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跟陆杨合不来,对他这个人是佩服的。
他说:“我娘也会做生意,早年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什么都尝试过了,直到我成亲前,她还会晒菌子卖。县里叫不出价,她在山寨里就没法收。要做个收山货的人,至少要谈个好价下来。山寨那么多人都琢磨过,就陆杨办成了。”
除了财力之外,还有魄力。
洪楚听见黎峰的娘也做生意,抬眸看他一眼,过了会儿,说:“黎老板,我们之间有善缘。去年我刚出门接管家中生意时,很多人不服气,还有水匪到我家码头生事,幸好你们几兄弟勇武,把人给捉回来了,否则我就会以‘小哥儿不吉利’这种可笑的理由卸任了。
“五叔说你们后续还遇见了几波匪徒,我实在不好意思,只好让他冷着你们,让你们免受牵连。这次请你来做护卫,一来我信得过你的本事,二来也是借机报答。摊位你们没要,我又用了陆杨的提议,采用了红榜之法。今天大集结束了,但生意还没结束。”
洪楚起身,跟他说:“我会在你们商号订一批山菌作为彩头,让这些大客商们都知道你们商号的名头。能留下几个客,拿下几单生意……还是老话,全看你们本事。”
黎峰这样的定力,都惊到了。
庆功酒开始了,洪楚要下楼宴客,不与他多说。
洪老五侧身让路,请他下楼,黎峰紧跟着过去,洪老五冲他抱拳,无声贺喜。
黎峰凝神,不让这个喜色冲淡他的警惕。
大集结束了,但洪楚还没安全到家,他的护卫之行还没结束。
洪楚跟人敬酒,他戴着一枚银戒指,与人碰杯时,酒水都会洒一些出来,银戒指没变色,他就喝。这一切都如此自然。
傍晚的酒席,开席就吃个晚饭,公布彩头,给大客商们贺喜。
彩头都是从商会成员家里采购,洪家出了布料,凌、白两家出了点棉花,再有黄家出了药材,季家出了香料,盛家出了一批茶,王家给了一批松墨,余下则是靠山吃山的山菌。
洪楚居中敬酒,让客商们都看看桌上的菌子菜。
“这些是我们运平府新流行的菌子菜,各位老板应当都吃过,没吃过的也都尝尝。我家爷叔吃了一回,顿顿都念叨,口味一绝。你们远道而来,路途遥远,我怕你们吃了以后,念念不忘,都给你们拿上一些。算我尽了地主之谊。”
靠山吃山的招牌在客商之间小有名气,对于只赶大集的客商,则相对陌生。
洪楚就提一嘴,话题再转,则是七个拿下彩头的客商们典当的扇子,都尽数归还。
扇子价值不高,最多也就是金子做骨,丝绢做面的一把扇子,典当了七十两银子。余下都是二三十两银子的货。
天热,拿把扇子好解暑。
这个小彩头立刻把场内气氛捧高,在座老板要给他敬第二轮酒,一声声“洪老板”喊着,都说他办事大气。
等到洪楚入席落座,跟商会成员坐到一桌上,再拿起酒杯,他原样碰洒一点,染黑了银戒指,眼底的笑意才淡了。
他不动声色放下酒杯,收了戒指,让人上好酒,撤了桌上的酒坛子。把这个庆功酒圆满办完了。
天色晚了,再迟有宵禁。
他们席面散去,洪楚让黎峰先回家。
“我有赖先生护送,就到这里吧。”
黎峰没走。他一路跟到洪家门外,今次护卫最后一道劫来了。
河岸的树上,有人射来暗箭。洪楚躲过了,周边家丁都嚷嚷着捉贼。贼跳下树,一跑三步远。黎峰拿弓,搭箭欲射,站他旁边的赖真给他后背撞了一下。
赖真用的刀柄,撞到了黎峰的护心镜上,传出“铛”的声响。
黎峰没管他,再次搭上箭,听洪楚说:“黎老板,你放过他吧,我好不容易安排的苦肉计。”
黎峰:“……”
对了,想起来了,洪楚好像是另有计划来着。
赖真找着机会说话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黎峰:“……”
算了,回家。
洪老五住在洪家附近的民宅里,但他今天要去“捉贼”,没法子招待黎峰,只说下次一定。
黎峰突然想到码头二次招贼的事。
贼喊捉贼,洪家真是熟练啊。
回家路上,黎峰稍作回忆,把洪楚说的话想了几遍,对洪家内讧一事,推测得七七八八。
洪楚上位时,有人在码头作乱,想把他拉下来。他应付过去,转头有样学样,让另一位竞争者更加“不吉”,没了货,赔了船,也没捉到水匪。
黎峰摇摇头,骑马回家,赶在宵禁前,进了巷子。
陆柳在外头等他,坐在帐子里。
陆杨也在,兄弟俩坐外头闲聊。互相吹牛,说着有钱了要怎么花。
没能去大集摆摊,他们都很遗憾。
黎峰下马,跟他们说:“大生意来了!”
