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离了海边都难见到,不识货的大概还会?直接丢掉。
苏乙挽着?袖子盛出三碗汤,安静地笑?了笑?。
“想来你们汉子都爱吃烤的,能下酒,三个?也不够一盘菜。”
“我和小仔都爱吃烤的,一丝丝的,能吃半天,当个?零嘴打发时间。”
“那以后多?做。”
苏乙为自己做的吃食得了钟洺与钟涵的欢喜而高兴。
吃饭时,钟洺说起自己被?叫去三叔家的原因,到了那他才发现,不止是二姑、三叔和四叔三家子在,还有两?个?堂叔。
不出他所料,今天政令一下,原本一听赁个?摊子要花五两?银子打点,当即怎么说也不肯的几家人,如今已改了主意,只是还舍不得那五两?银。
二三两?都够当彩礼给儿子娶个?媳妇或是夫郎回来了,嫁闺女的也足够添个?首饰或打口箱子当嫁妆,掏了这笔银子,赁金照旧还要交,一年?下来又是二两?四钱,各个?心颤手?抖。
三叔的意思是,想让钟洺去帮忙问问,这五两?银子能不能往下降降,钟洺实话实说,确实办不到。
他深知詹九也只是这条线的小喽啰,五两?银子的大头定?到不了他手?里,这价钱是压不下来的,但凡再少点,那帮小官小吏一看,仨瓜俩枣不够打二斤好酒好肉的,哪个?会?愿意给你费心。
詹九分文不取帮自家办下摊子的事,是为了报救命的恩情,钟洺不能真的挟恩图报,把这好处扩到一族去,那样未免脸皮太厚了。
一众长辈愁眉不展,既能坐在这里,说明这笔钱不是掏不出,只是不舍得,钟洺也知旁人不比自己,下海转一圈就有大货,多?是靠着?出海撒网攒家底,孩子多?,交的丁税口赋也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最后还是他出了个?主意,让几家商量着?合伙赁一个?摊子,选一家出来作为摊主去市司签文书,但平日里摊位共用?。
“多?了不成,但一个?摊子两?家分还是说得通。”
这两?家要还是亲兄弟,亲姊妹,市司就更挑不出错处。
这个?法子得了认可,只还是当场定?不下来,其中钟春霞虽是钟家人,但毕竟嫁了唐家,她和谁家合伙赁都不合适,是以最后他们夫妻俩先跟着?钟洺一道回来。
“其实我想同二姑与二姑父说,他们二人是把我和小仔一路拉扯照顾大的,关系比三叔还近,不比爹娘差,这孝心我该表,他们家的鱼获日后就放在咱们摊子上?卖,平日里二姑或是莺姐儿都能去看摊子,不愿意去还有咱俩在,都是顺手?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于钟洺而言,就冲上?辈子他被?流放前,只二姑来看他,送了盘缠和棉衣,他赡养二姑和姑父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苏乙听前面的话听得入神,冷不丁被?钟洺问看法,登时坐直了些,“这事你做主就好,二姑和二姑父待你和小仔确实亲厚,就连待我也好,怎样我都答应。”
钟洺笑?道:“但是再亲厚,你我才是一家人,这件事我怎能不问你的意思,你要是觉得不妥,我就另想办法。”
苏乙赶紧摇头,“没有不妥,二姑真的人很?好。”
说罢他又迟疑道:“只是这样,三叔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多?想?”
