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洺:……
他是想好?了要先斩后?奏,却没想到怎么应对坦白之后的境况,本想说如果苏乙不细究,这?件事就此?糊弄过去就罢,可惜他夫郎小脑瓜也灵光,不是那么好?骗的。
“我不是故意骗你,确是怕你担心。”
他摸摸鼻子实话实说,“我下海捞了些海参去卖,你也知道,冬日里海参值钱。”
苏乙把自己的手从钟洺的掌心里抽出来,钟洺去抓,他又躲,直到第三次才?终于被钟洺抓了个正着?。
面对钟洺,他又有哪一次是真的有脾气,对方再辛苦,也是为了给这?个家赚银钱,让他如何能?真的生恼,如若那样,岂不是寒了人?心。
前?有桌子遮挡,两人?的十指交缠。
苏乙沉默几息后?道:“我虽知自己管不得你,但还是要劝你,你也知冷天?里泡冷水不是好?事,今日就罢,天?暖前?万万别再下去了。”
“你是我夫郎,怎么管不得,当然管得。”
钟洺表态,一口答应,苏乙看他一眼,像是不知该不该相信。
在他想来,若是不添新船,家里存银已是三五年都花不完,在这?个基础上慢慢积攒,总有一日既买得起新船,也养得起孩子,还能?给小仔出一笔丰厚嫁妆。
然而钟洺明显没有因?此?停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遇,哪怕已经?离开窄小的木船,登上了宽敞的水栏屋,这?样的日子似也不是眼前?人?所求的终点。
自己只是一个生在海边村澳里,没长过多少见识的哥儿,在志向一事上比不得钟洺,能?做的仅有担好?夫郎之责,让对方没有后?顾之忧。
苏乙终究没有细问,得知身?边人?乖乖在船上喝了姜汤,眉宇间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不少。
“今晚回?去烫脚时加些姜片进去,好?驱寒的,对了,等收摊以后?路过肉铺,咱们去问问有没有猪肚,要是有,煲个墨鱼猪肚汤吃,暖暖胃肠。”
晚上一煲墨鱼猪肚加胡椒,果真是吃的人?头顶和脚心一齐冒汗,驱寒又祛湿。
墨鱼切手指粗的厚条,下锅炒到微微打卷,猪肚反复洗干净后?切丝,略浇一勺黄酒,倒入水后?小火慢熬,汤色奶白,味道却浓。
墨鱼和猪肚口感相近,只要把握好?火候,都是爽滑筋道的,吃起来很有嚼头,自家煲汤舍得放料,一个大猪肚加一只大墨鱼,盛到碗里都冒尖,不用吃别的,光吃这?个下肚就能?混个五分饱。
这?之外还用蛎黄和鸡蛋混在一起,煎了八张蛎黄蛋饼,高高摞起,吃起来既有蛎黄的鲜又有鸡蛋的香,钟洺一个人?就吃了四张,苏乙和钟涵各分了两张,已是撑到快要打嗝。
煎饼时锅底抹了不少油,为了不浪费,收尾时苏乙洗了把蕹菜,切了几瓣蒜丢进去炒,直把锅底的油全都吸进菜叶子里,事后?往小铁锅里倒一瓢水就能?刷干净。
人?一吃饱,就有闲心想别的。
晚上熄了灯,苏乙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却察觉到一双手熟门熟路地探进自己贴身?的衣裳。
汉子的掌心并不光滑,而是生着?薄茧的粗粝,苏乙的呼吸很快被打乱,继而眼前?一暗,覆上来的身?躯遮住了窗外泄进的月光。
亲吻深而重,苏乙有些笨拙地回?应,抬手拥住对方的臂膀,感受着?绷紧的肌肉下暗蕴的力量,他轻轻发抖,却并非因?为抗拒和害怕。
夜色灼烫,垂落的床帐遮住了榻上的景致,即使留心去看,也只能?看见其下微微摇晃的床角。
钟洺昨晚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远没有到需要特意吃海参的年纪。
