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玄喉结一动,忽然弯腰抓住了那条腿,不待对方反应,就流氓一样狠狠欺身上去,在他脸颊猛地咬了口。
诸星子被吓得猛地睁圆了眼睛,眼前的好兄弟不仅咬他脸,还要往他嘴巴上咬,这还得了?他四肢并用地推他,可怎么都推不开,霍玄简直是疯了,不由分说把他箍在怀里,铺天盖地的亲咬粗野至极,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滚烫的气息分外灼人。
诸星子只觉得大事不好,这个啃人的样子,显然是……
“来人啊,霍兄中邪了,要吃人!救命啊……”
男人瞬间不动了。
诸星子颤巍巍道:“霍兄,咱们都别睡了,你太不对劲了……我害怕。”
霍玄颤栗得双眼通红,本来因为他那句“吃人”气得够呛,突然听他委屈地说害怕,心针扎似地疼了下。
他松了手,直起半边身子,偏过头深吸气。
诸星子的脚早缩回了被窝,就剩一个漂亮的脑袋露在外面,眼神茫然而担忧,一副要被欺负的小媳妇样。
霍玄回头一看,刚刚压下去的邪念又上来了,他握拳忍着,弯腰抬头,摸着他的脸:“咬疼了?”
诸星子摇头,咬得倒是不疼,就是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那你怎么说我吃人?我吃你肉了吗?”霍玄语气苦闷,这辈子第一次亲人,被如此评价,也算相当难忘了。
“谁知道你最后会不会吃?吃人不都是先含后吞吗?你那样子,也不遑多让了……”诸星子眼圈泛红,“霍兄,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找人去驱驱邪啊?”
“……”霍玄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言,他不错眼珠看着诸星子,低声问,“真的把你吓成了这样?”
诸星子看他一副被伤到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其实你就算不喊,我也不会怎么样你。”
他只是忍不住,那一瞬间,他是真想把人含在嘴里。
霍玄多年的做人标准就是,一切都可以强求,强求不了的只是实力不够。但画卷村的事才过,诸星子对广景明的厌恶历历在目,他自然不会去做他厌恶的事。
屋内陷入了沉默,诸星子脑子变成了浆糊,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处理的经验和能力,好兄弟要吃他嘴,谁会遇到这种事啊?
余光一瞅,霍玄还盯着自己呢,诸星子只好绞尽脑汁给他找台阶:“好兄弟,我看你是太累了,所以……”
“我才不与你做兄弟!”
诸星子懵了,好好的泡个温泉,兄弟突然发疯就算了,怎么又要跟他决裂呢?
他一脸委屈,正要问为什么,眼前阴影忽的逼近,他毫无防备,男人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霍玄死死盯着他水润的唇,忍得心脏快要爆炸了。
诸星子被那一下亲傻了,如果之前亲脸蛋还能解释为中邪,这样明目张胆亲他嘴巴……除了要跟他好,他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两人靠得很近,诸星子几乎能听到霍玄与平时不同的剧烈心跳声。
他眨眨眼睛,终于后知后觉:“你……你混蛋!”
“混蛋?你发现得太晚了。”男人高大健壮的身躯牢牢把他困在床角,语气强硬,“我已经说了,我要和你做道侣。你要是现在不同意,我等着便是。”
诸星子恍惚道:“我们是好兄弟,你这样不好。”
“那是你自己认为的,我此生不需要兄弟,更不需要朋友,之前也不需要道侣,你来了,我就要你做我的道侣!”
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就差竖指起誓了。
诸星子心都在颤,他眼里闪烁着迷茫、困惑,犹如遇到了巨大的难题,眉头拧起,一脸愁容。
霍玄看他没有激烈反驳,尽管也没同意,但已经比想象中的结果好了许多,也不敢逼紧了他,怕他着凉,俯身要为他披上毯子。
不料他一靠近,诸星子就以为他又要来吃自己嘴,慌乱下,急得抬手就扇了过去。
那一巴掌根本没出什么力,挠痒痒似的。
霍玄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抓过他的手,不以为意地道:“别动,手上还没抹面膏呢。”
诸星子这才发现他不是要吃自己嘴,立马心虚地缩回手。
霍玄撩开帐子,拿来一盒香味和之前不同的面膏,转身就见诸星子躺了回去。
不仅躺下了,还变回了圆润的小猪样,小猪背影萧索,只占了床上小小的一块地方。
诸星子还就不信了,他现在变成小猪了,霍玄还能对着他亲?
