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那么大,多只小狗而已,肯定没问题的!”骆明煊已经率先确定了这个主意,旋即将幼犬放回了箱子里,提议道:“你们要不要先给它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小狗小狗地叫吧?”
“也对哦,”纪轻舟蹲下身,伸手逗着箱子里的小狗,倏然脑中灵光一闪,仰头笑道,“既然都要入住豪门了,它以后肯定是一条幸福快乐的小狗,那就起名叫‘入住豪门’怎么样,简称‘小豪’,如何?”
他抬起胳膊肘撞了撞解予安的腿。
“……”解予安无言以对。
沉默几秒,才为狗狗说了句公道话:“你自己觉得好听吗?”
“怎么不行?小豪,那是狗中豪杰之意!”
“……”
“诶,我觉得挺好,和我家‘三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骆明煊表示支持。
“是吧,还是小骆懂我!”
解予安轻嗤了一声,低着头又用手帕擦起了手指,不知在擦点什么。
骆明煊看了他一眼,没理会,接着扇子一打便道:“轻舟兄,这是我送你的狗,你拥有这起名权,别听元哥的,就这么定了,叫小豪吧!”
骆明煊送的狗,最终还是经过解家人的同意,入住了豪门,并在纪轻舟的“力排元议”之下,一锤定音,起名“小豪”。
要说这家里来了新成员,最开心的莫过于解玲珑了。
小狗刚被阿佑抱进解公馆时,因为不适应陌生环境还有些怯然,蹲坐在地上很是安静。
而待解玲珑拿着自己的玩具同它互动了一阵后,不到十分钟就与小姑娘熟悉了起来。
该说不说,这狗虽然才两个月大,却也挺聪明,小小年纪已经会认主人。
在纪轻舟面前温顺乖巧,在解予安手下热情讨好,对其他人等的逗弄则顶多摇摇尾巴,表现得爱答不理,唯独对解玲珑相当之活泼调皮,似乎把她当成了同龄的玩伴。
于是当天傍晚,小狗才进家门,不久就跟在纪轻舟和解玲珑的屁股后面,到大草坪上玩闹了起来,一直玩到了吃晚饭,小豪才被有养狗经验的佣人带去喂食。
因养了宠物,晚餐桌上,聊天内容也都围绕着新来的家庭成员。
“小煊也真是,要防贼的话不如送你一条大黄狗,哪有送宠物犬的。”沈南绮摇头感叹。
近日苏州的女子学校放了假,她最近便一直住在家中。
“您可别小看了这牧羊犬,养好了可聪明了,能听懂许多口令。”纪轻舟还是觉得小豪像边牧,就为它说了句话。
“那不如请个训狗师来,否则岂不浪费了它的聪明才智?”解予川这么提议,也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考虑。
“可以,我回头去问问那些喜好养宠的太太小姐,有没有靠谱的训狗师,给介绍一个,正好元元平时在家也没事做,养只通人性的狗陪他,多少热闹些。”
沈南绮说罢,忽然转头看向纪轻舟问:“对了,你给它起名‘小豪’是何用意?”
“额……”
纪轻舟短暂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管“入住豪门”还是“狗中豪杰”都难以在长辈面前启齿。
此时就听解予安语气淡淡道:“谐音,同‘好’之意。”
“啊对对,好狗。”纪轻舟连忙附和。
“原来如此,这倒蛮有意思的。”沈南绮认同点头。
蒙混过关后,纪轻舟听他们岔开话题聊起了某某小姐家养的狮子狗,就想暗中给解予安的急中生智竖个大拇指。
可惜对方看不见,便只好作罢。
入夜,凉风习习,月朗星稀。
给解予安准备好洗澡水后,纪轻舟将阿佑叫到了卧室等候,之后去了解予安的书房,准备了画笔和水彩颜料,坐在椅子上开始画稿。
虽然护报馆的时装画报还未出刊,但下个月中就要交的八张稿子必须得提前准备起来。
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唐苏达的设计稿。
其实他看到唐女士时,便觉得以她成熟冷艳的气质风格和修长高挑的身材很适合穿女士的西服套装。
而恰好,唐苏达喜欢的也是线条简洁、质感扎实的服装,甚至她还正好喜欢绿色,这与她的瞳孔颜色很是相配。
当时听闻她的要求后,纪轻舟心中便有了个大概的想法,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思考,于昨夜确定了设计风格,并用铅笔绘制了线稿。
上衣使用相对具有骨感和光泽感的绸缎来制作,颜色就选用低调华贵的祖母绿。
为减少丝绸面料在日常装中的老气感,提升时尚氛围,前襟设计成了前胸交叉的款式,在两边的腰侧做了抽褶,形成自然系扎的效果,以放射性的直线凸显胸腰之比例。
外面搭配一件颜色更暗的深绿色宽裁式外套,选用区别于内搭华丽氛围感的较为厚重哑光的羊毛呢制作,增加色彩与视觉层次感。
穿外套一定要配修身的窄裙,一条紧贴臀部的微喇裙就刚刚好,配上装饰着银色金属带扣的编织腰带,裙长至膝盖往下十公分左右,面料颜色质感与外套相同。
最后,作为赠礼,搭上一顶侧帽。
图上只随意勾勒了一顶斜戴的帽子,未画得太细致。
届时可以用外套的面料制作一顶贝雷帽,那么整套着装的搭配完整度就很高了。
纪轻舟于脑海中想象着每一件单品的质感与用色,调配出了几种深浅不一的绿。
正用画笔进行着大面积的铺色,这时耳旁传来了清脆的开门声音。
他抬头望向房门,不出所料,看见解予安拿着手杖缓步走了进来,熟练地走到了自己安乐椅旁坐下。
“洗完了?”他问候了一声。
“嗯。”解予安姿势放松地躺靠在安乐椅上,随口问:“又在画稿?”
