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晕了两次,再醒来,霍铎尔正在给他喂水。
“白,缓口气。”
余白轻轻点头,喝了点水,把水囊往霍铎尔嘴边推。
霍铎尔面上都是灰,嘴角干裂,兽目布满血丝。
他们狼狈不堪散在原地休息,部分兽人昏了过去,还有的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余白心里酸涨,默默地流下了两行灰泪。
霍铎尔擦拭他灰扑扑的脸蛋,哑声道:“别哭。”
余白点点头,张嘴欲言,却无法发声,彼此握紧的手都在颤抖。
第84章
此时周围天地昏暗,唯有背后那一片海洋似的熔浆透着血一般的光。火山灰像雨水一样飘落,下了雨,雨水无法冲去空气中漂浮的恶臭。
雨水裹着火山灰砸下,兽人们脏兮兮的,抹了抹脸,将嘴里的灰吐掉。
眼下除了落雨的声响,万物静止,格外死寂。
霍铎尔让所有兽人在附近找能掩护的地方避一下雨。
他们已经把体力耗费得一干二净,没有力气动弹半分,此时危机暂时接触,先做休息,找点东西填肚子恢复体力才行。
兽人麻木抬头,似乎听到霍铎尔声音了,又仿佛没听清楚,僵硬地瘫在原地没动。
一旁回神的兽人踉跄地站起,接着把身边的兽人扶起来:“走,先去避雨,找点吃的。”
就这样,几个兽人相互搀扶,临时找了些地方坐下。
许多兽人陆续回神,他们动了动嘴,嘶哑道:“就、就这样了吗?”
他们的部落,生存的家园,就这么消失了吗?
不愿相信的兽人爬向高坡,疲惫血红的眼睛只能在灰暗的天地间望见淹没了树群和山川的火海,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啊——啊啊——!”
他难受而不甘的对着天地吼叫,待他吼完,四周接连响起低低的啜泣。
“我阿姆和兽父都不见了,他们刚才明明还护着我……”
几个青年兽人抱紧自家的兄弟姐妹,恢复了一些体力,赶忙往后走起来,怀里小一点的兽崽喊着他们阿姆和兽父的名字。
无论怎么呼唤,再也听不到那声熟悉的回应。
运气比较好的兽人寻到了他们的亲兽,可上了年纪的情况都不太好,残留着半口气,能不能恢复都是个问题。
余白就着水吃了些霍铎尔撕开的熏肉,他擦了擦嘴唇,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骨哨用力吹响。
骨哨一声一声的响起,穿过荒原,听到的兽人陆续抬头望着哨响的位置。
逃命的时候情况太乱了,完全顾不上别的,此时没看见小狼和金金,余白心里也有点慌。
几分钟后,他停止哨声,脸色苍白地靠在兽人怀里。
“小狼它们……”
霍铎尔道:“别担心,牦狼结实,比兽族利索,兴许半途找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不会出事的。”
余白轻轻点头,只好这样想。
趁霍铎尔进食的间隙,他依旧拿起骨哨吹。
呼——呼——
远远的,传来一道“嗷——呜——”
熟悉的狼啸在骨哨声响后隐隐回应,余白打起精神,继续用力地吹骨哨,回应的狼嚎逐渐清晰。
断裂的山坳对面,灰扑扑的牦狼叼着豹猫约过裂钩,它急速穿过废墟,喘着气将金金丢在脚边,竖着耳朵朝余白摇尾巴。
“嗷嗷嗷呜~!”
吓死狼了~!
一阵嗷完,还有些炫耀的意思。
小两脚兽,你养的这个小东西我没弄丢!