霍玄本就想给小猪全身抹抹面膏,见此,直接把小猪捞出来。
小猪当即发出哼哼猪叫,颤抖的蹄子要往他脸上打,一双葡萄眼都震惊了,显然想不到霍玄这么不当人!
“道观的道士能擦,我就不能擦?”霍玄不满,偏把他摁在怀里,挖了一块面膏就搓揉着涂抹起来。
“……原来是要干这个,怎么不早说?”小猪尴尬地瞅他一眼,“抹完请将我放回去,我要睡觉了。”
霍玄捏捏他的小蹄子,蹄尖被抹得发光,果然香喷喷的,他说:“我抹我的,你睡你的。”
诸星子才没那么心大,在他怀里睡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猪以后也要重新审视一下和这位兄弟的关系了。
好在霍玄并没有太过分,除了擦面膏,别的都没做。
诸星子嗅着自己身上的香味,心情很复杂,一边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太对,一边又觉得霍玄实在是一个擦香高手,涂抹之余,居然还会按摩,按摩手法也很不错,让他思绪飘远,让他昏昏欲睡……
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诸星子美美地转了个身,随即大惊,啊!他怎么睡着了?!
诸星子火速地回想了下昨晚的事,又赶忙低头看看自己,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屋里现在只剩他一个人,霍玄不知去了哪儿,他急忙变出人身穿上衣服,出去问外面的喽啰,得知霍玄被庄主请去商议事情,让他先去小厅吃饭。
诸星子一听,心里当下就有了个主意。
饭也顾不上吃了,回屋就偷偷收拾好了包袱,又往里面塞了些能带走的点心,这才从后门溜了。
真是的,好好的兄弟突然要做什么道侣?这不成心为难他么?
兄弟可以再找,节操可不能稀里糊涂丢了!
诸星子边走边叹气,他觉得霍玄脑子出问题的概率挺大的,这或许和前段时间打打杀杀有关。外伤看得出来,内伤未必能及时发现……在霍玄恢复正常之前,他离开一阵,两人都冷静冷静,免得尴尬。
等霍玄清醒了,自然会与他这个明事理的小猪继续做兄弟。
包袱里除了一些吃食和换洗衣物,什么都没有,诸星子决定离开焚月山庄后,就想办法联系九幽城的兄弟,找熟悉的妖怪路上蹭吃蹭喝,也能赶到王虚观。
焚月山庄戒备森严,但诸星子是山庄的贵客,喽啰们都认得他,看他出来,也不阻拦,只问他要去哪儿,用不用轿子。
诸星子说:“这里风景好,我就去外边走一走,散散心,很快就回去。”看人盯着他包袱,又道,“赏山花的时候,也要吃点儿糕点嘛!”
守门的似乎也不怀疑,直接放行了。
诸星子攥着一把汗,出门后快步跑起来,等跑到了没人的地方,赶紧变成小香猪的模样。
经过昨晚在温泉里的变化后,他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了变猪的窍门了,小猪没人那么显眼,就算这会儿霍玄发现他跑了,让手下们来追,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发现一只躲在草丛的小猪。
郁郁葱葱的半山腰,望不到尽头的石阶上,一只小猪背着和自己身体一般大的包袱蹦蹦跳跳,速度很快。
即将到达最后一层台阶,小猪仰起鼻子,开心地嗅嗅空气。
再低头,就被一双靴子挡住了视野。
诸星子以为是上山的修士,忙道:“兄弟,让一让。”
“不让!”那声音极尽沙哑,听着又气又急。
诸星子僵住了。
他缓缓抬头,张开嘴巴,然后认命地低下头去:“霍兄,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只小香猪,我们怎么能做道侣呢?你别开玩笑了。”
霍玄一夜都没睡,天没亮后就去找庄主借用炼丹炉,要为诸星子炼化一件新法器暂做定情信物,他还以为这小猪醒后会好好思考如何回答自己,谁知法器刚炼好,山庄的喽啰就跑来告诉他,诸星子跑了。
霍玄脸色发白:“我从未开玩笑,不管你是什么,我只要你做我的道侣!”
这也太霸道了!
诸星子用鼻子对着他道:“我要是不愿意,你还要光天化日之下强抢min/猪吗?”
“抢了又如何?”说完,男人一弯腰就把他抱了起来,咬牙道,“让你跑了,等哪天再见到你,你领着一群小猪崽出现,我才是真的要吐血了!”
