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缪斯by深海先生/崖生

作者:深海先生/崖生  录入:02-22

“你们去前院吧,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九王子淡淡道,那二人却未挪脚步,其中那胖些的还往他说身后走近了一步。
“小圣君,我和班丹正值修炼关隘,受了点反噬,眼下难受得紧。您瞧……”胖祭司跪下来,膝行到九王子身侧,撩起袖子,手腕手背上赫然有着几根血红色的纹路,像是树的根茎一般,一直蔓延到小臂上,他话音刚落,那眼神阴郁的瘦子也一下跪了下来,伏倒在地,“求小圣君救我们兄弟二人一命!”
九王子睁开眼,蹙起眉心,沉默了一瞬:“若我救你们,你们可否,今后对我的监视放松些?”
二人对视了一眼,那胖祭司率先点头:“自然,只要小圣君不离开不出去,我们……自是不必看得那么紧的。之前圣君不许我们进来后院,我们不也没来吗?”
“若我,想出去呢?”
“那定是不行的!圣女下过令,小圣君不可离开这禁修之地。”那瘦子抢道,却被旁边的胖子顶了一肘。
“只要…只要小圣君不越过这山界,在林间散散心,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可以的。”
“班布!”瘦子喝道。
“好。”九王子起身,侧眸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在此等我。”
是去取药了吗?我打量着这两位祭司,琢磨着他们刚才所言。修炼……反噬是什么?此时又听不知是谁道:“若是圣女知晓我们私下找圣君赐福,我们可会死无葬身之地!”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圣君怎会知晓?小圣君还是孩子心性,一心就想溜出去玩,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圣女,你担心个屁!杞人忧天……”
正在他二人小声争吵时,九王子已从走廊中出来。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色看上去很差,脚步亦有些虚浮。他站在台阶上,伸出手来,手心里赫然是一枚小瓷瓶:“拿去。”
那两个祭司千恩万谢,接过瓷瓶就离去了。
院子里只剩九王子一个,见他在草坪上盘腿坐下,闭上眼,双手又以奇特的手势结印在胸口,我才敢从树上跳下来。可他眼也未睁,人一动不动,似乎丝毫没察觉我的到来。
待我走到近前,才发现他脸上布满了细汗,嘴唇亦紧抿,渗着血迹,袖子上也沾了些许。
我像被火焰吸引的一只飞蛾,不由自主地半跪在他身前,用袖子轻轻擦拭起他的面庞。近处鸦羽般的长睫一颤,露出在我这数日梦里徘徊不去的蓝眸,恍惚地看着我,渐生惊色,一对浓眉亦皱了起来:“怎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我收回手,有点不敢看他:“那日我不是说了,想和你做朋友吗?你又没说不可以,我写完先生布置的作业,闲来无事,就想来找你玩。”
“出去。”他寒声道,“此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我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我暂时走不了,刚才跳下来,把脚扭了。”
九王子微蹙眉心,盯着我,似疑心我在撒谎。
我捧着右脚,作出一脸苦相:“是真的,那天回去就扭着了,刚才又扭了一次,伤上加伤,要我爬出去,怕是这脚就要废了。”
静了一瞬,他起身,又进了回廊。
是去给我拿药了吗?
人真好。王嗣都像他这么善良吗?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傻笑,突然裤管被什么扯了扯,发出叮铃的一声,我一侧头,便被吓了一跳——竟是那生着红色头翎的大鸟伸长了脖子,正在啄我阿娘送给我的脚镯上缀的一串小铃铛。许是上次想偷我的矿石没偷成,记恨在心哩!
“喂!”我拍了它的脑袋一下,岂料这大鸟叼着铃铛不肯松嘴,将我猝不及防拖得仰翻在地,刚巧他从身后回廊里走了出来。
撞见我们这一人一鸟的情状,九王子明显愣了一下,唇角抖了抖,目光自我挪到大鸟身上:“白哈尔。”
“你家养的这鸟记仇,我一来就欺负我,还想抢我的脚镯!”我赖在地上,痴痴仰望着上方倒映着我身影的蓝眸,向他探出手去,“你……能扶我一下吗?”
