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缪斯by深海先生/崖生

作者:深海先生/崖生  录入: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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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
吞赦那林近乎是在嘶吼,声带都要裂开来,手臂将我抱得死紧。
“我逃不出你的手心,也拿你没办法,可我要让自己死掉却很容易。”
我轻笑,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道,“我一身的病,很脆的,你很清楚。”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粘稠冰冷的液体濡湿了我的鬓角。
吞赦那林在害怕。
我忽然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一点。明明他是这样强大的存在,不死不灭,弹指间便可令万鬼灰飞烟灭,活人化为行尸走肉,可他抱我在怀的时候,却就仿佛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犹如一副枯骨般濒死的人,紧紧拥着随时会化作流沙逝去,融为冰水消失不见的全副身家。
“你在害怕什么,吞赦那林?”
第一次,我仿佛从他这副俊美无俦的躯表上,隐约窥见了一丝裂隙,里面露出了他灵魂的一隅,炽如山心,却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只需我亲手一击,他便能溃如尘土。
心中涌起无限怜意,我缓缓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一个冰凉的硬物却轻轻落在了我的额顶。
抬眸看去,他屈指抵着我额头,那枚扳指上的红玉髓已然碎裂,想是刚才磕的,那玉髓的裂痕中心钻出一根白色光丝,犹如活物一般正朝我的脸飘了过来,我怔怔抬眸看他,见他低垂眼睫,瞳中渗出一滴血,落于我眼角。
“罢了,命中注定。我当初竭尽全力,也只留住你这一丝灵息,我将它还给你,你兴许便能想起些许前世记忆,染染……弥伽。你记住,这一世,我便是化作枯骨,也会护你不染风尘。”
“弥伽……”
“弥伽!”
“弥伽,阿娘喊你哩!还不快去!又在画什么?”
背后被拍了一掌,我吓了一跳,手中炭笔掉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地上刚画的小鸟花了一半,我扭脸嗔怒地看向身后的捣蛋鬼,可她笑得灿若春花,脸庞红扑扑的,一对麻花辫缀着小铃铛,眉眼弯弯像月牙,小虎牙闪闪发亮,叫人实在生不起气来——我的阿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当然,比不上我们名动十方大山的美人阿娘。
“你快去快回,听说今日是王上的凯旋典礼,可有热闹看哩,你不想去长长见识?巴罗叔要去王城卖马,正好能捎咱们一程。”
“等我!”去城里?心里一喜,我一蹦三尺高,穿过回廊,在这偌大的宅院里一通七拐八绕,来到我阿娘位居偏院的住所。蹑手蹑脚的推开门,我阿娘正对镜梳妆,听见声音,回眸冲我温柔一笑。
“伽儿来了,过来,来试试阿娘给你新纳的鞋底。”
“阿娘真好。”我嘻嘻笑着,坐到镜台前,往镜中瞧去,无论是我的瞳色还是眼角红痣,都与阿娘如出一辙,阿妹虽与我是双生子,脸上去没有这颗痣,我比阿妹要像阿娘得多。
“呀,伽儿的脚又长大了些呢。可不是,再过一月,伽儿就十四了。”
阿娘比了比我的脚,抬眸朝我一笑,“都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你附近镇子村寨也都走过逛过,阿娘问你,有瞧上的姑娘没?”
我挠挠头,平日除了去私塾,和镇上的玩伴们爬山打鸟蛋,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画点小画,无论是山川小溪,花鸟虫鱼,都令我有无穷无尽的兴趣把它们画下来,对娶媳妇这事却没半点兴趣。
“成天就知道画画。”阿娘将新鞋底塞进我的鞋里,为我穿上,柔声道,“好了,去王城逛逛吧,长点见识,也别忘了看看好看的姑娘。”
“知道了!我画点王城的风景,回来给阿娘看!”
我飞快亲了一口阿娘的脸,冲出门去。
古格王城位于群山环抱的山谷中,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我家虽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富商人家,可我阿娘是妾室,我和阿妹身为庶出,没资格与嫡子们一样来王城上私塾,只能留在附近的镇上,我本没大所谓,只要能有空闲画画就行,可见了王城车水马龙的景象,琳琅满目的新奇事物,心下仍不免生出些向往与兴趣来。
不知这城里有没有教书先生提起过的那些颜料和画材?
走在行人如织的城道上,我左顾右盼,探看着两旁的店铺,希冀能找到一家卖这些东西的铺子,突然听见身旁阿妹惊呼了一声。
“是王的仪仗队伍!弥伽,你看!”
“让道,让道,王上进城了,都跪下,挡道者死!”
