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很有礼数,上门还带了礼物,这让空手过来的谢岩目光顿住,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有八百里的差距。
他安慰两个岳父:“你们别怕,他是个好人。”
本来就是好人的黎峰:“……”
哪里来的人,话都不会说。
陆家的屋子破,家具不多,堂屋一张方桌吃饭用, 来客人就当茶桌用。
黎峰高大, 身材魁梧,进门都要矮一头,他们家用着挺好的桌子,等他坐过去,都显得小气。
两个爹还是拘谨局促, 看黎峰落座,表情更慌了。
谢岩心中叹气, 这个家还得靠他。
他跟黎峰搭话:“我是家里哥婿,我夫郎去亲戚家串门了, 过会儿回来接我。”
他不会唠嗑说家常,话匣子才打开,就说到了夫郎身上。
黎峰竟也跟他聊得上。他上次送陆二保夫夫俩去上溪村的时候,知道两家是同一天办喜事的。
他还记得, 他迎亲那天,和陆家屯出来的迎亲队面对面相遇了。高头大马,吹吹打打, 也气派着。
黎峰与他客套:“我知道你,我跟你同一天办喜事的,成亲后都挺好的吧?”
谢岩很自豪:“很好, 我夫郎很厉害!”
很厉害跟很好能摆到一起说?
黎峰笑道:“我夫郎很乖。”
他不知道, 他一身的得意儿藏不住。
谢岩:?
你在比什么?
谢岩说:“我夫郎做包子好吃!”
黎峰:?
你较什么劲?
黎峰说:“我夫郎炖鱼汤好喝。”
谢岩挺胸:“我夫郎会杀鸡!”
黎峰坐正:“我夫郎会养兔。”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视线相对,谢岩继续道:“我夫郎宠我!”
黎峰得意:“我夫郎喜欢我!”
他俩一人一句, 莫名其妙攀比上了。
旁观的陆二保跟王丰年一阵无语:其实你们夫郎不是你们夫郎。
他们心里想着,然后持续慌张。
怎么办,两个哥婿为什么会碰上,下雪天不好好待家里,出来串什么门?
一个串门就算了,怎么两个都来了?
这要怎么办?待会儿陆杨回来碰见了怎么办?
黎峰感知敏锐,虽在跟谢岩说话,注意力却在陆二保跟王丰年身上。
既然人家不自在,他就不多留。
再跟谢岩比两句,他就提出告辞。
谢岩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聊夫郎的人,怎么说走就走?
他不会留客,黎峰说走,他直接点头:“好,下次再来。”
两个爹听闻他要走,心情放松了。
他们心里不好意思,嘴上客气道:“这就走了?留下吃个饭吧?”
黎峰不吃了:“我还要给老丈人送柴火,就陈家湾,送完柴我就回去了。”
去陈家湾送柴火?
那不正好跟杨哥儿撞上!?
陆二保和王丰年震惊得目瞪口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做人果然要诚实,诚实的人才不会被命运捉弄。
他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不让黎峰走,说什么都要留他吃饭。
谢岩看得好迷惑。
不是怕这个侄婿吗?走就走了啊,留什么啊?
黎峰想得简单,可能二舅两口子内向怕生,不知怎么招待他,心肠还是好的。
但他真的不能留了,难得什么事情都没有,走访完这两家,他就回去跟夫郎猫冬,不知多快活。
他推辞的时候,谢岩从他们三人身旁经过,到门口张望。
雪停了,陆杨还没回来。
谢岩想去找夫郎,他说:“爹,雪停了,我也走吧。”
陆二保跟王丰年愣住,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走?
他们想想,谢岩走了也好,等会儿陆杨回来,还能装一装。
他们连声道好:“行行行,你路上慢点儿,小心别摔着。”
谢岩:?
为什么不留他?
他委屈了。
“我去找柳哥儿。”
说着,他真跨出家门。
两个爹:???
你凑什么热闹!
他俩又急急忙忙过来留他吃饭:“吃了饭再走,刚来就走像什么样?”