他静立了片刻,终是伸出了手,握住了我因采矿而磨得粗糙发红的手指。与我有些粗糙的手相比,他的手指温凉光滑,没有一点茧子,像质地最上等的玉石,我强忍住想要摸一摸的冲动,坐了起来。
将一个盒子递给我,他道:“此药,可以活血,化瘀。”
“多谢。”我接过药,心虚地垂下眼皮,便将裤管捋起来,抹了些药膏在手心,装模做样的擦在脚镯的位置,并夸张地嘶嘶吸气。一抬眸,不经意发现他竟然在看着,我给脚上药。
我更心虚了,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将自己的脚镯摘了下来,给他递了过去:“白哈尔喜欢我的脚镯,你又给了我药,要不给它,当谢礼?”
他一怔,好似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却没伸手接。
“不必。”
“哦…”我悻悻地戴回了脚镯,将药膏递给他。
“你留着便是。”
“真的吗?”我想起他之前强忍痛苦的神态,“你不是,也受伤了吗?”
他眉心一拧:“我不曾受伤。”
“胡说,我瞧见你方才都出汗了,嘴里,还有血。”我小心翼翼地问,不敢提及之前听见的他与他母上的对话,“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摇摇头,不语,盘腿坐下,双手结印。
“你伤若好了,便快些离开。”
“哪有那么快呀,刚涂药就能好。”我嘟囔道,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戴着一枚红玉髓的扳指,不由精神一振。
“你知道,在哪可以采到红玉髓吗?”我学他一样,与他面对面盘腿坐下,托腮问他,“我想要拜师学画画,未来师父给我设了考验,让我集齐十色岩彩,现在就差红玉髓了,就是……你戒指上这种宝石。”
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手指。
“这是我父…父亲赠与我的,我亦不知原料何处能采得。”
父亲?他是说,王上?
我心里一跳——他没有提“父王”这个词,
是不是怕吓着我?
是不是,他其实也愿意和我交朋友?
像咬了一口糖葫芦,丝丝甜意自心头化开来,我笑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多大?我十四,名字,已经告诉过你了。”
他垂下眼皮,似感到有些不自在,须臾,才道:“那林……十六。”

他垂下眼皮,似感到有些不自在,须臾,才道:“那林……十六。”
“比我大两岁,就长这么高啊?那林……你名字真好听。”见他性子内敛,并非想将人拒之千里,我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你的眼睛,也真好看,像海水一样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
“你,见过海?”他抬眸,眼底透出好奇。
我没出过苏南,自然没见过海,可先生书架上的《海错图》被我翻来覆去的看遍了,早就深深印在了脑海里,梦境里。我有意找话和他聊,仰躺在他身侧,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翘起一只脚:“见过。大海啊,像你的眼睛那么蓝,像天空那么广阔,海里的鱼像天上的鸟那么多,你看那些云,就像海的波浪,鱼儿就在波浪上飞。”
他仰起头,朝天空望去。
我看向他的双眼,天空的云翳倒映在他的眼底。
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眸,在这一刻,像纳入了我梦里的海。
“我想去看看。”他道。
我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我画给你看,好不好?我以后每天都来这儿,把大海画给你看,只要,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他一怔,眼底泄露出无法掩饰的渴望。
可沉默良久,才道:“你为何,想和我做朋友?”
“因为……”
我自然不敢说,我对他一见钟情。
一个男子,喜欢另一个男子,龙阳之癖,还是这样天差地别的身份,我就是死了也不敢说出口。
“因为,我没朋友,很孤独,你看起来,也没有朋友,我们俩互相陪伴,正好合适。”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一抬眼就漏了心里的秘密。
“对了,这个,送给你。”我紧张地抿了抿唇,将怀里藏着的那卷他的画像递过去,“是私塾的教书先生留的作业,让我画一个人。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就画了你。画的不好,希望你收下。”
手悬在空中半天,画终于是被接了过去。
“你来时,若见白哈尔停在那颗树上,便别下来。”
这是答应许我再来了!?
