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短短几日,公子为何会如此在意齐王?
总不会……
总不会是嫁出去的公子,泼出去的水吧!
夜风吹过酒窖。
阿琅的身后忽地一寒。
亥时初刻,齐王府。
慕厌舟推开了屋门,悄声向着徽鸣堂外面的穿堂而去。
他的身边,还带着两下人,此时,那两名下人已经先他一步经过穿堂,一路鬼鬼祟祟地走进了王府后院:
“脚步声放小一点!”
“把灯熄了,别惊扰到其他人……”
“四处看看,王妃的人,有可能守在这里!”
两人熄了灯,在后院外停顿片刻,凭经验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方才越过下槛。而后屏声静气,贴着隔墙壁步入院内。反复确定后院里面没有人之后,方才转过身朝慕厌舟道:“齐王殿下,放心,里面没人——”
话音落下之后,一直等在后院外面的慕厌舟,终于缓步走上前来。他并没有进院,而是远远朝两人吩咐道:“去把地窖打开吧。”
下人:“是,殿下——”
慕厌舟:“低声点。”
晴了一日的崇京,到了夜里又飘起了细雨。
十五的满月,全部藏在了一层薄薄的云中,月光尽数被它挡在了身后。
宋明稚坐在树上看到——
昏黄的烛火映亮了小小的后院。
齐王刚一发话,下人立刻领命,快步上前去用一把铜钥,打开了地窖。
宋明稚曾让侍从统计过酒坛数。
因此,这两名下人取出酒之后,并没有将它带出地窖来,而是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只小小的酒囊,灌满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递给了负责接应的同伴。
并于此时,兴冲冲道:“好了,好了!”
就在此刻——
他的手指,忽地一痒:“哎哟!”
原本便心中有鬼的他,瞬间大惊失色,不自觉在原地跳了一下,差一点便将手中的酒囊,丢在了地上。
上面的同伴忙道:“安静点,一惊一乍地做什么呢!”
另一人哑声道:“有人用纸团砸……”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一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月亮虽然还藏在云朵后……
地上的灯笼却在泛着暖暖的光。
地窖内的下人刚一抬头便看到——
宋明稚笑了一下,轻轻自树杈上面跳了下来,缓步上前朝自己道:“酒,交出来。”
慕厌舟倚着院墙,等候在小院外。
几息之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看,而是直接抬手道:“好了,给我吧。”
接着,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是,殿下。”
慕厌舟:“。”
这个声音……
有人抬手将酒囊递了过来——
他的手指在夜里白得刺眼,好似用雪雕琢而成。
“好巧啊,爱妃。”
王府后院的院墙下。
齐王殿下默默地收回了手。
继而抬头,望向天道:“你也是来赏月的吗?”
宋明稚随慕厌舟一道,将目光落向天边。
今晚的崇京乌云蔽月,别说是赏月,就连月亮的影子,都找不到。
宋明稚拖长了音道:“哦,月亮……”
慕厌舟移开了视线,苍白无力道:“奇怪,方才我看它还在这里呢。”
刚狡辩完,他便见……随自己一道来后院的下人,如两只鹌鹑一般畏畏缩缩地跟在宋明稚的身后,从后院里面走了出来,此时,正抬头朝自己讪笑着。
满脸都写着:殿下,坦白从宽吧。
——显然是全都已经招给了王妃。
慕厌舟:“……”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轻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老实交代道:“小酌怡情,助眠而已,王妃不如看在我苦苦地读了一晚书的份上,通融通融。况且,就算戒酒也该循序渐进吧?”
哪有人小酌的时候喝烧刀子的?
夜风乍起,吹灭了檐下的宫灯。
宋明稚正想开口,却看到……就在慕厌舟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的目光忽地一晦,连气息也随之乱了半拍。
这一瞬的变化,虽然微乎其微,但仍没能够逃过宋明稚的双眼。他的话音瞬间一顿,慕厌舟在廖家说的那句话,也随之,浮现在了宋明稚的脑海中……
喝杯酒就好了。
殿下在借酒来抑制身体的异状?