“对啊。”
“你这些技艺是从何处学的?”
“就不能是我自学成才吗?”纪轻舟先是这么作答,又觉得此言着实敷衍,解予安估计不会信,就拿出万能理由道:“当然了,在京城的时候也受过一位画师朋友的指点。”
解予安抿了抿唇,口吻沉静问:“如此多的朋友,就无人在你逢难时帮上一把?”
“怎么,心疼你老婆啦?”纪轻舟抬眸调笑了一句。
未等解予安矢口否认,便抢先说道:“泛泛之交嘛,怎么能跟你比呢?不是谁都像你和骆明煊这样,对朋友这么有义气的。”
话虽如此,解予安却觉得有些古怪。
他与纪轻舟认识时间虽不长,但直觉凭对方的性情本领,当不至于在京城被一个倚仗妻族势力的银行经理逼得无路可走。
有时,他甚至觉得,他所认识的纪轻舟同之前靠唱戏为生的纪云倾行为割裂得像是两个人。
“对了,你来得正好,帮我写个新名片。”
纪轻舟担心他再问更多,自己答不上来,便顺势岔开话题,搁下画笔,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就裁好的二十四张空白名片挪到了桌子对面。
解予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回想起上回写名片的经历,第一时间问:“几张?”
“你瞧瞧你,业务生疏了吧,当然是二十四张啊。”
“……”
无言片刻,在听见纪轻舟靠近的动静时,解予安还是坐起了身体,手指敲了墙桌沿道:“我帮你写,有何好处?”
“还要好处?”纪轻舟微微蹙眉,苦恼道,“我这一无所有的能给你什么好处?顶多给你个感恩的拥抱,要不要?”
“……无聊。”
话是这么说,当纪轻舟把打开的钢笔递到他手里时,解予安也没拒绝。
“你看,我拿我仅有的东西给你,你又嫌弃。”
解予安拿着钢笔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两秒,尔后试探道:“给我唱段戏?”
“那看来我只能另请高明了!”
纪轻舟果断从他手里抽走了钢笔,啧啧感叹,“不知道沈女士的字怎么样……对了,信哥儿是文人,他的字肯定不错。”
他说着,转身便要回座位,但还未等迈开步子,就被解予安拽住了胳膊。
“嗯?”纪轻舟低头看向他,给了个疑问词。
“先欠着。”沉默少时后,解予安低沉说道。
纪轻舟顿然露出笑意,将钢笔塞回了他手中,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出张小卡片摆在他面前,握着他的右手调整落笔角度,语气明快地回道:“好啊,先欠着,之后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当然得是我能做的事。”
解予安故作冷嘲地哼了一声,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接受这麻烦又全无好处的事情。
一边冷着脸熟练地写出纪轻舟的名字,一边安慰自己,既然结了婚,身为家人自然得相互扶持。
即便纪轻舟无这个意识,他则不能做不负责任之人,便权当尽夫妻义务了。
忙忙碌碌中,眨眼月底将近。
随着黑莲花裙的制作进入尾声,所接的工作反倒渐渐多了起来。
周六下午,纪轻舟同唐苏达女士确定了定做的服装款式,敲定了价格,并收取了五元的定金,第二天下午,他去爱巷的小店,又得知排单本上多了一笔旗袍单子。
是一位秦姓的男子下的单,说是给他夫人定做的。
不过这定做旗袍的客人和前几次不同,对方是自带了面料来的,只在旗袍的图稿本上选择了款式,绲边、盘扣等辅料则交由他们店里搭配。
纪轻舟仔细看了那匹料子,还相当贵重,是一匹碧青色的花双绉,面料上遍布着菱格纹的提花。
祝韧青从布料箱子里捧出它时,纪轻舟看见那颜色,第一想法便是太好了,他之前囤的天河石珠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将新单子列入八月份的工作计划,之后又同宋瑜儿在工作室忙碌了两日。
