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多了张嘴巴吃饭,霍铎尔的食量远远超他,那些储藏起来的肉,怕是撑不过这个月。
眼下还没入冬,他得想办法多存点肉食。
兽人们今年不会再组织队伍外出搜集物资了,只能靠他自己到附近的地界捉些小野味来补充。
余白没有狩猎经验,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时间向阿力请教,或者请对方带他去周围狩猎。
他道:“等会儿我出去一趟,若阿力不在,很快就回来。”
霍铎尔沉默地点了点头,余白打量对方愈发潦草的胡茬,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心想或许可以找个时间给对方刮一刮胡子。
他很快出门,遗憾的是阿力天不亮就跟着他的兄父进山了。
他喃喃:“还是来晚了一步。”
姄姆姆从棚子走出,还给他昨天送果酱时装的石罐,还给他一些能吃的鸟蛋。
姄姆姆笑呵呵道:“昨晚照了白说的办法炖果酱,炖好大一锅,又甜又酸的,蘸着烤肉吃,把阿力两兄弟馋得不行,连旁边的塬一家都过来分着吃。”
余白跟着笑:“大家喜欢就好。”
姄姆姆迟疑:“白不介意我把制作的方法告诉塬他们吧?”
余白摇头,表示没关系。
在木棚在,石头角落里对着一些发黄的东西。
余白本来以为是泥土,走近了捡起来擦干净,惊讶道:“姜?”
姄姆姆:“什么姜?”
她看着余白手里的东西:“白,你说的这个是辣辣根。”
余白:“哪里挖到的?”
姄姆姆:“阿力昨天和老大去蚩足部落换东西的时候挖了一点,气味太冲了,我们就丢了。”
余白:“……可以给我吗?”
姄姆姆不解:“你都拿去,这些可以吃?”
余白没有拿完,留了一半。
“姄姆姆,如果你要煮肉或者炖鱼,可以把这种辣辣根洗干净,切几片出来剁碎了混合食物一起煮,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姄姆姆半信半疑。
白太年轻了,还是个孤零零的亚雌兽,没什么狩猎本事。
可白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东西,说的也许是对的。
“白,谢谢你告诉我这种办法,下次我试试这样煮肉……”
余白欣喜地抱着罐子里的鸟蛋和野姜回到石屋,刚走到门外,居然看见霍铎尔站在院子里。
他连忙加快步子:“怎么出来了?!”
定睛细看,对方居然在帮他整理药草。
秋季风大,他出门时候扬了会儿风,一早挂在石墙上晒的草药被吹掉了不少。
霍铎尔站着几乎和石墙一样高,一手扶着墙,另一条大花臂摸索着把药草捡起来挂回墙上。
霍铎尔低头,潦草的面庞面对准他的方向:“出来活动筋骨。”
还解释:“听到动静,猜到白晒的药草掉了,就捡起来挂上去。”
余白经常吃药草,霍铎尔认为这些药草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想尽快捡起来。
余白呐呐。
四处环顾,院子几乎都被霍铎尔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诚心道谢:“麻烦你了,霍铎尔。”
这会儿看天色还不错,今天可以尽力把屋顶空掉的地方补好。
余白抱着罐子里的鸟蛋和野姜进屋,又用一根编织的麻绳扎起头发,露出洁净白皙的小脸。
白天这副样子暴露在阳光下让他有点不自在,低头看了会儿泥地,又抬起来。
“霍铎尔,我想把屋顶空漏的地方搭一下,之后烧水给你洗个澡,再把胡子刮一刮。”
霍铎尔皱眉:“白,你要自己爬上去?”
他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一团小影子,嘴边压着担心。
余白毫不犹豫:“嗯。”
他今天精神和身体状态还可以,干脆把这件事做了。
再拖延下去,天冷之后经常刮风就不好做了。
兽人部落里,要么是一家抱团生活,要么自食其力,余白既然选择活下去,就没想着靠谁,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抱起一撂木头:“霍铎尔,可以抱着这些木头递给我吗?”
霍铎尔接过木头,但很快余白就遇到了阻碍。
他要先把捆好且加固过的木棍交错横在顶上,一层一层铺好叶子,最后用石块压劳。
过程踩着木梯上上下下,实在费劲。
霍铎尔单手压着梯子:“白,我抱你。”
余白脸颊浮起活动后的潮红,眉眼迎着光,亮晶晶的,一时没听清楚。
“……啊?”