宋明稚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朝他递出了酒囊:“殿下往后,若是想喝酒,可以由我来取。”
与此同时。
下人快步上前,重新点亮了后院门前的那盏宫灯。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院外便重新亮了起来。慕厌舟也喝完了酒,将酒囊扔回到了宋明稚的手中。
顺便诋毁道:“好小气的人啊。”
此时他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殿下方才的症状并非酒瘾,而就算他真的是酒瘾,也绝不可能凭一杯酒,便在瞬间恢复过来。
宋明稚的心中,逐渐生出了一个猜测……
季春时节,乍暖还寒,夜里不宜在外久待。
眼看酒已经喝完,慕厌舟吩咐其中一名下人,送宋明稚回酌花院。还不等二人走远,他便压低了声音,朝另一人问道:“铜钥你可有收好?”
齐王殿下乃一府之主,怎么可以连一点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下人当即答道:“还请殿下放心,我已经——”
说着便在身上摸了起来。
岂料,竟一把掏了个空:“这,我…我把铜钥放在哪里了?我方才明明已经将铜钥收好了啊。”
下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转过身便挑起了灯笼,朝院里面看了过去。
夜风吹散了一丝浮云。
月光下——
二人并没有看到铜钥。
只看到,不远处宋明稚高高地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殿下可是在找这个?”
下人瞬间面如土色:“这,这怎么会在王妃的手中!”
说着便要上前去取。
然而还未够到铜钥,宋明稚已将它收回掌心:“我暂存几日。”
慕厌舟垂下眼帘,轻笑道:“好,都听王妃的。”
同时,不着痕迹地用手指在腿边轻点了两下。
他发现,自己的王妃……
似乎有些小小的本事。
或许,是该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了。
暮色四合,霞光如锦。
地处崇京城角的南市,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大楚与西域交往密切,除了官方的驿馆外。来自西域各国的客商、舞姬大多数都落脚,甚至常住于南市。
坊市一角。
西域打扮的舞姬,正赤着脚随细密的鼓点起舞,扬袖向围观者抛洒彩绸,引起一阵哄抢。羯鼓声中,宋明稚戴着面纱,绕过人群,走进了一家金铺。
此时,他正同老板道:“劳烦老板看看,这只铃铛是出自哪位工匠之手。”
“南市”是崇京城内最大的一座市集,内部鱼龙混杂。老板并没有多问,便接过了他手中的那只铃铛,同时朝他道:“公子手中这只铃铛,应该有些年头了?”
宋明稚想了想:“应当有十几年了吧。”
老板点了点头,“这只铃铛内部为铜,外面还镀了一层金……有这个手艺的,崇京城里应该也并不多。只不过,时间实在过久,一时之间,或许不太好找,”他放下铃铛,问宋明稚道,“不知公子可愿将铃铛留在此处,容我仔细问问?”
“劳烦了,”宋明稚朝他点头,并将一枚金锭放在了桌案上,“我今日还有事,老板不必着急,等过两日,我再来店内取它。”说着,便朝店外而去。
“自然,自然!”
见状,老板的眼前瞬间一亮。
连忙拱手相送:“公子还有何事,要是需要帮忙,尽管直言!”
宋明稚笑了笑道:“无妨,找人而已。”
说话间,他已走出金店,朝着“醉影楼”而去。
齐王府里面的守卫,近来突然密了不少。宋明稚出一趟门,虽然不难,但仍有一些麻烦,因此他一回便要多做些事才可以。
相比起铃铛,这才是他今日的重头戏。
宋明稚一连观察了好几日——
慕厌舟除了偶尔手指轻颤以外,并未有任何与“酒瘾”有关系的症状。他虽然喜好喝酒,但是完全没有成瘾的迹象,与之相反的是……他每日喝酒的时间与饮酒量,都极其规律。
比得上一日三餐。
这样的情况……
宋明稚并不陌生。
上一世,从进入暗卫营那天起,宋明稚的体内便被人种下了蛊毒。每日不得不服用特制的药物“喂养”体内的蛊虫,让其保持安定。
若自己没有猜错……
齐王殿下或许是被人下了蛊毒,他体内蛊虫,极有可能以酒为食!
