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的朝门口走,顺便抛下句含笑的话。
——“我的大掌门,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偏累得我枯坐一日。”
这还怪我了?
男人仔细回想了下,发现问题的确出在自己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拂尘子无奈的摇摇头,竟是眼中带笑。
三天,有多长?
长不过静修一次,悟道一朝。
三天,有多短?
短不过昙花初现,刹那芳华。
这三天,苏晟语一直待在拂尘子身旁。
他们一起登过累累高山,一起游过雾中仙境,他们在云端遨游,在竹居论道。
仿佛眨眼间,他们便成了至交好友,可以闲话风云。
此刻两人正漫步与丛林之中,悠哉的样子不像是要去抢夺异宝,更像是正在进行一场闲适的郊游。
苏晟语随意拨动着左手腕上的金铃,却没带出半点声响,他目视前方,问道:“三天已过,当初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拂尘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回道:“了然于心。”
“如此便好,免得掌门赔了夫人又折兵。”
拂尘子目光黯淡一瞬,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两人便到了异宝出世的地方,意料之中的,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宗门弟子,也有无门散修,但部分是金丹期左右,想来也是想借此磨练一遭的。
苏晟语拉着拂尘子站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打定主意不做出头的鸟儿,“师尊叫我来此,本是让我在争斗中历练自身,现在好了,有掌门在,这灵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我在,你不必去历经磨难。”拂尘子盯着苏晟语唇角的笑容,只觉得这人笑起来好看极了,像一团悦动的火红,艳丽无双。
苏晟语:“掌门这话就错了,不历经磨难,如何逆境重生,强大自我。你如何厉害那是你的本事,与我何干?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也帮不了谁。”
拂尘子张了张嘴,正想说“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却在触及他嘴角的冷笑后咽了回去。
还不是时候。
苏晟语也不愿和拂尘子纠缠这种小事,表了句态就转移了注意,当他看见站在前列的岳风后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嘴角。
突然,四周的灵气开始剧烈动荡,狂暴的力量像是要将众人活活撕碎!
大家纷纷撑起屏障,祭出法器,目光炙热的看向漩涡中心。
所有人都在等,等来的却不是众人以为的灵宝。
浓郁的黑雾自地底漫出,带着阴郁的气息,所到之处通通被腐蚀,种种现象无不诉说着不详。
“这、这是什么邪物?!”
有人大惊失色的惊叫到。还有些人已经心生惧意,飞快的逃散。
与此同时,一头巨兽破地而出,仅是夹杂着灵力的碎石便击伤了不少人。
苏晟语被拂尘子护在身后,他看着男人厚实的肩背,低声问道:“掌门可知此兽?”
拂尘子沉默了会儿,说:“此为莫骷,乃是……云灵宫所养战兽。”
“云灵宫战兽?”苏晟语语气很是惊讶的样子,眼里却带了三分笑意,也不怕被拂尘子看见。
反正木已成舟。
他略带迟疑的说:“是否是云灵宫出事了?”所有战兽才趁乱跑了出来。
拂尘子知苏晟语未尽之意,“我要回宫一趟,你可愿同我一道?”
苏晟语笑道:“你我既是朋友,哪有坐视不管之理。”
他用手指勾了勾金铃,随后毫不犹豫的将一点蕴含黑暗力量的灵力吸入体内,任由它破坏自己的经脉,咽下涌至喉间的血'腥,扯出抹细微笑意。
大雾遮缘,云端出现。
云灵宫,终究要出世了。
身着白袍的男人站得笔直,就像一把剑,缠着经年不散的寒气,刚毅不屈。
突然,一个金色的铃铛出现在他面前,剧烈的摇晃着。
莫凡皱起眉,伸手抓住千思铃。
“长老!外门弟子燕奇求见!”灰衣青年神色仓皇,他收到传讯后便一路冲到云亭外,单膝跪地,膝盖直直的砸到布满石子的地上。
燕奇的到来莫凡早有察觉,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立即飞身离去。他转过身,冷声道:“何事?”
燕奇顾不得心底对莫凡的惧怕,忙抬头回道:“禀长老,弟子刚收到苏师叔的传讯,说雾缘山脉有凶兽现世,已杀数十人!”
“弟子刚上报宗门,便……”
燕奇尚未说完,就见男人眼里震动一瞬,长袖一挥,御剑而去。
燕奇对于莫凡这般情绪外露的表现感到惊讶,但转念一想,苏兄乃是莫长老唯一的徒弟又天赋卓绝,师父关心徒弟的安危,实在无可厚非。
摇摇头,从衣兜里拿出那张纸条。
【雾缘山脉凶兽现世,已杀数十道友,望警之!】
苏兄并未让我告诉莫长老,这样做是否会多此一举?
