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尼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了:“你别乱想啊,警察还没放弃搜救呢,而且我听说厉老板水性很好,不一定会有事。米恩,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路眠语气故作轻松,“不过如果有什么进展,你也一定告诉我一声。”
“我知道,我会的。毕竟他救了我,也救了你,他现在在我心里是个好人。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你千万别瞎想。”
“我答应你,你也好好养病。”
路眠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他不想让罗尼担心。
挂了电话后,他边走边想着,沿着人行道走了好一段,几乎忘了厉家的车还在等着他。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都会的路口,他这才回过了神。
一直龟速跟着的保姆车也停了下来,陈助理下了车。
“路少爷。”
路眠听见这个久远的称呼,心中一颤。陈助理为什么突然改口?
他扭头看去,陈助理一脸憔悴地对他举了个躬:“路少爷,律师想找您。”
“律师?”
车上,厉枭的律师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说:“米恩先生,我受厉枭厉老板的委托,来跟你谈谈继承的问题。”
“继承?”
“根据厉老板的嘱托,如果他这段时间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他在大都会的全部股份将转到您的名下,也就是51%的股份。”
“什么?转给我?”
“是的,您没听错,股份转到米恩的名下。根据厉老板的遗嘱,您将成为大都会剧院的大股东,以及如果他去世,你还有权合法继承他所有个人资产。”
“……这是什么意思?”
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厉老板给您的。您可以先看一看,我晚些时候再来跟您谈细节。”
没等路眠反应过来,律师就下了车。
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那封信,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他刚刚才得知厉枭失踪,估计陈助理得到消息也比他早不了多少。而陈助理改口,难道就是因为厉枭已经……
这件事对他来说太突然。不是因为大都会,而是因为厉枭。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信封。
单行信纸上,钢笔字苍劲有力。
【路眠:
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就说明我没来得及向你告别。
我第一次遇见你,应该高三那一年,你到我们学校考艺术班,你考试的那支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能选择,我宁可就遇见你这一次,至少那时候你对我的印象是好的。
可是对不起,还是让你再次遇见了我。那四年,我给你带去了很多痛苦。当时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等我看清时,却已经晚了。
我的生活充满尔虞我诈,我不信任任何人,不想靠近任何人,除了你。但是我混蛋,我还是骗了你。
你是上天给我唯一的礼物,而我何德何能,上天居然给了我两次机会。
可我真没用,第二次机会我也抓不住。虽然说了你不一定相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一世我们重逢后,我再也没骗过你了。
米恩不仅是你的新生,也是我的新生。
前几天我约了你却没去见你,媒体污蔑我,我真的没有去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约会,我是去警局配合调查了,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大都会转到你的名下,你可以做任何事,我的律师会协助你。
大都会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如果没有你,我得不到它。当年那件事,对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真的后悔,这是我人生里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的所有都是你的,永远都是。不管我是生是死,都是一样。】
信的落款日期是两个月前,他们一起在j城的时候,应该是在厉枭配合警方调查时给他写的。
那天早上他做好了三明治等厉枭过去,但厉枭没出现,当时他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失约这种事,厉枭以前从来不对他解释,因为没上过心。
从时间上来看,写下这封信时,厉枭应该已经猜到了事情后来的走向。
路眠反复把信看了好几遍,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更紧了。虽然罗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大概,但他知道这以为着什么。
车门缓缓打开,阳光照了进来,路眠第一次想躲着阳光。他眼睛被刺得睁不开,很疼。
陈助理站在车门外,为难地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
“路少爷,请你帮个忙,沈老爷子已经找了老板好久了,今天我们实在是搪塞不过去了。”
山顶疗养院。
陈助理为了不节外生枝,跟护士们说这是找来哄老爷子的:“他叫米恩,但你们在老爷子面前别说漏嘴。”
“我们明白的,陈先生放心。”护士们虽然觉得这个男孩太像路眠了,但却也没敢多问。
路眠上次走进这个地方,已经是三年前了。
沈老爷子头发又白了不少,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就是脾气有些暴躁,正在跟护士闹情绪。
路眠才刚踏进门,还没开口,沈老爷子就一下安静了。
看见他,沈老爷子沉默了好久,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路眠有点慌,忙走了过去,在轮椅前蹲下来:“外公,你别这样,我回来了。”
老爷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像一个小孩子,呜咽着说:“小路……你终于,终于想起来看我了……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路眠赶紧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纸巾,边安慰着沈老爷子边给他擦眼泪。
沈老爷子把除了路眠以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拉着他在屋子里叙了一下午的旧。
老爷子到现在都不知道黑天鹅失火的事,厉枭告诉他路眠走了,他以为是厉枭把路眠惹生气了,被路眠甩了。
“小路,那不孝孙上次来看我时,说要把你追回来,你是……你这是原谅他了吗?”沈老爷子这会儿已经忘记了找外孙找了好几个星期找不着,光记得路眠了。
“不是……外公,我们之间的事情比较复杂。不过您别担心,厉枭他只是出国出差去了,等他回来就会来看您的。”
路眠答非所问,很是心虚。他不知道厉枭现在在哪里,说话都不太敢跟老爷子对视,转身去拿水和药。
“外公,护士刚刚说你不肯吃药,你这样不对的,把药吃了我明天还来看你。”
这句话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对沈老爷子一样有用。
沈老爷子吞下药丸后,突然间一激灵,想到了什么事。
“小路,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生他的气了!咳咳……”
“您别激动,您说什么呢?”路眠怕他呛着,忙去给他拍背。
沈老爷子拉过他的手,显得很着急:“不不不,你一定要听我说。我只是记性不好,但我是知道的,你离开他是因为知道了他当时骗取你的信任,实则是为了大都会那块地!”