坊市内,羯鼓声渐密,舞姬的脚步越来越快。
随着最后一阵鼓声的落下,宋明稚终于推门,走进了“醉影楼”中。
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不等他回头关好门,身着绯裙的胡姬,已经端着一盏酒,来到了宋明稚的面前。
看清他瞳色的瞬间,便用述兰话唤道:“公子,生客啊——”
宋明稚的娘亲是一名述兰舞姬。
出生、成长于胡姬酒肆中的他,最先学会的,自然也是述兰话。
宋明稚默默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他没有接酒,而是直接问:“你们老板,今日可在?”
胡姬愣了一下:“老板?”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宋明稚点了点头,自然道:“对,找你们老板来,就说有个人要来向他……买些东西。”
“醉影楼”既是崇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西域酒肆,更是宋明稚上一世出生、长大的地方。据宋明稚所知,“醉影楼”的历任老板,除了在崇京城里面做做生意以外,背地里,也经常往来于西域与中原之间,且专贩一些“歪门邪道”的暴利之物。
——算得上半个黑心商贾。
胡姬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还请公子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看看,他今日可在楼内。”
鲜少有人知道醉影楼的老板,还在私下做别的生意。宋明稚的相貌,还有自来熟的语气,直接被这舞姬,误认为了老板的“熟客”或是西域旧友。
说着,她便朝宋明稚躬了躬身,离开了酒肆前厅。
宋明稚回礼道:“麻烦了。”
同时默默地站在了廊柱下。
“醉影楼”内的装潢布局,是经典的西域样式,厅内没有放置没有桌、椅,只铺着一张巨大的地毯,一眼望去,一切尽收眼底。只有几根柱子,勉强能挡住点视线。
崇京城内不便用帷帽遮面。
因此宋明稚虽身处于南市中,并且还戴了面纱,但是他这一头白金色的长发仍旧太过显眼,哪怕身处于廊柱下,还是为他引来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打量。
醉影楼,二层。
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纨绔公子,被胡姬搀扶着走出了包厢。
其中一人刚出门便停下了脚步:“等等……”
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栏杆而去。
见此情形,胡姬立刻上前去搀扶:“公子,当心!”
他并未理会身边的人,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楼下看:“奇怪……”
有人走上前问:“怎么了?建,建安兄。”
名叫尤建安的纨绔,将人扯到了自己身边:“你,你看楼下,那根柱子旁!”
“那个人……我看,看着怎么有一些眼熟?”
还不等身边人说话,同行的廖文柏,也踉跄着跟到了栏杆旁,朝楼下望去。他本只是随意一瞥,然而几息后,便突然用力睁大了眼睛,重重地用手肘撞了同伴一下:“你,你看下面那个人!”
“什么人?”同样醉气熏天的纨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几息后,便瞪大了双眼,“他,他!怎么有点像……齐王妃?”
廖文柏瞬间便清醒了过来,转身便问胡姬:“你们店里可有男……男胡姬?”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古怪。
中原话不好的胡姬愣了愣,这才摇头答道:“回公子的话,并没有。”
几人瞬间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趴在了栏杆上,向下看了过去——
身着绯裙的胡姬自后间走了出来,这时,正上前朝宋明稚道:“公子,老板今日就在楼中,请您随我一道向这边走。”
说完,便带着宋明稚,朝着醉影楼的最深处而去。
宋明稚则同她点头,随手掀开毡帘,走进了后间:“劳烦了。”
几乎转眼,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几人既听不到,更听不懂宋明稚与那胡姬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动作熟练,神色平静,没有半点的新奇还有紧张!
廖文柏呆呆道:“你们觉得是他吗?”
同伴当即答道:“绝对是!那双眼睛,除了他还有谁?”
尤建安震惊道:“你,你们说齐王妃,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话音落下之后,几人突然都不再说话——
还能来做什么,这种地方,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自然也一样啊!
纨绔甲乙丙丁:“!!!”
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惊恐,酒劲更是在刹那之间,便没了个干干净净。
尤建安呆滞道:“怎,怎么办?”
他似乎在不经意间撞见大事了!
“还能怎么办!”
廖文柏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说话间,已经快步朝着朝楼下奔去:“自然是告诉齐王殿下啊!”
“带殿下来这里,抓……抓那个什么啊!”