燕奇紧抿嘴唇,平凡的面容上竟多了几分冷硬。他小心的收好纸条,起身向宗主的洞府走去。
上报宗门?
然后让那些人研究讨论怎么解决?
等他们分析清楚利弊,要多久?
这些人端得起架子,苏兄身处雾缘山脉,可不一定耗得起时间。
可惜,他不过是凌云宗外门弟子的千万分之一,平庸至极。
燕奇漫步与山林中,步履稳健,不见半点急切。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压抑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一道道红光接连闪过。
他停顿了下,然后继续向前。
云灵宫。
苏晟语落后拂尘子几步,缓步跟着,“掌门,你就这么走了,那只战兽怎么办?”
拂尘子偏头,见苏晟语离他较远,不悦的皱了下眉,“我已派人处理。”
他走上前,动作轻柔的拉住苏晟语的手腕,带着他一块儿走。
苏晟语挑眉,对拂尘子越界的举动感到诧异,但他并未阻止,任由自己的手腕被人拉着,“掌门打算如何处理?”
“莫骷已经发狂,若不能捉回,便直接诛杀。”
“诛杀?”苏晟语停下脚步,反手抓住拂尘子的小臂,“不过一只未开灵智的凶兽,左右不过是被人算计,何必如此严苛?”
拂尘子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地方看。
苏晟语眯了下眼睛,不容拒绝的抽出自己的手,顶着拂尘子冰冷的视线淡然一笑,然后自然的牵住他的手。
“掌门,放过它吧。”
拂尘子愣了下,而后嘴角翘起细微的幅度,把那只漂亮的手紧紧的包在掌中。简简单单的动作,表露出浓浓的占有欲。
“好。”
这件事发生在早晨,日月轮转,不过夜幕刚至,拂尘子便将局面完全掌控了下来。其强硬冷酷的手段和魄力,令苏晟语这样狠辣的人也不由得为之感叹。
此刻,拂尘子端坐在高座上,目光清冷的俯视着跪俯在大殿中央,不断哭喊的人。那人金丹已碎,白发苍苍,额间早已一片血色,但他依旧重复着单一的动作,无比恐惧。
苏晟语就坐在拂尘子旁边,前面放了一个屏风,把他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外人无法窥视,苏晟语却能透过锦纱看个清清楚楚。
他单手撑着下颔,微笑着冷眼旁观。
只听拂尘子波澜不惊道:“李老,你破坏灵兽园的结界,导致祸端。按宫规,毁去修为,废除灵根,逐出云灵宫。”
“掌门!李啸知罪!!!掌门!……”守在两旁的人上前,毫不留情的将他脱出大殿,凄惨的嘶吼也随之渐渐远去。
至此,云灵宫的“内乱”算是已经处理完毕。
拂尘子偏头看向苏晟语,“晟语,可有什么想做的?此事已尘埃落定,你想去哪,我陪你。”
苏晟语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宗门了,你陪我做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会。”
拂尘子目光一冷,“不许。”
苏晟语疑惑的看着他,“不许?”
被苏晟语茫然的样子一激,拂尘子站起来快步走到苏晟语身旁,伸手,趁其不备紧紧的把他搂入怀中,“不许离开我。”
苏晟语呆愣一瞬,然后面带嘲讽的说:“你当你是谁,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我……”
拂尘子才吐出一个字,就条件反射的松开手挡住快速袭来的手刃,与此同时,屏风也被苏晟语一掌击飞,他自己则像是被什么击飞,结结实实的撞到了柱上,启唇吐出一口鲜血。
于是,莫凡杀到的时候,便看见自家徒儿被人击飞,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小语!”
飞身而至,莫凡将苏晟语半抱在怀中,抬手按住他的脉门,探出灵力,竟发现自己徒儿经脉尽损,而那股破坏的灵力还带着狂暴的黑暗力量!