路眠愣住,没想到这件事连沈老爷子都知道。
这件事他一直不想提起。
“不是,小路你相信我,我是在你跟他分手后才知道他做了这种混帐事!我当场就打了他,是真打,就用这个打的,他都没躲,伤了好几个星期。”沈老爷子指着放在一边的拐棍,比划着打人的动作。
“外公,事情都过去了,我不在乎这个……”
沈老爷子激动得不行:“我在乎!他敢这么对你,他就活该失去你!我跟你说啊小路,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他,他就是咎由自取,他活该。不过,有一说一,我也质问过他,是不是为了生意什么下流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想了很久之后才告诉我,他当时就喜欢你,只是不会表达。”
“我没有偏袒他,但他这句话说的是真的。他从小生活的坏境,就是功利至上,周围的婚姻永远和名利地位有关,他脑子有病,他不知道要把真爱和婚姻联系起来,他很讨厌婚姻。”
“小路,他对你的伤害很深,我知道,怎么补偿都没有用,所以你要离开他不原谅他我是支持你的。”老爷子说完又怕路眠觉得他护犊子,急着澄清,“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就算你不跟他复合,也要常来看看我,我收你当孙子,我不要他当孙子了。”
路眠心情越来越复杂,但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听得出,沈老爷子此刻没有糊涂,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有些他根本没去想过。
他只好先把老爷子安抚下来,毕竟他今天过来就是来让老人家安心的。
“外公,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无论如何,我一有空就会来看您,我把我现在的号码给您,如果我不在c城,我们也可以每天视频的。”
沈老爷子开心得赶快拿过手机:“好好好,你快加我,我很会用视频的。”
从那天开始,路眠连续好几天去看老爷子,老爷子心情好起来了,身体也见好。
一周后,j国传来了消息,米勒的那几个同伙已经落网了。有的活捉,有的从海中打捞出了尸体。
但路眠始终没等到厉枭的新消息。助理不知道,罗尼不知道,秦泽也不知道。而厉氏对外的口风很严,倒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又过了几天,路眠越来越焦虑,因为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他只能逼着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
于耀天天跟他在一起,看得出他的担心。
虽然不喜欢厉枭,但他也看不得路眠不开心:“路哥,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以前看过新闻,有人被海浪冲到了某小岛上,搜救队找了好几月才找到的。”
路眠原本以为,想清楚这些事情需要很长时间,但在j团通知要回国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临走前一天,陈助理对他说:“路少爷,老板说过,这段时间还是待在c城比较安全。”
路眠摇了摇头:“我该跟团一起回去了,况且警方也已经把人抓到了,没什么不安全的。”
陈助理又说:“还是保险一点吧,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帮凶。况且,律师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恐怕还要麻烦你留下来配合一下。”
“推迟一些吧,过一段时间再说。回j城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罗尼王子会派人保护我。”
不仅是陈助理,秦泽也叫他再留一段时间,说实在不放心他。连之前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回国的罗尼听见他马上要回去后,都显得有点惊讶。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大家对他这次回j国反应很大。
但他坚持要回j国等消息。
他想第一时间得到厉枭的消息。
j团已经回来三个月了,除了中途几次演出之外,路眠一有时间就到王室去看罗尼。
让他欣慰的是,罗尼恢复得很好,精神也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他这一次回来后发现,最近的罗尼有些不同以往。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罗尼没有以前那么幼稚了,至少没有一见到他就拉着他不让走。现在的罗尼还会让他多休息,说如果团里太忙就不用天天去宫殿里看他了。
路眠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在不去宫殿的时间里,只要团里没事,他就去打听厉枭的消息。但不管是警局还是厉氏,他跟本就打听不到什么。
警方不对外透露任何信息,厉氏也一切按部就班,在j城的业务也有条不紊地进行。厉枭失踪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但这么大的事,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在别人看来,他回到j城又过上了从前的生活,身边的人都叫他米恩。有时候他走在路上,会突然有些恍然。几个月前厉枭的出现好像一场幻觉,从他久远的记忆里浮现了一下,然后化为泡影。
如果不是路上的灯牌全都是厉氏的广告,他几乎就要觉得那是一场梦。
这天他又到王室宫殿去看罗尼,发现罗尼状态不对。平时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的人,今天安静得连眨眼得频率都低了很多。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好像魂不守舍的?”路眠拿了水果沙拉,放到他面前,担心地看着他。
罗尼平时特别爱吃水果沙拉,但今天愣是没反应。路眠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一开口还舌头打了结。
“哦……米恩,我今天,我今天不想吃东西。”
路眠摸了摸他的前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把医生叫来。”
“不用!”罗尼突然抓着他的胳膊,反应很激烈。对上他疑惑的目光之后,才收了收,“不是……我是说,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是我最近太累,需要多休息。我看你脸色也不好,你要早点回去休息吧。”
路眠才刚来十分钟,平时都得待一两个小时。
面对罗尼的反常,他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罗尼,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消息?关于……厉老板的消息?”
