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落了几日雪,一场暴雪过后,部落就像凝固起来似的,兽人这些日子没出过门。
可也就在这场暴雪停止后,霍铎尔有了动静。
他要出门了。
连着一个多月的雪天,万物沉寂,冰冷。
在山上过冬的野兽这会儿估计捱不住饿,粮食吃空,会在雪停后下山觅食。
按照酋长上次说的计划,冬猎就在这时候进行。
余白早早起来,看着霍铎尔收拾东西。
他带了柄的石刀,石叉,背上还有弓箭。
比起辅助作战的武器,自身可以召唤植物的力量才是主要的战斗能力。
余白踩着兽皮和兽毛制合而成的短靴,围着他转了片刻,有些焦虑。
“不去冬猎不行吗?”
霍铎尔单手把他抱起来,揽在手臂上:“会尽快早点回来,食物都给提前割好了,藏在地窖里,下去直接拿进屋煮就好。”
又道:“我让阿长巡逻时多关照这边,有什么需求或者重活儿,可以叫他帮你处理。”
自从部落里有人烧制出陶器后,酋长对余白就格外上心,他吩咐在身边的阿长多关照这边,如果余白又有了新的发现,可以最快告诉阿长,让阿长向酋长传话。
且大祭司对余白有点意见,尽管被酋长压制了让他不要乱来,可因为担心会生出其他事端,索性让阿长帮着多看点。
阿长跟了酋长好些年,在部落里有一定的名声和影响力,祭司平时看他也不太顺眼,出于酋长压制,也没怎么过他。
余白记住霍铎尔的叮嘱,裹着大衣,摇摇晃晃地踩在雪地里,跟着对方走到部落中央的空地。
被召集的兽人勇士已经集合完毕,加上霍铎尔,一共二十人。
城里的雄兽都有兽侣,他们的兽侣和余白一样,都给自家雄兽送行来了。
余白满脸不舍,霍铎尔屈膝半蹲,同样舍不得离开他的兽侣,
可冬天太冷,到处都是不化的积雪,这时候带余白出去,很容易就把他冻死了。
余白:“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霍铎尔:“好,”
答应完,掌心捧起他的脸,像上次余白生病时要他亲亲额头那样,薄唇贴在白皙的额边,嘬嘬几口。
余白脸一下子红了。
霍铎尔不知道怎么亲的,嘬出的声音跑进他耳朵里,让旁边的兽人也注意到了。
“他们在干什么?”
“舔他?也不像啊。”
余白捂着额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让内敛的他快要羞死过去,心跳加快地跑开了。
直到勇士队伍离开部落,他又后悔,心想刚才不该因为怕羞躲开的。
一只兽人队伍维持着阵型行走在这片苍白茫茫中。
他们身躯强壮,意志顽强,即使如此,少了城墙的防护,凌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从他们身上刮过,在他们露出的、仅能肉眼看到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青红色的痕迹。
太冷了。
时而迎头直吹的大风带来了很大的阻力,让他们缓下步行的速度。
严酷的环境虽然增大了出行的难度,可很大程度上减少毒虫蚊虫的叮咬,很多野兽这时候也不会出来,能出来的……基本都是在冬日里保存着战斗能力的大型猛兽。
他们步入一片荒林,风势削弱。
霍铎尔走在中间侧翼的位置,进入积雪覆盖的林子后,格外留意四周可见的植被,打量被封在冰块里的植物。
与羱族部落相靠的陆地,总是秋季短,冬天来得很快。
不少在入秋时没有完全熟透的果实,还未掉落,就因为冬天的落雪结冰被冰封起来,串在枝头,在冰块未化前一直被这么封存着。
霍铎尔留意观察周围,顺手敲了几块冰,取出里面的果实装进挂在腰侧的麻布袋子里。
兽人们出行也会带能装东西的物件,但大多数都是篓子,看见霍铎尔的麻布袋子,和他走得近的问:“你那兽侣做的?”
霍铎尔:“嗯。”
兽人道:“挺特别的,没见过。”
“这些野果吃不了,能吃的话早就带回去了。”
霍铎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收集的果实都是带回去给余白的。
自己的兽侣认识的东西比祭司还要多,如果有用就留下。
和他的细致不同,别的雄兽心思就简单多了。
这支兽人队伍虽然集结了强壮的勇士,可他们的心并没有往一处使,不会想着非要猎得几头成年牦猪或者牦牛才回部落。
即使没猎得那些,他们也会收集些别的东西给酋长一个交代。
兽人们都将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能活着回部落就行。
至于原因很简单,部落里的雄兽一旦死了,他的兽侣和兽崽将会被其他年轻力壮的雄兽全部继承。
如果没有新的雄兽继承,失去兽侣的雌兽就相当于没有了繁衍能力,所以会失去留在部落的资格。
队里的雄兽都吸取了曾经的经验,猎物没抓到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丢了自己的雌兽和兽崽。
领头的雄兽阿森抬头,做了决定。
“已经出来六日了,如果再碰不到小型的兽群,就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部落。”
别的兽人没有异议。
正在此时,霍铎尔让兽人们停下。
他隐隐嗅到一股气息:“来了。”
离他最近的羱羊兽人毛毛问:“什么来了?”