唇角下抿,将一颗灵丹送入苏晟语口中,入口即化作一股带有治愈力的灵力,遍及体'内。
苏晟语涣散的目光这才稍稍凝聚,看见莫凡竟眼控微红,像含着一汪清泉,“师尊……”
莫凡心口一颤:“小语莫怕,师尊在这。”
原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的拂尘子回过神,见这师徒二人情意绵绵,不禁散出一丝杀意。
拂尘子:“不知阁下擅闯我云灵宫,准备好承受后果了吗。”
闻言,莫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今日留你一命。”
他起身,单手将苏晟语稳稳的搂抱在怀里,左手挥出一剑,便飞快的退离。
只一剑,席卷着庞大的灵力,夹杂滔天杀意和无尽煞气。
拂尘子也不敢托大,毫不犹豫的祭出本命法器,挡住扑面而来的杀招,再抬眸看去,莫凡和苏晟语已消失无踪。
“苏、晟、语!”
男人咬牙切齿,他何尝不知道苏晟语算计了他,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感到愤怒。
拂尘子挥手招退闻声而来的人,望着苍穹,目光沉沉。
最近修真界并不太平,就像一池被人刻意搅动的水,动荡不安。
“施道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哦原来是许道友啊,别提了,最近我可是快要忙昏了头。”
“可是为几天前突然出世的邪道?”
“正是。那云灵宫真是嚣张,居然放任凶兽屠杀数十道友,我前日随师父登门要求他们严惩凶兽,他们不仅拒绝还将其好生养着,真是欺人太甚!”
“不止如此,我听说当时凌云宗的苏晟语也在,虽然逃过一劫却身受重伤,经脉尽损,性命堪忧。莫凡阁下带他去了长雪峰寻找圣莲疗伤,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但愿他能康复。”
“是啊,苏晟语这般才惊艳艳的人物,若因此陨落实在是太过可惜。”
“没错没错。”
“施道友,你说他们会如何对付这邪道……”
话语声随着两人的离去渐渐消失,而他们口中身处长雪峰的两人,正施了易容术坐在角落,慢悠悠的喝着茶。
苏晟语抿了口茶水,感叹道:“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挂着我的安康。”
莫凡放下茶杯,说:“这茶不好,少饮。”
苏晟语轻笑一声,依言放下茶杯,不再饮用。
他转眸看了眼窗外的青翠,问道:“师尊为何带我来方洲?”
莫凡认真道:“近日方洲有四方武会,届时你可在旁观战。”他顿了下,叮嘱道,“切记人外有人,万事当心。”
苏晟语面露疑惑,问道:“师尊要去哪?”
“无故山庄。”
“无故山庄?”苏晟语眼中闪过抹暗芒,“师尊是去为徒儿求药?”
无故山庄,世代定居于方洲一秘境内。山庄中人,无不精通药理,炼药手段更甚药王谷。
莫凡点头应是,“你身上有暗伤,无故山庄的碧情丹于你有益。”
苏晟语微笑,眼里像是缀着耀眼星辰,“师尊真是处处都在为徒儿着想。”
莫凡看着自家徒儿的笑,心中一颤,“很高兴?”
苏晟语愣了下,然后笑得更欢喜了,“当然。”
莫凡按耐下内心的躁'动,淡然开口:“你会永远快乐的。”因为我永远都会对你好。
这句话,听起来像师父对弟子的美好祝愿,但苏晟语却能从那双黑沉沉的眼里读出他未尽的话。
他垂眸,掩下眼中冰冷无情的笑意。
符门的阴阳符玉,凌云宗的双生莲,无故山庄的碧情丹……还剩,云灵宫的绝尘香。
快了……
巍峨青山,直'入云霄。
苏晟语立于山峰之巅,负手俯视,入目的尽是杀戮与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斗转星移,天色渐沉。
一人身着白衣,飞身而至。
“苏晟语。”拂尘子语气冰冷,“为何?”