钟洺见苏乙面前的汤没了,顺手?就拿过来替他添,口中道:“虽说都是一家人,明说也没什么,但我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二姑答应了,就让他们对三叔他们讲,他们帮咱分了一半的银钱就是了。”
二人商定?,晚些时候就去唐家船上?同钟春霞和唐大强说了,夫妻俩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哪能占你们小辈的便宜,这事不成,我看你小子是翅膀硬了,还自己做起我和你姑父的主。”
钟春霞虎着?脸,摆出一副生气模样。
“这话你不用?再说,我和你姑父刚刚也琢磨了一番,觉得这摊子该赁,银子都找出来了,正打算去给你。”
钟洺看去,桌上?还真有块手?帕,里面裹了几角碎银。
他跟二姑与姑父实话实说,“我在乡里托的熟人你们也见过,正是先前来家里吃酒的那汉子,叫詹九的,说实话,五两?银子是对旁人的价,对我他没要一文钱,只让我去市司交了赁金。”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钟春霞就叹气。
“这件事我先前问你,你还含糊,这善缘归根结底,不还是你救了人家一命得来的?如此好事,你为何之前回家不说,害我们成日提心吊胆,总觉得你在乡里胡混着?。”
钟洺摸摸鼻子,其实他上?辈子在乡里实在也并非多?正经,胡吃海喝,打架闹事也没少干,不然哪里会?“名声在外”,让詹九的手?下一打听就打听出来。
“顺手?的事罢了,咱们水上?人见海里有人扑腾,哪个?不会?上?去救?不是什么值得挂在嘴边的。”
钟洺三两?句含糊过去,把话题扯回摊子上?,继续劝起来,大有二姑和姑父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钟春霞仍不肯道:“我和你姑父照料你和小仔,是因为你们是我亲侄子,不是别人,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哪能现在借着?这个?,朝你讨起好处来?”
“这算哪门子好处,不就是多?摆两?个?桶一个?盆,放几条鱼几尾虾罢了,这样吧,二姑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一个?月给我一钱银子的赁钱。”
一个?月一钱,算下来比以前在圩集上?摆摊交市金还便宜,两?口子终究没拗过钟洺,松口答应。
结果?隔天,钟春霞就背着?钟洺塞给苏乙一根自己妆匣里的银簪子,值个?二两?多?银,苏乙给钟洺看时慌张极了。
“我说不要,二姑非要给,还让我别告诉你。”
钟洺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一茬,他把簪子放在手?里,认出这是前几年?姑父送给二姑的,他沉吟片刻道:“收着?吧,到时等莺姐儿出嫁时咱们拿出来,和别的礼一起送去,就当哥嫂给她的添妆,到时二姑肯定?没话拒绝。”
苏乙本来觉得簪子烫手?,听钟洺这么一说,他松口气道:“还是你有办法,怎么就没想到。”
此事过后,很?快三叔和四叔,两?个?堂叔也终于决定?,四家分别赁两?个?摊子,总共送了十两?银到钟洺手?里。
钟洺去乡里寻了詹九,银钱到位,隔日就通知人去市司签文书。
南街口又多?了两?个?鱼获摊子,看起来活像个?小型的圩集鱼市,这下知晓钟洺手?里有门路的人不再单是钟家族人,隔三差五便有人来找钟洺打听,钟洺一概说五两?银子的价,谁家要是做了决定?,给了银子,他便带人去乡里见詹九。
不过五两?还是略贵,作为一道门槛,拦住了不少人。
而詹九也打听到,这样的摊子一共就十二个?,南街六个?,另外六个?在北街,多?了再没有了。