黎峰没人拦着了,也出了屋,往骡子车那边走。
陆二保看见,又抽身去拦他:“诶诶,大峰,大峰,吃个饭,今天头一次上门,怎么也吃个饭再走。”
谢岩跟黎峰搭话:“我夫郎是去陈家湾串门的,你把我捎带上,省得我走路。”
黎峰答应了:“行,走。”
陆二保跟王丰年傻眼了。
你们走什么走?还要一起走,到了陈家怎么办啊?你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们没办法,一人拦一个,连拉带拽的,把人又安置到了堂屋里,怎么都要留饭。
不知道怎么办,先在家里捂着吧。
万一跟陆杨碰面,在他们家,总比在陈家好。
他们这样想着,然后直到吃完饭,都没见着陆杨回来。
两个爹:“……”
他们留不住黎峰了,一个早上不到,两个人愈发苍老,看黎峰去赶车都摇摇欲坠。
这下谢岩不好离开了,只好留在家中,看顾两位岳丈。
陈家湾。
陆杨早上过来,带了二十个猪肉白菜包子。
包子是用家里原有的旧蒸笼蒸出来的,他做的小包子,一口吃一个。
他知道陈家人的品性,尤其是陈老爹。心中怨气少了,感念养育之恩,却不会掏心窝子,上赶着父慈子孝。
没这必要。双方正常往来就行。
纯肉的包子他暂时不会给,这会让陈老爹认为他日子过得很好,更会咬着他不放,非逼着他拿钱出来。
大包子也不行,拿少了,不够看的,回来惹人生气,到时啥话都不用说,白挨一顿骂,包子也白送了。
小包子就不错,瞧着小,二十个摆一起也不少。
每一只都透着油色,白面暄软,一点油色在上点缀,看着就喜人。
陆杨还是吃过早饭出来的,算准了时辰,这时候过来,再吃包子,吃不了几个,这点数量完全够了。
他来的时候,陆三凤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家里柴火少,大冷的天,全用冷水洗,她受不了那个冻,烧热水又没多少柴火,放温水没一会儿就凉了。这衣服不好洗。
陈老爹最近上火,把银子捏得紧。怎么都要等黎峰的柴火送来,不愿意去买。
家里做豆腐还要用柴火,陆三凤洗衣裳多烧点水都要被念叨。
她是窝里横的性子,原来还有个陆杨能使唤,可以骂骂。现在她不敢顶撞陈老爹,又使唤不动两个儿子。
老幺气性大,说一句能闹翻天。老大对说亲的事埋怨,她说老大,不说老幺,老大也得闹。
把陆杨嫁出去,换来了银子,她一分花不着,还成了家里最下等的人。两个儿子都能指使干这干那。她的怨气比鬼都重。
看见陆杨回来,她的喜悦不作假。
如果她下一句没说“你把衣服洗了”,那真是好慈母。
陆杨才不洗,他勤快,也会偷懒。
原还觉着他回来一趟,连包子的数量、大小都要算计,实在不孝。
陆三凤一句话,把他的良心锁起来了。
想那么多干嘛,等他过上好日子再说。
陆杨笑眯眯拒绝了:“娘,我洗衣服没有你洗的干净,再说,我都嫁人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好意思让我洗衣服啊?”
陆杨从陈老爹那里听说了棉衣事件,他活学活用,笑容坏坏的:“而且我家大峰可看不得我受委屈。”
陆杨说完“我家大峰”,心里呕了下。
他想着,还是“我家状元郎”叫着舒心。
但黎峰的名头好使,陆三凤想到上回黎峰过来的凶恶样子,打了个哆嗦。
陆杨来的时候,天上还飘着小雪。
一般人家都没有下雪洗衣裳的,他看陆三凤在雪里洗衣裳,心里也不好受,回屋见了陈老爹,寒暄两句后,就说他:“爹,你真是太久没有回村了,你出去转转,家家户户的院墙都透风,谁都能瞧一眼。我们这样体面的人家,怎么能让娘在大雪的天气洗衣裳?别人看见了都要笑话。”
那也不是陈老爹让她洗的:“你娘懒,堆了好些,一直盼着你回来。”
原来想回门的时候让陆杨洗,回门的事不提也罢。
后来陈老爹在县里分别遇见了陆杨跟黎峰,这两个,一个说要来送包子,一个说要来送柴火,陆三凤又惦记上了。
他们在县里时,外面的棉衣也是能穿一个冬季的,回村以后,还是老样子。
只是他们做豆腐也算体力活,出了汗,里面的衣裳穿不住。再不洗,就没得换了。总不能拿钱去买新的,谁家这样过日子?
陆杨:“……”
就知道陈家人不值得同情。
他不客气,直接转话题,继续骗人。
“对了,爹,上次跟你碰面后,我就回去跟黎峰商量了,他是拿不出来银子了。”
陈老爹立即沉了脸。
陆杨安抚他,“您别急,我跟您算算,黎家老爹去得早,他们一家就是老母亲带三个崽,黎寨那边,你也知道,靠着山,砂石多,地里不出粮食,前些年才新分了地,有了新村。种地能有几个钱?