白日里陪夫郎出了半天?摊子,买了两碗馄饨配油饼打发了午食,他说一句“有事要办”,离了南街来到怡香楼。
裘大头看起来刚睡醒不久,外衣披在肩头,一只鞋还没套上后?跟,两眼惺忪,脸上水肿,一看就知昨晚没少吃酒。
因?这?回?的分账和昨日不同,昨天?是走的楼里公账,今天?却是他俩私底下的小生意,合该避着?点人?。
于是裘大头喊上钟洺,要他跟自己进后?院,随即七拐八拐,把钟洺带到了自己住的小屋中?。
这?里一排灰瓦平房,供花楼中?的各类杂使仆役们住,大的其中?是通铺,挤一挤能?睡七八个人?,像裘大头这?等资历长的,大小算个领头的,早就搬进了两人?间,相对清净许多。
清净归清净,这?等夜里不睡白日不起的汉子,他们住的地方注定齐整不了。
钟洺甫一进门,就闻到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活像有两条发霉的臭咸鱼被人?塞在了被窝里,又闷了四五日,掀开后?怼到他眼前?,差点把他给熏个倒仰。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他强装镇定地忍着?。
“和我同屋的人?现在估计还在楼里相好?的床上,一时半会来不了,咱们不用管他。”
裘大头浑然不觉,他交代一句,反手关了门,屋里味道更浓,钟洺庆幸自己有憋气的本事,索性暂时不喘气了,这?决定令他看起来很是气定神闲。
裘大头背对着?钟洺,很快翻出一包银子倒在桌上。
“咱们是要做长久生意的,我不诓你,昨天?那五只黑狗参我卖了七十两。拿出十两给了帮着?说话的楼内哥儿,没有他,那富老爷不会如此?痛快掏钱,更抬不到七十两的价。”
钟洺点头,对此?没什么异议。
这?么一来剩下的就是六十两,按照七三分账,钟洺得四十二两,裘大头得剩下的十八两。
银子推到钟洺面前?,他没有犹豫太多,分出二两还给裘大头。
“这?两桩生意能?这?般顺利,全靠老大你帮衬,这?二两给你凑个整,虽是不多,也够打斤酒吃。”
裘大头没说自己和那哥儿其实都多拿了,那小哥儿不愧是怡香楼最近的红人?,着?实生了张甜嘴,把那老爷哄得是五迷三道,当场拍出一张百两银票,买下五只黑狗参,说是每次来时都要吃一只。
能?在花楼里出头的哥儿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也坚持要和裘大头三七分,直接留下三十两揣进袖,裘大头有样学样,额外截下十两,面对钟洺时只拿出六十两。
现今钟洺多分出二两,倒让他有些惭愧,细想来他压根没干什么,两天?之内就净赚几十两银,不能?再不知足。
“我光棍一条不怕什么,你还要养家糊口,别跟我客气。”
钟洺听?他这?般说,知晓裘大头定是没吃亏的,遂顺坡下驴,拿出一块布把银子裹好?,塞进怀里。
临要把钟洺送走时,裘大头又神神秘秘地给他塞了个红布包的小盒子,套近乎道:“你先前?成亲,我也没来得及送份礼,这?可是别处寻不到的好?东西,用的都是上乘药材与香料,助兴不伤身?。”
身?在花楼后?院,都是经?过人?事的汉子,钟洺哪还有不懂的,他想说不要,裘大头却一把塞他怀里,挑眉道:“这?东西寻常人?家也有不少用的,药铺、香铺里,你跟伙计打个招呼都买得到,别因?是从花楼出去的就觉不正经?,若是回?头觉得好?,再来找我,我这?还有,给你个实在价。”
钟洺算是看明白了,这?类似香膏的玩意估计也是裘大头的一桩私人?生意,赠给自己,也是盼着?自己改日能?成回?头客。
且裘大头说得也没错,正经?两口子不也有凑一起翻秘戏图之流看的,偶尔用一次,应当也不算出格?