那夜回去,我激动得一宿未眠。
自第二日起,我上完私塾,就会在采矿折返的路上绕道去找那林,每日把临摹的《海错图》带给他。一来二去,我们又是同龄人,便熟络起来。他话少,我话多,每日都叽叽喳喳的将一天学到的知识和路上见闻趣事说与他听,先生又教了我学写了什么字,什么诗,路上哪儿花开了,哪里结了果子,又或者蚁巢被雨水冲垮了,我捡的鸟儿下了几个蛋,都通通说给他听,他一点也不嫌烦,都静静听着,有时还会问我些问题,有时甚至会被我逗得笑起来。
一晃眼,到了月末,外出行商的阿爹回来了。
阿爹是做殡葬生意的,趁着前些时日两国边境交战,死的人多,阿爹发了一笔战争财,大夫人为他举办了接风宴,连我和阿妹这两个不受宠的庶子庶女也有幸上了桌,与他们一同进餐。
席间,阿爹提起自己已入了荼生教,说自己近年已觉衰老逼近,身体每况日下,纵有家财万贯也无用,以后要诚心奉神,遵循教义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
大夫人极力劝阻,可阿爹又哪里听得进去,只道他已见过教中那些身居高位的长老与王家贵族们修炼的成果,还将她怒斥了一番。
大夫人不敢再说别的,我却想起私塾先生私下与我提过,荼生教虽为当今国教,可是祭祀神明,施行术法,皆以人祭,叮嘱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千万别与荼生教沾边,便忍不住质询了阿爹。
结果一场家宴不欢而散,我被家法伺候,罚跪在祠堂里。
到了次日午后,才被放出来。
午饭时,有荼生教的祭司来访,找阿爹抄录了我们弥家四个小孩的生辰八字,说是每户都要登记,可受到天尊庇佑,我不敢留在家中让阿爹看了我生气,连饭也没吃完,便翻墙溜了出来。
到了那林的住处,我顺着树爬上墙檐,刚探出头,便发现他竟站在我的正下方,我一低头,正与他四目相对。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我一愣,跳落到他面前。
——不会,是在等我吧?
他垂下眼皮,并不看我:“你这三日……去了何处?”
我自然不愿和他提受了家法的事,身上火辣辣的疼,可心里却是喝了蜜,我抿唇笑了:“我这几日没来,你盼着呢?”
他不答话,唇角绷紧,似是生了恼意。
美人生气,亦是极为赏心悦目,我却舍不得令他有一丝不悦,从怀里掏出今日匆匆临摹的《海错图》,递给他:“今日,我画了鲸鱼。”
他接过去,正要打开,眉心却一蹙。
见他盯着画卷上一丝暗褐色的血迹,我连忙把画卷夺过来,想擦去,却感到衣襟被攥住,扯开了些。
见他攥着我的衣襟,蓝眸盯着胸口被鞭笞的伤痕处,瞳孔遽缩,我一把捂住了衣缝:“这是……”
“有人打你?”
我支支吾吾:“我……我犯错了,阿爹罚了,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
他僵了半晌,才出声:“我送你的药呢?为何不擦?”
——舍不得。
我没说话,见他转身进了回廊。
有些局促不安的在原地等了会,便见他取了一个瓷瓶和一块棉布来。
“上衣,脱了。”
我低头将腰带解开,上衣褪到腰间,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听他半天没动静,我料想是这胸口红红紫紫的一道道将他这锦衣玉食的王子吓着了,便要自己动手上药,手腕却被蓦地攥住,很紧。
“别动。”
我被吓了一跳,垂下手,感到胸口被轻轻点上凉丝丝的药液,心似被雨水打得摇曳颤抖的草叶,手指不由自主地抠进下方的泥土里。
我有些口干舌燥,抬眸想去看他,却先注意到了自己身子的变化,我蹿起来面朝墙穿好了衣服,羞得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去。
他看到了吗?
我耳根滚烫,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
“好,好痒,还是我自己来吧。”
后方传来细细簌簌衣料摩擦的动静,似他站起了身,来到我背后,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梢,一个药瓶被塞到了我手里。
接着,他的气息又离去了。
“弥伽?”
他的声音,在几尺开外响起。
“嗯?”
“若你愿意,我可向母上请求,为我身边多添一位侍童,以后,你便可,不回家了。”
他是在,开口问我,要不要与他朝夕相伴吗?
心一阵狂跳,我攥着药瓶,失神了半日,才魂归体壳,连忙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家的。”
家里还有阿娘阿妹呢,我若不回去,她们怎么办呀?

“可你阿爹,会打你。”
“打我,那也是因为我犯了错,他也不是成日打我,而且我阿娘很疼我,我不回家,她会难过的。”我一边上药,一边回他。
后边静了静,又问:“你阿娘,如何疼你?”