陆杨家也不回了,跟着他们夫夫俩进屋。
黎峰一天没怎么吃喝,晚上到家,陆柳围着他招呼,上菜的功夫,黎峰就把洪楚的订单说了。
今晚的庆功酒,每桌都上了菌子菜。拿到彩头的客商就算了,别家老板吃着喜欢,有可能会去码头拿货。
陆杨听着跺脚,“哎!我们应该在城里开个铺面的,码头那么远,这些客商不一定愿意去。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天也热。”
陆柳给他也拿了一碗绿豆汤喝,加了好些糖。
陆杨拿勺子搅拌,迟迟没喝到嘴里。
黎峰大口吃饭,吃到中途,顺哥儿也凑过来听,说两个小宝都在娘屋里玩。
等黎峰吃完饭,四人接着说。
陆杨早没做好准备,再次出货,没法从别的客人那里调货。胜在兄弟们来送了一次货。
人今天到的,要歇两天再走。明天过去,就让他们早点回山寨,让寨子里的人抓紧送货过来。
陆杨才受过财神爷的点拨,想着预定货物的事,现拟定了章程,借着大集的东风,他可以到客商云集的地方,比如民富路的客栈,还有府城的各大镖局、车马行,过去找人谈生意。
大家都是生意人,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客商们到别地,去寻找买家的时候,指定也干过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杨要带上黎峰一起去,黎峰跟着洪楚好几天,客商们对他眼熟,带着他过去,能沾沾洪家的面子,让人能听他把话说完。
既然是借着大集的东风,定价就按照大集的标准来,要低于市价一点。
洪家能采买山菌做彩头,就是品质认定。他们再压一点价,给点优惠,参考大集上的返点比例,给客商返点。限定时日。
在期限内下订单,就有优惠、有返点。过时来买,就是常价,也没返点。
因没现货,他们可以先拿定金。
再是乌平之说过的,大生意是可以送货上门的。
这批客商来赶大集,根据各家需求和路程,有些人一年只来府城一次。指着他们过来拿山菌,这笔生意就没戏了。
他们可以送货。定金给了,送货再付尾款。不用跑第二回。
黎峰说:“忙过秋收,寨子里闲人多,我们可以请几个老镖师带路,自家人送货。省好些钱。”
陆杨见过乌平之后,对此有过考虑,他说:“我们先大方一些,在府城做生意,要把商号做大,跟镖局、车马行的关系都不能太差。我们是自家送货到府城,客人都是在码头上货,跟他们往来少。这次难得有机会,我们要舍点钱财。这些人就跟运河上的水匪一样,上路以后,说不准的事。我们结交一番没坏处。这点银子,让兄弟们离家,跑那么远,也不值当。”
生意好了,兄弟们送货都嫌慢,还要更多的人手上山捡菌子。他们的车队还没全部换上马匹,往来送货的人,还有用骡子车和驴车的,速度不等。承接不了外地的运输。
黎峰听了,皱眉想想,点头赞同。
“行,到时我去镖局和车马行谈。”
陆柳听他们说话,插不进嘴,就认真记着。
等他俩停顿的时候,才小声问话:“我能帮忙不?”
陆杨要带他去码头,“这阵子肯定忙,能不能成交另说,过来看货的商人不会少,你跟顺哥儿都去码头铺面待着。在码头卖货,和守着小摊子差不多,都是面对一个个的客人,你过去听听响,开开眼。”
陆柳听说他也能去码头铺面,当即扬起笑脸,脸上飞红,兴奋得不行。
生意的事说了,黎峰又说了些旁的。
比如这几天的见闻,他着重说了当铺和钱庄,又以钱庄为主。
陆杨听着,低头看看,觉着他好朴素。
他都没买过首饰,原来还能当活钱用。
想来也是,还有人当衣服鞋袜呢。
再是钱庄,他以前做小生意,难得去钱庄一趟。
上回去找乌平之,都在说商号的事,还没聊到钱庄。这要留个心眼,有机会问问。
然后是洪家内讧的事,这件事陆杨听得认真。这是谢岩和同窗们当做例题的事情,谢岩当时的推断是“贼喊捉贼”,黎峰再带回一些消息,侧面有了印证。
说起洪楚,黎峰转头对陆柳说:“小柳,改天你出门,多买几个银戒指,我看洪楚是拿来验毒的,好方便。”
陆柳震惊:“怎么还有人下毒?”
