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倒是同我当年的经历有些相似……”
“您年轻时也离家出走过?”纪轻舟有些八卦地询问。
“不然你真当他当年只身一人到上海, 是胸怀抱负,为了闯荡事业啊!”沈南绮调侃了她丈夫一句。
“但这却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解见山笑着感慨道, 眼神看向了身旁夫人,“否则……”
“便遇不到美丽大方的沈女士了。”纪轻舟帮他接了下去。
“你好好吃你的, 别胡乱接话。”沈南绮稍有些羞恼地瞥了他一眼。
接着她刻意绕回话题说道:“不知苏州那边的绸缎庄可有你们的新货?假如有的话, 我便去买上一些,正巧上周办了运动会,拿去作为前几名的奖励。”
“苏州那边应该是有一些新货的。”纪轻舟先是回答, 尔后好奇问:“您学校还办运动会?”
“也不光是我们学校,这是上面组织的,今年第一次办。如今不都说要推行体育运动,强健体魄嘛,就组织了几所女校办了这运动会。”
沈南绮口吻随意地说道,“不过项目不多,主要就是赛跑、体操这些,毕竟不像爱国女学那般,还有个体育专科。”
纪轻舟微微点头,感觉自己的知识又得到了补充。
“说到学校,我想起来了,”解见山突然看向他开口,“有一项工作,或许你可以试试。”
纪轻舟微微挑了下眉,讶异于解见山竟然会有项目交给自己,饶有兴致问:“是什么工作?”
“我们同乡会筹资创办的私立女中学,明年便开始招生了,你既然擅长此道,做个校服的设计应当没问题?”
“女子中学的校服?”纪轻舟这回是真的有些诧异。
“不错。”解见山点点头,回忆了一下后,说道:“一套校服,还有一套什么体操服,你可要试着做做看?”
“只是校服的设计工作,如果报酬合适,那我当然想接了,不过制作应该另有裁缝吧?”
沈南绮听着不禁莞尔:“制作的活包给予川就行了,那么多的衣服,你那小店怎么做得过来。”
纪轻舟闻言这才想起来解予川还管着个机械制衣厂。
解见山也点了点头,然后回应他的话道:“只要你的设计通过,报酬自然不会少你。你现在这样一幅设计图,约莫报价多少?”
纪轻舟考虑了两秒,正要回答,解予安就冷不丁地插口:“五百一张。”
“五百?”解见山方才还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闻言顿然睁大了眼。
倒不是说价钱他付不起,这钱于他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但纪轻舟这么个从业不到一年的裁缝,竟敢报价五百元一张设计稿,很难不令他吃惊。
“别听他瞎说,其实……”纪轻舟顿了顿,“三百就够了。”
他最开始是想报价两百的,就跟当初那张婚纱设计稿的价格一样,但解予安都给他喊到五百了,他不象征性地往上涨一涨,实在对不住某人对他的高看。
“三百倒是还算合适。”尽管依然有些超过他预期,但有了方才的五百打底,解见山也觉得可以接受。
沈南绮却是瞧了她儿子一眼,闭了闭眼微微摇了摇头。
尔后,她站在女校校长立场,给纪轻舟提建议道:“虽说能送家中女儿上私立中学的,条件都不会太差,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例外,所以这校服的设计简约美观是其一,同时也要朴素,不可成本过高。”
纪轻舟立即点头,微笑应声道:“放心,我都明白。”
根据解见山的意思,他们苏州同乡会所创办的那所私立女中会在明年开春左右开始招生,所以校服的设计稿只需在明年二月份之前上交就行,时间充裕得很。
校服的设计单是纪轻舟第一次遇见,又是给民国时期的女校设计,他觉得还挺有意义的。
即便没有报酬,他大概也愿意花时间去尝试,当然有报酬就更好了。
不过当前他的工作重心肯定还是得放在礼服的制作上,没有时间去忙活别的设计。
进入十二月以后,气温骤降,朔风凛冽,俨然是入了冬。
宝建路的那一条小道上,焦黄的树叶铺了一地,时而有落叶被风吹进院子里,摩擦着小径刷刷作响。
故每日清晨,胡民福到工作室后,都要好好打扫一番院子里的落叶。
天气虽寒冷,幸而洋房里安装了暖气片,用此时的叫法,则称呼为“热水汀”。
起先纪轻舟也不清楚这暖气片要如何使用,还是刚进十二月那天,忽然有个英国人自称是隔壁的户主,来问他收暖气费,他才知晓这边别墅区通常是四户共用一个小锅炉。
到了冬日,便由这户主雇人烧锅炉集中供暖,暖气费可交可不交,不交便无供暖。