“黎家就黎峰一个人打猎,他是能挣钱,但你看看,聘礼二十两,新房修了,这怎么也得十两八两的,又添置了田地,我还没细算,约莫也要个三十两。他才多大?这次娶亲真是掏空家底了,眼看着年节到了,他不会再进山了。你等他挣钱,那得明年。
“打猎就是靠山吃饭,万一没遇见好猎物,打不着鹿,碰不见野猪,就几只山鸡野兔的能有几个钱?就够养家糊口的。我不是向着他,真有钱我就给您拿来了,你把作坊开起来,对我也好。是真拿不出来了。”
陈老爹盘膝坐炕上,拧着眉头不语。
他拿包子吃,一口咬下去,发现这包子居然不是纯肉馅儿的,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出嫁前都怎么说的?回来几次,都这样气我,真是白养你了!这么点大的包子,都舍不得放肉,你爹吃你两个包子,还能把你吃穷啊?”
陆杨苦笑:“爹,黎峰那性子你想想,我能拿这一篮子包子过来都不错了。”
篮子也是精挑细选的小篮子,白布揭开,里头满满当当当都是包子。
可惜,陈老爹是精明人,他哼了声:“这点伎俩,还想骗你老爹。”
陆杨知道这点小东西骗不过陈老爹,面子功夫得做嘛。
他笑道:“爹,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今天过来就说这个事,得早点回去了,家里一堆活呢。”
陆杨很想直接让陈老爹趁早开作坊,但他上次已经劝过,给出了主意。他暂时没有更好的法子,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
相比老大的亲事,那肯定是作坊重要。有了作坊,攒出银子,亲事算什么?黎峰二十三岁才说亲,谁嫌他了?
今天过来,陆杨的目的依然是让陈老爹抓紧开作坊,但他是侧面打消陈老爹不切实际的念想。
只要后续没有银子送来,陈老爹看看花销,再看看每日进帐,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陈老爹不让他走:“你都来了,黎峰应该在等你吧?那你别走了,外头下雪,他等不了多久,等他来了,你当我面跟他提银子的事。”
陆杨:???
什么,黎峰要来吗?
黎峰为什么要在下雪的日子到陈家来?
他们关系好吗?隔着村子呢!将近十里路,串什么门!
这个消息让陆杨惊慌,他演得好,笑道:“爹,你也不看看外头什么天气,他怎么可能过来?”
陈老爹说:“你们家有骡子车,他要是不来,你为什么借别人的驴车用?”
陆杨:“……”
这不能怪他,驴子跟骡子的价位不一样,有骡子的人家少。再说,傻柱家殷勤,乐意把驴子车给他使,他为什么不用?
陆杨张口就来:“骡子病了。”
他了解陈老爹,欲擒故纵道:“外头还在下雪,我就在家歇歇。这样,你中午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做。”
一顿饭,陈老爹吃得起。
他让陆杨看着办。
小包子一口一个,陈老爹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
要不是家里缺银子,他急着开作坊,他真舍不得把陆杨嫁出去。
陆杨出嫁,家里伙食都不对味了。
陈老爹想了想,说:“做炖荤菜,你娘被你惯的,做饭的本事都没了,荤菜到她手里真是浪费。”
陈老爹还说:“我想给老大说个会做饭的媳妇。”
言外之意,村里的人他瞧不上,村里一年四季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食材都没有,厨艺更练不出来。
陆杨不这样想,他才请了陆林两口子来帮工,陆林认为两家来往上了,饭点跟他家互换了一碗菜,虽是炒青菜,里头就加了豆腐,那味道也挺好的。
但他只笑不语,不对老大的亲事发表意见。
男人对娶亲之事的执念,可以称之为疯。
家里就一份银子,只够娶亲或者开作坊,他意思足够明白,再挑明了说,老大要恨他。
他现在麻烦事一堆,不好再树敌。
陆杨说:“那我去做饭。”
今天陈老爹铁了心,就是相信黎峰来了,是故意放陆杨过来打听消息,夫夫俩早商量好了不给钱。
陆杨做饭就做饭,他不赶客。
陆杨心里着急,也没法子,先去灶屋,看看家里有什么菜,给料理几样荤菜。
陈老大早等着他了,看陆杨进了灶屋,他跟进来,把灶屋门关上,质问陆杨:“你为什么不让爹给我说亲?”
