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微微别过脸,轻咳一声:
“一些小手段罢了,我也是偶尔才用一用。”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他还没等江曜开口,又兀自挥了挥手,水镜上的景象便又变了。
“我在柳儿姑娘身上略微做了些手脚,在此可以看见她的行踪。如果她潜入凤家意图不轨,在行踪上总会有些异常的。”
“师父你这……”江曜挠了挠头,看向玄师,玄师本以为他还要说什么阻止的话,谁知江曜眼睛突然一亮,有些兴奋道,
“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些幕后人,在他们身上也用上这些东西,想要探知背后的隐情不就很容易了?”
“哪有这么容易?”江曜这话倒是有些出乎玄师的预料,他无奈地轻笑一声,
“我这些手段对修为不高的人还能起些作用,但修为再高些,发现这些小手脚就很容易了。”
“那个追踪用的东西还好些,但能传递影像的那东西修为一高就容易被察觉。到时候不仅起不到作用不说,万一被他们反过来摸清我们的存在,那不是得不偿失?”
“好吧……”江曜闻言略显失落地叹了口气,引来玄师的侧目。
“不过你这小家伙怎么转性了?”他忽然戏谑地开口。
江曜一向是有些抵触这些不算光明正大的手段的。
“跟了您这么久,再没点长进,我回炉重造算了。”江曜撇了撇嘴,
“您说得对,手段只是工具,重要的是目的是什么。若始终端着那些个架子,非要用所谓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行动,不仅会收效甚微,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如果最后误了大事,导致无辜的好人遭罪,那可就是罪过了。”
第204章 小爷听箫
“你啊……”玄师看着一本正经的江曜,嘴角扬了扬,“如果你能想明白,能够过得去心里那道坎,也是件好事。”
他其实也挺喜欢江曜的那股执拗劲,但有些时候,变通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好了小家伙,那边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也不用一直盯着看了。”他收回水镜,看向江曜,
“虽然我刚刚也说过要帮你,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对于凤衣荼的灵武,你有什么想法?”
“我?”江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玄师偶尔会给他的小小考验。
“嗯……按照我的设想,我是想做成类似判官笔的暗器类灵武。”凤衣荼提出的要求着实是有些难度,江曜也只能一边思索一边缓慢开口,
“凤衣荼想要简单好使的灵器,若是刀枪剑戟一类的近身灵武,怎么着都要练一练才能派得上用场,而且缠斗起来容错率也不高。”他看着一言不发的玄师,定了定神,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口道,
“更何况,凤族长对他这位兄长也是宝贝得很,再加上凤衣荼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少有需要他主动出手的时候,因此我们给他炼制的灵武只要能够防身,能够一下子除掉对他有威胁的人就足够了。”一边说着,江曜也开始渐渐起劲,
“而且正好凤衣荼说,要隐蔽的,不能被人发现的,这也符合暗器的特征,因此我想了想,干脆就做暗器好了。”他说着,愈发跃跃欲试起来。
“可是远程的,暗器类的灵武不也需要技巧吗?”玄师听着江曜的分析,饶有兴致地开口道,“这又该如何弥补?”
“那自然是阵法。”江曜若有所思道。
“师父,我想融合引灵阵的特性来强化追影阵的追踪效果,这样即使不需要练习,也可以让这把灵武直接顺着灵力命中敌人,再配合凌风阵和破炎阵,也能起到加强威力的效果。但缺点是灵活性不足,只能命中固定的目标,不能中途改道。”他掏出一个空白玉简,罗列了一大堆阵法,手上划来划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玄师解释,
“不过对于凤衣荼来说,应该也够用了吧?”