两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七月末尾,将拖了许久的黑莲花裙赶制完成。
午后, 烈日当空,暑热正浓。
工作室二楼的会客室内,吊扇不间歇地呼呼旋转着, 勉强驱散了几分暑气。
宽大的落地镜前,陈颜珠穿着长得盖过了脚踝的深灰色礼服裙,微微地抬着下巴,昂着脖子, 一边涂抹口红,一边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
在她的身旁,宋瑜儿正依照纪轻舟的指示, 给她带来的女佣演示礼服的最佳穿法。
“这三角披肩最好就系在手臂的靠外侧, 左后方右后方都可以,打个结,届时再别个款式简单的别针适当装饰一下即可。”纪轻舟指点道。
“当然, 其实也可以直接披在肩上穿, 同样很美观, 但会露出胸衣,陈女士也许不大能接受。”
“那自然是不行的。”陈颜珠特意回了一句。
“我明白, 所以给您设计了三角披肩。”纪轻舟微笑回道,旋即示意宋瑜儿去拿拖尾过来。
“这个拖尾, 考虑到您要跳舞, 可能不大方便,所以做成了可以拆卸的围裙款式……系上拖尾后的效果便是这样。”
随着宋瑜儿将那由多片缀满了亮片水晶的渐变色薄纱交错拼接而成的华丽围裙扣在裙子的腰头上, 原本还算简约基础的裙子顿然繁丽而熠熠生辉。
“这下同你画上的礼服一样了!”陈颜珠挑起眉毛, 轻轻感慨一声,慢悠悠地侧转身体,看向镜中自己后方的裙摆。
尽管屋子里未开灯, 但她的每一步动作,依然带动着裙片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光芒,愈是靠近花瓣形裙片的尾端,闪光愈发集中。
这星光熠熠之美,令她打从心底折服,完全移不开眼,禁不住叹息道:“这也太耀眼,太美了。”
“这是在自然光下的效果,在晚宴灯光下会更闪烁耀眼。”
纪轻舟想了下最为贴切的形容,然后陈述道,“大概就像星河流动,您每走一步,都将是视线的焦点。”
毕竟是依照陆雪盈所想要的“毫不费力美得惊心动魄”的想法设计的,所以看似低调的颜色、平平无奇的廓形款式,却能展现夺目的光彩。
然而纪轻舟在看向那典雅而绚丽的裙摆时,心底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感到有些许的疲惫。
这一片片裙片上,那些细小的亮片与玻璃水晶都是他和宋瑜儿这几天赶工一点点手缝上去的,现在回想起来,手指起茧的位置还有些隐隐发麻。
或许宋瑜儿的心理阴影还更大些,毕竟她还给这其中绝大部分的裙片锁了边。
其实正相反,宋瑜儿虽然干了多天的累活,但她毕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重工的礼服制作,正是新鲜感十足的时候。
哪怕在做的过程中难免觉得疲乏劳累、枯燥乏味,此时亲手将它穿在顾客的身上,低着身子整理着那片片的裙身时,就好似一个花农采下了自己悉心呵护的花朵送给有缘人,暗暗激动欣悦着,心中很有满足感。
“对了,还有帽子。”纪轻舟朝宋瑜儿招了招手,对方立即会意,将放在斗柜上的礼盒拿了过来。
帽子的礼盒是在纸货店最新定制的,纯黑色的礼盒表面印着银色的中英文标识,价格比之前定做的礼盒要昂贵得多,一只盒子便售价六角。
也就这帽子本就价值高昂,纪轻舟才舍得给它用。
宋瑜儿一手捧着盒子,一手掀开盖子,里面正是那顶手工制作而成的丝绸小帽。
帽子表面装饰着面纱、羽毛与十几颗的暗红色宝石,宝石并未刻意去组合什么形状,排布时只维持了视觉上的平衡,所需要的便是一个低调神秘的眼花缭乱之美。
陈颜珠低头看到盒中那顶帽子顿时轻轻地抽了口气,为这精工细作的繁复精致感所惊艳。
到底是一顶价值七十八元的帽子,手工果真非常精湛。
哎呀,可惜早知就该多加些钱,镶上一两块更好更华丽的宝石,那就完全是一件值得传给后辈的艺术品了!