我正要探头去看,便见两行骑着白马的士兵飞驰而来,集市上的所有人都如被分开的潮水一般退到了两侧的商铺内,咚咚鼓声响起时,红色花瓣漫天飘来,伴随着馥郁的芬芳,人们纷纷探手去抓,我未动手,一瓣花却落在了我眼角,好似一个亲吻。我将花瓣拈下,放进袖中,趁着身材瘦小的优势挤到前排,探出头去,不由睁大了眼。

第62章 惊鸿
我将花瓣拈下,放进袖中,趁着身材瘦小的优势挤到前排,探出头去,不由睁大了眼。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自城门行来,四排蒙面尖顶的骑兵和敲鼓吹号的乐师鼓手后方,是几头巨大的白象,身材魁梧的古格王便坐在象身上,戴着象征天神的面具,赤着上身,露出胸膛与臂膀上的刺青与荣耀的伤疤,他的身躯犹如国境内最高的苏楼山,腰间的宝石灿若日月,仿佛凌驾云上的天神,令跪着的平民们都不敢抬头直视。
王从我们身旁走过,他后方的大象背上有个伞状的尖顶象轿,被轻薄的纱帘与金流苏覆着,微风拂动,朦朦胧胧可以瞧见里面似乎坐着一个白发高髻、身着黑袍的身影,像是个女子,不知是什么人物。
“那是谁啊?”
“王上从天竺那边带回来的?”
“不会是在那边新娶的妃子吧?”
“嘘,你们瞎说什么,那位是新国师!荼生教的圣女!这次和摩达罗国一战,就是她护驾有功,救了王上一命,才打了胜仗哩!”
我点了点头,我听私塾先生说过荼生教的来历。
我们古格国与南部摩达国在边境交战日久,已经持续了好几个王朝,在我出生前,两国就因为地理资源和信仰问题交战不断,据说荼生教本是摩达罗国的其中一个教派,因为摩达罗王信奉另一教派占婆教,将占婆教推为国教,逼荼生教众放弃自己的信仰,荼生教人不肯,摩达王便迫害起荼生教人来,要令荼生教销声匿迹。荼生教的教长带领教众叛出了本国,来到了古格境内,短短几年,荼生教便壮大起来,吸纳了无数教众,令王国贵族们也成了信徒,到了如今,已取代原本盛行的爻教,变成了新的国教吗?
“那她后面那个,又是谁啊?”
我抬眸看去,见那圣女后方,还跟着一头大象驼着象轿。
不同于前方的象轿,轿檐下方深紫镶金的帘子四面低垂,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可越是如此,越能引起好奇,我盯着那帘子的缝隙,希冀能一窥里面人的模样,就仿佛这番心情被上天感应到了似的,一只手竟自那缝隙内探出,将帘子掀起了一点。刹那间,四周掀起一片惊呼的声潮。
而我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帘间露出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少年面容。
皮肤白得似苏楼山顶最圣洁的雪,高鼻深目,不像古格人,眼眸像教书先生给我看过的《海错图》里的大海一样碧蓝,俗世众生,七情六欲,皆不在这双属于高天神灵的眼睛里。
帘子转瞬放了下来,只这惊鸿一瞥,却教我心脏狂跳,失魂一般,直至仪仗队伍从身边全部走过,阿妹大声唤我的名字,我才醒过神。
“弥伽!你怎么啦?丢了魂啦?”
耳朵被用力拧了拧,我疼得哎哟叫起来,蹦跳着拍掉她的手。
“阿妹,圣女后边大象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谁呀?”走出铺子,我仍忍不住朝远去的仪仗队眺望,小声问她。”
“听说,是荼生教的小圣君,也是王上的第九子。”
“长那么漂亮,居然是个男子?”我愣住了。
“嘘,他的样貌也是咱们能议论的,你想给咱们家招祸吗?”阿妹十指比唇,压低声音,眼睛却也不自觉朝远方望去,眼神有些发痴。
我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不是对娶媳妇不感兴趣,而是没瞧见足够让我动心的漂亮姑娘,结果让我一眼倾心的,居然是个男子,还是吞赦天尊的转世圣童——我也曾听私塾先生讲过,说荼生教信奉的这位神主自千年前神隐后,会每隔数百年便会转世一次,降生在某位天生灵脉通达的婴儿身上,那个婴儿一被找到,便会被选中成为荼生教的圣君,开始修行之路,直至飞升成为新的在世神祇。
是男子,还是这样的身份,又岂是我能肖想的?
