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矿被独占得严严实实,设置了层层障碍,不容外者觊觎。如何在没有开采证的情况下,挖一铲子墙角?
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便见奥兰德将监控切到科赛·斐厄的囚室,这位雌虫经过连翻的审讯,面容疲倦,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已老实”的气息。
“科赛还算一个可造之材。”如同评点晚辈一般,奥兰德的目光掠过屏幕,随意地道,“他今晚受惊了。”
谁也没觉得他以这样的语气评点同辈的雌虫有什么不对。
丹尼尔不在意地道:“宴会的宾客出了岔子,尤其是莱尔阁下这样的贵客,作为组织者便要担责,您不用顾虑太多,我完全能够理解。”
一个晚辈而已。
奥兰德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眼底却冰冷:“启用他之前,性格还要再磨一磨。”
在宴会厅不分青红皂白便给陌生雄虫抛媚眼的贱雌,性格当然要再磨一磨。
审讯有条不紊地进行,声音直接传导到耳机里,一直到科赛·斐厄情绪接近崩溃,额头浮现出青筋,已经要起直接的肢体冲突,他才不紧不慢地喊了停:“可以了,停止审讯。”
雄虫就在一边,他要学会适可而止。
魏邈没有在中控室逗留太久。
稍作寒暄之后,他便直接前往关押弥赛尔教授的囚牢,趁这会儿大脑还清醒,先把教授给捞出来。
有些事一码归一码,不厚道归不厚道,但他同样心里清楚,假如那会儿当真遇到生命危险,弥赛尔教授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是一场完全仿真的晋级赛,而防护网就在身边。
一路上,奥兰德的神色并不好看。
“……不行。”他下意识拒绝,过了一会儿,才给出理由,“他太过分了。”
他恨不得把弥赛尔·布曼用全部刑罚折磨一遍。
“我也觉得过分,坏老师。”魏邈一只手放进兜里,温声细语地哄道,“我保证之后不和他一起冒险了,好不好?”
奥兰德不吭气。
魏邈问:“又不高兴了?”
一边说,一边慢慢向前走,过了片刻,他才听见奥兰德的声音:“……没有。”
第二军团的效率相当迅速,仅仅一个晚上,便将参与这场袭击的全部虫逮捕,其幕后指使塔顿·布曼同样被摘了出来,是弥赛尔教授的叔叔。
除了尾随于悬浮车之后的那七名雌虫和三辆飞行器,宴会厅里还有四名塔顿·布曼的探子、一百英尺外,潜伏了另一队雌虫。
整个布曼家族人仰马翻。
星网上,相关的新闻同样飞快发酵,魏邈的身份终于在第二日的黎明,以揣测的形式被扒了出来。
相较于上一次偶然曝光时的雷声大、雨点小,这一次的声势更为浩大,远远超过了普通热点的范畴。
在联邦民众的普遍认知之中,雄虫的躯体和战斗完全不沾边儿,想要鞭打雌虫,都要在雌虫佩戴颈环、压制精神力的情况下。
「柏布斯议员长的雄主」、「莱尔阁下」飞快地成为热榜头条,四年前魏邈在星网留存的仅剩的曝光照被再度扒了出来,直接飙上了热门榜第一。
猜测纷繁复杂,解读多种多样。
【完全一模一样。】
【不可能是那位先生的雄主,议员长的身份和地位,出行都需要严防死守的,会有不少保镖,怎么可能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走向越来越奇怪了,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名雄虫阁下,雄虫的体能和亚雌差不多,哪怕是一个A级的亚雌,都可能走不出悬浮车,更别说有这么好的臂力了。】
【真以为佩戴机械臂就能万事大吉?需要精神力来操控的,另外还得依靠本身的力量去平衡。】
【……旁边那位看热闹的、S级的雌虫还有虫不知道吗?叫弥赛尔,是歌尔大学的地质学教授,而莱尔阁下之前在公开演讲时提到过,他就是歌尔大学毕业的啊,还不能佐证身份吗?】
【他为什么看热闹?和那七个雌虫是一伙的吗?】
【……越说我越觉得是雄虫了。】
【@雄虫保护协会,是不是雄虫?如果真的是,请调查事情的起因、经过,担心这里面有阴谋。】
【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有见过莱尔阁下了,我几乎以为自己失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只是一种可能,是那位议长先生策划的这起袭击事件?毕竟懂得都懂。。。】
魏邈看到星网乌泱泱一片的热帖的时候, 是在医院。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总算得到解放,他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整间楼都被清空, 只剩下他一位病号, 医生、护士倒齐齐列岗,场面颇为隆重。
行李箱还落在酒店,偏偏参宴的那套西装被毁了个彻底,被奥兰德顺手扔进军部的垃圾桶。
管杀不管埋。
因此, 魏邈吊诡地发现,他竟然没衣服穿了。
从医疗舱出来, 他紧急在光脑上下了单, 等衣服送过来, 便看见那条帖子,说亚述星这场当街袭击事件, 是柏布斯议员长要“谋杀雄主”。
他饶有兴致,匿名发了条评论:是的, 我是那辆被撞毁的悬浮车,我证明这个猜测是真的, 柏布斯议员长罪不可赦!