“别胡说,我哪里会养孩子?”诸星子想要挣扎,却被霍玄换了个姿势四脚朝天地抱着,四个蹄子在他胸膛动了动,渐渐发现这么躺着还挺舒服的,于是也懒得动了,苦口婆心地开始和他分析这次的事件,“霍兄呀,你不会是因为我吃了你的长生丹,爱丹及猪,就这么对我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呢?”
霍玄本来生气,这一下听得怒火攻心,声音都不稳了:“谁稀罕那长生丹!你若喜欢,我再为你炼一颗就是!”
小猪蹄子一颤:“……长生丹哪有那么好炼,你可别胡来了。”
“你做我的道侣,我自然不胡来!”
见他这么蛮不讲理,诸星子扭过猪鼻子,也不多说了。
霍玄这会儿犹如乱箭攒心,生了会儿闷气,等低头一看他也气鼓鼓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低下声道:“既然都出来了,就先去王虚观好了,道侣的事……你路上慢慢想。”
“什么意思?我不当你的道侣,你也要陪我去?你不是只要道侣不要兄弟吗?”说着就哼了声。
“……我陪你去一趟,你或许就愿意了。”
诸星子脸上一红,之前怎么看不出他这么死皮赖脸呢?
霍玄:“你要是不答应,我强薅着你去就是!”
诸星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与其进退两难,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诸星子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这也不是坏事,或许这一路上霍玄就会看清了他好吃懒做的真面目,心思也就没了。
毕竟人的感情都是来自于想象,想来是自己之前表现得太英勇了,让他这兄弟给崇拜上了,唉,看来好人也不好当。
这么决定后,诸星子又变回人身跟着霍玄回到山庄收拾行李,坐下喝水时,就见霍玄拿出了一箱崭新的衣服。
诸星子不解:“你带这么多衣服,穿的完吗?”
霍玄:“给你量身定做的,你一天穿一件,自然穿的完。”
诸星子:“啊?我哪要得了这么多衣服?”
怕他拒绝,霍玄道:“你这道袍太过醒目,路上还是多换换衣服比较好。”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可一看那里面的衣服,他就忍不住咂嘴:那一件件华丽的衣袍,都快赶上王孙贵胄的行头了,换上后,怕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别到时候被土匪给盯上了。
说到底,霍玄还是不会过日子,诸星子摇头。
这时,又见霍玄不自在地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给他。
“这是什么?”
霍玄抿唇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光泽极好的玉镯,品质非凡,流光溢彩,看着就价值连城。
真好看啊,诸星子正要上手摸摸,霍玄已经捏着他的腕子给他戴上了:“这是我今天炼化的法器,你对着玉镯敲击一下并喊我的名字,我便能听到你的声音。”
诸星子不知道这是霍玄的定情信物,只觉得两人出门在外,万一有事不在一处,有个联系的法器也很好,不过他又有了别的担忧:“我要是不小心变成小猪,这手镯岂不是要掉到地上摔碎了?”
“那般容易碎,就不叫法器了!放心吧,而且它认了你作主人,你的身体就算有变化,这玉镯也会和你一同变大变小。”
诸星子点点头,又歪头笑起来:“那我要是再变成小蜜蜂,这手镯岂不是小得不能再小?那么小的手镯,也不知道肉眼能不能看得到……对了,要是我变成没腿的东西,它岂不是要消失了……哎呀笑死我了!”
“……”这是定情礼,有那么好笑吗?
霍玄瞪着他,心里千回百转,简直痛苦难言。可又怕一开口惹了他不开心,届时躲得越来越远,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双唇紧绷,别过头去。
霍玄这次没让手下跟随,牵了匹马托着行李就离开了焚月山庄。
这正合诸星子的意,他也觉得人多太醒目,之前就听铁无为说霍玄仇家多,万一到个地方就被仇人盯上,到时候打来打去,都不知何年马月能到王虚观了。
路上,霍玄看诸星子一直在马上玩那玉镯,也没躲着他避着他的样子,心情很快转好,想来是他自小就没见过两个男人在一起,一时无法接受,并非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
想通后,那股烦躁郁闷的情绪也就没了,看地图也看得津津有味,既然诸星子想要尽快去王虚观,那他们就赶近路。
走水路更会快,第二天一大早,霍玄带着他去了附近码头,没想到还没上船,大船就满了员。
据说前面的城里过几天将举行祭神大典,每年都办得非常隆重,前去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商贩们便会趁机过去摆摊卖货,每年的这段时间都能大赚一笔。
那船上除了去凑热闹的年轻人,大多是要去卖货的,船上位置有限,他们早有准备,天亮前就来等着了,待诸星子和霍玄过来,船上早就占得满满当当。
诸星子倒也不失望,拍拍霍玄道:“走之前的路也是一样,慢些就慢些吧。”
霍玄可不想将就,他昨日说要坐船时,诸星子开心坏了,他之前是一只小猪,坐船的机会渺茫,得知后就盼着在船上好好玩玩。
霍玄正要想办法弄个船来,就听旁边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船夫劝说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别等了,这船出去后,没个三五天不会回来的。”
诸星子看他船夫打扮,忙问:“你怎么没上船?”