霍铎尔:“你告诉我站哪里,我抱你上去。”
余白:“可你的伤……”
霍铎尔:“没事。”
巨人族比绝大部分兽人都要高,个子几乎和屋顶差不多。
余白打量盖了不到一半的房顶,为了加快进度,迟疑地答应了。
他轻声道:“试一试,如果你觉得疼,就立刻放我下来。”
霍铎尔屈膝蹲下,宛如一头巨大的雄狮。
“白,过来。”
余白刚走近,膝盖弯和腰肢一紧,立刻被对方抱上了肩膀,接着又换了个位置,让他坐在脖颈后。
霍铎尔低声道:“坐稳。”
“啊……”
余白不禁轻叫,怕掉下去,连忙合了合腿,夹着兽人的脖颈。
霍铎尔带他站了起来。
余白的视野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可这过程也叫他顷刻间红了耳朵。
余白抱着霍铎尔的头,忍不住稍微挪动挣扎了一下。
“……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这也太奇怪了。
“白,要往哪里走。”霍铎尔牢牢固定他的腰和腿。
余白还想说话,却听霍铎尔开口:“别动了。”
声音微紧,又道:“告诉我。”
霍铎尔很难转移注意力,夹在脖子后的的柔软动一下就让他僵硬。
余白身上有股格外干净温暖的气味,还带着浅淡的药草气息。
他收回思绪,鼻梁出了些潮湿的热汗。
“白,说话。”
余白:“……往左边走三步。”
兽人没动静:“……”
余白暗恼,朝对方左胳膊拍了拍:“往这条胳膊走,我喊停就停。”
霍铎尔专注听着指示,稳稳的带着他移动。
搭建房顶的进展意外顺利,比余白预计的时间还快一点。
他从霍铎尔肩膀下来时,露出的耳尖仿佛洇了一片朱色,浑身都是热的。
四目“相对”,望着霍铎尔黑沉却黯然的眼睛,来不及多想,余白先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霍铎尔,先坐下,我替你看看伤疤有没有裂开。’
他故作气势高涨的样子,声音是大了,气场却是虚弱的。
霍铎尔低声“嗯”地应了,在他面前坐下。
所幸经过一番检查,霍铎尔结好伤疤不仅没事,还以日渐惊人的速度恢复,身上的伤赫然好了七八成。
余白悄悄松了口气。
一顿操作下来,二人身上都是汗。
余白留了句“先去烧水”,不等霍铎尔开口,匆匆出门,很快拎着水回来,往石灶上连烧了四锅热水。
他洗漱用去一锅,另外三锅兑入凉水,弄成温水。
霍铎尔在院里冲洗,一盆接一盆的温水往身上浇,把头发和身体都搓了。
之后,霍铎尔拿起麻布绕着腰跨围好。
“白,洗好了。”
余白一听动静,拿起石刀走出石屋。
临近傍晚,阳光干燥暖和。
此时余白坐在高几阶的石头上,霍铎尔则坐在矮石前。
雄兽没受伤的那条腿半曲起来,露出的大腿健康结实,腿脚毛发微微卷曲,是充满力量的兽人体魄。
余白没有多看,注意力放在霍铎尔脸上。他拿起石刀,开始剃掉对方的胡茬。
石刀没有现代的剪刀锋利,余白用不顺手,偶尔扯揪到,霍铎尔纹丝不动,也不吭声。
夕阳照出两道影子,余白吹了吹刮干净的面孔。
“好了。”
霍铎尔偏回正脸,余白好一会儿没开口。
眼前的雄兽生得很有气势。
霍铎尔散在肩膀的头发全部捋向后脑,深目高鼻,眉峰有股强悍冷酷的劲,眼神让人想起鹰隼,冷淡又锐利。
可气质却是成熟沉稳的,两种矛盾的东西融合在一起,让他觉得毫不违背。
既会生畏,又被那股沉稳感染,觉得待着对方身边很有安全感。
余白发了呆,忽然瞥见霍铎尔好像也在出神。
他“咦了”声,道:“霍铎尔,你怎么了。”
兽人的嗅觉和听觉也是他们眼睛。
霍铎尔虽然看不见,但余白靠他靠得很近,那股干净好闻的味道让他浑身绷得越来越紧,血都是燥热的。
腰跨围起来的麻袍也起来了好大一块。
霍铎尔往后退了退:“没什么事。”
又一个夜晚,风嚎不止,周遭冷凉,连月色都变得灰暗几分。
余白将剩余的柴火和火炭移进屋内,接着出了院子。
须臾后,响起舀水的动静。
霍铎尔一双暗沉的眼睛越过火光,尽力分辨,夜色间隐隐可见一抹蹲着的朦胧影子。
余白用猪毛刷子蘸着水把牙齿刷了,颈子微仰,咕噜噜把水吐掉。
他擦去唇角水渍,哆嗦着身子连忙回了屋,将木门严实掩上。
甫一回头,立刻撞见霍铎尔"看"他的目光。
他抓了抓放下的落发:“怎么了?”