刚发出去, 下面便刷出来不少留言。
【真的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布莱登银行大厦, 我证明这个猜测是真的。】
【我是赫尔诺,我证明这个猜测是真的。】
【我是监控, 我证明……】
星网的民众尚未经历反串、自黑、灌水的互联网模式,这会儿冷不丁横空出世一位“悬浮车”, 思路很快被打乱了顺序,评论区都笑疯了。
这条玩梗的评论脱颖而出,演变成一条公式:
【我是, 我证明,罪不可赦!】
当一个事件有娱乐化的动向,阴谋论便没有了被揣测的空间。
他光脑上有好几条未接通讯,有同事、温弥,还有楚越的,偌大的现实社交圈都被波及,足以证明传播的速度之快,魏邈一个个回复完,他向来报喜不报忧,回了一圈没事,便见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将近凌晨,亚述星在下雨,淅淅沥沥混在昏聩的夜色里,等天渐渐明朗起来,便又开始消失,奥兰德下楼的时候没有带伞,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凉意,头发潮湿,左手提着刚送来的衣服,靠在他身边坐下。
“我问过医生了,”他轻声问,“并无大碍,但精神力紊乱,委屈您在医院住一天,我们明天出院,可以吗?”
雄虫精神力晋级是小概率事件,他同样全无经验,只能照猫画虎,按照雌虫的分化来照顾。
他不清楚雄虫到底难不难受,哪怕只有这种可能性,便觉得坐立难安。
处在医院的疗养室内,整个套间宽敞明亮,一片寂静,卧室配置了两张软床,一张医疗舱,剩余的配套是顶奢酒店的配置,但相较于庄园来说,只能说是弹丸之地。
他的雄主住在这里,当然是委屈的。
他一凑近,魏邈新诞生的精神力触角便开始发痒,他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烈的意动,仿佛雌虫比女人更吸引他,想把这个大号的猎物叼进嘴里,折磨一番。
半晌,才挪开眼睛。
刚刚在第二军团全靠疼痛克制,这会儿骤然解脱出来,聪明的智商便又忍不住占领高地了。
“我听经验老道的雌虫医生说,雄虫晋级之后很需要疏解。”奥兰德低声说,堂而皇之地将黑色的大衣的扣子解开,锻炼得宜的肌肉线条便径直露了出来,他没穿衬衫,晶晶亮的胸链绕在脖颈和胸肌上,上身不着寸缕,半跪在魏邈面前,仰视道,“您想要吗?”
他肤色白皙,透明的金属银链装饰在身上呈倒V型,如同被保存完好的艺术品,之间的凹陷处夹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水晶,在灯下散发着温润的光彩。
结婚五年来,他鲜少这样不知廉耻地主动求欢,也从未佩戴过这样的装饰品,只觉得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心也提到嗓子尖。
雌虫讨好雄虫的把戏很多,但都建立在雄虫对雌虫的身体感兴趣的情况下。
魏邈垂眸凝视他,半晌,饶有兴趣地勾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从颈后挑起链子,奥兰德呼吸很快急促起来,他问:“三个小时前才问过,这么迫不及待?”