船夫道:“那又不是我的船,我上去做什么?我的船昨天坏了,还没修好,你们要是不急,不如先在这附近休息一晚,明天我的船要是能修好,就带你过去!”
诸星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岸上,果真有艘小些的船。
霍玄闻言,径直走到那船前,随即俯身,两手一抓,竟徒手将那只船高高举起,瞧向了底部。
船夫目瞪口呆:“好……好大的神力!”
诸星子:“我霍兄力气是比较大。”
那边,霍玄掌心聚气,往船底一抚,瞬间,船底的裂痕不见了。
船夫已经赶了过去,看到他一下就修好了船,震惊极了,可又怕有问题,急忙趴在船上仔细检查,确定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好了。
诸星子问霍玄:“你还会修船?”
霍玄本不觉得这点儿法术有什么可说的,然而见他神色意外,便抱胸道:“这是还原术,七日之内损坏的物品都可还原,以后你要修什么,找我就是。”
诸星子听说过这种法术,只是很少见人使用。
霍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凡是术法,无论正道邪道,都会消耗灵力修为,对低阶修士而言,东西坏了,能自己修自然不会浪费灵力修为,至于高阶修士……有的是人为他们做这些杂活。”
原来如此,诸星子同情地看他一眼:“你不是低阶修士,现在却没人帮你做杂活……唉,跟我去王虚观,也是苦了你了,你要是不来,哪还用浪费灵力?”
霍玄面色又青又白,随即又听他说:“霍兄,你从小就这么厉害吗?”
他不由得翘起唇角,真不知诸星子的嘴巴怎么长的,有时候说话能把人气死,有时候又甜得过分。
霍玄别扭地嗯了声。
诸星子隐隐觉得他在吹牛,不过也不好打击他,过去和船夫一起检查那船。
船夫亲眼见自己的船这么神奇地修好了,心底立马对这二人的身份有了数。
他上前拱手道谢:“多谢高人!不过你们既然有这般能耐,为何还要乘船过江呢?我听说你们这种修行之人,不是御剑就是乘风……”
“老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诸星子语气无奈,“我小时候搭了兄弟的剑,结果一下来就吐得不行,几天都缓不过来,反正又没那么急,赶路朴实点儿也好!”
船夫愣了:“竟还有这种事,我以为修行之人都能随意御剑飞行呢,原来也会受不住,看来都是我们这些不懂的人在瞎传!”
霍玄:“……”
诸星子忙蹲下揪起一根杂草不说话,这时候再说自己不是修行中人,好像很没面子,唉,就让老伯这么想吧。
那船原本能载十来人,霍玄包了船,便将装满衣物的箱子塞上去,三人再上去,船上空间还很宽敞。
只是船刚离开了岸边,不远处就传来急切的喊声:“停一停!停一停!我也要上船啊!”
诸星子望过去,是个挑着箩筐的老妇,那老妇跑得太着急,还险些摔了一跤。
船夫吃了一惊,忙喊道:“大娘,我的船被客人包了,你……你得问他们愿不愿意。”
船离岸边不过三四步远,老妇还没出声,诸星子就道:“大娘也是辛苦,挑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搭不上船又得挑着原地回去,多受罪?幸好还没走远,老伯,赶紧让她上来吧!”
诸星子愿意,霍玄自然没意见。
船夫快速将船靠了岸,那老妇一上船就忙不迭地道谢。
“是两位客官出的钱,谢他们吧!”
老妇便对霍玄和诸星子鞠躬,又从身上摸出了几文钱递过去:“这是坐船钱,你们愿意让我上船,我感激不尽,怎么能再白坐着呢?”