已经赁出去的摊子里,除去钟洺,大家想到多?掏的几两?银子,定?的价格和圩集上?的摊子差不离,对于乡里人而言,不过是多?走几步和少走几步的区别,以前买海货只能去码头,现在还能去南街和北街,大抵就像是多?了两?处小型的鱼市。
有些人则仍是乐意去码头上?转着?买,总觉得那边离海和船更近,好似更新鲜。
钟洺在过了开张的头三天后,价钱也恢复了日常水平,原本比起卖常见的海货,他卖大货、尖货更多?,加上?苏乙的酱摊子,和其余人就此分出差别,但因是最早出摊的,口碑最硬,生意仍是最好的一家,二姑家放在他们摊子上?的海货,往往也是第?一个?卖空的。
在这个?关口上?,刘顺风和刘顺水两?兄弟从别人口中听说,乡里能赁给水上?人的摊子就剩三处了,要是再不赶紧登门,黄花菜就要彻底凉透。
于是刘顺风再也顾不上?刘顺水的抗拒,愣是拖着?人去乡里买上?东西?,两?兄弟一道,硬着?头皮上?了钟家的船。
第44章 道歉
现在想在白?水澳见到钟洺和苏乙可不容易,小两口晨起打鱼、赶海,为了在辰时前到乡里?去?,早早出摊卖鱼卖酱。
因早上?这?趟东西多,搭艇子太麻烦,钟洺也把家里?极少往外走的住家船收拾停当,正式用起来?。
为了避免停靠在码头?时丢东西,他特地在乡里?锁匠处买了两把锁,上?岸时就把两侧船舱关紧,再加上?时不时给码头?管船的汉子送点酒钱,倒是没有毛手毛脚的上?船去?动不该动的心思。
晌午忙完,一般赶在晌午前回来?,吃罢午食,苏乙便开始捕虾子、做虾酱、晒干货、洗衣、做针线……
就这?他尚觉得摊子下?午空着太浪费,正在试做好几?种新酱,若是有滋味好的,便打算整日在乡里?坐摊售卖,毕竟一个月摊子的赁钱是固定的,能做挣一文是一文。
因为事?情太多,转过年就六岁的钟涵也不能再同一样只知道?玩了,凡是他能做的,也分着去?做。
他会的事?本也不少,只是以前大哥和二姑一家都偏疼他,怜他身子弱,不让他多上?手,现在他身子比以前康健许多,家里?日子又是眼?看蒸蒸往上?的好时候,他也被这?股氛围感染,成日里?精神头?十足,俨然是个哥嫂的好帮手。
钟洺有空时会同他俩一起忙碌,但大多数时候,他还要下?海捞捕食肆掌柜们预订的各类食材,趁下?午再往乡里?送一趟,为的是让食肆能赶着晚食前做好上?菜,免得食客空等。
一般闲下?来?时,已经是天黑的晚食后了。
灶火未熄,上?面放着单独买的药罐子,里?面煮着之前在医馆给苏乙抓的药,这?药一天喝两次,早一次晚一次,喝完最初七日的,钟洺觉得苏乙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没有过去?那么蜡黄了,苏乙自己也说觉得手脚不再那么凉。
两人?一合计,看来?这?药确实管用,黎郎中的医术不作假,为了以后能顺利怀上?钟洺的孩子,苏乙也不再那么抗拒花钱抓药,现在灶上?熬的,正是第二次去?诊脉后调整的药方。
药味之中,舱内点着灯,苏乙在灯下?纳鞋底,钟洺在船尾坐着补渔网。
眼?看已经入秋,九越县虽处南地,冬日不至于下?雪,可湿冷挡不住,最冷的时候也冻骨头?,到那时候草鞋就穿不上?了,要套布鞋。
去?年钟春霞给钟洺、钟涵做了鞋,钟涵长了点个子,鞋子穿着已经有些顶脚,钟洺那双倒是还能穿,只是他走路多,废鞋子,看起来?有些旧,苏乙自己则没有布鞋带来?钟家,以前在舅家时,他冬日里?也只有草鞋穿。
今年嫁过来?,二姑送来?好些破布给他打袼褙用,让他也给做一双新布鞋,这?样就是三双鞋,苏乙抽空做,先从钟涵的做起,现在其中一只的鞋底已经快纳好了。
钟洺的指间梭子来?回转,他补两下?就忍不住看一眼?舱里?,自家小弟和夫郎凑在一起,灯光昏黄,一片静好。
想想真是奇怪得很,以前自己不乐意成亲,就是不想为养家糊口奔忙生计,觉得那种日子一眼?能看到老,半点意思都无,可现在真的成亲了,天天忙得团团转,他却已经开始设想和苏乙有了孩子以后的画面,没有烦恼,只有向往。