毛毛半跪着趴下,兽耳几乎贴在冰面上。
他脸色微变:“有大家伙靠近这边。”
阿森作为队伍领头,决定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他做了短暂的考虑之后:“先看到底是什么,如果……”
如果能合力绞杀就算完成了这次冬猎的任务,如果没办法,马上撤退。
这句话没等他说完,立刻让兽人尽快找安全的地方避开。
“是棕山熊,三头!”
棕山熊在冰天雪地里可是横行一方的霸主,它们的身躯坚硬无比,爪子上的力道更是重得惊人。
它们把很多野兽当做食物,包括兽人。
误入闯它们领地的兽人就有不少被它们吃过。
可它们不是独居猛兽么,为什么一来就是三只?!
如果遇到狼或者豹,以他们的能力还有一战之力,可这些棕山熊力气出奇的大,谁被它挥一爪子打中,很有可能把内脏打碎。
兽人队伍全部就近找了物体掩藏,有的躲在树干后,有的爬上树,有的干脆刨个可以趴下的坑,用雪堆在身上盖着。
他们屏起呼吸,紧张得脸上都是汗。
谁都不敢动。
两头大熊带着熊崽横行霸道穿进这片荒林,爪子也不老实,这边拍一下,那边拍一下,引得雪花簌簌落下。
大熊爪子歘地一下,树干立刻出现个洞。
棕山母熊的爪子在树洞里掏了掏,再伸出来时爪子湿乎乎的,它舔了舔,很甜,嗷嗷几声,招呼它的熊崽吃。
见熊崽吃了,棕山母熊才松了口气。
它的熊崽生下来就不好养,差点死了,两熊为了熊崽没分开,好不容易把崽子拉扯到这么点大,如果能抓到四脚兽或者两脚兽给熊崽补补就好了。
树上落的雪掉在棕山母熊头上,它有点疑惑,自己都没打树,为什么……
熊动了动耳朵,忽然嗷一声,顺着声音的方向盯着树上。
这里有两脚兽!
藏在树上的兽人胆都要吓破了。
他大喊:“怎么办?!”
两头大熊伸着爪子往树干上打,树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塌了。
藏在树上的阿林掉到雪地,肯定就会被棕山熊一爪子掏破胸口。
阿林是领头阿森的弟弟。
见状,掩埋在雪地里的阿森哪里肯看着弟弟被熊吃掉,爆呵一声,从雪地钻出。
他喊:“大家都别动,我来引开它们!”
作为队伍的头儿,他有必要付出更多。
阿森朝棕山熊挥手,紧接着拔开发软的腿就往反方向跑。
运气好点,他能引开熊,保住其他兽人性命,运气差点……用命换回族人的命也不错。
熊崽还在掏甜甜的树浆吃,熊爹熊妈都跑去追阿森了。
吃着吃着,熊崽发现不对,在雪地上踩了一脚,被踩到毛毛闷闷痛哼一声,熊崽歘地一爪子下去。
别看熊崽小,但它们蛮横霸道的基因是骨子里带来的,即使熊崽,路过的成年的野兽也不太敢主动招惹。
爪子堪堪抓破毛毛避开的身体,他拖着流血的腿跑开,熊崽追上,再来一爪时,只见荒林里的树群轰轰发响,地面冒出许多藤蔓枝条,拧成好几股,全部缠在熊崽身上。
霍铎尔最先现身,他动用能力操控着四周的植物,藤蔓形成巨大的笼子,还从地下伸出许多,分开缠住熊崽四肢,厚厚的藤蔓笼子又完全罩在它身上。
毛毛捂着流血的腿,直呼:绝了!