余白摸着钻进怀里的狼脑袋,又摸了摸蹲在腿边的豹猫,庆幸它们有自保的能力。
小狼舔舔爪子,肚子饿了。
它围着余白和霍铎尔休息的空地转了一圈,示意金金留下,往不远的林子里跃去。
不久,牦狼叼回一头野兽,招呼金金和它吃。
两兽太饿了,和余白温存片刻,埋头进食,一时半刻管不了别的。
霍铎尔简单吃了点东西,和泽,阿森,阿林,毛毛几个领头先后碰面,绕着附近走了一圈。
查探完地貌和兽人的情况后,他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霍铎尔跟余白商量了这个计划,余白同意了。
原地修整一日,霍铎尔集合所有兽人,宣告新的打算。
他打算带着兽人南迁,南迁不强制,愿意和他走的,便站到右方空地。
巨人族和原黑耀部落的兽人想都不想去了右边的站定,渐渐地,过半兽人动摇,跟着来到右方。
有的问:“为什么要去南方?”
“我们从没离开过部落,南方远吗,我们去了那里能活下来吗?”
他们怀着未知的不安和恐惧,齐齐把目光投向余白。
直觉告诉他们,或许能从白嘴里听到答案。
余白从霍铎尔身后站出来,清了清嗓子,回答了兽人的疑问。
这场自然灾害毁坏的范围太广阔了,地图上记录的生活地带几乎都遭到损坏,且火山喷发致使无数生灵死亡,兽潮也许因此而消失,又或者没有完全消散。
但过度的生灵死亡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那就是疫患。
如今白天温暖,夜里冷,赶上气候回温的季节,无论死掉的兽人,野兽还是其他生灵,很容易引发下一场灾祸。
缭绕在北方废墟上的恶臭日夜不止,他们多犹豫半刻,就多一分感染疫病的几率,眼下没有选择,只能离开,寻求另一个新的生存地。
兽人集体沉默。
一开始在部落竭力反对离开的酋长,自从醒了之后就没有说过话,祭司也一样。
霍铎尔目光投向他们:“酋长,祭司,你们有什么想法?”
酋长抬起佝偻了不少的身躯,走到前面。
“我不离开。”
余白诧异地睁大眼眸。
“酋长……”
他绕过霍铎尔,一直走到对方身侧。
“为什么,留在这里很难生存下去,与其原地受困,不如努力找一条生路。”
祭司米恩同样开口:“我和酋长一样,不会离开这里。”
又道:“我不想抛弃这里一切。”
泽冷嗤:“一切,什么都没了,哪里来的一切”
祭司道:“有,这片土地上承载着羱族的过往,就算消失了,但兽灵永远都在。”
泽:“愚昧。”
酋长不像祭司这般神神叨叨,他深深打量着左边神色麻木的族人,走到他们跟前,柱着骨杖敲了敲。
“霍铎尔,白,”这个上了年纪的老酋长把目光转向右侧,没有丝毫责怪和埋怨,道:“你们带着这群族人离开,能活下来最好!”
“我、我把他们的希望交给你们,算是我求你们的一件事……”
酋长眨动着布满皱纹的眼睛,头上的角在逃离时被石头砸断部分,但这并不有损于他作为酋长的气势。
"我老了,能走多远?拖着这副身体,拖累你们不说,也许在半路就撑不过去。与其那样,不如留下来,有我在,这些不愿意离开的兽人心里也安稳些。"
他生长在这块土地上,从没想过离开。就算死,都要死在这里,荒原也分不同,在这儿,才是羱族的根。
和酋长不愿意离开的,大部分都是年迈的兽人,或者伤势过重,觉得自己活不久不愿意连累亲兽的。
他们的想法或多或少和酋长差不多,与其狼狈凄惨的死在未知的半途,不如留在原地,能活一日是一日,等待回归兽神怀抱的那一刻。
