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员?”
棠溪彦微微颔首,脑袋里依旧在疼。思绪很混乱,他有点难以分清现实,各种记忆的剪影总是像插叙一样,时不时就在脑海里回闪。可那不是棠溪彦的记忆,是来自那个人彘的记忆。
好残忍,他已经知道领域的克星是杀虫剂了,只差一步。
棠溪彦抹了一把脸,抹下一把冷汗,随意在衣角擦拭。“抄作业,再找个杀虫剂,解决掉姬冰雪,我们快点离开。一旦月亮变成满月,我们就会被啃成人彘,死在这里。”
赫连雅一愣。“哦、哦……”
几分钟前。
看清地上的是什么后,棠溪彦吓得跌坐在地上。教室的最后一排,有个人趴在地上蠕动。
正常人趴在地上,棠溪彦不会觉得有多可怕,可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正常人了。
双臂和双腿被齐根斩断,长裤瘪着,像两块抹布被拖来拖去。原来刚才听到的动静是布料和地板的摩擦声,这里的地板很粗糙,就是普通的水泥地板,连瓷砖都没有铺。
他没有手脚,没有眼眶,鼻子被削去,嘴巴大张着,牙齿稀疏,头被剃光,脸上凹陷的巨大眼眶和鼻子上的两个洞吓得棠溪彦一阵晕眩反胃,感觉自已看到的不是一张被抠烂的人脸,像是某种虫类生物在努力地伸展成人类的姿态,眼眶和鼻孔位置像四只眼睛。
棠溪彦看过这么多恐怖电影,都没有眼前的人彘带来的冲击力强。
他吓得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感觉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手脚发软,扶着墙壁起身,一点点后退。手里用来防身的教鞭不敢松开,棠溪彦一点点后退,脚边似乎踢到什么易拉罐,咕噜咕噜,发出清脆的响动。
棠溪彦恨不得自跺双脚。
按照恐怖片的剧情发展,听到动静后,那人形的玩意儿就要扑过来弄死自已了。
脚边的罐子有点陈旧,在昏暗的教室中反射出微弱的光,棠溪彦看到瓶身上画着一个虫子。
“杀虫剂?”
那男人听到棠溪彦的动静,嘴里呵嗤呵嗤地大喘着气,似乎想表达什么,脑袋努力地往上,然后往棠溪彦的方向努力拱了拱。
“你不要过来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棠溪彦浑身发冷,快速捡起地上的杀虫剂。管它是什么,防身武器越多越好,俞慎说了,在领域中,物理攻击是有效的。
人彘似乎没有恶意,发现棠溪彦害怕后,就没有继续往前拱了,伏在地面。
棠溪彦察觉人彘的动作,想了想,“你刻意把我引过来?”
人彘能听懂,顿了一下后,很用力地点头,随即又努力去做那个诡异的姿势,脑袋用力地往上仰着。
他想传递什么信息?
棠溪彦冷静下来,试探道:“你想表达什么?楼上?”
人彘一顿,摇摇头。仰着脑袋的动作对他来很费力,棠溪彦听到他喘了几口气,更卖力地往上伸脑袋。
“楼上?天空?”
人彘点头,累坏了似的,大张着嘴喘气。
天空怎么了。
棠溪彦退到门口的方向,往外一看。
他忍不住惊呼,“怎么会这样?”
踏入校门之前,周围的环境非常昏暗,月色不及荧光蝴蝶十分之一。现在的月亮不再是弯弯的细长月牙,而是变成半圆,红光比踏入校门前亮了许多倍。
棠溪彦一路提心吊胆,加上前面女子改造学校的教学楼突然亮灯,他根本没有注意过天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发现月亮的变化,以及人彘的提醒,棠溪彦这才意识到,人彘只是长得可怕,并没有要伤害自已的意思。
棠溪彦小心地靠近了一点,继续试探:“月光增强,会发生不好的事?”
人彘猛烈点头。
按这个逻辑推,最不好的事,发生在满月。可现在的一切让棠溪彦摸不着头脑。
预知中无法动弹的课室,姬冰雪的不自然,两个距离很近的相同教学楼被刻意划分为男校女校,刚才出现过又消失不见的飞虫们,以及面前这个似乎在提醒自已的好人。
人彘没法说话,棠溪彦只得不断地问。
“谁把你伤成这样?”
人彘用力地伸长脖子。
怎么又是这个动作。棠溪彦不确定,“月亮?”
人彘点头。
月亮?满月和人彘有关?
或者说,满月会发生什么,把人变成这样?