“想法不错。”玄师点了点头,但随即拿过江曜手上的玉简,开始比划道,
“不过引灵阵和追影阵的特性不合,融合起来难度不小。至于凌风阵和破炎阵,虽然可以增强灵武发射的威力,但波动太大,很容易就会被察觉,所以还要加上一部分息隐阵才更妙。至于其他的,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问题。”
他看着神色逐渐认真起来的江曜,轻轻笑了笑,然后凑近他在他列出的阵法上开始为他讲解。
“除了这些地方以外,还有一点,暗器类的灵武个头都不大,容不下你纂刻如此多的阵法,所以最难的地方,是要将他们全部聚合在一起,作为一个高级融合阵法纂刻其上才好。”他把江曜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全部拎出来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
“这……”自家师父的意思江曜也不是不明白,但刚刚玄师提及的阵法少说也有十多个,虽然其中有不少都是初级阵法,但是要将他们融合在一起,那种难度……
“只是讲给你听,炼器的事情我来就好。”玄师看着江曜迟疑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家小徒弟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要完成凤衣荼给的要求,虽然只是个四阶灵武,但也确实太过为难他了。
江曜自己也确实有些无奈,不知为何,自己初出茅庐第一个遇上的主顾就是凤衣荼这样的麻烦人物。
灵武的种类和阵法决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外观和细节设计了。比起阵法,这个对于江曜来说要简单上不少,二人讨论了一会便确定了方案,江曜正打算将其完整,等之后拿给凤衣荼过目,但他们的房门却又突然被轻轻敲了敲。
“二位贵客,打扰了。”江曜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一名他有些眼熟的侍女。
好像是凤临涯身边的人。
“不知姑娘突然造访,所为何事?”江曜对着那侍女笑道。
“家主大人说,若您晚些时候有空,还请您去他那里一叙。”那侍女低眉垂眼,恭敬地朝两人福了一礼。
又是凤临涯?江曜一愣,但随即便答应了下来,然后追问道:“凤家主有说过什么时辰吗?”
“家主大人说酉时至亥时便可,但凭您的喜好。如若不愿,不去也是可以的。”侍女答道。
“在下明白凤族长的意思了,劳烦姑娘。”江曜朝着侍女拱了拱手,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打发了她,回到屋内。
“凤家主让你过去?”玄师问道。
“并没有强着我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曜摇了摇头,“八成又是和凤衣荼有关吧。”
“我猜,可能是找我问凤衣荼的情况。”
“凤家主对他的兄长果真是关心至极。”闻言,玄师轻叹道,“只可惜他们兄弟间或许的确是有些龃龉。”
“可是凤家主似乎的确对凤衣荼很好啊……”江曜想着进入凤家后的种种,兄友弟恭里的兄友暂且不论,凤临涯这个弟弟的确是足够恭敬的,甚至对凤衣荼纵容到了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凤临涯对凤衣荼好,但凤衣荼或许并不会这么想。”然而,玄师却摇了摇头,
“虽为血脉相通的兄弟,但天赋却是天壤之别,会对自己的兄弟产生些抗拒心思,也是常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声音种带上了一些叹惋。
“师父你是说……”江曜想起凤衣荼的灵喾,便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凤衣荼因为天赋不如凤临涯的缘故,所以对他有些……不太好的情绪?”
“这是人之常情,不难解。”玄师点了点头,
“按照常,白孔雀灵喾的灵士能修炼到四阶就已经是极限,而凤家的灵喾传承者刚一出生就拥有四阶的修为。”
也就是说,凤临涯的开头,是凤衣荼的终点。
江曜垂眸仔细一思索,若是代入自己,的确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兄弟保持平常心。
“所以这样一来,凤族长越是看重这个兄长,凤衣荼心里越会不平衡吧?”江曜感叹道。
传承灵喾带给凤临涯的不仅是与生俱来的修为和天赋,还有他在凤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凤临涯站在这样的位置给凤衣荼关心和付出,反而会提醒凤衣荼他们之间的差距,甚至还会让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有兄弟的缘故,江曜一边想着,也对这对兄弟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更何况……他轻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家的那位兄长。说起来,也不知何时能找出有关江子墨的线索。
“师父,要不我今晚还是去凤家主那边看看吧。更何况之后或许还要和他们合作,现在多亲近些也是好的。”他沉默半晌,提议道。
“你愿意去自然比不去更好。”玄师点了点头,“再者,既然凤族长在意兄长,你要和他打好关系,也正好能从这方面入手。”
“明白啦师父。”江曜摆了摆手示意玄师不必操心。