诸星子看她衣服破旧,满手老茧,头发都白了,这么大年纪还挑着两大箩筐沉重的梨子外出售卖,摆摆手道:“你不来,这船也要照常走,你实在感谢,不如给我一个梨子吧。”
老妇立马从箩筐里挑了两个最大的梨子给他:“多谢公子,这是我和老伴儿自己在山上种的,可甜可水灵了!您先吃着。”
诸星子转头分给了霍玄一个。
霍玄立马将梨子收了起来。
老妇又说了几声感谢,之后见没话说,挑着梨进了船舱。她满头是汗,想来这一路累得够呛,一进去,就抱着箩筐闭眼睡了起来。
过了会儿,船夫才小声跟他们说:“这大娘也挺辛苦,前段时间老伴生了病,家里需要用钱,为了把梨子卖个好价钱,经常一个人挑着两大筐梨去城里卖,不过每次卖完了,钱又都拿去买了药……其实刚才我问两位客官的时候,也希望你们能让她上船,大娘命苦,能帮一分是一分嘛,会有福报的。”
诸星子点头,又看了那大娘一眼,虽然那大娘满身疲态,模样很是苍老,可印堂却分外的亮,不像是日后凄苦的人,又看看她那两筐梨,便猜测她会在卖梨的路上遇到贵人,说不准就改变了命运。
于是对船夫道:“世事无常,或许她梨子没卖完,就有了别的出路呢?”
船夫只当他是不愿听这些穷苦事,笑着没再说了。
等船平稳前行后,诸星子就打开包袱找点心吃,吃了几块点心,又拿出几个果子,刚摆好,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里面的老妇一下惊醒了:“这、这是怎么了?遇上大浪了吗?”
霍玄起身去了甲板上,只见水面风平浪静,只有这艘船在剧烈晃动。
显然是有东西在下面兴风作浪。
他嗤笑一声,握住了佩剑。
船舱里,诸星子去捡地上的果子,才捡起来,又掉到了地上,他不捡了,气冲冲地出来:“这船怎么了?”
霍玄看着水面:“水下有东西。”
船夫本来以为是货物重量失衡,本要去检查货物,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诸星子看出他是知道些什么,问:“老伯,你这船下不会有人吧?”
船夫一悚,忙摇头颤声道:“不、不应该啊……如果是那水怪,也只在十几年前闹过,现在不应该再闹了啊!”
霍玄沉下脸:“说清楚!”
船夫吞咽了下,艰难道:“你们外地人不知道,其实这条江十几年前就出现过水怪……但没那么吓人,只闹过一年,也没出过人命,但那年有个商贩被淹了一批货,想着后来还要走货,就请了道士过来,可也看不出什么,就让我们把水怪当祖宗每年祭祀一次。后来我们按照要求,每年都往水里投些好吃好喝的,只祈祷它别害人,这办法还真有效,之后这条江再也没出过事……可今年明明也祭祀过了!怎么突然就开始闹了呢?”
诸星子不禁想到了自己这一路的遭遇,忙低声问霍玄:“不会是奔着我们而来的吧?”
“抓出来看看就知道了。”说罢跳下了船,船夫一声惊呼还没结束,霍玄就把那东西直接弄上来,是一条半人大的黑鱼,那鱼还会说话,开口就朝着他们大喊:“饶命,饶命啊!先别杀我!”
骤然听到鱼说话,船夫和跑出来的老妇眼睛一翻,都吓得晕了过去。
诸星子本以为霍玄会从水里抓出一个满头黑发的水鬼,早就捂住了眼睛,此时从手缝里看过去,惊奇道:“这是什么水怪,这分明是鱼嘛!”
那鱼忙道:“你们别杀我!我并非害人的水怪,只是感知到故人前来,想与故人相见才弄出动静!”
霍玄冷声道:“谁是你故人?”
那鱼急忙看向诸星子,哽咽道:“你、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一出生,我就把你抱了起来,还为你取了名字!”
诸星子一听就不满了,放下双手瞪他:“你一条鱼能抱得起猪?可别胡说了!”
“……”
大鱼急道:“我不是天生就长这样!我、我是王虚观的主持道士,你现在还记不起来吗?”
主持道士?那个老道长?
诸星子瞪大眼睛,快步上前,仔细打量他,怎么都无法把这条怪鱼和记忆里沉稳庄重的老道长联系到一起:“你……你怎么会变成鱼?”
大鱼看他认了自己,满眼热泪,开口说起了这一切的经过。
当年,他被抓去充军,不料在去关外的路上遇到洪灾,他和一些人在过江的时候就不幸淹死了。
可与其他淹死的人不同,那些人死后,亡魂就去了地府等待轮回,只有他离不开这条大江。久而久之,他的灵魂就附在了一条鱼的身上。他怨恨又不解,便开始兴风作浪,可到底是出家人,也不敢害人性命,只淹了一些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