想起预知中被啃脸的赫连雅,棠溪彦哗然。预知只出现了几秒钟,可是虫子啃食一个人的时间需要更长。如果人彘没有说谎,那么在满月之前没有离开领域,自已和赫连雅的下场,就是变成人彘。
棠溪彦焦急地往外看了一眼,他还有问题没搞明白:“姬冰雪这个领域的boss吗?”
听到姬冰雪的名字,人彘呼吸一停,像是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反应过来后,嘴里急促地喘了两下,随后喉咙里溢呜呜声。
他的眼睛被挖去,流不出眼泪,但棠溪彦分明感受到,他似乎非常难过,可是他没有泪腺,无法流泪。
棠溪彦不敢问了,“抱歉啊。”
这问题好像在问死者‘你是怎么死的’,无异于伤口上撒盐抹辣椒。既然他能告诉自已这么多问题,说明这个人在领域里活了一段时间。
棠溪彦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拿杀虫剂靠近他。“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既然在领域,你为什么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人彘像是能感受到靠近的东西是什么,猛烈地挣扎,想往后退,脑袋一偏,躲开靠近的杀虫剂。
他能感受到有东西靠近?
棠溪彦收回杀虫剂,拿教鞭,小心翼翼地伸向他。
这次,教鞭能轻轻地贴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躲。
“你怕杀虫剂?”
他点头。
“姬冰雪怕杀虫剂吗?”
棠溪彦不觉得一个强大的鬼祟会怕杀虫剂,他本来是抱着胡乱撞墙撞彩票的心思问的,没想到他居然用力点头。
“真的假的?姬冰雪会怕杀虫剂?”
生怕棠溪彦不信,他再次重重点头,额头磕在水泥地上。
棠溪彦忽然生出一股诡异的念头,他脸色微僵,不太敢把自已的猜测问出口。
他选择另一种问法。“你……从出生就在这里生活吗?”
人彘摇头。
想法被证实,棠溪彦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是来自领域外的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没能出去?他在现实中还能找到吗?
问他的姓名已经没有意义了,断手断脚,连写字都做不到,还不会说话,只会哈哧哈哧地喘气,估计声带也被损伤了。
联想到预知中被蝴蝶啃脸的赫连雅,棠溪彦有些着急,伸手想碰碰他,“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月亮的变化慢下来吗……”
[共情净化系统正在运转……]
细微的刺痛感扎进脑仁。棠溪彦顿时心感不妙,立刻抽回手。脑海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有许多零碎的记忆钻进脑海。
又来?!
很快,脑海里的痛觉无限放大。这次身边没有裴祈护着,棠溪彦捂着脑袋闷哼,痛得跪倒在地。
在人彘的听觉中,棠溪彦好像只哀嚎了几秒钟。可对棠溪彦来说,这几秒钟非常漫长,每一秒好像被延长到十几二十分钟。
电疗都没这么痛苦。
脑海里涌入了地上的人的记忆,以及许多信息。棠溪彦痛得想吐,可胃里空空,他半跪着干呕了几声。
人彘有些不安地扭动。
过了半分钟,人彘听到这个外来者在用力深呼吸,似乎在忍受痛苦。连声音都在发抖。
“何霜,你叫何霜,对不对。”
人彘一愣,激动地疯狂点头。
棠溪彦伸手,轻轻地放在何霜的额前。
“谢谢。”
人彘脱力地松气,像是找到了使命的接班人,脑袋无力地往下垂。
这具令人害怕的躯体在散发淡淡的微光,很快,皮囊“噗嗤”一声裂开,散成无数的萤火虫,朝空中飞舞。
他解脱了。
赫连雅:“你在后面坟场,我在教学楼,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
棠溪彦一顿,知道赫连雅指的是传音。
这是何霜的异能。
只要对方在一定范围内,何霜能够和队友隔空交流。不过也只限于交流,何霜没法看到队友的视角,这异能有点类似于仙侠小说里的‘传音术’。何霜彻底灰飞烟灭,异能随着记忆传送给棠溪彦。
棠溪彦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白捡的便宜来自探测者,很不光彩,难宣于口。
他指了指天上的红月。“出去再说,得赶紧找到姬冰雪,快没时间了。姬冰雪怕杀虫剂,找多点杀虫剂,越多越好。”
“啊?这么……朴素?”
一物降一物啊。
赫连雅顿时正色,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月亮盈凸到四分之三,快要变成满月了。赫连雅当然没忘记刚才棠溪彦说过的话,满月会被啃成人彘。
虽然不知道棠溪彦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但顺着棠溪彦这句话去推,似乎有道理。月光越红亮,学校内发生的变化越多。如果刚才没有棠溪彦跳出来打乱姬冰雪的动作,现在的自已……可能已经被啃脸了。
赫连雅问:“你手里的杀虫剂是从哪儿拿来的?”