他心思?微动,最终仍是收了下来。
第84章 两种香膏(小修)
这厢钟洺自怡香楼后院出?来,先行去了家沿路开的药铺,进去后见?一伙计趴在柜台后打瞌睡,他屈指敲了两下,把人叫醒后道:“你?们这里可卖搽手?的油膏?”
先前出?海捕带鱼时就?想?着给苏乙买,后来忙乱之中总是忘,今天裘大头给他的香膏却成了个提醒,趁还记得赶紧买下,不然冬天都要过完了。
油膏多用草药做,胭脂铺或是药铺都会卖,论好用与否,钟洺更信药铺里所做。
“有的有的,客官您稍候,小的这就?取来。”
伙计打起精神做生意,很?快拿出?两样瓷瓶,打开盖子给钟洺看。
钟洺问区别,伙计道:“这两样的底子都是猪油膏,左边的二钱银子一罐,加了白芷、黄芪,抹手?抹脸,一年四季都嫩滑不皲裂,这贵些的是五钱银子一罐,里面加了磨碎的贝珠粉和几味香料,味道更好闻,还有养容驻颜之效。”
一长串词听得钟洺犯晕,拿起来闻了闻,果然前一种只有淡淡药香,后者还多了一层馥郁花香,他下决定道:“要两罐五钱银的,你?给算便宜些。”
他出?手?大方归大方,讲价还是不能省的,伙计照例搬出?以?“小本生意”为开头的套话说辞,可钟洺自己就?是做生意的,哪里会入了他的道。
伙计后来见?自己不松口,钟洺也不掏钱,只好摆出?一副为难模样道:“给您便宜一钱银,算九钱就?够,再少了小的可没法跟掌柜的交差。”
钟洺嫌九钱也太?贵,只愿给八钱,耽误半晌,选择各让一步,按八钱半给。
他身上没铜钱,拿出?刚刚裘大头给的二两碎银零头,伙计收走去寻戥子称重,多了的绞掉还回。
等待的工夫里,钟洺在不大的药铺转了转,忽然想?到裘大头还曾说,那等夜里行事用的香膏,药铺也能买到。
既都来了,自己不妨问个价,心里也好有数,裘大头虽从自己这里赚了居中的好处,但赠的东西却是额外给的,一码归一码,他得知道这人情?值几文几两。
钟洺斟酌着开口,用词委婉,称银子的伙计立时明了,眨眨眼道:“您若要那物,咱们铺子里也有,皆是上好的,价钱公道,八钱一罐。”
“一罐有多少?”他厚着脸皮问。
伙计常做买卖,面不改色,指了指装油膏的罐子道:“和这个差不多一般大,只是更精致漂亮些,上面还有画呢。”
钟洺没问具体是什么画,总归不会是花鸟鱼虫,他以?前见?过一相识的汉子,随身带着相好姐儿给的香囊,里面装的香药就?是助兴玩意。
香囊上画的小图,饶是他看一眼就?觉得耳热。
钟洺问出?价钱,点点头,没说要,伙计也习以?为常。
香膏价不便宜,要是赶上精力足的汉子,用不了半月就?要添新的,何等人家经得起这么耗?
多有人好奇来问,问后却不买。
“收您八钱半银,余下的您收好。”
伙计拈着一小块碎银予了钟洺,又将两罐油膏递上,钟洺分别检查了一番,见?无误后当场往怀里一揣,抬步离开。
两罐油膏,他打算给二姑家送一罐,不止二姑,莺姐儿和雀哥儿也用得上,另一罐给苏乙,也能分点给小仔用。
凡是姐儿哥儿,肯定都喜欢香喷喷的东西,那便宜的油膏一股子药味,家里大小哥儿本就?烦了喝药汤子,想?来不会喜,索性便不买。
钟洺自药铺的方向转回南街口,却不知自己从怡香楼后巷出?来的身影,入了旁人的眼,这会儿正在自家摊子前说给苏乙听。
“别信汉子在床头说的话,那会儿他们为哄你?快活,什么鬼话说不出?口?”