陈家两个儿子,个子都一般般,像陈老爹,身高有上限。老大壮实些,长相也老实。成天耳濡目染的,大聪明没学到,小心眼不少。
这种人,陆杨闭着眼睛都能哄。
“我没有让爹不给你说亲,我跟爹说了,让他先开作坊,挣钱分你一半,你自己攒起来娶亲。反正他挣钱也是为了你们,你又没做错事,总不能因为家事耽误你。”
陈老大听得愣住,后面有什么话忘记了。
“你真这样说的?”
陆杨拿了腊肉。陈家人的饭量他熟悉,横刀一切,够四人份,就把余下的挂起来。
他边准备中饭,边点头:“是啊。你真的不用怨我、防着我,我都出嫁了,我能跟你们争什么?爹不可能给我分钱,我也盼着你们好。我就你们两个兄弟,你们好了,我就有依靠了。”
每家每户都这样说的,要讨好兄弟,不然以后没人靠着。
陈老大听信了,他说:“那你再劝劝爹,好好说说,你会说话,爹会听你的。”
陆杨眼珠一转,对陈老大有了笑脸。
“这件事我说不管用,爹防着我,念着你。现在就是为难,犹豫是给你娶亲还是开作坊。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的,现在一天天跑县城多辛苦,娶亲以后,就没银子了,家里不知攒多少年才能攒出开作坊的银子。但你先开作坊,攒一年就能娶亲了。这很好选择。”
确实很好选择,只要陈老爹同意分一半的利给陈老大,陈老大可以晚说亲。
可是陈家有两个儿子,给了老大,就要给老幺。
他一半,老幺一半,老爹就没了,老爹才不会同意。
陈老大说:“这事办不成。”
陆杨笑了,端着盘子经过他身边,低语道:“你跟老爹一人一半,老幺没有。”
陈老大高兴了。
就不该分给老幺!
陆杨让他别急:“你先想想,把话都理顺了,再去跟爹说,不然你磕磕巴巴的,他当你没有考虑好,这事就别想了。”
陆杨想,先缓缓,等他离开陈家再说。
不然拉他去对峙,他可能会挨打。
陈老大兴冲冲走了,老幺那个懒鬼也来了,他没别的事,过来点菜:“多弄点肉,再炒个鸡蛋酱。鸡蛋酱多炒点,我留着以后吃。”
这话说的,真是可怜。
陆杨应了,做不做另说。
到了中饭的时辰,没见到黎峰来,陆杨心中大石落地。
就是说,黎峰怎么可能冒雪来陈家。
中午,雪也停了。
陆杨在陈家吃不了两口饭,他放筷子早,跟陈老爹说:“爹,我趁着雪停,先回了,下次再来看你。”
都到饭点了,没等到人,也没必要等了。陈老爹同意他走,让他催黎峰快点送柴火来。
“我问他多少钱,他说不要钱。不要钱就不给我送了?有这个道理?”
陆杨没办法催黎峰,满口应下,出门就当耳旁风,把这事抛之脑后。
他赶着他借来的驴子车,出了陈家湾,往官道上去,再转道去陆家屯,接他的状元郎。
此时此刻,黎峰也从陆家屯出来,赶着骡子车,上了官道,往陈家湾走,去送柴火。
下雪天,出门的人少。
一条大道两辆车,面对面行驶而来,两个眼尖的人,都发现了对方。
陆杨看着黎峰。
黎峰看着陆杨。
陆杨揉揉眼睛,看看天,再看看大路。
天呐,这条破官道,还是改名叫冤家路吧。
还有黎峰,他是不是有病,谁大雪天出来串门啊?
黎峰目光不移,眉头皱起:“陆杨?”
作为一名优秀猎人,黎峰的观察能力非常突出。
他对陆杨的样貌很熟悉,同样一张脸,他曾看出两种不同的气质。他都把人娶回家了,还以为陆杨改了性子,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
直至今日,他们狭路相逢。
黎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需要细细比对,一眼就看出他眉目间的英气与眼神的震惊陌生和警惕。
这不是他夫郎。
这是他相看时,跟他拍桌叫板的人。
这是陆杨,那他娶回家的是谁?
但勇者有了软肋,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念着弟弟,陆杨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 假意问候, 以做试探。
“你怎么来这儿了?”
黎峰的眉头皱得很深,显得凶神恶煞的。
“我娶的是谁?”