纪轻舟虽不觉得现在的天气有多么寒冷,但穿着厚棉袄或沉重的大衣干活,到底影响工作效率,能有供暖自然更方便。
况且按照租房合同,暖气费也有人报销,于是这十块大洋一个月的昂贵暖气费,他也就给得很是干脆。
开了暖气之后,员工的工作态度明显变得更为积极了。
随着金宝儿那套礼服的工期将近,纪轻舟动不动就得加班到夜里八九点,而这几日,一向讨厌加班的叶叔桐却都主动留下来帮忙干活。
与什么加班费无关,就是贪恋温暖而已。
若非解予安的租房合同上写明了不准让外人留宿,叶叔桐这光棍汉有时候加班晚了,甚至都想住在这,睡个沙发凑合一晚。
九号那天是交工的最后期限,到了下班时间,礼服和披肩的制作都已经完工,在帽庄定制的帽子业已送到,就差两件配饰的制作还未完成。
尽管这活和叶叔桐无关,今日他还是照旧留了下来帮忙。
纪轻舟便将缝制手套的活交给他,自己负责制作红丝绒的玫瑰花饰。
幸亏有了叶师傅的帮忙,原本或许要加班到八九点的活,在七点半左右便结束了。
检查完配饰质量后,纪轻舟就让叶叔桐叫上阿福先回去,自己则将礼服配饰收拾装盒,等明日金宝儿过来试穿。
收工以后,关了灯和房门,纪轻舟提着外套去了斜对面的书房。
推开房门,干燥的暖气扑面而来。
桌面上台灯昏黄的光芒映照着蕾丝窗帘,书架旁的模糊光影处,解予安正躺在摇椅上小睡。
“阿佑呢?没给你读报吗?”纪轻舟随手将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拿起桌上的排单册记录了几笔。
解予安听见开门声响,便醒了过来,闻言嗓音中混着些许刚睡醒的含糊语气回道:“有些困了,睡了一觉,叫他去楼下等了。”
“哦,你刚才在睡觉啊……”
“忙完了?”解予安坐起了身体问。
“嗯,总算是干完这活了。”纪轻舟合起笔记本放回了桌上,活动了下肩膀抱怨:“太累了,先休息下再回去。”
说着,他目光扫了眼桌前硬邦邦的木椅,又看了看铺着柔软毛毯的安乐椅,果断走到了安乐椅旁。
伸手勾住了解予安的脖颈,算是给予了一个预兆,接着便一声不响地坐到了男人腿上,面对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本意只是想要抱着人充会儿电,结果不知是摇椅不稳,还是解予安故意而为,他刚把脑袋靠到对方肩膀上,解予安就抱着他一块倒向了椅子靠背。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摇椅大幅度地前后摇摆了起来。
“搞什么啊?”纪轻舟调整了姿势,半侧着身体躺靠在他身上,“本来就忙得晕头转向,现在头更晕了。”
解予安就用脚定住了摇椅,环抱在他腰间的手掌顺着青年的脊背上移,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纪轻舟被他这么一弄,顿然困意上涌,干脆阖起了眼睛将脑袋埋进他颈窝里:“现在倒好,原本只想休息下,这么一倒头,年轻人谁还起得来?”
“那便睡会儿。”解予安语调平缓回道。
“唔……”纪轻舟意味不明地应了声。
因为紧贴着解予安的颈侧,男人说话时的声音就仿佛是通过身体的接触直接传递到他耳朵里的。
低缓而温润,很是动听,令他有些想入非非。
解予安的先天条件中,除了样貌,纪轻舟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声音。
寻常说话时,音质多是低沉而清冷的,就恰如冬日霜枝落雪、清泉击石,给人以凛然静寂之感。
但他当处于临睡前睡意模糊时,又或是交换深吻过后,那嗓音就变得柔静许多,吐字清晰中带着点苏州话的软糯清润,令他百听不厌。
零碎念头闪过,纪轻舟便微微仰起头道:“诶,我好像没听你说过苏州话,你既然从小在苏州长大的,总会说的吧?”
解予安一听他这开场白,便闪过不好预感,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就说两句给我听听呗。”
“这会儿又不困了?”
“你讲苏白给我听,我就不困。”
“不说。” 解予安干脆地拒绝。
“别这么小气嘛,你小时候肯定经常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叫你床上说,在床上我还不想听呢。”
方言这种东西,不管是哪地的,放到床上都自带性缩力。
他要是完全听不懂那可能还好些,听得懂多少会觉得有些搞笑。
“嗯?来说两句吧?”