苏晟语侧身,看向拂尘子的目光里含着意味不明的轻浅笑意,“你赢了。”
拂尘子挥剑,剑尖直指苏晟语心脏的位置,“你早知道他会死。”
苏晟语摇摇头,面露遗憾,“我原本以为莫凡更厉害,但没想到你居然也用剑,逆神剑。”
长剑更近几分。
“后悔了?心痛了?”简短的话语里包含恶意。
闻言,苏晟语竟然笑开了,“掌门怎么也学会开玩笑了。”
拂尘子沉默了会儿,说:“你,没有心。”
他仍记得莫凡身死前的场景。
高高在上的尊者满身鲜血,跪倒在地,挣扎着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小、语……放了他…小语……”
竟是至死不休。
冰冷如剑的人只因一句真假未辨的传音便可为你舍命,你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拂尘子放下剑,“你到底想做什么。”
“原计划,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苏晟语缓缓转动双手,一瞬间,他的指甲生长几寸变得极其锐利,“现在,不过换了个抓捕对象。”
语音未落,苏晟语便快速的向拂尘子攻去,拂尘子反射性的抬剑相抵,却惊讶的发现这柄号称能将神斩落的剑,居然伤不了那只素白修长的手分毫。
一击即分,双方互持。
“不可能。”或许是因为内心压抑的惊涛,拂尘子的语调变得不那么平静,“这把剑,可弑神。”
“的确,很厉害。凡是和灵气神力沾上关系的,都会被压制。”苏晟语像是发现了什么,收回了外放的气势,整个人再次变得无害,“但我用的可不是其中之一。”
拂尘子没有追问,他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那盒子通体漆黑,光线落到它身上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般,了然无踪。
拂尘子说:“告诉我你要用它们做什么,我便把绝尘香给你。”
苏晟语早已料到拂尘子的意图,不慌不忙的吐出两个字:“炼药。”
“炼药?”拂尘子微微蹙起眉,“双生莲和碧情丹就罢了,阴阳符玉和绝尘香也能炼药?”
苏晟语伸手从拂尘子手上拿过黑盒子,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人做过,不代表做不到。”
拂尘子收回剑,神情肃穆,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苏晟语离开前,拂尘子叫住他问:“此药为谁而炼。”
苏晟语停了下脚步,没回头,朗声道:“无心人。”
拂尘子盯着苏晟语的背影看了许久,久到暮色西沉才回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云灵宫。
人本就是健忘的,这场莫名而起的争斗被添油加醋的编成话本,随着茶楼先生的惊木板,人们只是应和般的感慨两句,再没更多的了。甚至莫凡这曾经名动天下的名字也被历史掩埋,成了个无足轻重的符号。云灵宫也再次沉入秘密的迷雾中,是否依旧存在,皆是未知。
时间稳步向前,百年后,一道雷霆劈下,人们抬头看去,只见那墨色的天空像是被利刃划开了个口子,正想细看,眨眼间却再看不出什么特别,宛若一场幻觉。
此时,无尽深山中,白衣人收回目光,放在案上的书却没再被翻动一页。
绝壁险崖上,一棵树硬生生的在石缝里扎了根,向外生长出强壮的枝干和茂密的绿叶,身着袈裟的僧人盘坐的稳固的树干上。
他眉目清俊,嘴角含着抹悲天悯人的笑。
忽的,他睁开双眼,墨色的眼里暗含可惜。
他叹了口气,说:“终是,回来了。”
他缓缓的挪动目光,一寸寸的审视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苏晟语的目光停留在一处,那里是一片覆盖了短短青草的土地,他忽的笑了,说:“小数,怎么,不认得我了?”
清风吹过,只有自然摩擦的沙沙声,平静无波。
苏晟语极有耐心的等了几分钟,他依旧注视着那片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土地,眼里带着轻浅的笑意。
又过了会儿,悉悉索索的声响从那块地下传来,越来越响,最后随着泥土不断从内而外的抛出,一个黑不溜秋的毛绒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刚刚成型的洞口。
它抖动了几下胡须,几乎完全无法被人看到的小眼睛欣喜又带有几分畏惧的望向苏晟语,张开嘴,竟能口吐人语:“是尊主大人吗?您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苏晟语向那只被他叫做小数的动物走去,毫不在意的说:“或许是与异界人呆久了。”
他蹲下身,戳了戳小数的黑脑袋,说:“是覃戈叫你来的?”
小数伸出出小爪子捂住头,委屈巴巴的样子瞧得人直乐。它说:“数月前魔君归来,血洗了当初魔族的反叛者,重登尊位。妖族现任妖尊红汜畏惧,对外宣称闭关实则躲进了妖族圣地。”它顿了下,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忍不住怒骂道:“不过是只杂毛鸡,偏幻想自己生是凤凰的命。当初尊主大人对他那般好,竟吃里扒外帮着秃驴来害您!”
苏晟语扬唇轻笑,说:“我都不生气,你这只小鼹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莫要因他而气着了自己,得不偿失。”
小数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尊主大人教导得是。”转而继续道:“红汜走后,蓉莺姐姐领人控制住了反叛者,只待尊主大人归来。小数本在妖月殿里等您,但三天前蓉莺姐姐跟我说魔君感知到了您的动向,令我到此处等着为您引路。”
“引路?”苏晟语挑眉,略微有些无奈,“我虽多年未曾回来看过,但也不至于连自家的地盘也找不到。”
小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蓉莺姐姐问我想不想早些见到尊主大人,想就听她的话,我思念您,就依言来了。”
苏晟语目光闪烁了下,像是从这只言片语中窥视到了什么,他伸手把它拢入掌心,就这么带着它朝妖族走,“这些年,可有何大事发生?”