金阿婆是钟家酱摊的熟客,每隔一日雷打不动地来打二两虾酱,逢人就?说苏乙的虾酱做得好,给他们揽了不少客。
是以?每回他们见?了金阿婆都觉得亲切,偶尔钟春霞和苏乙还会搬了杌子,和她?坐着聊聊家常。
此时她?正张着缺了两颗牙的嘴,扯着苏乙的手?,一脸语重心长。
“你?嫁的汉子不错,模样好,也能赚银钱,越是如?此越要提防着!阿婆告诉你?,这汉子但凡兜里有了钱,高兴了再灌二两黄汤,便没几个能管得住挡下那块肉的!”
苏乙还是第?一次听长辈当着自己面,说出?如?此直白生猛的话,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实在是不清楚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应对。
尤其是片刻前金阿婆还告诉他,说自己瞅见钟洺从乡里花楼那条街出?来。
“我看得真真的,错不了,就?是你?家汉子。”
苏乙听后自是心下震动,不过他不信钟洺会去那等地方,再者说,谁会赶着晌午去花楼?
他是没见?识,可也知道花楼做的都是晚间生意,天一黑就?亮灯唱曲,彻夜不休。
钟洺就算是真的去了,肯定也有缘由。
他思及卖了大价钱的海参,略有一番猜测。
“有劳阿婆提醒,等我家相公回来,我定与他问个分明。”
苏乙道声谢,几句话后起身送走这位热心肠的阿婆,才刚准备坐下,就?见?钟洺回来了。
有金阿婆说的话在前,他再看钟洺,神色难免没那么自然。
钟洺察觉到这一点,心里也犯嘀咕,要不是确信自己只在怡香楼后院停了停,而?裘大头的住处内只有死了八十天的咸鱼味,他都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沾了胭脂香粉,让小哥儿闻见?了。
“事情?办完了?”
听得苏乙这么问,钟洺摘下自己的褡裢拍了拍,“办完了,银子也取回来了,依着昨晚跟你?说的,额外的五只黑狗参,我托的那熟人趁昨夜卖了出?去,我俩分了账。”
他比划一个数字给苏乙看,难掩喜色,小哥儿很?是惊讶。
“这么多?”
钟洺笑道:“我也没想?到,那熟人尝了甜头,还要和我长线生意,我说冬日天寒水冷,只下水这一趟,再不会多了,下回且等开春。”
苏乙拿布巾一下下擦着跟前的酱坛子,他当下已觉得,这么大手?笔的主顾八成就?是来自花楼里,过去钟洺常在乡里走动,有熟人在花楼里做事,似也不是很?稀奇。
就?是不知汉子只是识得对方,还是也进过花楼。
按理说都是过去的事,他不该计较,但一想?到或许曾有别人和钟洺有过肌肤之亲,心里不免有些不好受。
钟洺眼见?苏乙快把酱坛子擦出?火星子,再迟钝也该看出?不对劲,何况他在这等事上素来不算多迟钝。
会是因为什么?
他脑筋飞转,想?到自家现在南街摆摊,来往识得他这张脸的怕是不少,自怡香楼的巷子出?来就?是熙攘南街,难不成有人瞧见?了?
遂干脆乱猜一记道:“方才是不是有人过来,同你?说了什么?”
苏乙手?上动作一顿,布巾啪地一下落到桌面上,被他慌张抓起。
钟洺了然。
“看来是被我说准了。”
苏乙转身去洗布巾,留了个背影给钟洺,低头道:“你?既猜得到这个,可猜得到人家来同我说的究竟是什么?”
他要看看钟洺会不会同自己坦白,若是会,那花楼之行多半真没猫腻,单是为了生意。
至于?为何能想?到去花楼……
他不愿细想?,不给自己寻不痛快。
钟洺凑过去帮夫郎干活,在水里抢走布巾,涮了两下。
“我猜猜,左不过是说,我瞧见?钟洺去了花楼……”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苏乙差点用擦桌的布巾堵他嘴,去花楼是什么光彩事不成!