我收回目光和心绪,和阿妹继续逛起集市来。
忽然,一间挂满了画、色彩缤纷的铺子令我眼前一亮。
“你想拜我为师?”面前的老画师停下画笔,审视着我。
我立刻点了点头,仗着自己年纪小,立刻跪了下来:“请您收我为徒吧,我很有天赋的,也能交得起学费。”说着,我把脖子上的小银锁取了下来,给他递去,“您看这个做拜师礼,行吗?”
“弥伽,你干什么呢?那是阿娘给我们的!”
老画师却看也不看我手里的银锁,笑呵呵地将手里的笔递来:“来,你画一副,让我瞧瞧。”
画什么呢?
我想画些自己擅长的花鸟虫鱼,眼前却浮现出方才那惊鸿一瞥,等回过神时,笔下已蜿蜒出流水般的线条,勾出了脑海里的轮廓。
“弥伽!”阿妹惊得捂住了嘴。
旁边也传来一声低低惊叹:“哎,七哥……这不是九哥吗?”
我循声望去,才发现铺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两个少年,一个年长,看起来有十七八,已经及冠,另一个比我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大,头发束在脑后,两鬓留了几缕小辫子,看起来很是调皮,只是他一看便身体不佳,面色蜡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似是患了痨病一般。
见这两人都衣着华贵,又都盯着我手里的草画,我心里一跳,他们口里的九哥不会就是我画的九王子吧?那他们俩,难道是王嗣?
“你画得挺不错嘛,比宫…我们那儿的画师强。”
说话的是那个年纪小的那个辫子少年,一双淡褐色眼眸颇有兴味地打量着我,我顾忌他们的身份,垂下眼皮,没敢与他对视,给夸了却难免雀跃,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多谢夸奖,我随便瞎画的。”
他咳嗽了一声:“你是姑娘,还是男儿?”
我一愣,抬眸看他:“自然是男儿。”
是我生得太秀气,没长开也没变声,叫人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弥萝捂住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令我恼怒不已,却又不敢发作,听见那少年笑道:“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
“行了,小十,出门前叮嘱过你什么全忘了?许你出来玩就算了,又和平民随意搭讪,成何体统?”那年长些的少年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囊扔到放画材的桌上,拿起一罐颜料便出了门。
“哎,七哥,等等我……”那少年依依不舍似的看了我一眼,便追着年长的兄长奔去。
画师拎起我的画看了看,沉默了须臾,朝铺子里走去。
我连忙跟上,见他停步在一排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的陶罐前,道:“你若真心想跟我学,便要拿出诚意来,比起学费,我更看重学画的天赋与恒心,天赋你够了,但恒心,我还需考验考验。一月之内,你若能将这些岩彩矿石全部采齐,送到我铺子来,我便收你为徒。”
“哐”,眼前的矿石被应声砸裂,我拾起一小块内里露出青蓝色的矿石,拿出怀里卷起的色样打开,比对了一下,确认了这是孔雀石。
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将矿石砸碎,捡进随身小兜里。半月过去,我的手心已被磨出了一层薄茧,手劲也比之前大了不少,采起矿来没有最开始那么困难了,可这颜料矿石却十分难找,尽管我的未来师父给了我矿石分布的大致地图,能指引我去哪座山找,也并非易事。
数了数小兜里采到的五种颜色,我坐在树下,抱着水壶喝了口水,又翻出临行前阿娘给我准备的青稞馍馍啃了几口,爬上了树。
接下来,要采辰砂和高岭石,这些都得去更高的山上——得去王城后边那片山脉,好在正值夏季,不用担心爬得太高会被冻死。
用从家里偷带出来的舶来品朝王城后方的山脉望去,一片如火如荼的颜色吸引了我的视线。其中一座山的山腰上,有一颗盛满了红花的大树,我看了看地图,上面有一处涂了红色标记,附有小字标识。
“此处勿去。”
为什么不让去啊?