跟着玄师这么多年跑下来,很多事情他也早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但玄师有时还是会把他当成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处处提醒着。
这样其实好也不好。他能借着玄师的这份对孩子的溺爱与包容肆无忌惮地与他亲近,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过了度的宠溺,让他永远也无法从玄师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不过,得不到回应也总比被察觉出端倪要更妙。江曜在心中轻叹,他也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心思暴露,会引来玄师怎样的反应
有些东西仅仅是想象就能让他痛彻心扉,相较之下,还是维持现状要来得更好。
凤临涯和他们约定的时辰很快便至,江曜简单收拾一番,告别了玄师,随着记忆朝着凤临涯的住处走去。
还没到凤临涯的院子,江曜远远地就闻到了馥郁芬芳的桂花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悠远的箫声。
那箫声清越动听,宛转悠扬,奈何曲调却带着丝丝悲戚,凄切哀婉,引人泪下,令人闻之叹息。
何人于此处吹奏洞箫?江曜有些疑惑地朝着四周望去,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凤临涯的院落中传来的。他微微皱起了眉,迈步朝着前方行去。
刚走到庭院边,江曜便瞧见了院中背对他而立的凤临涯。他依旧穿着一袭红底金纹的锦袍,显得贵气无比。背影挺拔却又显得单薄,乌黑顺滑的长发被微风撩起几缕后又轻轻放下,配上这凄婉的曲子,不知为何有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他似乎是沉浸在了这支曲子之中,连江曜走进院子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江曜走到他背后,他在吹完最后一小段旋律,收了音,转头看向江曜。
“林大师。”他收好玉箫,微微颔首,带着些歉意开口道,“凤某失礼了。”
“凤家主不必挂怀。”江曜摇了摇头,示意凤临涯不必介意。
前几日见到凤临涯的时候,他要不是在校场的高台,要不正是在处公务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威严。而今日已经日落,想来凤临涯也是约了闲暇的时间与自己见面。
月光下的凤临涯倒是多了几分柔和,江曜这也才意识到,这个凤家家主实在是太过年轻,眉宇间还透着些生上的青涩与稚嫩,看样子恐怕与自己同岁,甚至还要小上一些。
“更深露重,还请林大师进屋一叙。”凤临涯看向灯火通明的里屋,对着江曜做邀请姿势道。
“凤族长请。”江曜拱了拱手,跟凤临涯相互推辞着走进了屋内。
“凤族长的箫艺出神入化,在下佩服。”江曜进屋坐定,看见凤临涯唤来侍女斟上茶,又屏退所有下人之后,方才开口称赞道。
“林大师谬赞了,凤某也不过是闲暇之余吹奏两曲,难登大雅之堂,让林大师见笑了。”凤临涯面色不变,淡然道。
“在下听那乐曲暗含幽怨,引人垂泪,凤家主可是有什么心事?”江曜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第205章 小爷聊天
“并非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凤某的……咳,不过是凤某有些喜欢这支曲子罢了。”
说起这个,凤临涯似乎有些羞赧,他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微微侧过了脑袋,做出动作后才惊觉有些不妥,转过头来看向江曜:“林大师,不知兄长他……”
果然是来问凤衣荼的。江曜心中了然,但一想起凤衣荼,却又不自觉地现出几分无奈来。
“咳,凤老爷他……”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跟凤临涯说起,毕竟凤临涯确实在意自己的兄长,而他若是真按自己的想法来,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林大师但说无妨。”凤临涯看江曜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轻叹口气,开口道。
“那在下就直说了。”江曜见状,索性也不再犹豫,把之前凤衣荼提的要求简要说了一遍。
“凤家主,也不是在下对凤老爷有所不满,只是在下确实才疏学浅,若是有什么地方没法让凤老爷满意……”江曜说着,一边刻意拖长了语调。
“林大师尽力便好。兄长的话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凤临涯一边听着,一边轻叹道。
他不懂炼器,但即使是听着,也知道凤衣荼的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辛苦林大师了,至于兄长的意思……罢了,随着他去吧,有件防身的灵武也好。”他看向江曜,似乎是有些惭愧。
江曜看着凤临涯澄澈的眼神,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叹息:“凤家主果然是与凤老爷兄弟情深。”
凤临涯闻言微愣,半晌后才露出一抹苦笑来:“林大师说笑了。身为人弟,凤某自然是希望兄长能够平安喜乐。”
“因此,只要是兄长的要求,能做到的,凤某都会尽力满足。”