他知道,如果有消息,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否则罗尼一早就告诉他了。
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都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还没有,但是厉氏和王室一直都没有放弃搜救。”罗尼摇着头,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口水果。
照理来说,这么久没有找到人,警方应该是已经停止搜救了。但罗尼告诉他,他们私底下并没有放弃,还说有某个小渔村的村民曾经救过一个类似厉老板的人。
“对了米恩,你们下次巡演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
“哦……那你最近排练应该挺累的,你都瘦了,你要多多休息。明天开始我让王室的私厨给你做一日三餐,饭点送过去给你,你好好排练,好好歇着。”罗尼再次撵人,还打了个哈欠。
路眠看着今天奇奇怪怪的罗尼,没再说什么。
罗尼说困了要睡午觉,让女佣把路眠送出去。路眠跟着人,经过宫殿的侧院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米恩先生,怎么了?”女佣转身问。
路眠说:“我突然想起来,王后刚刚让我去找她一下,她在瑜伽房吗?”
“是的,王后今天上午的日程就是练瑜伽,我带您过去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王室的人现在都知道,米恩是常客,王后都把他当干儿子看,在宫殿里随意活动当然也正常。
女佣退下去后,路眠并没有去瑜伽房。
他只是想不想那么早走,他总觉得最近这宫殿里有什么事是大家不想让他知道的。但是绕了大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看见一名护士哭哭啼啼地跑过长廊。
路眠知道,这宫殿里目前需要医护照料的应该只有罗尼,但罗尼的房间不在这一边。
他心中起了疑,朝着护士刚才的方向走去。通道拐了弯,通进了侧花园里。
王室成员的下午茶活动一般都在后花园,侧花园因为比较偏僻,没什么人来。
花园里鸟语花香,古典喷泉随着音乐流淌,中世纪的雕塑高贵典雅。
鹅卵石的小路蜿蜒至灌木丛深处,路眠一步一步往里走。他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但心跳莫名地越来越快。
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十分强烈,这花园里有他想要找的答案。
直到花园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轮椅上,身穿病号服的男人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抬头。
许久,才从喉间挤出一个字。
“滚。”
嘶哑的声音中压抑着戾气,仿佛是在这幽雅静谧的花园中藏着的一头猛兽,下一秒就会爆发强大到足以摧毁周遭一切的破坏力。
轮椅旁边的地上散落着药片,还有被砸碎的玻璃杯。很明显,这里发生过一场不愉快。
路眠终于知道刚刚那个护士为什么被吓哭了。
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男人按着额角,不耐烦地再次开口:“我什么都不吃,别他妈再让人来。”
声音比刚刚更可怕,充满了危险的意味,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路眠感到脊背发麻,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他咬着嘴唇,屏着呼吸,缓慢地走向浑身散发着冷厉气质的男人,想要看得更真切。
“我说了都他妈滚……”感觉有人靠近,厉枭咬着牙猛地抬起眼。
话音未落,路眠的身影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那双深邃的眼中,瞳孔骤缩,但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们四目对视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突然间,花园里声响仿佛消失了,喷泉的水声、音乐声、鸟鸣声……他们都听不见。唯独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路眠不敢相信,原来厉枭就在宫殿里,就在他眼前。
此刻的厉枭,不再神采奕奕,反倒有些落魄。不经打理的发丝垂在额前,因为消瘦而棱角更加锐利的脸上满是胡茬。
当路眠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到他的双腿上时,厉枭瞬间全身僵硬。他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感。
几个月前配合警方的行动上,他主动做了人质,跟着米勒的几个同党坐船逃到了公海上。船上几个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冲突,错过了最佳逃亡时间,暴风雨中游艇触礁沉没。
厉枭被竟搜救队找到时,已经重伤昏迷。等他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在ICU住了好几个星期。
路眠不知道这些。
他醒来知道自己的伤势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路眠知道。
他不可能让路眠见到他这个样子。
他避开了他的视线,转着轮椅要走。路眠拉住了轮椅的把手,挡在了他面前。一推一拉之间,动作激烈,却相顾无言。
路眠缓慢地蹲下了身,眼眶泛红地望着他。
半晌,压下了喉间的苦涩感,才开口。
“厉老板,你怎么……把护士吓走了……”
时隔数月,再次看见路眠,听见熟悉的声音,厉枭却宁愿这一幕没发生。
他每一晚都梦见路眠,梦见以前会哭会笑的路眠,梦见现在冷淡平静的路眠,曾经弱小、现在成熟的路眠。路眠的每一个样子,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甚至梦到过路眠此刻的眼神,这种带着同情、愧疚和动容的眼神。
这是他最不想从路眠眼中看见的。