“不要。”
“那‘不要’怎么说?”纪轻舟抬起左手抚摸他的脖子,指尖并拢着覆盖在他喉结上,幻想感受它的振动。
“你就说一句呗,这点小要求也不肯满足我啊?”
解予安握住了他随意作乱的左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用苏语回答:“弗要。”
他吐字很快,几乎没怎么听清就含混过去了。
而纪轻舟闻言却觉得耳朵像被羽毛轻柔地抚弄了一下,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痒。
也是古怪,他还以为自己身为江浙人,听解予安说这种方言肯定会觉得有点变扭尴尬,但对方真这般说出口时,却觉得怪斯文可爱的。
“怎么这么软哪,你说个骂人的话听听看呢?”
“不会。”
“不会?我可不信,我都会几句。”纪轻舟说着稍稍撑起身,抬头朝他耳边说了两个字的脏话。
那话太脏,听得解予安不由得眉头微蹙,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从哪学的,以后别说了。”
“哈哈,我也忘了在哪学的,这发音吐字还是挺正宗的吧?”
纪轻舟嬉嬉笑笑,靠回了他的肩膀上,思索了片晌又问:“那‘喜欢你’怎么说?不会脏话,这个总会吧?”
解予安一根一根地捏着他的手指,安静不作回应。
“我可以教你北京话,爷打心眼儿里喜欢你。”纪轻舟模仿着自己一个北京朋友的口音说道。
解予安听得忽而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纪轻舟还以为是自己口音不正宗,被他听出来了,急忙岔开话题:“有来有往啊,该轮到你教我了,快,‘喜欢你’怎么说?”
“有何可学的。”
“学了说给你听啊,你不想听吗?”纪轻舟回应,“这样,你教我一遍,然后我学一遍说给你,怎么样?”
解予安不由得心动,却还是拖延了片刻,才用苏语教授道:“欢喜倷。”
他故意用着冷淡的口吻开口,但话语里依旧含着股羞怯的意味。
“嗯?太快了吧,我没听清,再来一遍。”
“没听清便罢。”
纪轻舟轻轻咋舌:“怎么这样啊,解老师哪个学校的,这么大牌,只教一遍啊?”
“……”
“幸好我这个当学生的够聪明……”纪轻舟轻快一笑,旋即便又扬起脖子,贴近到他耳旁,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欢喜倷。是这么说吧,宝哥哥?”
解予安搭在他腰际的左手手指顿然蜷缩了起来,迟钝了几秒,才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他仍摆着一张平静的脸孔,不声不响地搂紧了怀中人的腰身,而两只耳朵却顷刻间飞上红霞,绯红颜色沿着耳根蔓延进长袍领口,浑身血液滚烫。
但装了暖气的皇后饭店宴会厅依旧温暖如春。
陶良搬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挪到了摆满着餐食美酒的长桌旁。
安顿下那笨重的木制相机后,他便搓了搓手, 从餐桌上拿起块他不认识的小方点心先塞进了嘴里。
这点心不知是什么所做,放进嘴里还未嚼两下就化了开来,甜蜜丝滑,奶香浓郁, 满口都是钱的香味。
“这就是有钱人的享受啊。”忽而身旁传来一道略沉厚的男声,似乎将他的心声也给说了出来。
陶良扭头看向身侧,才发现是个老熟人——沪报馆的宋又陵宋记者。
宋又陵身旁也架着台木制相机, 方才正是认出了这站在宴会厅楼梯角吃蛋糕的平头青年是个同行, 才走过来朝陶良搭讪。
“外边天寒地冻的,里边人却连穿着西服都嫌热,啧啧……”
宋又陵意味不明地轻轻咋了咋舌, 扯了扯身上灰绿色的毛呢大衣道:“要不是这件外套是我妹妹亲手给我做的, 怕不小心弄丢了, 真想脱下来乘个凉。”
陶良不紧不慢地又吃了块蛋糕,拍了拍手笑吟吟地回应他的搭腔:“宋兄也是受程老板邀请而来吗?”
“陶兄说笑, 程老板都请你们申报馆的来了,还找我们沪报做什么。”宋又陵揶揄说道, “我是为了拍那位香国总统, 好歹是我们报社投票出来的,她跟了程老板后的首次露面, 这种场合怎么也得关注一下。”
“奥, 但恕我直言,金宝儿能拿第一也就是讨个巧,论样貌么, 我看是不如排第二的那个白晶晶。”
“是有不少人同你看法一致,”宋又陵双手抱臂倚靠墙柱站立,百无聊赖地翘动着脚尖,“所以如今不是流传了一句话嘛,要问程老板究竟是慕虚荣,还是好美色,十七姨太为分晓。”
陶良闻言不禁失笑,这话一听就是第二名的支持者流传出来的。
“不过嘛,金小姐会打扮也是门技艺,不能说她名不副实。”
他给了句总结,接着边搬动相机,边朝宋又陵道:“我准备随意逛逛,看是否有可取之景,宋兄是准备在这等金小姐出场?”