“后面的教学楼。”棠溪彦抬手一指,“后面不是坟场,是男子改造学校的旧址。两个教学楼一模一样。不过那里已经废弃了,连灯都没法开。”
“男子改造学校的旧址?”
赫连雅一愣,差点忘了,姬冰雪一开始不愿意让棠溪彦进学校,说这里‘现在是女校’。“
可后面是坟场,是男子改造学校的旧址?
赫连雅嘟哝:“我还以为,那些飞虫往坟场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呢。”
棠溪彦沉默。他从何霜的记忆中窥到领域的全貌,那些不是飞虫,是男子校舍的生前学员。前赴后继死了这么多人,才摸索出该领域的克星。看似无敌且没有规律的强大领域,原来惧怕杀虫剂。
两人快速在教室里搜刮。
透过脏兮兮的窗户,另一栋教学楼几乎看不见。赫连雅瞄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搜罗。
“那栋教学楼黑灯瞎火的样子,每间教室还大开着门,隔着脏玻璃看过去,真的好像墓碑啊。”
一座座没有名字的沉默墓碑。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学校的手段都没变,打着改造的名义强行施压,把学员扭曲成没有思想的傀儡。在看不见的压力下,傀儡们无法挣脱,从清醒到麻木,从格格不入,到融为这里的一员。
最可怕的不是压迫,而是驯化。
赫连雅想起刚刚被控制着宣誓的感觉,浑身难受,恨不得耍两套拳狠狠发泄。
她终于从教室后门的角落处,翻出一瓶杀虫剂,“这也有一瓶!”
“这里也有,”棠溪彦从前排某个桌子的抽屉深处摸出一瓶,显然还没从头疼中恢复,动作慢吞吞,需要扶着桌面才能直起腰板,像个老大爷。
棠溪彦已经从旧教学楼带出一瓶了,手里多出的这瓶递给赫连雅。“你拿着吧,你能浮空飞行,拿多点,到处乱喷,有用。”
赫连雅喜滋滋地接过,想到棠溪彦描述的场面,忍不住笑:“好傻啊,一开始把我们吓得呱呱叫的boss,居然怕杀虫剂?”
棠溪彦提醒:“我去其他教室继续找。你小心点,姬冰雪说她只收女学员,所以她的目标是你,后面的男子校舍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人都死光了。
赫连雅点点头。棠溪彦有瞬间出现的本事,就算遇到危险,应该也能原地瞬间消失。
“那你小心点,我去找姬冰雪。”
时间不多了。
赫连雅钻出教室,灵活得像是自由自在的蝴蝶,嗖地一下飞出去。
身体重新找回控制权的感觉真好,赫连雅挣脱了禁锢后,感觉自已的飞行速度好像变快了。她仰头一看,红月沉沉,已近满月。
要加快速度。
赫连雅直接升至最高处,视野开阔起来。这个学校很小,除了教学楼,居然没有其他建筑,两栋教学楼之间还有一个球场,简直跟复制粘贴一样。
棠溪彦羡慕不已。
虽然赫连雅的浮力无法攻击,但用来逃跑绰绰有余。
头疼的感觉已褪去大半,他用力捶了捶太阳穴,抬腿去往下一个教室。
出了课室,棠溪彦这才发现,自已在三楼。
楼层并不算高,棠溪彦站在走廊朝楼下看去,入目的是矮矮的校园大门。栅字段置没有变,一跨过去,就能离开校门。
他的视线被篮球场上的人群吸引。破旧的球场上,一堆黑漆漆的发顶整齐排列,面朝教学楼方向,脸上被黄红色的光线交织着,照映出一张张灰败的脸,和整齐划一的统一制服。
棠溪彦立马缩回脑袋。
篮球场上,居然整整齐齐站满了人。球场上的学员全是女生,留着齐耳短发,罚站一样,双手贴在裤腿缝,脊背笔直。她们似有所觉,沉默地抬起头,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棠溪彦。
这些人看过来时,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麻木,有些人甚至没有五官,脸上是一团肉,一片模糊,像是电影里的画皮。
棠溪彦吓得心脏停了一拍,身临其境演鬼片的感觉比一个人去五星级恐怖的密室逃脱还要吓人。
他不知道赫连雅离开的时候,看到这群人了没有,反正他自已被一群人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视线是带有攻击性的。女学员们的视线仿佛利刃,棠溪彦喉咙紧了紧,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退到下一间课室。
她们在等什么?