“所以你最后用了什么宝石?”她略感遗憾地问。
“红碧玺。”
“好吧,勉勉强强过得去。”
“那帽子就由我帮您戴?”纪轻舟从盒中捧出帽子问。
毕竟宋瑜儿个子不高,给陈女士戴帽子不大方便。
“好啊。”
这顶丝绸小帽因为装饰了太多宝石,整体有些沉重,且不怎么好固定,纪轻舟是先让陈颜珠的女佣给她在头顶盘了个牢固的丸子头,才将帽子戴在她的头顶,然后以一些细小的黑色一字夹加以固定。
戴好后,帽子下面部分稍稍遮挡了一点额头,但并不妨碍什么,毕竟还有一层黑色菱格面纱遮挡着眉眼。
若说裙子、披肩与长筒手套的搭配所营造的气质还只是典雅高贵,这顶黑色丝绸小帽一戴,暗红色的宝石魅人闪烁,黑色的面纱半遮眉眼,幽寂中带着股令人着迷的炫目,霎时给整套礼服笼上了一层优雅迷人的氛围滤镜。
这时候,别说宋瑜儿和那位女佣了,连陈颜珠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认。
她居然能美到这种程度……
之前穿的都是什么衣服,家里的那些裁缝根本没能发掘出她十分之一的美貌气质!
“怎么样,这个穿戴您满意吗?”纪轻舟见她久久盯着镜子不言语,像是出了神,就出声打断她问。
“不能更满意了。”陈颜珠语气轻柔地回答,用戴着黑色手套右手稍稍整理了一下面纱的位置,接着又被镜中的自己狠狠美到。
她不禁轻叹:“这下可好,我要变成纪老板你的忠实客户了,今后不是你做的礼服,我穿上恐怕都会觉得差点感觉,总那么不尽如人意。”
“那是我的荣幸。”纪轻舟展露笑意,恭维了一句。
陈颜珠沉吟了片刻,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还是忍不住问:“纪先生可愿意来我们陆公馆工作,薪酬好商量,一个月两百元也不是问题。”
月薪两百……一旁的宋瑜儿和女佣皆暗暗吸气。
原来一个出色的裁缝能拿这么高的薪水啊……一时间,宋瑜儿觉得自己拜师的决心更坚定了。
除了纪先生那令客人为之追捧的才华令她感到羡慕钦佩,同时也是为了将来即便离开家里,不嫁人也能维持体面的生活。
而纪轻舟闻言则是眉毛微扬,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让自己变成他们陆公馆雇佣的众多裁缝中的一个。
“多谢您认可,但我还是更喜欢我现在的事业。”
“好吧,我知道了。”陈颜珠不觉意外,撬墙角撬到老板头上,多半是不会成功的。
稍后,换下了礼服的陈颜珠让待在楼下休息的司机上来结了尾款。
一百一十六枚银圆,装在一只小木箱里,一卷一卷地拿出来,放在雕花的木茶几上还真有些壮观。
清点数目以后,纪轻舟和宋瑜儿一起,将礼服套装分开折叠包装,装进礼盒,绑上了银色的丝带。
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共装了四个,最后纪轻舟还往放手套的盒子里添了件小礼品——一件用剩余的丝绸料子钉上珍珠和丝带玫瑰制作而成的小晚宴包。
包身容量很小,顶多只能用来装个口红和小补妆镜,但外观很是玲珑精致,讨人喜爱。
“这是?”陈颜珠立刻眼尖地注意到了那多出的小包。
“这边的工作室刚开业,新顾客下单有礼,您这老顾客自然也不能少。况且我一直想感谢您将我推荐给拉莫斯先生,您的这套礼服也不缺什么了,我便送件小礼品聊表心意。”纪轻舟大概地解释了一番。
“奥……”陈颜珠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女儿的生日宴,影戏院的拉莫斯老板向她问起女儿的礼服时,她就提了提纪轻舟的名字。
“那是因为您的手艺确实不错,值得我推荐。”她温和应声。
尽管当时她只是随口一提,但对方能将她的好意记在心里,还特意准备了小礼品,就令她心中格外的舒服熨帖。
“那么下次见,纪先生,您也请留步,就这么点路,不必送了。”在东西都装点完毕后,她客气地说了一声,接着就带着司机、女佣搬着礼盒走下楼去。
随着客户离去,屋子里陡然清寂下来。
纪轻舟舒了口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和宋瑜儿一起将会客室内凌乱的物件整理收拾了一番。
结束后,他看了眼时间,见已经下午两点了,就同宋瑜儿说道:“行了,忙了这么多天了,今天你就提前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吧。”
宋瑜儿到底年轻,并不觉得累,不过终于完成了那件礼服的制作,她也的确想好好整理消化一下这段时间学到的经验知识,就点头应了声“好”。
待小姑娘也离开后,纪轻舟看了看桌上的一堆银圆,不由得挑起嘴角,心情舒畅。
果然还是得接高级定制,收益最为可观。