老祭司邬也不愿意走。
余白看到老祭司的那一瞬间,眼泪顷刻间滚了下来。
“邬老……”
老祭司道:“我和酋长、米恩有着相同的打算,你们年轻,恢复的能力强,生路就留给你们寻,白,霍铎尔,请你们把族人的希望延续下去,我们就留在这里,别哭,白……”
老祭司长长地叹气。
“留在原地活下去的几率渺茫,但不意味着就是死路,而且眼下的确有部分不愿意离开、不适合赶路的兽人,我们虽然留在原地,同样抱着重建部落的希望。酋长和祭司能将大伙儿团结起来,也许在将来的日子里,兽神保佑羱族,不会让疫病的灾难降临。”
“白,不管如何,你跟霍铎尔带着大家去找新的生路,我们也在这里等着活下去的希望。”
事情谈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坚持,这份坚持不能用对错而论,可的确是最适合的办法。
这样的办法,只是尽可能的,让大家都有活下去的机会,不抛弃任何一个兽人。
第二天,霍铎尔带着余白,还有愿意离开的兽人即将启程。
南行前,兽人们抱在一块哭泣,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团聚的日子。
霍铎尔领着雄兽在酋长留下的地方挖设了几道防止野兽侵袭的陷阱,余白则跟随行的兽人商量,把大部分带来的药草留给这群原地守候的兽人,尽可能教给他们避免感染疫症的法子。
午前,日光最暖的时候,两方兽人隔着地面裂开的缝隙分开了。
停在山坳的身影越来越远,余白不敢多看,可他始终望着后方,直到再也看不见,争分夺秒地记住每一个兽人。
霍铎尔抹去他眼角的泪珠,余白吸了吸鼻子:“没事。”
说完,还拒绝了往腰上揽抱的手臂。
他走到霍铎尔挂着麻布袋子那一侧手臂边上:“我先自己走一段路,你多留些体力,等撑不住了,再让你背着。”
霍铎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低沉答应。
他们前头领路,小狼和金金走在另一边。
泽带着阿林在后方包抄,蛮负责照看中间。
和霍铎尔离开的这行兽人总共五百六十个,有羱族的,还有其他族的。
历经天灾后,死了那么多兽人,此时已经不分各兽族,只以霍铎尔和余白为首,紧紧跟着前行。
他们拿着路上捡来的木棍当武器,因为大部分粮食和药物都留给酋长那边,所以这趟路程更需要谨慎警惕,防止遭受伤害。
下午,余白身形摇晃,腰肢一紧,被霍铎尔背了起来。
他阖眼靠了过去,抿着干涩泛白的唇,脸颊都是汗。
霍铎尔依照方向和地势寻路,直到找到一处水源,让兽人就近休息,取了点水烧热,喂给余白。
余白慢慢饮用,把剩下的吹凉,推到霍铎尔嘴边。
他弯了弯眼睛:“喝,不要浪费。”
霍铎尔点头。
回眸看去,所望之处都是互相扶持的兽人,这使得难过了几日的余白心里感受到一丝熨帖。
傍晚前,寻到适合休息的地方,所有兽人就近散开。
一部分去河边打水,一部分拾取能烧得木头和干草,剩下部分打理场地。
蛮荒兽世的太阳和现代一样遵循东升西落的规律,只要是挂着西头的白天,他们就按照日影指示的方向走,如果遇到阴天,霍铎尔和余白就通过观察植物来判断方位。
跟来的兽人,这辈子绝大多数没有离开过部落,此行踏上遥远而未知的路途,求生时那一瞬间的勇气散去,情绪便恍然低落,一个个像迷途的羔羊。