棠溪彦小心翼翼后退,摸到下一间课室。
到达安全的地方,棠溪彦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关门,生怕在密闭的空间里,会出现更可怕的东西,立马抓紧时间搜罗教室的各个角落。
另一边。
现在的赫连雅非常嚣张。被力量禁锢后再挣脱,简直重获新生,她双手拿着杀虫剂,在校园上空上下乱窜,所过之处如飞机滑行痕迹,留下长长的白色烟雾。
杀虫剂的刺鼻气味很快充斥整个校园。
赫连雅狂笑:“哈哈哈哈哈姬冰雪!出来呀!”
赫连雅气得想把手里的杀虫剂点燃,拿去炸了教学楼。已经快要满月了,可姬冰雪似乎在刻意等待满月时刻,赫连雅飞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甚至想潜入旧教学楼后面的深渊。可是身体一靠近深渊,就好像浮萍飘在水面上,怎么也无法沉下深渊。
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像个神经病一样到处撒野。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赫连雅不在意形象。
这一通乱洒杀虫剂果然有效。姬冰雪终于受不了了,被赫连雅逼得现形。
“居然、居然说脏话!不可饶恕!”
赫连雅听到尖细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好家伙,原来姬冰雪一直在后面的球场。刚才飞了好几圈,为什么没看见?
后方的教学楼没有灯,旧篮球场被红色的月光照得阴沉,姬冰雪身上还是那套黑色的旗袍,有一只荧光色的肉虫趴在脸部,两侧黑色的短小翅膀微微抽动,像是从姬冰雪的脸上汲取脑浆。
赫连雅看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已的脸也在痛。“妈呀,棠溪彦不会在预知里看到我被这样啃脸吧?”
这幅残忍的进食场景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赫连雅食指摁压瓶口的力道一点点松懈,脑海里昏昏沉沉,蒙了一层雾,她有点忘记自已是来干嘛的。
她不知不觉降低了身子,缓缓下沉,几乎要落到地面。
赫连雅想起同班的好友贝莉。
贝莉在班里很安静,温柔脾气好,手工精巧,会一种叫做‘异头’的头套,经常在假期顶着“异头”外出拍摄。
非人的脑袋,漂亮的裙子,过时的参数,陈旧的场地。成品拍出来,美丽又诡谲,有一种难融于世的异样美感。
赫连雅不混手工圈子,所以对异头不了解,可眼前正在进食的肉虫散发着强烈的荧光色,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她突然从这股魔力中,窥见了贝莉的审美世界其中一角。
长着蝴蝶头的民国淑女,浑身上下透着死人的气质,既优雅又怪异,她站着不动的时候像是被遗忘在古老旧照片里的可怜人,身体快速地干瘪下去。短短不到一秒,赫连雅总觉得自已盯了有半分钟。
她也想戴上头套……
不对!!!
赫连雅猛然回神,我在做什么?!
肉虫散发出让人胆寒的恶意。姬冰雪的身体不断收缩,趴在她脸上的荧光色肉虫蛄蛹蛄蛹地蠕动着,颜色越来越鲜艳,两边的短翅膀微微颤动。
很快,姬冰雪的躯体很快干瘪成一条肉干,人形只剩一层薄薄的皮囊。“吧嗒”一声,皮囊掉在地上。
赫连雅一哆嗦,彻底回神,心里猛然一惊,脑门上吓出冷汗。太大意了,这不亚于交卷时发现自已没填班级学号。这东西居然还能精神控制?
原本盘踞在姬冰雪脸部的虫身变得鲜艳夺目,艳丽得刺眼,赫连雅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死肉腐烂的味道。
它煽动短小的翅膀,尖细的音调因为忍着怒火而颤抖,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浪费我一张人皮!一起死吧!”
赫连雅双手各拿着杀虫剂,食指微微一动,杀虫剂狂喷,“死吧死吧。”
剂量之大,周围立刻泛起杀虫剂喷雾呛进鼻腔眼睛,赫连雅忍不住咳嗽。
“呀啊啊啊——”
尖锐的惊叫划破夜空。
赫连雅察觉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满月。
时间到了。
月亮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盖,有许多细小的东西以赴汤蹈火之势,呼啦啦地涌上满月。
赫连雅不太确定这变化是什么意思,狠狠踩了几脚地上吐白沫的荧光大肥虫,手里的杀虫剂紧紧握住,防备地仰头:“结束了?还是新boss?”
