今天自己可真是不走运!
今天他本来不过是准备上街买求访的礼物的,但是,作为一名职业的神偷,看见一名很好的目标时,怎么能不出手呢?这不是对自己这份职业的不尊重吗?!
你说说,那人看上去衣着不俗,钱袋里肯定有货,相貌看上去很年轻,步伐一观便知是练武之人,手中握有长剑,应是擅剑之人,所以比轻功应该是自己胜上许多,这都不下手,可真该把手剁了!
但是!谁来告诉我这小子的轻功怎么辣么好?!瞧这煞气冲天,紧追不舍的模样,被追上肯定要脱层皮啊!
唉,现在只求那位大人看在我一片诚信的份上出手相救了。
就在林子旭快要追上逍南的时候,只听逍南凄厉的高声叫道:“无念大人!小的因为想要一睹大人风采,不小心差了道,求大人看着我一片诚心的份上,就小的于水火啊!!”
林子旭皱眉,手中的剑瞬间出鞘,眼见着就要从逍南的后心插'入,却被一股无形却深厚的内力硬生生的打偏了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逍南一命。
林子旭停下戒备的看着四周,那方的逍南也抹了把冷汗,抱拳对着竹林的一个方向道:“小的多谢大人相救,今日恩情莫不敢玩,来人大人若用得上只管吩咐!”
林子旭顺着逍南抱歉的方向看去,然后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半空中出现了几个用冰霜凝结而成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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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碎裂开来,化作冰晶,折射着七色的光,美得不真实。
“是,小的告辞。”说完,逍南也不等林子旭反应,立即运功离开了。
林子旭看都没看他一眼,直直的凝视着刚才的方向。
强者……
双眼微微眯起,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一段话来。
“我会教授你武功,也会为你提供学识,六年,我会让你变得很强,强到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内,随心所欲。”
“六年之后,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只要你能承担相应的后果,这天下,随你玩'弄。”
既然如此……
林子旭意味深长的看了竹林深处一眼,然后决然的转身离去。
还不到时候……
林子旭抬头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保持这样的动作站了好一会儿,这样反常的现象显然引起了看门人的注意。
“哎,小子!有事就说,没事快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着林子旭喊到,眉头皱成一堆,很不耐烦的样子。
碍于“大户人家的教养”,倒是没把心中所想用极难听的话说出来,但是眼中的轻蔑却怎么也挡不住。
林子旭闻声,转过视线轻瞥了他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走向陈府的大门。
“哎!你这小子……”话语戛然而止,只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另一个男人,本一脸幸灾乐祸的欣赏着眼前的好戏,此时却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盯着向他滚来的人\'头,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
终于,脚边的触碰让他尖叫起来,神色惶恐的推开大门后,不带停顿的往里跑。
而至始至终,除了使出那一剑,林子旭就那样冷漠的看着,一言不发。
看门的狗为根骨头擅离职守,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骨头身后的野兽咬碎了脖颈,现在,它的同伴也只会踹开它的尸骸,转头去向主人摇尾乞怜,最后,大门被守护者亲自打开,欢迎着“入侵者”的踏入。
嘴角勾起抹嘲弄的笑,这就是所谓大仁大义的陈家。
“不错。”
清透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林子旭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迅速转身。
不出意料的,白衣墨发的仙人站在那儿,一双紫瞳含笑的看着林子旭。
紧了紧握剑的手,剑鞘上的纹路陷进了手心,犹如紫藤花在紧贴着心脏缠绕。
垂眸,敛下所有心绪,“大人,您怎么来了?我以为……”
不待他说完,一只无暇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使他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怎么来了?”轻挑眉,眼角眉梢皆带着惑人的艳丽,“我可不记得有允许你踩在我的头顶上。”
这个人,喜怒无常,前一秒还笑着夸赞你,下一秒就可以笑着杀死你。
“哪怕是一条狼,养了六年也该懂得收爪子了,而你之前的行为,是在挑衅我?你这是在请求我,把你的爪子剁了,当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林子旭却完全没有挣扎,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晟语,末了,竟露出个释然的笑,单纯得像不通世事的婴孩儿。
这样……也好……
“咳咳咳……”林子旭忍不住弯腰,剧烈的咳嗽喘息着,完美得诠释了什么叫“劫后重生”。
扭头,哪怕这般狼狈,视线也习惯性的追随着苏晟语,也顺带看见了赶到大门处的陈家人。
带头的是名莫约五、六十岁的男人,衣着穿戴都置办得精细,拇指上带着的戒指彰显了他家主的身份。
之前苏晟语对林子旭动手那幕男人是看到了的,心思微转,暗自较量了下。
“不知这位少侠因何故,竟残杀我府上家丁?”男人的盯着林子旭,眼中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双手紧握,身躯微微颤抖,出口的话却还是那般有礼,让人看了免不得要赞上一句“好气度”!
苏晟语饶有兴趣的看着男人演戏,唇边的笑越发灿烂。
“望月城的人都说陈达为人阔达,进退得当,今日一见……”苏晟语故意拖长了语调,看见陈达眼底的喜色后,才恶劣的说,“果真不愧是个台柱般的老戏骨啊。”
看着陈达憋气憋得快吐血的样子,苏晟语眯了眯眼,用手指轻触嘴唇。
“没意思,该结束了。”
随后,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鲜血编织成密网,亡人安枕,月披血纱。
天地间,似乎只有那白衣人,通身不染半点污秽,干净得过分。
可就是他,扔下孩子气般的一句话,就为了这么一个原因,灭人满门。
林子旭愣愣的看着苏晟语走近,走过……
“天道轮回,有仇必报。往日苦果,今日亲尝。”
林子旭将苏晟语离去前扔下的那句话重新念了一遍,半响,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暗芒闪过。
火,耀眼的火,燃烧着,贪婪的吞噬着早已失去生机的躯壳,不紧不慢的攀上屋檐……
火光映上林子旭的瞳孔,炽热的红舞动着,就像见着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热情的打着招呼。
许久,终是转身离开。
太阳东升,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又开始一日的往复。只不过,望月城的人们今日似乎都有些兴奋,常看见一人连比带划的给另外的人说了些什么,而倾听者则是一脸的惊讶,过了不久,就变成了下一个演讲者。
“兄弟,看你这一脸淡定的样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一个书生打扮的小白脸来到林子旭身旁,眼中的亮光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见林子旭完全不搭理他,也不在意,他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我跟你说啊……”
“你跟陈家有仇?”林子旭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却还是没看书生一眼。
“啊?”书生被问得有些懵,“当然没有!有的话我恐怕早就……那样的大家族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有关系……”说着,竟有丝落寞。
林子旭将茶水送入口中,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人现在的表情是如何的丑陋。
这些人,还是一样的嘴脸。
等书生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再抬头看去,之前林子旭坐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只留下桌上半碗未饮尽的茶,碗边放在些碎银。
书生又愣住了,小二收拾桌面的动作让他回过神来,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了,哆嗦着身子快步离去。
暗间的苏晟语将这些尽收眼底,漫不经心的揉捏着墨玉做的棋子。
对于人性的恶,他早就看厌了。
“大人,魔教的人已经答应了。”黑衣人将自己隐匿在暗处,恪守本分。
“知道了。”
手中有细沙缓缓流逝,落在棋局上,蒙了层灰白。
这季水倒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一面之缘,却连命都不要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晟语勾起嘴角,笑容里竟罕见的带上了真实的温柔,万分的,迷醉人心。
既然如此,便许你一生。
眼中的紫色越发突显,到最后竟完全变成了紫水晶般的剔透,里面,似乎有光华在流转。
愿你的痴情终不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