陆杨好奇后面的事。
黎峰说了洪家门口的一出戏。
陆杨就叹道:“好狠一个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手,我都不敢花他的钱了。”
黎峰显然忘记了花钱做什么,他顺口就问了。
陆杨说:“点花魁啊。”
顺哥儿终于听懂了事情,低低笑了起来。被黎峰瞪了一眼。
陆柳也低低笑起来,忽略黎峰的视线,问陆杨:“哥哥,那我们还去点花魁吗?”
陆杨点头:“点啊,我肯定要跟他结交一番的。”
他感觉得出来,这是同类。他们会很有话说。
与人结交,需要花一番心思。
陆杨说:“我们都是小哥儿,点花魁就不点哥儿姐儿的,就点男人。这样他肯定喜欢。到时候就叫一批男人上来,我们也点评点评,让他们扭一扭,唱一唱,也脱脱衣裳。”
黎峰:??!!
顺哥儿捧着小碗,绿豆汤都没滋味了。
他发出“哇”的惊呼。
陆柳不好意思,但实在感兴趣。
他眼巴巴看着黎峰,说:“大峰,我能不能去长长见识?”
黎峰:!!!
“谢岩!谢岩在哪里!”
陆杨笑呵呵道:“他今日休沐,财神爷过来玩,本来说帮忙摆摊,我没去,他就跟谢岩聊学问。话匣子开了收不住,这不,都没跟着我,只顾在家读书写文章了。”
黎峰说:“他读圣贤书,你没跟着学一点?”
陆杨掏掏耳朵:“你在洪楚面前也这样说话?我看他很欣赏你的。黎峰,黎老板,我劝你懂事点,以后能不能挣大钱,还看你会不会捧着人呢!说实在的,你最好帮我们踩点,提前去楼子里逛逛,看哪家男人多,哪家男人好看,哪家男人吹拉弹唱全都会。到时我把洪楚请去,以后财源滚滚!以后你娘你弟弟你夫郎你孩子,都跟着你享福,你回家给你爹修墓,给族里捐银子修祠堂,让你们寨主当上大族长,你光耀门楣,美死啦!”
别说黎峰了,陆柳都听得目瞪口呆。
天呐,他哥哥画饼子的本事才是一流的。他要好好学着!
“东风”有时限。隔天一早, 他们分作两头出发。
陆杨先带两个弟弟到码头铺面,黎峰去镖局和车马行转转。
一清早的,就有客商来看货。
陆杨把铺面收拾得好, 客商进店, 都连连点头,说里头装点得好。
谈生意以陆杨为主,顺哥儿会帮着清点货物,他之前来过码头铺面,对铺子里的事务熟悉, 陆柳则跟着陆杨学着。
菌子他熟悉,都知道价位, 听听哥哥怎么说,后面再有客人来, 他跟着过去招呼。
双子生的样貌也让客商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很多人跟兄弟之一说完话,转头又见一个,还懵了下, 再才发现这是兄弟两个。
陆杨就带他们一天。能去码头铺面看货的,都是想拿货的,留客简单。尽量往后压一压, 跟人说说季节的影响。
最好让人预定货物,这样能有足够的现货应对犹豫的客商,用现货当锤子, 一锤定音。不能就给现货。说两句场面话, 讲漂亮点,比如说跟他投缘,调一批货给他。
陆杨则拿着订单, 再跟黎峰跑一趟镖局和车马行。在这里谈成送货的生意后,就近跟在场的客商们卖卖山菌。
这里说完,他俩再去民富路附近的酒楼客栈转转,继续找客商卖菌子。
根据往年的情况,夏季来的客商都走得早,大集结束之后,待个三五天就走完了。只是歇脚而已。
他们要抓紧把货物运出去,要挣秋冬两季的银子。
三五天的功夫,够他们忙成小陀螺。
家中的早饭摊子没空着,早上,陈桂枝赶着马车去卖早饭。幌子挂出去,都认得招牌。
老顾客过来买包子喝汤,尝尝味道,发现还是那个味儿,找她一问,才知道这摊子是家庭作坊。
陈桂枝会说话,说这都是家里人拿手的绝活,“擅长做鱼汤的不烙饼子,烙饼子的不做包子,我们这些,分了三家才凑出这个数,你们尽管吃,没有不好的!”
她都不用人帮忙,一个人就把摊子支起来了。让王丰年夫夫俩和赵佩兰帮着看孩子。
等回家了,她还要念叨念叨王丰年夫夫俩,说他们:“还是过来好吧,就说忙不过来。请个人多费事?我们几个都能招呼齐全了!”