“那我还能去哪?”宋又陵笑呵呵地回道,从兜里掏出怀表瞧了眼:“时间也快了,她多半会和程老板一块儿从二楼下来,我就在这……”
话到一半,他忽然见陶良望向楼梯的双眼陡然间瞪大了几分,接着猛地转身将相机镜头朝向了那方向。
霎时间,宋又陵条件反射地也站到了架好的相机后方,做好了随时拍摄的准备,才有空闲望向前方的楼梯方向。
只一眼,他便明白陶良方才的反应为何那般剧烈了。
铺着深红地毯的弧形楼梯上,那身姿绰约的女子穿着优雅柔顺的黑色礼服、戴着高傲精致的宽檐帽,一只手拿着把黑色的蕾丝折扇,一手挽着程老板,款款走下楼梯来。
遮盖着面孔的黑色头纱令她庄严得好似一位圣女,而袒露的胸口与肩膀、半披着繁丽披肩的玉臂、纤细的腰线与飘逸裙摆下时隐时现的黑色高跟鞋,却又透着几分轻佻浮荡。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得她轻盈的裙摆丝滑流动。
朦胧的黑纱下,影影绰绰地透着她柔情的眉眼与朱红饱满的嘴唇,分明看不太清晰,却是那样迷人。
“这就是那位红玫瑰小姐!”不知哪位宾客被蛊惑了心神,甫一瞧见女子手指上那朵艳丽的红丝绒玫瑰,就失态惊呼出声。
一时间,大半宴会厅的宾客都向楼梯方向投来了目光,望向了这场宴会的东道主,身边的美丽女子。
“这香国总统,的确有些美貌资本。”
“我早说过,金宝儿或许容颜不及第二名,但她每每出现,就是能抓人眼球,报纸上如此,此刻亦如此。”
“不知她这身衣服是何处做的,端庄肃穆又热烈奔放,如此矛盾的气质,真是头一回见。”
“瞧程老板得意的样子,是被他挖着宝儿了……”
周围宾客的讨论声不断地灌入两个记者耳中,他们却无心评判。
只待金宝儿缓缓走进相机的取景框,两人各自抓取最佳时机,“咔嚓”一声按动快门,在镁光闪过间,定格下这一幕。
人们到底是热衷于花丛八卦,自从程老板带着他新娶的姨太太出席晚宴的照片登上报纸,连续数日花边新闻围绕的都是类似消息。
什么“程老板别置金屋藏宝儿”、“绅商名流拜倒香国总统石榴裙下”、“黑面纱装风靡花丛”、“程老板喜新厌旧奔新欢,金宝儿重张艳帜候恩客”等等,种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亦有小报登载,称金宝儿在宴会上所穿的那一套引起花界女子模仿热潮的黑面纱裙是程老板“一掷千金”向《摩登》画报的主笔画师,上海时装界新秀纪先生所定做。
但因是不入流小报,未引起什么人关注,平民百姓瞧见也只感叹一声,一套衣服售价千金,有钱人的钱真好骗等等……
这些小道的花边新闻,纪轻舟自然不知晓,他只看过沪报上的照片,知道金宝儿那日晚宴穿他的衣服出场,引起的反响不错就足够了。
金小姐的礼服订单结束后,纪轻舟便恢复了之前的工作常态,尽量不给自己安排服装的制作工作,日常只做做打版,沉下心画画稿之类的。
相对轻松的生活过了几日,纪轻舟又接到了张导的电话,告诉他男二即将入组,问他需不需要去给男二的造型做个指导。
显然张景优是将祝韧青当成了他的什么邻居弟弟之类的角色,一旦有涉及小祝的重要事情便要通知他这个监护人。
考虑到祝韧青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上镜工作,纪轻舟便决定去片场看看。
一方面有自己这个熟人在的话,多少能给祝韧青增加点底气,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指导一下他的造型。
这部戏的男二号戏份不多、人物设定也较为片面,能否在观众心目中留下印象,他的外形至关重要。
而张导虽说请了化妆师和服装指导,但这个电影剧组总给纪轻舟一种草台班子的感觉,他不大放心他们对祝韧青的妆造审美,还是觉得有必要去把把关。
前往剧组那日是个晴朗天,冬日阳光虽清寒,但无凛冽冷风,体感到底舒适许多。
这天清晨,纪轻舟想着自入冬以后,许久未带解予安出去遛弯儿了,正好今日天气不错,进衣帽间换衣服时,望见衣橱里几套新做的冬衣,就问解予安要不要同他一块去电影片场逛逛。
解予安先是答应,旋即疑惑:“你的指导工作不是结束了吗?”