一阵风吹来,眼角一软,我摸了一下,指腹上赫然是一片红色花瓣。
不知怎么,眼前又浮现出那漫天花雨中,惊鸿一瞥。
心狂跳起来。
要去后边更高的山,翻这座山是最近的道。跳下树来,我犹豫徘徊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朝那座地图上被禁止的山走去。
到了山脚下,离得近了,我才辨出这些燔山熠谷的红花原来是红山茶,又称荼蘼,据说古格境内原本没有这种花,是荼生教来到这里后种出来的,被古格王室奉为神花,平民不可采摘,否则会被砍手。
我心下打起退堂鼓,正要绕道,却听见一道笛音传来,脚下一滞。
我并非通晓音律之人,可这笛音委实太特别了,那样空灵,那样孤寂,令人想到寒冬落雪时独行的小鹿,秋日里无巢可归的离群鸟儿——是什么人在吹笛呢?我情不自禁地抬眸望向荼蘼森林的深处。
就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就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在林间往山上爬了一阵,一座八角形的白色亭院赫然出现在眼前,同时,我亦惊异的发现,这亭院周围集聚着许多小兽,有鹿儿、兔子、山猫,还有一只带着小崽的母白狼,树上也停着不少鸟儿、松鼠、猴子,似乎都在这儿聆听着从亭子里传出来的笛音。
我屏住呼吸,不敢惊扰这些动物,也恐惊扰了吹笛的人,可偏有一只蜜蜂落到我肩上,我吓得跳起来一躲,那些小兽便呼啦一下全窜进了林间消失不见了。里面吹笛的人许是没有察觉,笛声还在持续。
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胸腔里蹿跳的好奇心,我搓搓手,顺着庭院最近的大树的树干,往上爬去。爬了一截,我便发现这亭子上方有个天井,可以瞧见亭内的景象,而笛音也愈发清晰,愈发近了。
吹笛的人,就在天井下方。
一寸一寸沿着越来越细的树干,我爬到了天井正上方,往下望去。
只这一眼,我便呆住了。
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年盘坐在天井下方的草坪中央,吹着笛子,乌发如墨,肤白胜雪,宛如神明。这吹笛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半月以来,引我魂牵梦绕、画了无数小画的……荼生教小圣君,尊贵的九王子。
许是我的呼吸太过急促,底下人似听到动静,仰起头来。
我往回缩去,却仍是避无可避的,对上了一双寒澈的蓝眸。
他漠然望着我,眼底倒映出我的身影,嘴唇离开了笛子。
“你是何人?”清冷的声音,像玉器相碰,寒潭落石。
我傻了一样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忽然听见“扑簌簌”的鸟类振翅声袭来,一抹白影飞进我余光里,下一刻,我便感到腰带一松,扭脸就见一只白色大鸟叼走了我装着岩彩矿石的布兜,心一惊,想也没想扑去抓它,忘了自己趴在树上,身下一空,我直直向下坠去。
与我差不多单薄的少年身躯,被我结结实实的压在了下方。
清幽的檀香混合着另一种难以名状的好闻气息沁入鼻腔,勾着心尖,我心如擂鼓,支着手肘,撑起身子,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蓝眸。
心弦狠狠一颤。
这一刻,我忽才明了,何为阿娘说的……情窦初开。
“我……我叫弥伽,你呢?”我喃喃道。
“你起来。”
年少的王子白皙面庞上泛起薄薄红晕,显然被我无礼的冒犯触怒了,眉宇微微蹙起,一双蓝眸亦透出冷意。我这才回过神来,蹦起身,想要扶他一把,却被笛子挡开了手。待他站起来,我才发现他虽看起来年纪与我差不多,可这身量却比我高多了,与我阿爹差不多。
“你是何人?怎会来此?”
见他神色淡漠,语无波澜,并不似要动怒,我松了口气:“我…我是个画匠,来这儿采矿的,刚才无意中听到你吹笛,一时好奇,就想爬树看看,对了,我的矿石……”想起那只大鸟,我左右张望,便瞥见这院中一角有一抹白影,正是方才那只大鸟,正在啄我的布兜。
“喂,那不是你能吃的!”我上前两步,岂料那白羽红翎的大鸟竟然张开双翅,冲我耀武扬威起来,伸长了脖子竟然作势要来啄我。
“那是我的矿石,我采了半个月才采到的,你给我让开!” 我心下一急,脱下两只靴子就朝它砸去,大鸟却毫无怯意,嘎嘎大叫起来。
“白哈尔!”
身后一声轻喝,那嚣张大鸟高竖的红头当即垂了下来,偃旗息鼓,乖乖趴到了一边,像从气势汹汹斗鸡变成了一只孵蛋的母鸡。
“咧——”我朝它一吐舌头,把矿石迅速捡进了兜里,扭头正想道谢,却见他静静瞧着我,不禁耳根一烫,话都险些不会说了。
“…多谢哩。”
“不必。”他抬眸看了一眼我身后,“你可爬得出去?”
“没有前门能走吗?”我挠挠头,看着四周院墙,我虽自小擅长爬树摸鸟蛋什么的,可这院墙相对于我的身高,要爬出去确实困难了点。
“若你不怕死,不妨试试。”他冷冷道。
我这才想起他的身份来,我这算是擅闯王室之地吧?
我看向他,想开口又不是很敢,可他刚才没有动怒,还如此问我,分明是个善良的人,我犹豫三番,终于问道:“你…可以帮我吗?”