它们飞得极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空中像是有许多黑色线条,如海浪般高大的虫影逼近月亮。
血色满月居然像滚烫的铁片,把所有扑过来的飞虫们灼伤,飞虫们发出和姬冰雪一样的尖利嘶鸣,无数的虫子同时爆发尖叫,滚滚浓烟裹挟着红月。
棠溪彦在另一头仰视着。
棠溪彦有点恍惚,揉揉眼睛。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他发现自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耳边响起人们的说话声,有人在附近来往,脚步时远时近,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安全通道?
安全门内,上下都是空旷的楼梯空间,门后的动静熙熙攘攘,让他稍微找回一点真实感,但脑袋里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目光转了一圈,旁边有个披着黑袍的男人盘腿而坐。
俞慎缓缓起身,抖了抖长袍。“你们这次好快,不愧是幸运女神小雅。”
赫连雅捂着心口喘气,摆摆手,哕了一声。
俞慎:。
棠溪彦看上去反应倒还平静,眉头紧蹙,脸色青白。“这是哪里?”
“商业街里面的安全通道,距离学校十五分钟。”俞慎收起骰子,“在巷子里不太得体,其他地方摄像头太多,所以我把出口换到这边来了。”
棠溪彦抹了一把脸,手里都是冷汗,脑海里还在隐约钝痛,他抬手捶了捶太阳穴。
回来了。
要不是何霜,自已和赫连雅可能都会死在里面。
旁边的赫连雅也好不到哪儿去,被雷劈了一样,干呕完就傻呆呆地捂着脑袋,站立不动,嘴里仿佛要吐出具象化的灵魂,嘴里自言自语。
“啊……我把它踩死了……好恶心……脚不能要了……”
俞慎:“既然你们没事,我先走了。”
棠溪彦忽然伸手,抓住俞慎的衣袍。
俞慎不解地侧头。
“俞哥,领域就是电子风暴?”
俞慎一怔,一双死鱼眼垂下来看棠溪彦,伸出一指头,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方便说?
棠溪彦仰头看着俞慎的眼睛,明白他的意思,渐渐松开手。
异能强大的话,在现实中也可以使用。如果黎光远有类似监听的能力,那么跟俞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会逃过他的耳朵。
俞慎定定地看着棠溪彦,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又没法解释,那双混沌的眼睛和棠溪彦对视一阵,最后开口:“你没事吧。”
“我……”
棠溪彦还没说话,旁边的赫连雅突然弯腰干呕:“哕!”
棠溪彦:……
“好好休息。”
俞慎再次做了噤声的手势,撇下他们俩撤了。
棠溪彦叹气。
俞慎知道,但是不方便说?
他会被监听吗?
只能回去问问裴祈了……
棠溪彦的目光移向赫连雅,“你还好吧?”
“不好。”赫连雅双目涣散,额前都是细汗,掀起眼皮,发现棠溪彦除了面色青白,似乎一点儿头痛想吐的问题都没有。
“你居然没事?”
棠溪彦:“我能忍。”
赫连雅:“有什么好忍的,痛了就哭,开心就笑,想吐就吐。”
棠溪彦:“我妈是公众人物,如果我在外面行为不妥,我妈会收获一堆黑粉。”
赫连雅:“……”
不理解。
赫连雅弯腰撑着膝盖,同情地看他一眼,“名人的孩子不好当哈?”
棠溪彦忍了忍,等反胃的那一阵过后才开口:“还行,大多数人认不出我。”
赫连雅:“……你说个屁呀。”
两人没力气拌嘴,打车回到学校。
棠溪彦一阵唏嘘,“还以为过了好几个小时,出来发现,还是白天。”
赫连雅下车的时候膝盖都是软的,差点一膝盖跪下,踉跄两步后,闭眼稳了稳。
棠溪彦觉得她这副模样又惨又好笑,“反正这几天没课,你跟班主任打个招呼,回家休息得了。”
赫连雅咬咬牙:“不行,我还要听你的传音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棠溪彦:。
“我要止吐剂……”
所幸路上没什么人,舞会应该快要散场了,许多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也有不少车开出校门,他们反而成了人流中的逆行者。棠溪彦陪赫连雅来到校医室,发现裴祈居然也在这里。
校医室里只有裴祈一个人,他翘着二郎腿看手机。听到动静后抬眼看来。
“学长。”棠溪彦乖乖叫了一声。
走了一小段路,赫连雅已经缓和许多,讶异:“哟,生病啦?怎么没有校医?”
裴祈嗤笑,收起手机走过来。“过来帮你守着救护车。”
“小看我?”赫连雅立马直起腰板,找了个位置坐下。
“校医去打饭,我帮他看一会儿,今天只有一个校医值班。”裴祈一顿,“为什么有你搭档的领域,都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