霍铎尔:“白刚才在做什么。”
余白好声好气地解释:“刷牙,就和别的兽族用树枝清新口腔一样,只是用猪毛做的牙刷更方便清洁。”
他用作牙刷的猪毛是阿力给他的,便说道:“下次我找机会再跟阿力他们多换点猪毛,也给你做一把牙刷。”
说完,他顿了顿,轻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尝试的话。”
霍铎尔点头,沉声应道:“想尝试。”
余白合起的唇一弯,抱着兽褥躺进木床。
夜里风很大,虽然把房顶重新盖好,有了遮挡,却叫余白冷得没办法入眠。
天越来越冷了,他所有的兽褥都裹在身上,翻来覆去好几回,受了凉,只片刻不到,就拥着兽褥坐起来咳嗽。
压抑的咳声让霍铎尔从睡眠中惊醒,他有些担心,望着那团灰蒙蒙的影子:“白?”
这个小亚雌兽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太好。
窸窸窣窣的动静起来,余白下床,从火上的锅取些热水,吹凉几下慢慢喝了。
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不碍事。”
又摸出几片药草干,放进嘴里嚼了含着。
余白往火堆多添几块木头,火烧得旺,床边顿时暖和不少。
这些日子白天黑夜的气温频繁交替变化,他这副身体敏感,稍不注意就会立刻不舒服。
赶在入冬前,他要尽量想办法再多换两块兽皮,还要多存些能烧的木柴。
余白揣着打算,背对火光拉起兽褥裹住全身。
他闷声道:“我睡了,霍铎尔,你也快睡吧。”
身体不舒服,他不想多说话,也有点回避的心态。
霍铎尔觉察到亚雌兽似乎闷闷不乐,滚了滚喉结,道:“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叫我。”
良久,才听余白闷闷“嗯”了一声。
第二天,万里无云,部落周围落满了许多黄色的枯叶,山野间多了份秋末的沉寂萧瑟。
余白等太阳出来了才准备出门。
一早窝了五个鸟蛋,三个分给霍铎尔,他吃了一个,另一个随身带着,打算外出后饿了再吃。
霍铎尔侧耳倾听,双目一偏,努力盯着那团灰影:“白,要出去?”
余白拿了些驱虫的药草仔细抹在手脚和脸上,头发又放了下来,几乎遮起大半脸颊和眉眼。
他告诉霍铎尔自己出去搜集柴火,顺便找些能用的物资。
霍铎尔不假思索道:“我跟你去。”
余白仰头打量对方,眸光在大花臂上停顿。
“霍铎尔,你的伤虽然快好了,但行动始终不方便。”
霍铎尔:“白,我的力气比你大,总不能让你一直照顾我。”
余白还在迟疑,瞥见对方朝自己走近。
他诧异:“你能看见了?”
霍铎尔微微摇头:“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影子。”
最后,他们僵持不下,余白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出门前,他要霍铎尔蹲下,将没用完的驱蚊药草拧出许多汁液,仔细把对方裸露的皮肤涂了一遍。
余白举着搓碎的药草,伸着胳膊够了够:“再低一点……”
霍铎尔身躯半躬,头低着,很快,有只柔软温暖的手指沾着草汁抹在他脖子后。
亚雌兽的手很小,明明感受不到多少力量,霍铎尔的心脏却随着那几根手指的摩挲失控震动。
“怎么了?”余白察觉手心下的肌肉僵了僵,忙问,“碰到伤口了吗?”