我抿唇笑了:“那有太多可说的了,我阿娘呀……”我絮絮叨叨地给他细数了一遍我阿娘的好,从幼时说到现在,从夏天说到冬天,听得背后一片死寂,我突然梗住了,想起了他那位蒙着面的“母尊”。
那女子,不似有半点关心他。
回过头去,他竟是僵立在那,听得出了神,眼圈泛红。
“那林!”我一惊,朝他扑去,想也没想,将他抱住了,“对不起……”
他比我高一头,刚好下巴能搁在我的肩上。
我瞧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到鬓角凉丝丝的,似被濡湿了。
是他的泪。
“我阿娘,不疼我。”他沙哑道,声音很轻,“她成日,只知道逼我修炼,希冀我有朝一日飞升成神,可却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成神。”
我不懂:“成神有什么不好吗?神灵不是无所不能,长生不老吗?神灵还能飞,那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啊,神灵长生不老,便也永世孤独。待牵挂之人全部逝去,还独活于世,面对漫漫岁月,没有尽头。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心头一震,对啊,如果那林飞升成神,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手臂忍不住将他的腰身收紧,我小声道:“那要不,你偷偷懒,在你阿娘检查时,你就修炼一下,她一走,你就陪我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肯定飞升不了,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做朋友了。”
他胸口一震,似是被我逗乐了,掩面转过身去:“明日,你还来吗?”
我点点头:“我以后,每日都来陪你。如果没来……”
他接道:“我就差白哈尔去找你。在何处,能找到你?”
我笑了:“白哈尔这么大,到哪里去都会吓着人的。若我没来,那就是家中有事或在上课,以后还要学画,一忙完,我就来找你。
墙檐上传来嘎嘎一声,听见了我说它坏话,白哈尔斜睨着我,我冲它一吐舌头,却在此时听见自己肚子里发出咕隆隆的一串闷响。
“这糕点也太精致了吧?”
看着那林拿来的一叠红色的花状糕点,我不由睁大了眼,拿起来咬一口,满喉生香,味道酸甜,令我口舌生津,一口气吃下好几个。
“好吃吗?”那林瞧着我,眼神似月下水面,浮光潋滟。
我鼓着腮包子,连连点头。
我是不受宠的庶子,家里有好吃的轮不上我,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哪里吃过这般好吃的糕点?
这是宫廷糕点吧?
我猜测着,抹抹嘴,问他:“是你家里做的?”
“我…自己做的。”
我惊呆了:“你……手艺这么好?你怎么自己弄吃的?你没仆人吗?”
“有。”他敛目,看着地上,“你三日没来,荼蘼花开始谢了,我修炼完,闲着无事,就收集了一些,让仆人教我做的。”
我一怔,抬起头,才发现那一树荼蘼确实凋谢了不少。
我们相识在仲夏,一转眼,已经夏末了。
我不禁想起那有关荼蘼的诗句——开到荼靡花事了。
心里无端泛起一丝哀伤,我下意识地捉住他的手:“那林,我们出去吧?你能出去吗?”
他眼眸微亮:“我……不能过河界。你想去何处?”
“去附近转转,我想带你去看看我平时画的那些花鸟虫鱼,你想去看看吗?天一黑我就送你回来?”我瞥了一眼那走廊,我每次来都没撞见过那两个红衣祭司,况且他们也答应过那林不将他看得太紧,只要不过山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我一蹦三尺高,爬上墙头,正想用腰带将他也拉上来,却见他轻轻一跃,便够着了墙沿,十分熟练地爬了上来,看上去也不是头一回。
我有些意外,这看上去循规蹈矩的小圣君,其实也不大安分嘛!
我笑起来,抓着他的手在林间好一阵奔跑,到了山脚下的河边。
我渴极了,刚俯身捧了口水喝,就听见呼啦啦的一阵响由远及近,一抬眸,便见被我们一路惊起的鸟雀竟都落在我们坐的岩石附近。河边饮水的小鹿、山羊、猴儿,都围了过来,聚拢在那林身周,用头轻蹭着那林的手,仿佛都是他虔诚的信徒,不,更像是朋友。
而那林并不意外,摸了摸这些小兽们的头,喃喃低语,似在吟唱,是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痴痴地望着他倒映在水面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与那些走兽一起伏爬过去,轻蹭了他的手。
他手一僵,俯视着我:“你胡闹什么?”
我撅起嘴:“你和它们说话,我听不懂,可我也想听。”
他眼神透着无奈,似笑非笑的:“这是兽语,你自然听不懂。”
“我也是兽。”我喵了一声,盯着他的蓝眸,被美色迷了心窍,脑子一热,竟学着旁边的麋鹿,舔了一下他的手背。
霎时,我便见一片红潮肉眼可见的自他颈根漫上了耳根,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嘴:“对不起,我就是想逗你玩儿……你别生气!我给你洗洗!”