路眠似乎看明白了他的所想,收回了目光,转头对刚刚赶到的医生和护士说:“麻烦你们,再准备一份药。”
路眠走进休息室时,凯洛琳正神情严肃地跟医生说着什么。
看见路眠,她立刻起身去拉他的手。
“米恩,亲爱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厉枭从ICU出来之后,就被安排在王室的私人医院里。他们本来打算通知米恩,但是厉枭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所以当路眠要从c城回来时,他们派了好些人去劝说,可最终也没能阻止路眠回来。
路眠说:“王后,我知道这是厉老板的意思,不怪大家。”
凯洛琳依然感觉有些愧对路眠:“我们也是怕你太担心,毕竟……这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王后,毕竟厉老板变成这样,跟我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我不能置身事外。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凯洛琳看了医生一眼,医生便拿出了片子向他解释。
厉枭在沉船过程中还被绳索绑着,虽然熟悉水性,但身体受到束缚没能及时避开船只残骸,腿被卡在了船只和礁石之间,伤势严重。虽然经过手术腿是保住了,但复建难度很大,医生也没法保证他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王室医学专家的指导下做复健。而且医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倔强的病人,所有治疗和复健方案都要求选择最激进的,能不休息就绝不休息,意志力和体格都强得惊人。
医生告诉路眠,在一开始,厉枭的恢复情况很好,但后来因为太心急,没遵医嘱,自己偷偷加大了复健强度,运动过量导致了进度倒退,本来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现在又回到了原点。而且,再次复健的难度比第一次更大。
今天上午,医生检查后得到了坏消息,按照现在的状态,厉枭可能要一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路眠认真听完了医生说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复健有多困难,他亲身经历过,所以更能了解这种挫败感。
“王后,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厉老板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复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厉枭不可能不知道。虽然对自己的身体他向来不知轻重,但复健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怎么还会这么激进。
凯洛琳叹了口气:“前一阵子,他想见你,但又不想惊动你,就让助手传了几张你的照片过来。听说看完照片之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差得不得了,非常急切地想要恢复,根本不遵医嘱,所以反倒欲速而不达了。”
“照片?什么照片?”路眠疑惑地望向她。
凯洛琳说:“我没有看过,但听说是助理偷偷拍的。米恩,你也别责怪厉老板,他不想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理解的吧?”
路眠点了点头:“我理解,王后。我也经历过复健,这种时候,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心情我也有过。”
凯洛琳拉过他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米恩,不是别人。依我的观察,厉老板不是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在乎你的看法。他只是不想在你面前那么狼狈,对于别人,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那一天从王室出来后,路眠费了好大的劲,通过厉枭j国的助理看到了他被偷拍的那些照片。
助理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内疚地说出了实话:“米恩先生,老板当时想看看你的现状,我就抓拍了几张你在j城街头的照片。我以为老板看了之后会好一些,没想到我差点害死他……”
那些照片里,路眠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头。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的他,在报刊亭浏览财经头条的他,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他,在广场仰头看着厉氏广告屏的他。
无一例外,他在这些照片中眼神都流露着焦虑和失落。
在人前,他能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但独处时,一切都不自觉地暴露无遗。
在厉枭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哪怕他再不愿承认,他也是时刻担心着厉枭的安危。
“米恩先生,这件事是我的大意,才给老板和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新助理一直以为厉枭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追一个舞蹈演员解解闷,所以让他去拍照时,他想着只要拍得好看就行。而路眠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什么角度偷拍都好看。当他兴高采烈拿着这些照片回去交差时,他老板的眼色却阴暗得差点吓死他。
“米恩先生,”他又说,“现在只有你能帮助老板度过这一关了。能不能恳请你帮他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