“只是,恕在下多嘴。”江曜看着灯光下显得有些怅然的凤临涯,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在下看来,凤老爷他,似乎……”
“凤某明白,兄长一向是对凤某有些成见的。”江曜话还没说出口,凤临涯却先开口道。
他表情有些黯然,低垂着头,不像是个大家族长,反倒流露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青涩与稚嫩来,
也对,凤衣荼表现得这么明显,江曜不过才进入凤家几天就能将其看得清楚,凤临涯作为当事者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其实此次兄长想要重铸灵武一事,凤某也在想,是否也是凤某做错了。”良久,凤临涯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些茫然,
“当初,凤某为他打造的是一件四阶的灵武。只怕兄长会觉得,凤某就是在讥讽他,提醒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有四阶的修为。”
“或许,凤某送他的东西,他都不想要吧。”凤临涯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
“凤家主……”江曜不由得又想起今日凤衣荼提起自己原先灵武时的神情,凤临涯的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他看着神伤的凤临涯,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天赋的差距,真的会让本该亲密无间的兄弟疏远至此吗?
“抱歉,林大师,凤某唐突了。”江曜还在愣神,却突然听见对面的凤临涯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
“贸然让您听一些无聊的家事,林大师应该也很困扰吧。”
江曜回过神,却发现对面那位年轻的家主又恢复成了之前冷静的模样。
“凤家主若是想继续,那说下去便好,在下洗耳恭听。”然而,江曜却摇了摇头,轻笑道。
他能看出,平常应该是极少有人倾听凤临涯说这些东西的,否则凤临涯也不可能在自己一个外人面前一不小心流露真情。
他其实也不排斥和凤临涯聊这些,于公,他要与凤临涯打好关系,毕竟之后南域的事情指不定还要他帮忙。于私,他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自然也不想看见兄弟阋墙。
当然,前提是凤临涯信任他,愿意和他说这些私事。
“林大师不觉得凤某聒噪?”凤衣荼反倒显得有些惊讶。
“凤家主愿意与在下交心,是在下的荣幸。更何况,凤家主对在下如此坦诚,反倒是让在下有些惭愧了。”江曜笑道。
“林大师说笑了。”凤临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反倒是露出一抹浅笑来,
“这些话平日里也不足为外人道,但林大师和那些人不同。若是林大师,凤某是愿意信任的。”
“哦?”这下江曜倒是有些惊讶了。他刚刚不过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但凤临涯的回应着实是出乎他的预料。
除开在炼器比赛时匆匆一瞥,这还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由,非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凤某的直觉吧。”凤临涯苦笑道,
“林大师的言行举止让凤某觉得,林大师不是那种浮夸虚伪之人,值得深交,仅此而已。”
凤临涯所言也并非虚假,他自出生起便是凤家的主人,经历也与常人不同。
他的见识大都是来自书本上的教导,虽然够用,但终究是少了几分现实中的磨砺,也因此也缺少了些要用经验才能磨炼出的圆滑,显得有些死板教条,与之相对,他能留下的,却是独属于孩子的敏锐直觉。
这样的直觉让他对潜意识中觉得能够信任的人很难设防。因此,不过两次见面,他便不经意地在江曜面前露了些真情。
江曜看着眼前的凤临涯,微微眯起了眼睛。平心而论,凤临涯的确是个合格的家主,他能将族中事务处得井井有条,在族人面前也是成熟而又威严。只是,或许是因为年龄的限制,这位凤家家主却又在意外的地方保留着过于澄澈的赤子之心。
但实话实说,这样的人,他并不讨厌。
“在下也有兄长,凤族长的心情,在下或许也能够体会一二。”他点点头,对着凤临涯开口。
他说的兄长自然是指江子墨,但凤临涯却会错了意:“林大师与兄长关系融洽,凤某也的确是羡慕不已。”
你怎么知道我和江子墨那家伙关系不错?江曜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和玄师才是凤临涯眼中的兄弟。
“咳咳,别看我们现在这样,早些时候也是常年不对付。”江曜轻咳几声,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 ,
“我和兄长同父异母,我兄长他因为一些原因一直看我有些不顺眼。正好那时候我也浑,事事喜欢跟他对着干。”
“所以他就喜欢按照家规罚我,关我禁闭,关柴房里几天几夜出不来,还得我妹妹偷偷来给我送饭。”小时候犯浑的那段日子,现在提起来也总让他啼笑皆非。
“看不出来,林大师还有这样的经历。”凤临涯似乎也有些震惊,上上下下打量江曜一番,勉强抑制住惊讶开口。
“嗐,我的经历可多着呢,凤家主你可想不到。”江曜笑道。