宋明稚出生的时候,天下已乱。
崇京城内民生凋敝,醉影楼也久不修缮,楼内四壁,都被取暖用的炭盆熏得乌黑,看上去残破不堪。
与现在的样子大不相同。
胡姬推开槅门,朝他道:“公子这边走。”
说话间,已将他带到了醉影楼内众人日常起居之处。
宋明稚忙快步跟上:“好。”
同时,忍不住朝着四周打量了起来。
宋明稚上一世虽然出生在这里,但是他七岁以前的记忆,早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只依稀记得……
醉影楼处处都铺着轻软的地毯,飘荡着大红的纱幔。里面虽然有一些残破,但处处却都飘着甜香。
直到他七岁那一年……叛军第一次攻进了崇京城内,他们不但将这里劫掠一空,甚至于,还用一把大火,将这座酒肆,烧了个一干二净。慌乱间,宋明稚的娘亲只来得及用一把匕首,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继而用尽全力,将他推出醉影楼外。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在乱世之中,毫不起眼。
身着绯裙的胡姬停在了一扇门外:“老板就在这里,公子,我就不进去了。”
宋明稚朝她回礼:“多谢。”
说完,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明稚看到——
临窗的胡榻一旁,有人正背对着自己,随手投喂着鹦鹉。
听到声音,他方才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继而,看着自己,疑惑道:“诶,阿娜方才过来告诉我,有一个朋友来醉影楼里找我……”
说着,他便收起了手中那把米粒。
走到了宋明稚的身前,奇怪道:“但是,若是没记错的话,我似乎……此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公子你?”
醉影楼的老板,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他将那一头栗色长发,随意编成了辫子搭在肩头。身上则戴满了金银、宝石,站在灯下,甚至有一些晃眼。
宋明稚将手放在胸前,朝他行了个礼:“我的确是第一次来醉影楼,只不过从前在述兰的时候,曾经在‘琉焰阁’听说过醉影楼的名字。”
宋明稚小的时候,常听娘亲讲起西域。其中,专门售卖西域珍奇的琉焰阁,便是她常说的话题。
宋明稚的话打消了他大半的疑虑。
老板摸了摸面前的鹦鹉,朝他道:“哦,怪不得啊,公子请坐吧。”
醉影楼背地里做的,大都是西域人的生意。
他之前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宋明稚,但是眼前人的相貌与一口流利的述兰话,是骗不了人的——宋明稚看着便不像是会带中原官兵来南市,搜查醉影楼,收缴禁物的人。
话音落下之时,老板已抬手为宋明稚斟满了茶:“我中原名叫珈洛,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述兰人大多数只有一个单字名,宋明稚直接道:“叫我阿稚便好。”
珈洛点了点头,直入主题道:“公子来醉影楼,想买何物?”
宋明稚也没有再同珈洛寒暄。
他接过了茶,便问:“珈洛老板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以酒为食的蛊虫?”
珈洛顿了顿,喃喃道:“以酒喂为食……”
他沉默半晌,似是陷入了回忆。
见状,宋明稚的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里:
苗疆虽然更盛产蛊虫,但是因其地势封闭、文化特殊,蛊虫几乎不会被带离当地,出现在中原。西域的蛊虫则不同……它虽然不如苗疆蛊虫那么出名,却有不少被带到了中原来。
——上一世,宫中用来控制暗卫的蛊虫,便来自此。
半晌过去,珈洛终于在宋明稚的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的确略有耳闻。”
宋明稚:“……!”
果然如自己所料。
宋明稚的心顿时狠狠地一坠。
他立刻追问道:“那珈洛老板的手上,现在可有蛊母?”
珈洛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我手上并没有,而且……中原做这种生意的,也只有我一人。据我所知,这种蛊虫并没有传到中原来。”
蛊虫没有传到中原?
那殿下又是为什么……
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相比起追查蛊虫来源,解蛊显然要更加重要,宋明稚立刻问他:“老板可否跑一趟西域,替我找到这种蛊母?”
珈洛当即笑了起来,轻轻摇头:“公子你总不可能不知道,这一趟有多远吧?实不相瞒,我这回来中原,才不到一年,我想最近三年间,应该都不会……”
莲花灯下烛火熠熠。
宋明稚忽然垂下眸,借着烛火打量起了他来:
珠光锦、翡翠貔貅、玛瑙项链、金手串。
简直是将弱点清楚写在了脸上。
珈洛警惕道:“你,你干什么?”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
宋明稚已抬手,轻轻将一颗夜明珠放在了桌上:“这三年间?”