而两个“煞风景”的汉子,就是这?时候来?的。
水上?人?白?日里?一出海就没定数,若是走远了,来?回都要几?个时辰,天亮走,傍晚回,所以来?客有事?上?门的话?,在晚上?来?也是常有的。
刘顺风打头?讪笑,刘顺水跟在后面一会儿抓脑壳一会儿挠脸的,任谁都看出他的局促。
钟洺没想到这?对?兄弟会突然登门,手里?还提着东西,显然不是单纯串门子,“风哥,阿水,怎么今日想起过来?了,快,进来?坐。”
苏乙在舱里?听?见声音,放下?手里?的东西迎出来?。
见来?人?是刘顺风和刘顺水,他尽量自然地笑了笑,虽已离了刘兰草,再见到刘家亲戚他还是会觉得不自在,不过面前两个汉子倒还好,毕竟和钟洺有交情,喜宴上?时还单独敬了酒。
刘顺风暗中扯了一把刘顺水,两人?前后进了船舱,钟涵认得他俩,乖乖叫了人?,苏乙端来?水壶和茶碗,泡了一壶野山茶,九越县多产茶,便宜的茶叶有许多,哪怕水上?人?也买得起,会在家里?备一些待客。
又用碟子装了一盘花生,摆了几?个橘子,都是不多贵,但是一般人?家里?没那么舍得吃的东西。
原本苏乙想继续回去?做针线,但他明显察觉到刘顺风看了自己好几?眼?,那笑意简直比自己还不自然,多少猜测到几个汉子将要说的话?,是自己不方便听?的,他主动叫来?钟涵,浅笑道:“你们坐着说话,我带着小仔出去?转转。”
又转向钟洺道:“多多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我俩出去?找找。”
钟洺看出这?是苏乙特地回避,本想着家里没什么事需要瞒着他,转念一想,兴许是不想和刘家人?待在一处,便道?:“好,不过今晚涨潮,你们小心些。”
苏乙应了一声,牵起小仔,又跟刘家兄弟点头示意,便暂且离开了。
两个哥儿走后,舱内一时没人?说话?,钟洺倒是泰然,刘顺风却是被刘顺水的尴尬劲传染,坐都坐不自在。
他索性把带来?的礼先提到桌上?,一篮鸡蛋,一坛子黄酒,一包黄灿灿的冰糖,往前推了推,干笑道?:“阿洺你们家在乡里?的摊子开张,我俩还没上?门贺过。”
“风哥这?话?见外了,就是个摊子罢了,哪还有贺不贺的,咱们之间何时这?么客气了,这?礼我可不好意思收。”
钟洺揣测刘家兄弟多半是为了乡里?摊子的名额而来?,但看刘顺水的别扭样子,当中怕是还有隐情。
刘顺风既下?决心上?了门,原本就是知道?此事?不能糊弄过去?的,来?都来?了,还躲什么,他一咬牙,直接把刘顺水推出来?。
“阿洺,说句实话?,今天上?门是为了阿水这?蠢小子,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自觉没脸见你,我想着汉子一条,敢作敢当,便拎了他来?同你告罪。”
他对?着刘顺水捣一拳道?:“还不赶紧把你做的蠢事?说出来?,阿洺若是原谅你,那是给咱们面子,就是不原谅,也是自作自受!”
刘顺水哭丧着脸,事?已至此,确是想瞒也瞒不下?了,遂就着跪坐的姿势朝前膝行两步,低着头?道?:“阿洺,我对?不住你,先前因我表弟,就是我姑母刘兰草家的哥儿卢雨对?你有意,托了我撮合你俩,我便请你去?我家帮着修房顶,顺便安排他与?你见面,那之后,你说你有了心许的哥儿,我还当……我还当你心许的是他。”
钟洺听?到这?,已经觉得匪夷所思,都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说实话?,要不是苏乙过门后偶尔说起以前在卢家的事?情,提起过卢雨的名字几?次,他都不记得卢家那哥儿叫什么名字。
哪知道?在刘顺水眼?里?,他俩直接成了两情相悦的一对?了。
听?着听?着,他想起一事?。
“我去?乡里?给阿乙买簪子那日你也在,你非让我买那只蝴蝶图样的簪子,也是为了这?个?”