他遇到玄师后一路走来的经历,怕是写成话本也不为过。
“那时候我可讨厌兄长了。那时我们族里还有个堂兄天天欺负我,那个堂兄是我最讨厌的人,而我的兄长就是我第二讨厌的人。”
“那你们后来……”凤临涯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想不到看上去和兄长如此要好的江曜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后来嘛,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他也并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成见。他并没有针对我,只是我当时钻了牛角尖,才总觉得他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江曜继续笑道。
“原来如此。”凤临涯微微低下了头,“所以,林大师的意思是,让凤某看开些?”
“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江曜摇了摇头,“在下的意思是,兄弟之间就算有隔阂,但兄长也不可能对幼弟毫无感情。”
“最重要的,是凤族长要想清楚,凤老爷与您究竟是为何才开始疏远。”他说完,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凤临涯的回应。
偌大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凤临涯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
“其实小时候,兄长他,与我很要好。”
或许是想得有些入神,不知不觉中,他连称呼都变了。
江曜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对着凤临涯点了点头,柔声道:“然后呢?”
“兄长他很在意我,我是下一任的族长,每日要学的事务繁多,几乎除了上课就是修炼,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凤临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见到兄长。”
“兄长他会使些手段,绕开家中看管给我带些零嘴,会给我讲很多有趣的事,甚至还会支开守卫悄悄带我出去玩。”说起这些,凤临涯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说他并不希望我像历任凤家家主那样过完一辈子,那样太无趣了,未来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说他希望我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他更希望我快乐。”
“听起来,大老爷是个不错的兄长。”江曜点了点头。
“对啊。”凤临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很快乐。”
“但是后来他被发现了。”凤临涯突然话锋一转,
“凤家的规矩,在下任族长足以独立处家族事务之前,会由旁支和几个附属家族协同处家族事务,包括对族长的教育在内。”
“当然,几个附属家族一向对我们凤家忠心耿耿,再加上有心魔誓做约束,他们也不至于刻意为难兄长。只是按照家法,兄长擅自探望我,带我出门都是违反了戒律,兄长因此受了罚,而我也被看管得更严。”说着,凤临涯轻轻叹了口气,
“自那以后,兄长也不再来找我了,我们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疏远的吧。”
江曜看着笑容苦涩的凤临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始安慰他。
他也没想到,凤临涯的童年,会是这样的。
让一个孩子从有记忆时开始就不停地学习与修炼,直到继任家主,即使是江曜没经历过,但光是听着也着实有些可怕。
“凤家新族长的诞生意味着旧族长的逝去,而历任族长最多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虽然有附属家族的辅佐,但族长还是要尽快成长起来以接过家族大权,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凤临涯给江曜解释道。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凤家族长还算是……”还算是人吗?江曜皱紧了眉头。
被无休止的课业和修炼填满,强行被拉扯至足以承担重任的模样,紧接着便是在生命到头之前尽快繁衍后代,直到标记着自己死亡的继任者的出现。怪不得凤衣荼以前会说凤家族长的生命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没什么不好的,我早就认命了。”凤临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笑,
“凤家能在南域屹立多年不倒,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可是……这值得吗?”江曜忍不住开口道。
从出生起就被写好的一生,一代又一代的轮回,这凤家的传承灵喾,不像是馈赠,倒像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