霍铎尔:“没。”
做好出门准备,余白最后往霍铎尔掌心塞了一条木棍,让对方握着。
而他牵起木棍的另一端走在前面带路,尽量绕过坑洼的地方。
如果实在绕不过去,就会出声提醒。
白天,深秋的风一阵接一阵,裹着几丝寒意。
日光晒得周围亮堂干燥,附近都是石块或木头垒成的棚子或屋子,泥地凹凸坑洼,叠着腐烂的落叶和果实。
余白带着霍铎尔穿过部落,脚下踩的枯叶窸窣作响。
坐在树下编麻的兽人看见他,灰溜溜的一双双眼睛落在他身后的兽人身上,神情充满好奇和惊讶。
“那个巨人族居然醒了。”
“这亚雌兽居然真的把伤得那么重的兽人救回来。”
余白微微低头,似乎没听到兽人们的议论。他个子在兽族里算是很小的,头发又落着,根本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所以他也没看到身后的霍铎尔脸色冰冷,目光一扫,树底下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蛮荒大陆秉着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小的兽族只有退让。
等余白用木棍牵着霍铎尔过去后,后头的兽人面面相觎,接着松了口气。
他们想起那个巨人族的眼神,也不敢再议论余白,继续编着手里的麻绳。
余白牵着霍铎尔走了二刻多钟,来到一处兽人时常收集木柴的山岭。
部落四处可以搜集物资的地方都被搜得差不多了,资源不足,需要往更远的深处走。
于是他们又过了一条河岸,岸边一群喝水的山鸟桀桀尖叫,扑朔着翅膀簌簌飞远。
余白喘了会儿气,抬眸张望,只见河岸对面有许多落木,这样一来,搜集木柴会方便许多。
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多拎了条棍子,防止周围小型野兽的攻击。
走进山岭脚下,余白浑身僵硬,像被钉在原地,没敢带霍铎尔继续往前走。
树冠后两只黑豺盯着他,余白顷刻间就冒了冷汗,攥着木棍的手心浸出一片潮湿。
他紧咬的双唇嗫嚅,正要开口,却见黑豺相继夹起尾巴蹿进枯黄的草丛里,跑远了。
余白软着腿脚往后退了几步,霍铎尔扶他:“白,没事吧。”
余白摇摇头,抬起胳膊擦了擦颈边的冷汗。
他心有余悸:“刚才有两头黑豺守在树冠后面,还好跑了。”
说完,陷入疑惑:“为什么它看到我们就跑了?”
霍铎尔掌心摸索,摸到余白肩膀后,轻轻一拍。
“别担心。”
余白转身,特意抬头看了眼身后的兽人。
不得不说,孤身处在山岭,霍铎尔是个让他感到安全的存在。
他放松呼吸,让霍铎尔原地等待,之后沿四周拾捡落木,用藤蔓捆紧。
余白捡了一捆又一捆的木柴,四周能捡的木头全部堆在眼前,摞得像几堆小山。
拾柴的途中,余白在草丛里还意外发现了碎掉的蛋壳。
他嗅了嗅残留的蛋液,仔细搜找,居然掏到了两窝野鸡蛋。
野鸡蛋摸上去是凉的,足有二十几个。
他扯一一把藤蔓临时编了个篓子,把鸡蛋小心收进篓子里。
“霍铎尔,我发现了野鸡蛋!”
鸡蛋滋补,而且比鸟蛋大不少,这些鸡蛋省着吃能吃好几天了。
部落多食彘猪,余白吃惯了彘猪肉,难得获取到新的食材,说话的功夫,还咽了咽嗓子。
他拎着一篓野鸡蛋笑眯眯地走到霍铎尔面前,笑容一顿,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脏兮兮的双手。
“这些木柴好像捡太多了。”
说完,心虚地看向霍铎尔:“可能要麻烦你了。”
一摞木柴份量不少,以他的体格和力气,光是往石屋搬运其中一摞,就要来回走十几趟。
他跟霍铎尔合力搬的话,可以少走几轮。
霍铎尔微微摇头,虚无的目光“望”着摞成几堆山一样的木头。
“这些就够了吗。”
余白:“嗯,带回去存放起来,应该可以烧完这个冬天。”
他刚说完,忽然看见霍铎尔抬起那条布满图腾的手臂。
兽人嘴里低吟,布满手臂的刺青花纹似乎发生了变化,颜色越来越深,仿佛要把余白的眼睛吸进去。
紧接着周围震动,有东西急速蹿来,地下居然有响声。
余白睁大眼睛,紧盯着霍铎尔手背上似乎活过来的刺青花纹,一瞬间后背发寒,觉察有什么东西朝他们这里靠近。
他不禁惊呼,只见树丛里的藤蔓树条全部往眼前聚集,直到把所有的木柴严密缠上,裹成一座“大山”。
山林死寂,雀鸟一丝声响都没有。
余白过了很久才回神,心跳很快。
他呆呆看着藤蔓牵引的尽头,落在霍铎尔那条大花臂上,像看到了什么怪力乱神的现场。
“这、这是什么……”
“巨人族的一种力量。”
霍铎尔低沉应他,臂上的肌肉一鼓,许多藤蔓树条将木柴缠绕成的“大山”就随着兽人的牵引动了起来。
余白倒吸冷气,久久说不出话。
霍铎尔一手牵引藤蔓后的“大山”,一手微微晃了晃木棍另一头的余白。
“白,起风了,先回去。”