“你?小点声。”
钟洺挑眉,“看来我猜对了,那你?怎不问我是不是真的去了,就?这么放心?”
苏乙甩了甩手?上的水,垂眸敛眉道:“我知你?无论去哪里,都是为着谈生意的就?够,一家人过日子,不该胡乱猜疑。”
小哥儿话音落下,起身欲走,后面的钟洺两下拧干布巾追上来,自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瓷罐。
“刚刚手?沾了凉水,你?擦干了试试这个。”
苏乙茫然接过,打开后登时鼻间幽香萦绕。
其中的油膏雪白细腻,依着钟洺所说,他用小指挑出?一点涂在手?背上,用搓热的掌心捂化,抹匀后一双手?都是香香软软的。
“这东西定然便宜不了。”
一听五钱银子,他咋舌道:“我猜二三?钱,没想?到还要贵。”
这么巴掌大的一丁点,都能买四罐子贝柱酱了!
苏乙活了十几年,从没用过这么金贵的东西,他握着瓷罐,“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早就?想?买了,只是总忘。”
钟洺道:“日日用得上的东西,贵就?贵些,总归是划算的,这一罐就?是和小仔一起用,也能用上一个多月。”
苏乙面上含笑,口中却道:“这么算也没多划算,一天也要十几文。”
“你?相公买得起。”
钟洺执起夫郎的手?握了握,“总之你?别不舍得用,用完了咱们再买。”
金阿婆来递的话成了夫夫这一日里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苏乙没有过多纠结钟洺与花楼的渊源,他信钟洺不会辜负自己。
钟洺若是喜容貌佳、腰肢软的,那么当初何必娶自己过门。
以?他的各色条件,哪怕成亲那会儿家中暂买不起新船,也能寻到更好的。
苏乙给自己喂了颗定心丸,傍晚收摊回家,再到吃完晚食,几个时辰过去心绪早已平静。
到睡前洗漱时,苏乙想?到新买回的油膏,他进屋去寻,好拿来给小仔抹一抹。
钟洺在门口处坐着扎虾网,家中做虾酱时用到的小虾,要用竹竿扎的虾网来捕,这样的虾网有好几只,里面最旧的一个是苏乙当初从舅家带来的,今天不小心挂在礁石上扯了个大洞,念及竹竿也老?旧了,有修补的时间,还不如?重新做一个。
白日里忙,想?做点什么只能趁晚上在家时,扎虾网不难,吃完晚食钟洺就?出?去砍了竹子回来,巧手?之下,这会儿新虾网已初见?雏形。
苏乙没打扰他,直接进屋取油膏,他先翻找褡裢,见?里面没有,随即想?到可能在妆台的抽屉里,过去一看,果然见?到了熟悉的小罐。
拿出?来时,他却注意到小罐旁边还有另一只罐子,外面白瓷如?玉,剔透生光,竟比卖五钱银子的油膏还精致。
钟洺半句没提,单是悄悄放在了这里。
苏乙心跳快几拍,疑心是自家相公准备的另一重惊喜。
他没动那瓷罐,默不作声地合上抽屉离开卧房,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入夜熄灯。
大被一掀,他借着月光,还真见?到钟洺手?里多了那只白色瓷罐。
只是什么东西,要在这种时候拿出?来?
没等苏乙想?明白,瓷罐已经被钟洺单手?打开,当中的香气与搽手?的油膏截然不同,同样是花香,却更浓烈,更甜腻,在合拢的床帐中兜头罩下,令人无处躲藏。
接下来他眼睁睁见?钟洺将罐中的膏脂挑在指间,借着被子的遮掩,送去了意想?不到地方。
小哥儿浑身一抖,扯起被子盖住自己,连双眼睛都不露。
怎会如?此,他早该知道钟洺不正经!
不仅晓得各种奇怪的花样,把他颠来倒去地摆弄,现下还拿出?这等玩意……
说不准过去不止去过花楼,还是那处常客!