“奥我好像没跟你说,我介绍祝韧青去拍戏了。”
纪轻舟从自己的衣橱中拿出一件丝绸长袍,漫不经心说道,“这回是他要进组了,张导请的造型师我不太相信他们的审美,就去现场看看……对了,你穿什么,西服吗?”
“这般关心他做什么。”解予安口吻不怎高兴,尔后回答:“西服,你做的那套。”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要哪套。”纪轻舟说着,便将他给解予安做的那套褐灰色西服拿了出来,接着慢悠悠解释:
“我那不是关心,是看中他的潜力培养他。他毕竟长得好,即便演技不怎么样,靠外表大概也能收获一些名气和粉丝。
“那只要有了名气呢,就有了价值,等他出了名,我再请他做广告模特,看在我现在这么照顾他的份上,他不好意思收我太多钱吧?
“诶,这么说来,这一块国内市场还挺空缺的,你说我要不要干脆成立个演艺公司得了,把小祝和施小姐都签到我公司来,以后就靠他们挣钱了。”
“你有时间管理?”
“嗯……这倒也是,那还是算了,我就好好干我的服装吧。”纪轻舟方才也就是灵光一闪,开个玩笑罢了。
开影视公司需要大量的资本、人脉和精力,不是他能搞得起的。
随即就将衬衣长裤递给解予安道:“去换衣服吧。”
解予安听话拿着衣服进入了里间,待他关上房门,纪轻舟就在外换起了衣服。
他今日准备穿的是沈南绮去裕祥给他定做的秋冬装。
一件夹了薄棉的天青色丝绸长袍,配上一件较厚的小坎肩。
坎肩外层是雪白的绸子面料,带有些不大明显的竹叶暗纹,里边则为柔软又保暖的兔毛内胆,领口和袖窿处还向外翻折着内层的兔毛边。
纪轻舟当时看见,就觉得这一件小马甲做得未免太可爱,也不知沈南绮是站在什么角度挑选的,觉得他适合这样款式的衣服。
但既然这马甲做都做了,面料工艺、保暖效果都不错,价格估计也不便宜,总不能干放着积灰。
寻常去工作室上班,他肯定不会穿这样的衣服,正好今日不用干活,就拿出来套上试试。
别说,沈南绮还挺会挑的,这带着白色毛边的外套一上身,顿时就有了过冬的感觉。
夹棉的长袍也很舒适,配上兔毛内胆的马甲,更是轻便又暖和。
入冬以后,解家公馆也开始烧锅炉给整座别墅供暖,几乎每个房间包括衣帽间都安装了暖气片。
他寻常在家穿个单件的长衫已经足够,这会儿套上马甲便觉得热得发汗。
于是试穿了会儿后就脱了下来,放到一旁,准备等出门再套上。
正对着穿衣镜整理领口,解予安换完了衣服出来,系着皮带的裤腰勾勒出狭窄的腰身,深色的直筒型西裤衬得双腿愈发笔直修长。
纪轻舟同上次那般,帮他扣上袖口,系上领带,穿上了西服外套。
扣好前襟衣扣后,他捏了捏对方的袖子道:“这个天穿这套有点冷,等会儿给你拿件大衣放车里吧。”
“你穿什么?”
“我穿……你要不自己摸摸?”纪轻舟回答到一半,就拉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手臂上。
解予安顺着他丝绸外衣的袖子滑了下来,穿过手臂摸到了他腰身上,捏了捏腰间衣料道:“只穿了这一件?”
“不是啊,我在里边穿了羊绒的秋衣秋裤,还有件外套呢,肯定不会冷的。”
“怎么不穿西服?”解予安摸完了他的衣服后却未将手收回去,手掌揽住青年后腰往怀里带了带。
“又想跟我穿情侣装啊?可惜我没有你这套的同款。”
纪轻舟看穿了他的心思,旋即眼珠一转,笑吟吟道:
“其实我今天穿得可嫩了,沈女士给我挑的这款式,嫩得跟养闺女似的。我们今日这组合搭配,站在一起那活脱脱的就是豪门霸总和他的俏嫩金丝雀,眼盲大佬与他的俊俏小夫郎,你想想,这算不算是一种情侣装?”
解予安不懂他的梗,只道:“不必强调眼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