他们不知道像这几天这样没有尽头的赶路是对是错,但望着在前方开路,似乎永远会撑开一方天地的巨人族兽人,便勉强稳定心神,犹如溺水时抓住眼前的救命浮木。
霍铎尔摞了块大石头,用扎成一捆的草扫了扫,让余白上去休息。
等搜集木头和干草的兽人集体回来,用燧石烧了把火,把烟雾对准附近的草丛来回熏几遍,这才开始用树皮搭帐篷。
越往南,气候虽然温暖了起来,但也带来许多危险。
比如增加的湿气和弥漫的瘴气,丛林里还有数不清的毒虫毒蚁。
兽人体质强壮,前几天嫌热,赶路时光着膀子,只围个兽袍,可不过半日,他们就老实了,统统把袍子穿好,还在容易被袭击的部位抹上药草汁。
原因无他,被毒虫咬一口,皮肤溃烂,红肿泛痒,严重的还会致使他们发热,发热时被咬过的地方更是引起一阵阵钻心的刺疼。
兽人想过办法处理毒虫,仔细寻找半晌,才发现这种毒辣的虫子,连稻米大小都不如,就跟皮肤上沾了点灰尘似的,肉眼难以发现。
他们想不到灰尘一样的虫子杀伤力居然那么大。
余白帮他们处理过被咬伤的地方,可丛林里毒虫密布,药涂得再多,都难以预防虫子叮咬,不像被咬的皮肤破烂,最好穿上衣物,把袖口和小腿周围扎得严严实实。
他先这么做,并且要求霍铎尔跟着他一起。
两个领头的率先表示,别的兽人陆续服从命令。
逃命的路上,想要管理好几百个兽人并不简单。有的雄兽想硬抗,霍铎尔冷淡地抛下一句话,刺头很快就服了。
话里的意思大致是如果他被毒虫咬伤致使高热,无力赶路,霍铎尔会把对方抛在原地,别的兽人不可能为他一个兽人耽搁时间。
南迁路上兽人门本就情绪惶然,就算是再怎么强壮的雄兽,也害怕被丢在不见边际的野林中。
而且霍铎尔这样说,就表示他做得出来,不服的又打不过他,只能听从命令。
夜色缓缓来临,搭好帐篷,余白在旁边烧了点热水装进水囊,又从麻布袋子里摸了一把稻米,撕了点熏肉。
粮食有限,每天休息只加一把米,熬开煮成粥,把撕开的少许熏肉混进去。
蛮过来了,两只大手里捧着东西,分给余白十几个。
霍铎尔瞥去,余白瞪大眼:“蛋?”
蛮呵呵一笑:“趁巡视顺便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吃的,倒是从树上摸到一窝蛋。”
几百个兽人气势太盛,附近觉察到危险的野兽早就跑远,眼下天色暗了,想摸着黑从河里抓几条鱼都难。
余白把蛋打散加入肉粥里面,煮熟了也没用碗盛吗,彼此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
蛮盯着陶锅里的蛋肉粥,下意识吞咽嗓子。
但眼下谁手上都没有多少粮食,余白每天省着煮一把米,蛮就算嘴馋,也不好意思蹭一口。
赶了好些天路,只余白每天雷打不动地坚持煮粥烧水,很多兽人就跟蛮一样过得粗糙,赶路这么累,别说煮东西,连喝水都直接从河里喝。
霍铎尔等余白先吃,打量兽侣清瘦的脸庞,内心并不好受。
他沉默地添着火,瞥见一只细小的虫子飞来,掌心迅速伸出,“啪”地一下捏爆了。
余白连忙抓起那只大手,捧在面前,借着火光细细观察。
“没事吧?”他不赞同地道:“万一虫子的血液有毒灼烂皮肤怎么办,下次别直接捏死,把它们挥开就好了。”
霍铎尔兽目微闪:“好。”
余白一怔,挨近了,把锅里剩下蛋肉粥往旁边推了推。
“吃吧。”
又道:“霍铎尔,你刚才笑了一下,心情好了?”