怪不得那日刘顺水主动帮他选,一副选这?个准没错的模样,自己还开玩笑说,好似刘顺水知道?是要送给谁似的。
刘顺水一张脸胀红,小心地点点头?,“是为这?个。”
两边一时沉默,刘顺水却压根没说到关键处,刘顺风狠了心,又在后面搡他一把,刘顺水险些被他推倒,好不容易稳住后,语气更?忐忑。
“还,还不止如此……我得知你预备去?哥儿家提亲,自作聪明,特地把这?件事?提前告诉了我表弟,他误以为你是要去?卢家同他提亲,高兴得不行,当日特地早起打扮,却没想到你实际提亲的对?象是乙哥儿。”
钟洺:……
他事?后也觉得,提亲那日卢家哥儿的反应太过激烈,仿佛恨苏乙恨到了骨子里?,看自己的眼?神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一旦清楚个中缘由,事?情串联起来?,果真就说得通了。
只是他现下?真不知该如何评价刘顺水,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表弟虎子太憨,现在觉得至少虎子和刘顺水一比,没有这?等一下?得罪好几?家人?的“小聪明”,而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得知心许的姐儿嫁人?也未多纠缠,实在好得很。
刘顺风看钟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就知这?件事?放谁身上?都过不去?,换了他日后半夜躺下?后想起,怕都要坐起来?骂一句有病。
但谁让这?是他亲弟,他只能开口居中道?:“阿洺,阿水这?事?办得不地道?,我在家里?已把他翻来?覆去?骂了半个月,他自己也知错,在村澳里?见了你都不好意思上?前。今天你骂他,打他,怎么办都行,你不打,我也要打的,我刘家怎么就养出这?等蠢蛋来?!”
刘顺水也道?:“阿洺,我自认以后也没脸和你当兄弟,只是到底兄弟一场,只盼你别因此事?,让咱们两家结成仇家。”
钟洺沉默良久才?道?:“这?件事?我听?着确实心里?不舒服,谁也不想听?自己的闲话?,何况这?闲话?还是我的好兄弟往外传的,我对?卢家哥儿从未有过什么情意,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过阿乙一人?。”
刘顺风和刘顺水点头?如捣蒜,紧接着,听?得钟洺继续道?:“但此事?你不该只对?我道?歉,更?该对?我夫郎道?歉,毕竟卢雨在明面上?对?我没什么恶意,对?我夫郎的恶意却是实打实的。”
他说罢,看向刘顺风,“风哥,我若是早知道?你们为此事?而来?,一早便不会让阿乙回避,这?件事?他合该留下?仔细听?听?,所以你们若是诚心实意来?道?歉,那就先别走,待我夫郎回来?,你们把方才?同我说的话?,原样同他说一遍,要不要原谅,我只听?他的意思。”
第45章 【加更】
出乎在?场几人的意料,待苏乙回船,坐在?钟洺身边听罢刘顺水所说,神情?却是格外平静。
他离了那?个家,这些日子里跟着钟洺忙忙碌碌,看着钱罐子里的铜子一日比一日多?,再回想起来,卢雨对?他的欺侮,刘兰草对?他的磋磨,都远得像上辈子。
早在?离开卢家船那?日,面对?卢雨无理取闹的质问果断回敬,眼看对?方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时?,心里头?的恶气就出尽了。
对?于卢雨来说,最大的伤害莫过于钟洺从未在?意过他,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现在?无非是补全了一点因果,看来若不是刘顺水盲目传话?,卢雨还不至于那?么?自信,他越是自信,闹出的笑话?也就越大。
总归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想起刘顺水,他大概会心存芥蒂,但说是为此多?恨人家,真的谈不上,比起他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刘顺水在?背后做的这点小动作,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痒归痒,烦归烦,但并不疼。
他遂表态,事情?就此翻篇不是不行,只是日后若有相关的闲话?传出来,刘顺水要出面解释。
“我舅母那?人若是气性上头?,未尝不会胡乱攀扯,我已是钟家人,不想再和卢家有太多?牵连。”
刘家现如今在?村澳里名声差下去,卢雨的婚事怕是不会多?顺利,到时?要是刘兰草恼羞成怒,对?着外人胡诌八扯,颠倒黑白,那?真是徒惹一身腥。
刘顺水没反应过来,刘顺风率先一口答应。
“你放心,这事我也帮着阿水担保,以后若有谁敢传和这事有关的闲话?,我俩兄弟头?一个不依,哪怕那?人是自家亲戚,也是一样!”