熊崽不停地嗷嗷叫,不用多久就能把另外两头熊引回来。
霍铎尔冷静地指挥:“你们全部去救阿森,我在这里拖住它,救了阿森后立刻离开这片林子。”
荒林应该是棕山熊的领地,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兽人们连忙架起毛毛,绕到侧面的路往阿森跑的方向寻找。
阿森被抓破了手,雪地上有血迹,找到他并不难。
于此同时,两头成年棕山熊听到自己的熊崽呼救的声音,嗷嗷地跑起来带起一路雪花,救崽去了。
巨响让霍铎尔准确估却出棕山熊的距离,在它们赶到前,他迅速离开,穿过层层雪林,往阿森的方向赶。
阿林和两个兽人站在崖边,其他兽人不敢靠近,怕把地方踩裂了,导致阿森掉下去。
阿森受伤后眼看着就要被棕山熊抓到,他来到这处悬崖,被熊吃和落崖他选择第二种。
于是跳下山崖,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涯边生长的一根树干,此刻摇摇晃晃的挂着,距离崖顶有点距离,兽人想用麻绳拉他,可长度不够。
阿林看到霍铎尔来了,眼眶通红地上前:“山神,你有山神之力,求你救我大哥!”
霍铎尔微微点头。
山神之力在植物分布的地方就能使用,无论山崖上下都有树群,霍铎尔催动能力,手臂上的纹身一样的图腾颜色越来越深,无数藤蔓树根从山崖伸出,缠住阿森。
巨人族天生神力,霍铎尔左手控着树根,一个人就把阿森从半山腰处拉上来。
阿森吐了一口鲜血,别的兽人纷纷围着。
阿森咧嘴一笑:“没、没死。”
他多看了几眼霍铎尔。
明明霍铎尔那么厉害,这一路上却沉默得像个影子,遵从他的指挥,并没有因为厉害而看轻他们。
阿森浑身难受,道:“我受了伤,没办法再带领你们,接下去的路,都听霍铎尔的,没意见吧?”
雄兽们互相对视,摇头。
扬起一阵雪花,覆盖着他们离开的脚步。
余白望着屋外的雪,忙把树皮帘子落下。
这几日他觉睡不踏实,早早就醒了。
天气太冷,没办法在外头活动,编好麻布后,就从角落里拿了块石头,照着脚底下的泥地锤,把泥土夯实了。
兽人没有让泥地夯实的念头,地面稍微湿一下,或者淋了雨,就容易变成泥泞的烂路。
余白坐在矮凳上锤地,听到门外有人喊他。
是阿长。
阿长拎了两石罐水,是专门给他送水的。
路边都是冰,余白身子也薄弱,霍铎尔交待过阿长平日帮余白送水,所以阿长每天都过来。
余白打开门,进来送水的阿力闻到陶锅上炖的食物,咽了咽嗓子,把罐子里的水放在专门的位置。
他“咦”了声,踩着脚下的地,又跳了跳。
“白,这地比平时踩着舒服。”
余白道:“我用石头把地夯实一些,这样走起来能好一点。”
阿长:“还能这样?!”
他看着余白,半晌都说不出话。
余白:“怎么了?”
阿长结巴了一下:“白,我觉得你是个善良又大方的好兽。”
至少比大祭司好多了。
大祭司都想不出那么多好的法子,而且每次给兽人看病,收取许多粮食和布。
他道:“这件事我不会和酋长说的,如果是其他兽族和羱族交换你知道的那些东西,酋长得送好多东西呢,可酋长……”
就算阿长跟在酋长身边做事好些年,如今看,酋长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
酋长对余白什么表示都没有,只让他平时多照看一点,别让余白被祭司欺负,也不知道酋长在想什么。
余白被夸好兽,腼腆地笑了一下。
“都是一些小事,我只想和霍铎尔过得安稳点,没想那么多的。”
他问:“霍铎尔他们几时才能回来呢?”
阿长:“这,我也不清楚,最快也要十几天吧。”
余白有些失落,他勉强振作起精神,把编好的一部分麻布交给对方。
“这个你拿去交给酋长。”
第二日,酋长来了,阿长也在,两手各拎着一大块肉。
余白把他们迎进门。
“白,你做的这块麻布……”
酋长手里拿着麻布,话一顿,盯着余白头顶上的东西看。
余白戴了灰毛帽子,脑袋被毛绒绒的包裹,耳朵也被两片垂下的毛绒绒兜住,看起来很暖和。
“这是什么?”
余白摸了摸帽子:“哦……是保暖帽。”
酋长看着和平时踩起来感觉不同的地面,再看四周摆放整齐的锅碗盆,陶锅里不知道在煮什么,冒出很香的味道,继续细看,发现余白穿的兽袍都和他们穿的样式有点不同,似乎更加严密保暖,不会漏风。
连这保……暖帽子,也是第一次见。
酋长怀疑余白是其他族的祭司,可哪个族有那么年轻弱小的祭司?