“如何帮?”
我做了个往上托举的手势:“抱,抱我上去。”
他蹙起眉心,站在那儿没动。
我后悔不迭,他可是王子,我怎能开这个口呢?
“当我没说。”我挠挠头发,把布兜咬在嘴里,解开了腰带,用其中一端把布兜捆结实,试着朝树上甩了几下,竟然挂住了。
拽了拽,似乎还算结实,我穿好靴子,便用腰带缠住手臂,蹬着墙壁,向上爬去,眼看就要够着院墙上檐,头顶却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
身子往下坠去的瞬间,我却感到膝间一紧,被一双手臂托住了。
我眼疾手快地攀住院墙上沿,朝下望去。
一双蓝眸倒映着我的身影,还有上方灼焰如火的荼蘼。
爬到亭台上方,我的脸还在灼烧,够到树干,又忍不住回过头去,冲那朝亭台的回廊里走去的身影喊道:“我叫弥伽!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你的笛音…听起来很孤独,我可以再来这儿,找你吗?”
那身影脚步一顿。
我凝息片刻,才听见那清冷如冰的少年嗓音。
“你可知,我是谁?”
我抿了抿唇,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可我知道不管你是谁,都和我一样是人,都需要朋友。”
没有回应,脚步声远去了。
——没有拒绝,那我就当答应了!
“我还会来的!”我用手指做喇叭,冲亭子里大喊。

听见门外阿娘的声音,我慌慌张张地卷起画布,塞进怀里。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来,阿娘推门而入,扫了一眼我书桌上,便了然的笑了起来:“又是在偷着画画呢?书都放倒了。”
我连忙将面前的书卷摆正,我阿娘虽是西域逃来的女奴,可不知道为什么识字,写得一手秀丽小字,还会写小诗,读过的书似乎比我这上过私塾的还要多,有时候,我实在是觉得阿爹那样一身铜臭味只知道赚钱和娶漂亮小妾的商人配不上她这样有才情有美貌的女子。
“脸这么红,是画得哪家姑娘?”她噙笑看着我,“叫阿娘看看?”
我拨浪鼓似的摇头,虽只有用炭笔勾的粗糙轮廓,阿娘看不出是男是女,但画里的人终归是九王子,给阿娘知晓了,总是不好。
“我先出去了,先生留的作业我都写完了,我要去一趟他那里。”
“哎,等等。”阿娘拉住我,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我手里,“伽儿,这里边……是一点银票,阿娘做手工攒的私房钱,你替我交给泰先生,算是给他平日里用心教你的一点谢礼,还有这个,也一并交给他。记得,别让人瞧见了,说阿娘为了你贿赂先生,不好。”
“好。”
阿娘为了我的学业煞费苦心,也不是头回这样做。我点点头,将信和鞋垫都接过来塞进怀里,跑出了门去。到了私塾,先生不在,我便翻墙进了他住的小院子,将装银票的信和鞋垫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然后,我便又转悠了那座山上。
在那日下山的路上,我找到了辰砂,后来这几天,又找到了文石和高岭土,现下,就只剩下红玉髓,这种矿石贵重,兴许,九王子知道在哪能采到,所以我再去找他,也不算不务正业。
这样给自己找了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便来到了那颗树下。
“母尊,你怎么了来了?”
“我来瞧瞧你最近的修行是否有进益。”
听见女子的声音,我才要上树,又缩回了手。
“母尊…疼……”
只听得那清冷的声音压抑着喘息,似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我心口一缩。是九王子的什么修行成果让他的母上不满意,在罚他吗?我忍不住轻手轻脚爬到树上,探头往里看。
这一看,我便睁大了眼。
只见那林正闭目盘腿坐着,眉心紧蹙,身后站着一位戴着黑衣尖帽的女子,珠石结成的面帘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的一只手五指张开,悬在九王子头顶,我不知这是在干嘛,却见九王子结印的头顶渐渐凝现出一团火焰形状的虹彩,朝女子的手心钻去,然后渐渐隐没,女子长叹了一声,发出一声仿佛满足的喟叹,收回了手,而九王子的身躯却微微颤抖起来。
我虽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也看得出来九王子不好受,可被他称为母尊的女子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对他的模样视若无睹:“很好,再过段时日,你的灵脉便能承受降神了。”
九王子一动不动:“母尊……满意便好。”
“今日许你休养,便不用修炼了。”
“多谢…母尊。”
女子走后,我才注意到还有两位红衣尖帽的人留在九王子身旁,那打扮我认得,是荼生教的祭司,两人一胖一瘦,一个眉眼细长,一个眼神阴郁,看起来都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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