王丰年跟陆二保都乐呵呵说是。他俩来之前,没想到会这样忙。
赵佩兰还想跟她一起去摆摊,怕她累着。
陈桂枝说:“你们三个都老实,看两个孩子正好,多带个人出去,就是孩子逗你们了。”
三个老实人:“……”
他们忙着,陆杨陆柳一天天不见人影,贺夫郎过来玩,都是跟长辈们说说话。
刘有理给他银子,让他出去买了鸭蛋和盐,他腌制了很多鸭蛋。过阵子就能出去卖钱了。
日子有了盼头,贺夫郎的脸色都好了,说话时有了精神,眼睛亮亮的。
陈桂枝问他:“打算去哪儿卖鸭蛋?”
贺夫郎说:“我买鸭蛋的时候问过掌柜的,他说他试试味道,合适的话,他就收了。”
鸭蛋大,比鸡蛋贵一点,夏季不耐放,能有一文五、一文八一枚。做成咸鸭蛋,价格翻倍。能有三文、三文五一枚。一般店里卖,是四文钱、五文钱一枚。
陈桂枝让他在手里留点银子,她不跟贺夫郎念叨刘有理的不是,而是说:“你过来陪读,要照顾男人的吃喝住行,这哪一样不用银子?你手里有点铜板,以后买蛋买盐都方便,转手就能挣到钱。你一次全给出去,下次再伸手要,你男人还说你不会过日子。其实你自己也苦。何必这样?留一点本钱在手上,挣的银子交出去就行了。”
贺夫郎还没这样干过,他以前在家里,也没谁教他。他听着有些怕,坐一边想想,又觉着有道理。
他每回找男人说银钱不够的时候,男人就要发脾气。他给男人铜板的时候,男人脸色就会好看一些。
他也不是拿来乱花,留个一串钱就行了。这些够他买鸭蛋买盐,再买点酒,数着日子,就能换出银子。
贺夫郎说:“谢谢婶子,我记住了!”
家人都忙,谢岩插不上手,只能好好学习,认真读书。
陆杨说了,就这几天,忙完了就好好照顾他。
谢岩自是说不用照顾。离得这么近,早晚都能见到,夜里还睡一窝,没什么好照顾的。
他表现得懂事体贴,得闲的时候又很不是滋味。
凭什么黎峰能帮上忙,他就帮不上?大家都在做生意,就他一个人在读书。哎!
中午他不回家,跟季明烛他们一起去外头的小饭馆吃饭。
季明烛问他:“你夫郎怎么不给你送饭了?”
谢岩反问他:“你有夫郎吗?”
季明烛:“……你为什么这样问?”
谢岩说:“看起来没有。”
盛大先说:“他有,他夫郎跟他青梅竹马。不爱搭理他。”
季明烛当即拍桌:“就你话多!”
谢岩笑了起来。
季明烛的夫郎不搭理他,哈哈哈哈!
还是他家净之好,白天太忙了,晚上还会穿肚兜哄他。嘿嘿。
他们一起下馆子,点几样小菜,付钱的时候平摊。
谢岩数着铜板,顺道给他们说月底吃饭的事,“我生辰,找个酒楼吃饭,我们一块儿聚聚,我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
他们问是什么朋友,谢岩说:“县里的朋友,跟我一起长大的交情,也是书生,现在在私塾上学,今年也要去赶考的。我们到时一起去省城。”
能同行赶考,就是通过了科试。虽在私塾,却有学问。季明烛和盛大先都点头答应了。
忙时不知日月。谢岩最近都是自己上下学,没人接送了。
这天,他从府学出来,都没往周边看,转道就往家的方向走,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瞧,发现是黎峰。
谢岩左瞄右看,没见着别人,不由问他:“怎么是你来?你怎么一个人来?”
黎峰的笑容很怪,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有几分同病相怜,像是赌气,又似乎很想笑。
谢岩:?
谢岩后退了两步。
黎峰干咳一声,道:“陆杨交代了我一件事,这件事我办不了,过来找你帮忙。”
谢岩瞬时理解了他的复杂心情,乐滋滋过去了。
“什么忙?”
黎峰说:“去花街,逛楼子,看看哪家的男人俏。”
谢岩:??!!
他立即又后退了。
他头也不回,嘀嘀咕咕说要回家告状。
这件事非得找黎峰的娘好好说说,这么大的儿子,眼看着就要烂掉了!必须得好好管管!