“白,你……能不能把会的东西教给我们我会给你送肉,送布,想要什么,只要族里给得起都能换。”
余白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
他不会交谈,却还记得霍铎尔的叮嘱,还有阿长说过的话。
于是一脸柔弱老实的模样,往旁边踉跄着倒着坐下。
酋长哪想到他说倒就倒,加上余白生得太单薄,很小只,这么倒下,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余白埋着脸,睫毛颤动着:“酋、酋长,我不舒服,脑子昏昏沉沉的,想休息几天,可以么?”
几天后,说不定霍铎尔就回来了,他就不用应对了。
好不容易送走酋长,余白捂了捂因为撒谎变得很烫的的脸颊,有些懊恼,有些想念霍铎尔。
如果他长得像霍铎尔那样冷酷,就不用心虚地装生病了。
霍铎尔让他不要什么都告诉别人,余白记在心里,会乖乖听对方话的。
距离霍铎尔出去冬猎的日子,如果余白没记错的话,已经过去了十四天。
这些天对他来说格外难熬,虽然有了遮风避雪的住处,足够填饱肚子的粮食,还有保暖的兽褥兽皮,但这些并没有让他足够安稳。
也许是因为记挂着霍铎尔的安危,他始终有些提心掉胆,每到夜里,周围发出点风吹草动的响声他就醒了。
这天迷迷糊糊地睁眼,透过树皮帘子外面投入屋内的光,余白猜测时间应该不早了。
在异世,除了祭司或者很有生活经验的兽人会计日甚至计时,大多兽人也像他一样浑浑茫茫的,对时间没太大概念。只知道冰雪消融,叶子绿了是春天,树群茂密是夏天,果实成熟,草木黄了就代表入了秋。
其实余白有段日子也会记时,可那时候他经常生病,一昏迷就是很久,渐渐地,计算的日子也就对不上准确的,于是放弃了这个做法。
余白起来后简单吃了碗蒸蛋,冬天没什么活,于是在院子里小转一圈,雪花在脚底下吱吱作响,他甚至无聊地堆了个小雪人。
阿长来给他送水的时候,看到小雪人,只觉得精致可爱。
高高大大的兽人几乎趴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白,这是什么?”
自从在部落主城住下,余白听到的话,最多的就是“这是什么?”。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雪人。”
阿长拿手戳了一下,在雪人脸上戳出一个坑。
“……看起来好像不能吃。”
余白浅浅一笑:“摆在院子里看的。”
自从霍铎尔出门冬猎,他每天堆一个,已经堆了十几个。
阿长“嗷“一声。
余白问:“外出冬猎的兽人,还有几天能回来?”
阿长也不清楚。
过去两次外出的勇士队伍,约莫一个月才回来,而且是空手而归,带着满身伤,还有的死在了冰天冻地里,被野兽咬死的。
但这些他没有和余白说,亚雌兽看起来太单薄了,这么瘦弱,告诉他那些消息只怕身子撑不住。
送走阿长,余白回到屋内,烤着火,从一个小石罐里摸出几根尖利的骨刺,慢慢打磨出小孔,做成针的样子。
霍铎尔出去的第十七天,余白隐隐从风里感受到另外一股气息,他有种春天就快降临的预感。
天色很早暗下,傍晚之前院子里就黑漆漆的。
余白在屋内烧了火,他夜里睡不安稳,白天一睡就是一下午,此时刚醒来没多久,脑子沉沉的。
忽然听到外头似乎热闹起来,有兽人大喊“回来了”。
他心念闪动,赶忙打开门往外头跑。
积雪太深,又乌漆嘛黑的,余白踩着雪摔了一跤,被跑出的兽人扶起来。
“哪家的兽崽摔跤啦,也不看看自家崽子。”
余白拂开膝盖和脸上的雪花,在夜里看不清的兽人仔细瞧了瞧:“嗷,原来不是兽崽,是你这个亚雌兽哇。”
余白好脾气笑,把身上拍干净后,遏制着加快的心跳,问:“出了什么事?”
兽人道:“出去狩猎的勇士们回来了,听说得了猎物,大伙儿都跑去看呐。”
余白眼睛一亮,哪里还站得住,迈开腿继续跑。
他裹得笨重,跑起来艰难,兽人轻松跟在他旁边,唏嘘道:“要不要带你过去?”