小哥儿羞恼之际,开始不讲道理的胡思乱想?,偏又抵不过香膏的效用,在浓到几乎醉人的香气中,他一次次含着泪花,依偎在钟洺怀中,被送上颠簸的浪头最高处。
“阿乙,我打了水过来,你?从被子里出来擦擦身再睡。”
钟洺企图将裹在被子中的夫郎唤出来,后者却打定主?意当个撬不开缝的贝壳,死活不肯松手,只有?闷闷的声音自里头传出。
“那?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钟洺心知是自己今晚太得意忘形了,没和小哥儿商量就?用了裘大头给的香膏,以至于后来苏乙哭得枕头与身下的床褥一样湿乎乎,一个劲说“不要”。
如今更是彻底生?恼,躲在被子里不理他了。
怕苏乙一直不穿衣裳着凉,钟洺满口?答应。
“好,那?我出去,你?早些下来洗,水多放一会儿就?不热了。”
被子卷动了动,黑暗之中有?些看不清,钟洺疑心这是苏乙探出半只眼?睛看自己走没走。
他只得顶着心虚暂且离开。
卧房的木门关合,苏乙慢慢放下被子,露出脑袋,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片布,有?些地方还凉飕飕的,不擦洗确实没法?睡。
只是稍微一动,难以言喻的酸疼就?在四肢蔓延开来,尤其是大腿根,几乎要不会动了。
他红着眼?睛艰难下床,披了件上衣,凑到水盆前撩水洗起来,边洗边在心里想?,一会儿等钟洺进来,自己定要问个清楚,搞明白汉子的这些花样子都是自哪里学来的。
还有?那?香膏,以后绝不能再用,虽说自己也得了趣,可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
苏乙费劲把自己洗干净,再拿布巾擦干,套上贴身的小衣小裤。
他想?端着水送出去,一弯腰发现后腰也有?些难受,试了两回,情?绪上头,他干脆不管了,退回床边坐了片刻,刚想?赌气躺下,又顾及到床单上的狼藉,不得不再次爬起来。
房间?中浓香未散,当中还混杂着有?些腥膻的味道,搅得人头昏脑涨。
苏乙撤去床单后想?去箱子里拿条新的,半路忘记地上还有?水盆,脚趾狠狠撞了上去,疼得他“嘶”一声,眼?角重新窜出泪花。
“咣当!”
水盆被踢到时发出的声响,在暗夜中尤其明显,坐在冷清堂屋里的钟洺原地弹起,直接推门而入。
进去时他就?见苏乙蹲在地上,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委屈极了。
“怎不叫我进来倒水,放在这可不是要绊脚。”
他举着灯盏过来,查看夫郎撞疼的脚趾,苏乙将双足往后缩了缩,吸了两下鼻子道:“你?先?把盆端走。”
这时候就?算是苏乙要海里的月亮,钟洺也要跳下去给他捞,倒一盆水算什?么,他把木盆端走,回来时不忘蹲下擦干地板上的水渍,接着又任劳任怨地抱走脏了的床单,拿出新的铺上。
因要铺床,苏乙坐去了妆台前,圆凳上面没铺垫子,平日里坐着不觉有?什?么,这会子却怎么坐都难受。
他端着水碗站起,喝了几口?水,好歹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那?头的钟洺在折被子,展开抖落时当中掉出一物,一路向房间?另一端滚去,苏乙眼?疾手快地将其捡起,对着光一看,不是那?香膏又是什?么。
这东西拿在手里简直烫人,盖子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里面被挖走不少,属实是没少用。
小哥儿因此脸皮热得很,硬着头皮不松手,直对上钟洺的视线。
“这东西,是不是你?从花楼里得来的?”
坏了,这是要秋后算账。
有?些事可以隐瞒一时,有?些事钟洺却不想?说谎,况且东西都用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讲的。
“是裘大头给的,他该是在做这门生?意。”
“裘大头,是那?个在怡香楼做事的?”
钟洺点头,“正是他。”
苏乙沉默半晌,小声道:“所以还是从花楼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