以他现在的收入,即便再雇一两个裁缝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种上百元的大单子,也不会每个月都有,那种有经验的老裁缝月薪起码要三四十元,而他每月还要支付两个雇工的薪水和工作室的房租,以及承担员工的午餐费用等,林林总总加起来开支不小。
但现在随着他名气逐渐打开,工作量也日益增长,下个月大概率还会接电影戏服的单子,还是需要请帮手……
嗯……先雇一个裁缝,薪水就暂时先标个三十五到四十元,届时看了裁缝的手艺再确定具体的薪酬。
之后假如人手还是不足,可以再请一两个裁缝女工。
不需要会做衣服,只要会使用缝纫机、手针技术不错就可以。
这么想着,纪轻舟便准备去书房写个招聘启事,张贴在路口的牌子上。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去拿来了背包,将其中九卷银圆收进了包里,准备晚上带回家去放好,剩下的二十六块则先放在店里。
马上就是月底了,得给祝韧青发薪水了。
将银圆都安置妥当后,纪轻舟去了隔壁的书房,在对着窗子的半圆蝴蝶桌前落座。
房间里电扇吹得窗前的蕾丝窗帘轻轻摇晃,从窗帘空隙中透着外面行道树的绿影。
纪轻舟随意拿了本笔记本,翻开一页,刚打开自来水笔的笔帽,想先打个招聘启事的草稿,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由远及近传来。
“纪兄,轻舟兄……轻舟,舟啊……你在哪啊?”
“吵死了……”纪轻舟无声吐槽,搁下自来水笔,起身去开了房门。
往外一瞧,就见骆明煊站在斜对面的工作间门口,握着门把手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骆明煊,回头!”
骆明煊听见声音,当即转过了身来,恍然道:“哦,你在那儿啊,怎么不应我一声。”
“有事找我?”纪轻转身回房,坐到了书桌前,拿起笔在指尖转了转问,“难不成是印花机到了?”
“没呢,那玩意儿还在海上漂着,估计再有一个月才能到。
“我来是因为这两日遇到了点烦心事,找不着能敞开心扉诉苦之人,思来想去,还是你嘴巴最牢靠,就来找你聊聊。”
骆明煊跟着他走进房间,无所事事地将百叶窗打开又合上,接着又在空荡荡的书架前面转悠一圈,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安乐椅上,往后一靠直接躺平。
“你还会有烦心事?”纪轻舟听得一乐,“来,说出来让我听听。”
骆明煊似乎还有些扭捏,揉了揉自己的面颊,方道:“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我爹娘居然给我找了门亲事,苏州本地人,家里是开钱庄的,很有钱,也可说是门当户对吧,但那家姑娘我就小时候见过两次,这无缘无故的要我娶她……真难以接受。”
纪轻舟听闻诧异挑眉,还真没想到他说的烦心事竟然是这一卦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小子是同谁吵架或者打牌输了才这么灰心丧气。
“你不想娶妻,就去和你家人好好商量啊。”
“早聊过了,我都念好几天了,我要自由恋爱,不要包办婚姻,可我爹那个倔驴脾气,哪会听我意见,他认为那姑娘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便硬要塞给我,说能治治我这好动的性子,哼……”
纪轻舟听他提起包办婚姻,便不禁联想到了自己。
回忆起刚穿越来时,忽然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陌生男子冲喜时候的心情,他大概能理解骆明煊此刻的烦忧。
不过他的情况属于例外,同解予安,他们早晚是会分开的,占的只是个夫妻的名头而已,所以并无过多担忧。
而如骆明煊这般,盲婚哑嫁的,两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可能得在一起过一辈子,的确很值得苦恼。
“诶,据我所了解,那姑娘甚至都不识字,任凭她再怎么贤惠,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怎么一起生活?”
一旁,骆明煊还在唉声叹气:“我理想中的妻子,那起码是要读过书,受过教育的,最好呢,长得漂亮些,要秀外慧中、浪漫有书卷气,能听懂我的笑话,支持我的爱好,与我有精神上的沟通与共鸣……”
说到这,骆明煊倏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书桌前正在转笔的白衬衣青年,道:“你若是个女子,我定然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