霍铎尔喝着粥,低头不语。
其实不是他心情好,而是看见余白恢复,所以也跟着松了口气。
自火神山喷发,和羱族分别,一路南迁,余白肉眼可见地消沉了许多,除了给兽人治病看伤,便埋头赶路,连小狼和他撒娇都是勉强牵起笑意陪着它玩了一会儿。
不过半月,余白消沉过,瘦了,同时也比从前多了几分坚定和成熟。
心智得到正向的磨炼是件好事,但看着余白深陷其中,纵使霍铎尔明白这种时刻只能靠他自己想清楚、走出来,然而看在眼底,急得嘴巴都开始起泡。
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陪伴,一路上随时观察余白的反应,累了抱着他走,渴了饿了喂点吃的和野果。
霍铎尔平日不太看得惯蛮大咧咧的性子,可这时候甚至羡慕对方,如果他嘴巴麻利一点,能逗得自己的兽侣多说几句话转移心绪就好了。
余白不知道霍铎尔心里的想法,捧着对方的手盯了一阵,没发现皮肤有红肿溃烂的迹象,这才稍微放心。
用热水简单洗漱后,余白钻进树皮搭建的帐篷里睡觉了。
已值夏季,月色落满整个丛林。
不久,稍微擦过身体的霍铎尔挤进帐篷里,拥着睡不安稳的余白入睡。
翌日,清点好人数后,南迁的兽人队伍再次前行。
余白前半日还跟着队伍走,过了正午,晴天变阴天,他们经过一片藤蔓密集的荒林时,头顶飘起豆大的雨水。
这一带没有山洞避雨,眼看雨势愈发浓密,霍铎尔让兽人挤到树下躲避。
余白搓了搓肩膀,山里水汽冰凉,胳膊上很快起了鸡皮疙瘩。
他隔着树梢眺望,喃喃道:“幸好没打雷。”
霍铎尔环顾四周,仗着身高优势,抬手摘了几片大树叶,三两下编成一顶草帽,还往侧边别了两朵白色小花,轻轻罩在余白脑袋上。
余白缓慢眨眼,眸子弯弯的,浅浅笑了起来。
蛮蹲在边上休息,“啧”一声,苦中作乐地开口:“霍大,给我也编一顶草帽呗,要往上面插小花的。”
霍铎尔瞥他一眼,没空搭理,解开水囊给余白喂水。
余白仰着头咕咚咕咚喝了。
小狼和金金并排蹲着,两兽也口渴。
余白将囊里的水往手心倒了点,轮流给两兽喂。喝够了,小狼兴奋地嗷几声,冲进雨里浇着一阵,凉快!
金金怕水,不管小狼怎么拱,坚决不挪半步,死死挨着余白的腿,甚至呜呜叫了声。
金金很少叫,余白把它抱起来顺毛,道:“小狼,金金又不喜欢水,你别逼迫它了。”
小狼“嗷”一声,晃着大尾巴自己玩去了。
余白带着骨哨,不怕它跑丢,出发前吹响让它听到赶回来就行。
霍铎尔沉默地注视余白跟两兽的互动,目光不同往时那样平淡,流露些许柔和。
蛮环胸蹲在边上,看得牙酸。
从周围巡视回来的泽呵呵一笑,蛮使劲往貅身旁挤。
毛毛带着阿燎清点完人数过来,被蛮叫住。
“阿燎,你看看霍大!你从小就跟着霍大跑,也给我编个带花的草帽呗。”
阿燎仰慕地看着自己的领头,虽然满眼星星,但还没开始犯糊涂。
“霍大给自己兽侣编的,蛮,你又不是我兽侣,凭什么给你编?”
蛮笑骂一声,抄起泥巴往阿燎身上丢,阿燎躲到泽背后。
泽笑了笑:“我给你编一个?”
不过他没那个手艺,恐怕做不好。
貅跟着凑热闹:“我来试试?”
蛮看看貅,再看看泽,摇摇头,拒绝!
“老子几时才能找到兽侣抱抱啊?!”
蛮吼完,雨停了。
兽人队伍重新出发,他们逐渐深入荒林,发现周围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
“这里的树藤真好看……”
”火一样的色彩,难道树藤也受火神庇护?”
兽人无法形容出色彩的艳丽,但余白清楚。
荒林遍布树藤,树藤很特殊,以往没见过。
一种是蓝色的,一种是金黄色的,坐在霍铎尔的肩膀上看,遥遥望去,如同置身于绮丽绚烂的树海,嗅着空气里泥土植物被雨水冲刷过的气息,不由心旷神怡。
但余白很快有点头晕,他身形晃了晃,若不是霍铎尔及时收紧手臂,他便一头栽进泥里。
霍铎尔坐在地上护紧怀里的余白,使劲晃了晃额头。
跟在身后的兽人相继摇晃地倒下。
“怎么忽然头晕起来了?”