霍铎尔拖着山一样的木柴被余白牵回部落时,四周零零散散做杂活的兽人纷纷转头看着。
他们满脸震愕,露出的尖耳朵蔫了一样缩起来。
巨人族又称山神一族,他们神秘,从不与其他族的兽人群居。
巨人族血脉里继承了山神的力量,但这股力量不是所有巨人族兽人都能拥有的。
力量强大的兽人,可以操控这股山神之力剿杀猎物,守护一方,可是……
“桑,那个巨人族竟然用山神的力量搬木柴……”
“……这个兽人好奇怪。”
走远了,余白才出声。
“霍铎尔,他们好像在讨论你。”
霍铎尔:“不用管。”
余白呐呐。
感慨着:“你的力气好大啊。”
说完,回头打量被霍铎尔那条花臂牵着挪动的“大山”,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可一对上霍铎尔投来的目光,虽然那双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却叫他觉得安心。
余白望着霍铎尔拖运回来的木头,第一次有了丰收的感觉。
院子还有半边墙还没来得及堵上,看着摞成山一样的木头,正好堵住石墙的缺口,形成半边围墙。
剩下的则摞在院子外墙,没把小院的空间占去。
霍铎尔眼睛看不见,余白便自己动手。
一阵忙碌之后,他拍了拍双手的灰尘,心跳很快,身上都是汗,头脑眩晕。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弯着腰站直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余白抿了抿发白的唇,耳膜响起震动的心跳。
他没吭声,胳膊环着膝盖靠在石墙底下坐好,耳朵里的心跳声很快。
神智虚虚浮浮的,有人低沉唤他,声音里带着关切。
余白头脑恍惚,努力分辨了一下,认出这是霍铎尔的声音。
“我、我缓一缓就好……”
他使劲扯着嗓子大声回应,但身体太虚了,发出的声音在霍铎尔听起来,小得跟蚊虫叫似的。
发完冷汗,余白涣散的神智慢慢恢复,没难么难受了。他慢慢抬头,立刻撞进霍铎尔低垂的目光。
对方半蹲在他面前,把他能看见的视野范围全遮住了。
“白,”霍铎尔摸索着他的后脑,掌心触碰到脖颈后冰冷的湿汗,灰色黯然的眼睛涌出关心:“还好吗,药放在哪里,我给你拿来。”
余白紧了紧嗓子:“缓过来就没事了,”
他泛白的唇牵起一抹笑,哑声解释:"比从前强壮了不少,现在我还能干这么久的活呐。"
他扶着墙想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又跌了回去。
余白后腰撞到石墙,咽回一声闷哼。
霍铎尔捕捉着那丝隐忍的痛呼,摊开手掌:“我抱你进屋。”
余白稍有迟疑,没让对方抱,而是把手放进霍铎尔展开的掌心,借力站起。
回到屋内,余白捧着碗倒了点水喝。
炭在早上出门时已经熄了,留在罐里的水是凉的。
凉水下腹,他打了个哆嗦,从石壁凹处摸出燧石,点了火,把剩下的水倒进锅里热热。
做完这些,他回头,看见霍铎尔依然半蹲在身旁“注视”自己,平时很冷酷的面孔流露出一丝丝忧虑。
“白,你的身子一直这样?”
余白心里一热,克制好情绪后,开口解释:“不全是。”
“比以前好了很多。”
身体的病痛,致使余白从小就比很多人内向安静,敏感愧疚。
即使心里有很多痛苦和挣扎,却几乎没把这些话告诉任何人。
这一刻望着霍铎尔不掩关心的面孔,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想法。
余白舔了舔唇:“我……死过一次,醒过来就躺在河岸旁,没有人管我,直到灰羊老兽人救了我。”
“最开始那半年,我几乎只能躺在这间小屋里,尽管那时候我告诉老兽人我无药可救,可她没有丝毫放弃的想法,每天给我喂药,做蘑菇糊糊给我吃,阳光好的时候,还驮我到后边的山坡上晒太阳。”
余白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他想起为了自己辛苦了十几年的母亲和外公。
想起母亲早年生出的白发,眼眶不由酸热。外公的身体也越来越年迈,好多次半夜都起来帮他盖被子,送水送药的,安慰他会恢复健康。
决定结束生命的那一刻,他没有后悔,更多的是解脱。
身上的病痛得到解脱,同样解脱掉桎梏了家人十几年的负担。
说完这些话,余白压着酸胀的心舒了一口气。
他不需要得到回应,只是单纯给长久积压在内心的想法找到一个泄露的口子。
他这两辈子从没结交过什么朋友,这时候看着眼前的兽人,忽然有了想要了解的念头。
他捧着碗里烧好的热水抿了几口:“霍铎尔,你为什么会受伤?我看部落里的兽人好像挺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