我手足无措地捧了把水,要给他洗手,他却将手一缩,脸别了开来,玉白的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惊心动魄。我傻望着他侧脸,心怦怦狂跳,见他静了半晌,才喉结微动:“你一点也不像猫儿。”
他未答,只抬手拍了拍其中一只鹿的头,站起身来。我丢魂一样跟着他,顺河边走了不远,我竟看见前方不远处趴着一团白色的物事,细看,竟是一只狼,背脊微微起伏,还活着,嘴巴半张着,舌头长长垂在獠牙外边,呈紫黑色。
“那林!”我牵住他的衣角,“还是别过去了吧,那是狼。”
“无事,我喂过它。”那林走过去,在河边半跪下来,将那狼的头轻轻捧起,搁在自己膝上,扒开它半睁半闭的眼皮看了看,神色悲悯地低下头,吻了吻它的眉心。
狼发出粗重的喘息,黯淡的眼瞳转向他,似想诉说什么,低低嘶鸣了一声。那林点了点头,仿佛听懂了狼的遗言,合上了它的眼,又起身朝林间走去。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便见他在一颗树前停下脚步,半蹲了下来,扒开了灌木丛。
我一眼便发现,灌木遮掩的位置,赫然是个树洞。
——洞里,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怯怯望着外面,几个绒毛团子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呀!”我惊叫起来,那林回眸看我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伏身下去,将那几个绒毛团子掏了出来。小狼拼命挣扎,嘶叫着抓咬他的手,我几步冲去,想抢过一两只,却见那几团小崽都叼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咂咂吮吸起来,仿佛他的血是营养美味的母乳一般。我心疼死了他的手,撕下衣袖想替他包扎,那林却摇摇头,用眼神制止我:“万物有灵,他们的母亲将他们交给了我,便是与我结了缘。”
“以身饲狼……哪有你这般的。”我嘟囔道,把袖子捋了起来,“这些小狼是我与你一起发现的,我也来喂点。”
“不成。”那林却转身不让我碰狼,我只好随他一起在树边坐下,与他一起哄喂它们。
“妙哉妙哉…哈哈哈……”
正在此时,从不远处飘来一串笑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河上正有一排浮筏漂来,筏上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衣袂飘飞,手上柱一长杖,杖上挂着个葫芦,身旁还站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待那筏子漂到我们近处,我才发现他是在看着那林笑,眼神似是十分欣赏他,捋着胡子颔首道:“古有释迦牟尼以身饲虎,今有小圣君以血哺狼,真乃至仁至善。”
“多谢道长夸赞。”那林摸了摸手里快要睡着的狼崽,朝他淡淡一笑,似与这老者已是旧识,“道长今日又是路过?”
道士?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想来他就是爻教中人。我听先生提过,爻教是前朝的国教,荼生教成为国教后,爻教道士们都被要求加入荼生教,从奉救苦爷改奉吞赦天尊为神,不肯屈从者要么驱逐出国境,要么被迫害至死,如今竟还能见到道士,实在稀罕。
那老者摇摇头:“贫道要南下了,特地来看一看你。贫道说过,小圣君天生灵脉通达,心有七窍,通晓百兽之语,又心地仁善,是有仙缘之人,不该陷于炼狱,随贫道走吧。”
那林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此处于我,并非全然是地狱。”
老者敛了笑,竟朝那林深深鞠了一躬。我虽不懂那林所言,可那老者的神态,却是看起来很敬佩他一般。起身时,老者拍了拍身旁小童的头:“若你也能有此等道心,为师也便此生无憾了。”说完,他又看向那林,一生长叹,“也罢,也罢……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誰入地狱?”
说罢,他便用手中长杖一撑岸边,顺水而下了。
目送那浮筏远去,我才挠着头问那林:“他刚才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什么地狱不地狱的……”
“你不应奇怪他为何唤我小圣君么?”他将小狼放到我怀里,扬起眉梢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第67章 春情
“你不应奇怪他为何唤我小圣君么?”他将小狼放到我怀里,扬起眉梢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推书 20234-02-21 : 社恐被迫秀恩爱b》:[穿越重生] 《社恐被迫秀恩爱[快穿]》作者:春山木【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2-15 完结总书评数:4793 当前被收藏数:25176 营养液数:13645 文章积分:345,796,640简介: 秦疏是地府的转生使,每天的任务就是发放投胎号码,忽然有一天,地府改制,开始轮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