奥兰德想说什么,下一秒,一个简单粗暴的吻便落了下来,一切都被堵在口里,魏邈蒙住他的视线,弯下腰,直接吻了进来。
他少有这样占有欲强的时刻,不像是吻,倒像是对雌兽的标记,将奥兰德烙成自己的附属品,奥兰德很快腿脚发软,却并不后退,反倒向前迎了上去。
他眼睛被蒙着,看不见任何事物,精神力似乎也受限于同一区域,被无声地包裹起来,固有的精神海被侵入,雄虫的气息近在咫尺,成了唯一有安全感的领域。
他仿佛成了雄虫的所有物。
等这个漫长的吻结束的时候,奥兰德已经七荤八素,一边急促的喘息,眼眸还直愣愣地注视着魏邈,脸颊潮红,这下不止头发被雨淋湿了,眼眸也湿润起来,像是落进水里,淋了层蜜一般。
“雄主。”他按耐不住,用脸蹭了蹭雄虫的手掌,低声催促般地唤。
魏邈打量般环顾他的全身,像是衡量一件货品,半晌,才低笑了一声:“准备挺充分。”
他揉了揉奥兰德的头发,示意道,“去床上。”
奥兰德便踉踉跄跄地起身。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天光大量,阳光一点一点落到室内,蔓延到魏邈的指尖。
“星网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魏邈环抱着他的腰,懒洋洋地问。
那件病号服被奥兰德扯个干净,不翼而飞。
奥兰德微怔,道:“您介意吗?”
星网的舆论最初他便知情,但却无暇顾及,发酵之后再压下去,却没有上次容易。
说话藏一半露一半,魏邈问:“介意什么?”
雄虫的眼眸太过专注,奥兰德早已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怎么想,便忍不住怎样说:“那些虫子议论您。”
语调微冷。
魏邈想,完了。
他竟然能流畅地理解奥兰德的想法。
虫族精神力等级越高,情感需要越淡薄,种族的天性便是硝烟和掠夺,族群之内拥有一条完整的鄙视链,他如今终于有了微妙的理解。
就像人类不视黑猩猩为同类,奥兰德对待同族,态度也大抵如此。
不必共情、不必深究,偶尔好奇,但保持距离。
魏邈想,他曾经是黑猩猩吗,又到底在什么时候,在奥兰德眼里修成了“人”?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若有所思地盘了遍记忆,结婚五年来,哪怕是分床睡的那三年,彼此的表面功夫也做得相当到位,他一直没琢磨透奥兰德的所思所想,只以为是单纯的面子工程。
但就当他自恋,哪位黑猩猩,值得这样漫长的面子工程?
他道:“写个声明,澄清一下吧。”
热度终归不能这么无下限地膨胀下去。
军部的公告草拟得很快,直接公布在官方网站上,简洁明了地解释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将布曼家族的纷争简化,写成了“蓄谋的恐怖袭击”,同时确定了被袭击者的身份是一名雄虫。
除此之外,没有提及任何身份。
却也相当于间接承认了视频里的雄虫,便是柏布斯议员长的雄主。
公告一出,星网一片哗然。
热度比预想中更猛烈。
之前都只是些不成气候的猜测, 虽然讨论得有模有样,但真正信的到底还少,军部的公告如同给煮熟的开水加了盖, 火骤然腾起, “砰”一声迸裂开。
首先爆的是那个高清修复版的直播录像,原本这条视频虽然惊心动魄,但大多民众都只是看个新奇,如今每一帧画面都被详细地截图, 但凡魏邈的正脸出现在屏幕上,评论便飞速疯长。
黑夜里, 雄虫的面孔被霓虹灯光和机械臂启动时的光芒覆盖, 大多情况下, 只能看清楚狙击时狠辣果决的动作,快、准、狠, 处在密密麻麻的虫化躯体和骨翼之间,看起来几乎全无还手之力, 但却如同丝线,精密地操纵起庞然大物的雌虫的身躯, 血线溢出, 神色从头到尾, 镇定得让虫头皮发麻。
一场杀戮的艺术。
而那名雄虫的名字,在四年前, 还曾被冠以「风度翩翩」、「稳妥」、「相敬如宾」这样毫无危险性的前缀,作为新时代支持雌虫各项权益的雄虫代表, 为自己雌君的权柄站台,而短暂地站在聚光灯下过。
【承认了吗?】
【crazy。。。】