“啊,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困……”
越强壮的兽人情况越不好,雄兽们倒了一地,反而是比较薄弱的亚雌兽和雌兽还站着。,
余白只晕了片刻,他推了推贴在肩膀上的面庞,轻轻呼唤。
“霍铎尔?”
霍铎尔兽目涌出几分迷茫和疲惫,余白心里焦虑,手心贴着粗粝的侧脸拍打几下。
“霍铎尔!”
绮丽绚烂的树海很快被一股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看着浮起的浓雾,霍铎尔勉强抽回少许神志。
“是瘴气。”
“白,先退出这片林子。”
余白努力把霍铎尔撑起来慢慢往回走。
打量倒了一大片的雄兽,再看仅剩的二十多个雌兽和亚雌兽,若想拖走几百个雄兽,压力山大啊……
第86章
树藤密布的荒林里,余白和剩下的雌兽、亚雌兽们进进出出,分成两人一组,合力搀扶倒下的雄兽退出林子。
几百个雄兽,身上都是结实的肌肉,有的尚存一丝气力,配合他们努力迈开腿脚往回走,有的已经昏迷不醒,沉得像块大石头,余白抹干净额头的细汗,累得够呛。
霍铎尔靠在一块石头上,经过休息,精力恢复几成。此刻他左手抬起,图腾渐渐加深,试图操控荒林里的奇异树藤。
余白扭头,打量兽人眉峰沁出的冷汗,蹲下身子,替对方擦拭。
野林没有动静,意味着霍铎尔操控不了这种前所未见的树藤。
余白轻声阻止:“别试了,浪费力量。”
霍铎尔皱眉,微微点头。
他勉强站起,适应之后,准备跟着余白进入林子。
余白心里着急:“别进去,万一又倒下怎么办?”
霍铎尔看着忙碌的雌兽和亚雌兽,目光凝在兽侣脸上。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身强体壮的雄兽,等着一帮柔弱的亚雌兽救,像什么样子?
青年难得瞪了一眼:“这路上都是你们照顾我,还不许我做点事?不要小看我……”
又指着大石头,清了清嗓子命令:“现在马上靠过去休息。”
霍铎尔:“……”
“凶巴巴”的兽侣多了几分灵动,霍铎尔几乎不曾见过这样的余白,眼睛根本挪不开。
余白耳红脸热地把霍铎尔暂时安抚下来,继续回头搬人。
许是纯种兽形的原因,只要不深入密林,小狼恢复得很快。
它从外围蹿到小两脚兽身边,张嘴嗷呜一口,咬住昏迷雄兽的兽袍,出一份力。
金静静趴在霍铎尔休息的石块上,原本也想帮忙,被小狼照着它瘸掉的腿使劲拱,驱赶它离开。
金金蜷起瘸腿,高冷地趴下,索性不管。
余白带着一群亚兽雌兽好不容易将所有雄兽全部拖出林子,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霍铎尔就近搭起帐篷,生了火。
瘴气未散,绝大部分野兽根本不敢靠近此地,在周围休息比其他地方安全不少。
余白走到火源旁边,喘着气坐下。
霍铎尔扶着他喂水,余白抿了抿滋润的唇,道:“一会儿我给大家检查一下,不知道吸这些瘴气会不会引发后遗症。”
蛮和貅已经带着清醒的雄兽沿附近转了几圈,他们设置陷阱,又寻到新鲜的水和野果,猎到几只地兔,把吃的先分给余白这帮搬了一下午雄兽的亚兽雌兽们,他们自己饿一阵能顶。
倒是余白他们累坏了,胳膊酸软,使不上劲。
霍铎尔替他按摩两条胳膊,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