小数挠挠头,认真的思索片刻道:“除了千年前的‘一日血河’,这些年一直都风平浪静的,那秃驴不知道去了哪儿,再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苏晟语半眯了下眼,讽刺道:“去了哪儿?一个妖僧,情欲未断,六根不净,学人入世去干起了行当。也可怜那些人,竟倒霉的被这妖僧看上了。”
小数听得满脑袋的问号,却还是顺着苏晟语的话义愤填膺的骂了那秃驴几句。
苏晟语嘴角带笑,那双眼却冷得渗人。
行路许久,小数突然在苏晟语的肩膀上立起身耸'动几下鼻子,转头对他说:“尊主大人,蓉莺姐姐在妖月殿,红汜在妖族圣地,我们是要去找那只杂毛鸡吗?”
苏晟语答道:“没错,我虽然回来了,不问因果,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小数似懂非懂,但它知道苏晟语不喜聒噪,便又安安静静的伏在肩上,充作个不漂亮的装饰物件。
苏晟语停住脚步,对着那红衣人的背影打量了会儿,目光漠然。
红衣人有所感应的转过头,然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浑身颤抖,面颊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
苏晟语由着他反应。
过了半晌,红衣人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他站起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晟语看。他开口,声音干涩:“苏晟语,你回来了。”
苏晟语温和的笑着,问道:“好久不见,这个妖尊,你当得好吗?”
红汜攥紧手,咬牙切齿的说:“不如你。”
不待苏晟语回应,他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妖就是死心塌地认你做妖尊。明明跟我一样……你明明跟我一样!”
苏晟语微笑以对,他不说话,自有人替他辩驳。
小数说:“一样?尊主大人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实力、长相、品性、血统,你哪一样比得上尊主大人?”
“呵。”红汜冷笑,包含怨毒之意,“撇开其它不谈,血统,他苏晟语也不过是个黑毛的杂'种狐狸,我虽是个赤鸟与云雀的杂'种,但比他,有什么不够格的。”
“你!”
苏晟语按下怒火中烧的小鼹鼠,笑容不改,“对,也不对。你红汜的确血统不纯世人皆知。”他轻飘飘的瞥了眼敢怒不敢言的人,继续道:“可我,的的确确是为血统纯正的雪狐所生,是纯'种的妖。”
“不过,天意弄人。”他一挥袖,转眼便出现在红汜身后,一手挖出了他的心脏,脉络清晰可见,仍极富规律的跳动着。“老天爷却给了身黑乎乎的皮囊。”
红衣人轰然倒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晟语随手割下红汜的头颅,扯了块红布兜着。他说:“走吧小数,我们去见见故人。”
妖月殿前聚满了妖,他们个个面色素然目露凶光。一名身着鹅黄色裙袍的女子站在最前方,手持九节长鞭,紧抿着嘴唇,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仿佛携着一身风华的僧人,杀意绵绵不绝的迸发而出,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黑色的佛珠在其中显得很是刺目。他道:“施主,贫僧只是来寻一位故人,你何必因此再生杀心,欲造杀孽。”
蓉莺皱眉斥道:“妖僧!千年前你用计谋害尊主大人,屠我族上千生灵,卑鄙无耻至极!如今,你再次踏足我族领地,还盼着我以礼相待不成?!”
僧人向前几步,见蓉莺把九节长鞭握得更紧了些,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含笑道:“施主不必紧张,贫僧今日来真的只为寻人。”他拨动了颗佛珠,继续道:“至于你口中的尊主大人,说得应该是苏晟语吧。贫僧虽许久不问事,但也还知道,现今的妖尊是红汜,施主此时的所作所为又当如何评说?”
蓉莺甩了一鞭,地面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记,她冷冷道:“红汜?那是个什么东西。”
僧人正欲答,却被人抢了白。
一道清越的男声道:“死东西。”
伴着声音,一个红色重物被抛到蓉莺和僧人中间,定睛细看,不就是那红汜。
“尊主大人!”蓉莺的视线落到僧人身后,欣悦又激动的扬起笑。
僧人愣了下,转身看向来人。黑衣墨发,琥珀双瞳。他道:“苏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