黎峰看他受惊的样子,心里平衡了。
他追上谢岩,跟他说:“你回家问问陆杨,这事真是他交代的。你最好跟我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骚男人勾引你夫郎。”
谢岩:!!!
谢岩的心里波涛汹涌,把他冲得找不着北,根本理不清现在是什么想法。
回到家里,他想找陆杨,陆杨还没回来。
黎峰让他去问问顺哥儿,“顺哥儿都知道。”
谢岩心中更是震惊。
顺哥儿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他扭扭捏捏把顺哥儿叫到一边问话,问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黎峰过来提醒顺哥儿,“陆杨是不是要我去踩点?”
顺哥儿重重叹气。
“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去呢?”
谢岩问他:“去哪里?”
顺哥儿说:“去花街,点花魁。杨哥哥说了,要点男人,让男人唱唱跳跳脱衣裳!”
谢岩的天塌了!
黎峰笑得震天响。
今晚没能去踩点,谢岩坐门槛上等着陆杨,人一回家,就被他拉到屋里问话。
谢岩委屈得很,“净之,你为什么要找别的男人?”
陆杨刚从码头铺面回来。客商们走了,但他们让铺面爆火,天天满客,在码头带动了别的商人来看货,把好生意续着,让他继续忙着。
他大口喝茶,问谢岩:“什么男人?”
谢岩说:“就那什么花魁。”
谢岩看过话本,知道很多风雅之士喜欢给人赎身。
他还听黎峰说过码头的暗门子多,他也去过码头,心里担忧得很。
他说外头的野男人一点都不好,见了谁都是那一套,其实只喜欢银子不喜欢人的,让陆杨不要上当。
“都没有我好,你在家看我,还省钱。”
陆杨听他长串长串的说,回过味儿了,放下茶杯,起身过来,围着他转圈圈,扯扯他的衣裳,又戳戳他的脸蛋。
谢岩站这儿,给他戳,给他扯,还被他上嘴亲,上牙咬。过不多时,夫夫俩就抱到一起,口齿较劲,比着亲。
甜完嘴,陆杨再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松松力道。
“把我勒坏了。”
谢岩还抱着他不放,“你怎么想的?”
陆杨逗他:“谁跟你告状的?”
谢岩如实说了。
黎峰讲的,顺哥儿作证的。
陆杨想了想,给谢岩也安排个差事,让他转移注意力。
“这件事是我让他办的,我之前见过洪楚,说好了一起去点花魁的。这几天的生意忙完,就该去了。我又没去过,万一吃亏了怎么办?就说让黎峰帮忙踩点看看。他跟你说了正好,你也出去散散心,帮我盯着点黎峰。”
谢岩动动耳朵。
陆杨继续道:“他万一相中了别人,柳哥儿怎么办?这是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你帮我盯着他。”
谢岩接下了这个差事,出去吃饭,饭后,在巷子里遛遛狗,跟黎峰打个照面,他笑得阴恻恻的。
黎峰:“……”
这小子中邪了吧。
次日,谢岩再次放学,又是黎峰来接他,两人结伴去逛楼子。
谢岩早有准备,早上出门时带了身衣裳,放学就到学舍换上,这时出来,不穿书生袍服。
黎峰说:“这有什么用?你一身文气,藏不住。”
谢岩不理他,两眼都盯着他,防贼似的。
黎峰:“……”
陆杨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怎么这德行。
城里有花街,他们不用找别的暗门子、小院子,直接去花街就行了。
和府城其他街连街的店铺一样,花街的铺面都做同一样生意。过了花街,再走几条街,还能到河边,上花船。
今天不去花船,两人就到铺子里坐。
府城的青楼没有分性别,沿街站着的,楼上抛手帕的,哥儿姐儿汉子都有。
这些人都穿得艳俗,和客人们的装扮区别很大。
黎峰带谢岩沿街走了两趟,催谢岩快点选。
“我晚上不想住这里,要早点回去。”
谢岩说:“谁知道你想不想。”
黎峰眯了眯眼,“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回不了家。”
谢岩闭上了嘴巴。
他俩顺着次序进,一家家的点男人。
男人是可以点男人的,青楼的人见多识广,多瞄他们两眼,留个意味深长的笑,没谁说什么。
每家的男人人数不超过五个,有的只有一两个。做这行的男人还是太少了。
谢岩直说太少了,不够数。
老鸨说:“客官,重要的不是数量啊,数量再多,您不喜欢有什么用啊?”
他说完,站在桌前的三个男人都同时抛媚眼。
谢岩受不住,连声咳嗽。
黎峰拆台,跟老鸨说:“对,就是这样的,他喜欢这样的。还有吗?都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