陆杨:“……”
还真被认出来了。
碰面之前,陆杨预想过这种情况。
县城太小了,他们在西边的村落聚着,见面是迟早的事。硬瞒、死不承认是行不通的。
人心起疑, 就像眼里长针,这事过不去。
坦诚相告, 这事才有得商量。
陆杨赶车靠近,以便观察黎峰的神态。
他说:“你娶的是我弟弟, 他叫陆柳。柳树的柳。”
“陆柳……”黎峰低念这个名字,可能是和他相处了一些日日夜夜,深知他的体贴和乖巧,这名字念出来都温柔。
陆杨眯起眼睛, 把黎峰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捕捉,心中有底,直接给他把房顶掀了。
“你要是不满意, 我可以跟他换回来。”
黎峰:??!
他不换!
他放着好好的夫郎不要,把陆杨换回去做什么,两人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吵?
这是什么日子?他才不要过!
不同意换, 陆杨就把房顶给他盖回来。
“那你可以和离, 我现在在做点小生意,聘礼我会攒钱还给你。”
黎峰:????
他为什么要和离!
他娶都娶了,睡都睡了, 不是换就是离,这都是什么东西!
陆杨看他不同意换,也不同意离,反客为主:“那你要怎样?”
黎峰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
“你问我?”
陆杨坦然应话:“对啊,你都发现了,肯定很生气,我能理解,这事是我们兄弟对不起你,是换回去,还是和离,都随你。”
黎峰两个都不选。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过日子?”
陆杨演他,故作惊讶:“你还愿意跟他过日子?”
黎峰怼道:“我不跟他过日子,难道跟你过日子?”
陆杨膈应他:“对啊,我可是很后悔的,你家条件多好啊,你又有钱又有本事,我当初就应该听我爹的,嫁给你,吃喝不愁,万事无忧,我躺家里享福,别提多滋润了!”
黎峰真被膈应到了。
他不喜欢陆杨的性格,这跟陆杨本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有关系。
他十五岁就上山打猎,到十七岁就拉人搭伙,别人要跟他搭伙,又看不起他年纪小,倚老卖老,拿旧经验跟他顶嘴叫板,让他很不耐烦,在山里吃了很多亏,也惊跑了很多猎物,还遇见过一些危险。
这种事情连续两三年,他脾气越来越躁。打猎已经很累了,他不希望回到家里,还有人跟他这这那那的嚷嚷。不够烦的。
陆柳就很好,处处体贴他,满眼都是他。
明明那么乖,知道他为二田的事情闹心,还愿意主动挑担子,帮他规劝。
家里吵架,陆柳那么软的性子,都知道护着他。
人心是肉长的,黎峰不感动是假的。
他不乐意换回去,也不想和离,可他也是有脾气的,陈家骗婚就算了,人都给他换了,这叫什么事?县里回来的就能这样欺负人了吗?
他要陈家给他一个说法。
陆杨也惊讶了。
都被换亲了,黎峰竟然还想着找陈家要说法,而不是对弟弟发脾气?
他心念急转,换了态度,话都软了。
“黎大哥,这事是我们兄弟对不住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陈家的情况你看见了,我身不由己。我们相看的时候,我说了好几次不想嫁的。我弟弟的婚事也不好,你可以找人去上溪村打听打听,我成亲当天还有人婚闹,一屋子男人挤在里头,往我身上占便宜。你想想,换了我弟弟,被一帮汉子这样闹,他还怎么活啊?”
黎峰光是想想都火冒三丈,看陆杨用这张和陆柳九成九相似的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也很不习惯。
“你别跟我装,有话好好说。”
陆杨变脸快,“行,听你的。我们换亲的事,陈家不知道。赶集那天我才跟弟弟遇见。”
黎峰回想赶集的事。难怪,陆杨走了又回来,就换了个性子。
陆杨继续道:“这件事你只能找我要说法,我弟弟老实,他给不了你什么说法。”
那黎峰还要什么说法?他跟陆杨能有什么好说的?
大道冷清,寒风吹拂。
两人半晌无言,在这里熬时辰。
陆杨不想给他太多的考虑时间,有些事就是这样,当时答应了,一切都好了。犹犹豫豫,追根究底,这事怎么都成不了。
他直接跟黎峰说:“天冷,我们也别耗着了,你还想跟他过,那就先这么着。我答应你三个条件,你想到了再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办成。”
他的说法,他的诚意,就是三个饼子。
黎峰被气笑了。
可他也不知道他想怎样。
陆杨看他没说话,当他默认,然后请他帮忙:“我这边还不太顺畅,你先别往外说行不行?再给我些时日,我把家里日子过顺了,就把夫君带上,我们几个把话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