苏乙看向钟洺,后者轻轻点头?,意思是刘顺风的话?可信,他便?起身,浅浅地客气笑道:“接下来的事你们商量,我去灶前看看火。”
事后的事他便?不知了,到了灶前才发现火已被钟洺熄了,但天气热,里面的药汤还没凉,他守在?一旁没事做,针线筐子放在?舱里没拿出来,索性找了把旧的木头?梳子,和钟涵一起给多?多?梳毛。
这猫跑去外面疯了一天,毛里挂了好多?沙子。
梳下来的毛一团一团,因为不想风一吹再吹进船里,苏乙把它们团成一个球,没想到多?多?还对?自己的毛做成的球挺感兴趣,动动鼻子凑上来闻,给它之后,它还用爪子拨弄着玩。
他和钟涵看得起劲,都没注意到刘家兄弟什么?时?候走的。
“吱呀”一声,冲船头?这一侧的船舱门?开了,钟洺躬身出来,扫了一眼药罐道:“药喝了没?”
“还没,刚才有点烫。”
苏乙闻言伸手摸了摸碗,“现在?差不多?了。”
他端起来,一脸凝重,喝下去时?屏息凝神,生?怕一断就再也没勇气继续喝,药汤实?在?太苦了,碗底还沉了些药渣子,一口闷下去只觉得舌头?都麻掉。
苏乙鼻子嘴巴皱成一团,左右看着找水喝,突然嘴唇碰到一样凉凉的东西,他下意识张开嘴,舌尖立刻品到一股浓浓的甜。
这种甜和橘子干的甜还不一样,小哥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些许,看得出很是惊讶。
钟洺笑道:“刚刚他们兄弟俩送来的冰糖,我敲下来两小块,另一块给小仔了。”
他凑近问苏乙,“甜不甜?”
苏乙抿着嘴巴里的冰糖,眉眼染笑,这份甜很烈,一下子把药的苦涩都冲跑了。
“甜的,一下子就不觉得苦了。”
他问钟洺,“你没尝尝?”
钟洺莞尔,“我一个汉子,吃糖做什么?。”
他小时?候也爱吃口甜的,去乡里时?想要爹娘买糖果子、糖球吃,现在?长大便?不惦记了,汉子长到他这个年纪,再说爱吃甜的就是丢人了,要说爱吃酒、爱吃肉才不显得奇怪。
又跟苏乙讲,刘顺风和刘顺水也想从詹九那?里赁个摊子,银子都备好了。
“他们上门?时?我就猜着是为这件事,没想到开口之前先给我抖了个大的。”
他一想起来还觉得膈应,“不过摊子的事,说到底是咱们帮詹九揽生?意,咱们赚个乡里的人情?,他赚个跑腿费,我就也没多?难为,但也没说死?,只说赶明去乡里见了中间人再议。”
苏乙也觉得这样就好。
“犯不上为这么?一件事,以后就不来往了,村澳就这么?大,以后出海见了,互相不还都得搭把手。”
水上人出海是搏命的,不兴四处结仇,要是真有仇家在海上见死不救,回来后一口咬定没见过你,根本没处说理。
因娶了他过门?,钟家已和苏家、卢家里好几户人家不多?来往了,苏乙不想再多?添麻烦。
“起码他们还知晓主动上门告歉,咱们就当看了个卢雨的笑话?。”
他跟钟洺这般说,后者握了握他的手道:“这是你在卢家受的最后一桩委屈,再往后,这辈子,我保证不让你再多?受一份委屈,如果我哪日犯浑做得不好,你也尽管去找二姑、三叔他们告状,让他们来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