没多久,余白就气喘不已,他摇摇头,把兜帽拨正,吐出嘴里的毛绒绒。
“没、没关系。”
直到出来的兽人们都停在主城中央类似广场的地方,集体等着回城的兽人勇士,酋长也急忙赶来。
高大的兽人把视野堵了个严实,余白看不见,他急得原地转了圈,双手推起脚边的积雪,堆高了,扶着雪慢慢爬上去站起来。
借着燃烧的火堆光线,余白看清楚有一队兽人走入视野内。
先是几个强壮结实的兽人抬着杀死的猎物进来,有猛羊,牦猪,彘猪,一直数到第七只才停下。
二十兽人规模的狩猎小队能一次性猎到七头成年野兽,这在部落里前所未闻。
围观的兽人纷纷惊呼,酋长也笑了出声。
走在最后的兽人,那道最高的身影在所有兽族中最为瞩目。
霍铎尔拖动着我木藤编成的网,里面躺着因为伤势加重而不能动弹的阿森。
“阿森受伤了!”
“那么重的伤,不会死了吧?”
阿林听到,沉声一嚷:“你才死了,我大哥可是和熊搏斗过的勇士!”
兽人唏嘘:“和熊搏斗?居然还能活下来……神灵保佑啊……”
阿林又道:“什么神灵保佑,是霍铎尔救了我大哥,没有他,大哥早就跌下山崖了。”
出行的兽人勇士多多少少都添了伤,阿森伤得最严重。
酋长上前查探,连忙吩咐兽人把他抬到大祭司那里治疗。
接着,笑呵呵地望着满员回来的兽人:“好样的,你们都是我羱族部落的勇士,今晚部落会为你们点起篝火庆祝,大伙儿留下一起吃肉!”
周围响起嗷嗷的欢呼,余白紧盯着霍铎尔,对方似有感应,回头望向了他。
余白抬起胳膊挥了挥,心想自己的样子可能有点呆,不过四周晦暗,应该看不清楚。
霍铎尔走出被兽人包围的中央,渐渐走到他面前。
“白……”
余白:“你回来了。”
他慢慢从雪堆上滑回地面,被霍铎尔扶了一把。
余白还是喃喃自语着:“听说你们回来,我就跟着大伙儿出来迎接。”
他仰起脸,尽力睁大了眼睛,看不太清楚。
夜里起了风,风越吹越大,霍铎尔也越走越快。
余白想说慢一点,刚开口,风呛入嗓子眼,还没咳嗽,整个身子一空,很快被抱起来。
他搂住对方脖子,挨近以后用鼻子轻嗅。
一股寒风冰雪的气息,夹着点浅淡的血腥味。
他心里一紧:“你受伤了?”
霍铎尔没说话,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院子。
走进主屋,门刚合上,余白全身一暖,紧接着有些疼。
霍铎尔把他的腿往腰后一挂,原地站着不动,紧紧拥着他。
余白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膛里急速跳跃的心脏。
他安静下来,胳膊搂着兽人的脖子不吭声,被抱疼了也不吭声。
久久,霍铎尔轻嗅他的颈子,手掌裹着兽袍里的两片柔软掂了掂。
“轻了。”
余白脸微微热:“没有,这些日子吃完睡睡了吃,脸都圆了。”
说着,往兽人肩膀一推:“你去坐下,我看你有没有受伤。”
霍铎尔:“小伤,很快就能恢复。”
余白坚持:“先看一看。”
霍铎尔便抱着他岔开两条大腿坐稳,把又把他放在一边腿上。
余白:“……”
这样还怎么检查?
霍铎尔松手,兽目里隐含不舍。
余白细心检查,就如霍铎尔说的一样,除了几道皮外伤,没别的重伤。
他往一道结成血痂口子吹吹:“还疼么?我拿点药粉给你抹上。”
霍铎尔被吹气的胳膊肌肉一紧,掌心揽在兽侣腰后,下意识按揉,带到跟前还想继续抱。
余白被兽人这样对待,没有推拒,就是支支吾吾的,眼睫半落,一句话不吭。
霍铎尔松开手,余白抬眸,有些不解,间夹着失落和松了口气的心绪,跑到木架子前翻找药粉。
霍铎尔嗅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原本想多抱一会儿自己的兽侣,身上脏,还有股血味,这才勉强松开手。
他起身,边走边放下身上的麻袋,一件件解开兽袍。
走到灶前,用石碗从锅里装了温热的水,倒入麻布往身上擦拭。
余白捧着药罐回头,一瞬间看清楚火光旁边大咧咧擦洗身体的兽人。
他连忙收起视线,霍铎尔匆匆擦洗一便,把落在地上的兽袍捡起,重新找了件干净的换上。
兽人的兽袍很多都是简单的样式,一块布肩膀两边打个口子,手臂穿出口,袍子在身前交叉拢起,腰部系根麻绳就算成了。
走动的时候步子迈得太开,或者蹲下,就很容易暴露黑丛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