珈洛瞬间瞪大眼睛,一眨不眨道:“这颗夜明珠虽然价值连城,但是……”
宋明稚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财大气粗地摇了摇头道:“这是我方才向珈洛老板,买消息的钱。”
珈洛:“……?”
珈洛:“……!”
一颗夜明珠,只是买个消息?
宋明稚又摸出三颗夜明珠:“这是定金。”
这还犹豫什么?!
珈洛默默移开了视线:“实不相瞒,我来中原这么久,也有一些想念家中的父母、旧友了。正好!再过一个月,彻底开春,路上好走之后,我便回述兰一趟看望看望父母,顺带给公子找找这个蛊母。”
话音落下的同时,珈洛已将桌上的夜明珠摸进了怀中,并大声朝着门外道:“阿娜!快快快,去将我从述兰带来的干果还有花茶拿上来,都给公子回去尝尝!”
接着,便转过身朝宋明稚笑道:“公子离家万里,怕是也想念这口味道了。”
宋明稚默默地颠了颠钱袋——
夜明珠在袋内轻撞,生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宋明稚的心情也突然变得无比愉悦。
原来花殿下的钱是这种感觉?
他笑道:“多谢珈洛老板。”
阿娜推开门,送来了干果花茶。
手上还端着一壶奶酒。
见状,珈洛立刻摆手朝对方道,“花茶放在这里吧,稍后再换上一壶好酒来……”末了,立刻起身,朝宋明稚道,“招待我在中原,最好的朋友!”
戌时,齐王府。
踢踏的脚步声,打破了满院的寂静。
三四名纨绔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齐王府内,进门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下来喝茶,而是不顾守卫的阻拦,直奔着徽鸣堂而去:“齐王殿下,大事不好了——”
为首的廖文柏更是一下没收住。
直接“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给慕厌舟行了一个大礼。
见状,元九立刻上前搀扶:“廖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着急?”
刚才喝了不少酒,又跑了一路的廖文柏,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大,大事不好……不好了!”
云纹长桌前,正在提笔写字的慕厌舟,嗅到这股浓重的酒气后,眸中便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片刻过后,他方才放下手中的笔,随口朝廖文柏问道:“怎么了?一个个都着急忙慌的。”
今日之事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一想到齐王的心情和身份……就连这群向来口无遮拦的纨绔,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廖文柏“不好,不好”地重复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在他背后,醉得更厉害的尤建安,则昏头晕脑道:“殿下写什么呢?”
“哦,这个啊……”
慕厌舟忽然笑了起来。
他拿起了面前那张纸,看了两眼,朝几人道:“这是《治世方略》你们看过吗?”
……治,治世方略?
纨绔瞬间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才有人问:“这是什么?”
慕厌舟笑着翻起了书,苦恼道:“这是爱妃让我抄的,我原本也不想抄,随手就丢给了下面的人,让他们模仿我的字迹,谁知道……爱妃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我的字。你们说,下人明明仿得极像,他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因为他在意你?
纨绔甲乙丙丁:“……”
他们替齐王殿下心痛啊!
人已经到醉影楼了,殿下竟然还在这抄书?
廖文柏终于忍不住一口气道:“齐王殿下,我们今日去醉影楼了!”
慕厌舟敷衍道:“然后呢?”
尤建安终于缓过神来:“然后,见到齐王妃了!”
慕厌舟:“……”
他缓缓地攥紧了手里面那本书。
徽鸣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片刻过后,众人方听慕厌舟压低了声音,低声朝自己道:“你们说,今日在醉影楼里,遇到了他……”
几人瞬间点头如捣蒜。
正搀扶着廖文柏,朝着桌边而去的元九,身体不由抖了一下,背后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自己刚刚才按照齐王殿下的吩咐,加强了酌花院四周的守卫,按理来说,只要酌花院中有一点风吹草动,殿下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这怎么……大白天少了一个人,都没有任何人发现。
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奸细!
慕厌舟不动声色地扫了元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