【神啊,真的很难相信那是莱尔阁下。】
【到现在还保留有当时莱尔阁下的照片……太帅了, 别问用来干什么,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感觉很难相信。
「图」】
照片里,魏邈穿着米白色的针织毛衣,浑身全无装饰,懒洋洋地站在竞选台的角落,身材挺拔、笑意清淡,注视着站在最中央的奥兰德,神色柔和、放松。
【天杀的,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我的雄主!】
【四年过去,怎么脸还是这么抗打!】
【这真的是一个雄虫能做到的吗?我是雌虫,感觉视频里那些虫一个都打不过。】
【因为你是废物,但莱尔阁下不是,满意了吗?】
【我印象中莱尔阁下是A级精神力,其实只控制一名A级雌虫是有可能的,但这也太夸张了。】
【莱尔阁下现在会不会已经晋升为S级了?】
【虫纹被挡了一半,看不全。】
【突然想起来,莱尔阁下之前的梦雌就特别特别多,还建了一个专门的网站,收集莱尔阁下的视频cut,做各种剪辑,真的蛮疯的,有很多虫还疯狂辱骂那位先生,觉得他不配做莱尔阁下的雌君。
不过没存活多久就消失了,第二个网站也被关停,莱尔阁下也没有再活跃过。】
【卧槽,所以当时在金枕星,鲁大师想要搭讪的是议员长的雄主?!】
【大师安全。】
【我们大师一定要注意危险啊!】
【现在回头看,真的是大师整得最狠的活儿了,感觉莱尔阁下能直接一只手撂翻他,但还亲自骗了他五百星币,真的小惩大诫。】
【议员长当初竟然没封了大师的号?】
奥兰德·柏布斯收到雄虫保护协会的致函时,是在下午。
下方涨得发疼,生殖腔被灌得满满当当,腰部发麻,胸口也被链子勒得发痒,他观察脖颈上存得很淡的吻痕,纪念般拍了照,眼眸餍足地弯起,上传到终端的保密箱里,存储好。
只给自己看。
输入日记:「又一次。」
结束之后,他在雄虫面前吞服完膏状的避孕药,做完吞咽的动作,便悄悄吐了出来。
避孕药在联邦并不常见,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见不得光的、连雌奴都称不上,甚至没有登记金属牌的雌虫揣上不该揣的虫蛋,否则还得劳烦打胎,惹雄虫烦心。
奥兰德此前还从未吞服过这样的药,做出吞咽的动作的时候,即使无色无味,也没有多余的副作用,却感觉喉咙如同火烧,无名的痛意蔓延到心里,烫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动作特意变得慢吞吞的,以为他的雄主会制止,但雄虫却没有做出更多的表态。
哪怕态度转圜,他的雄主还是不想让他再怀一个幼崽。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环绕的雌虫会越来越多,他的存在会越来越可有可无。
星网上许多不受宠的雌君,以为拥有一些共同的回忆、生了几颗虫蛋便可以躺在功劳簿不动,懈怠之后,很快便被新的雌侍替换了位置,婚姻不顺,只能上网发泄,变成怨雌。
口气很冲,看到婚姻幸福的雌虫,第一反应不是祝福,而是嫉妒、眼红和辱骂。
——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蠢得冒烟。
但这于他而言,也是硕大的警醒。
他从小接受过极为严苛的反俘虏训练,就连魏邈也没发现他把避孕药又吐了出来。
奥兰德眼眸沉沉,拂过小腹的位置。
一定要争气。
他的雄主会很喜欢这个雄虫幼崽的,也会更喜欢他。
魏邈从医院的心理咨询科回来,新生的精神力触角和旧有的并不相融,需要花一点时间来稳定,就像主机游戏更新了新的DLC,大脑短暂宕机,会莫名思绪迟缓。
“莱尔阁下,您的精神力反应很强烈,而且具有很强的进攻性。”心理医生是一名雌虫,年龄在虫族也算老年,经历了帝国和联邦两个年代,语调也慢吞吞的,“这是相当罕见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一点适应期。”
他早已闭门谢客,若非诊治的对象是联邦唯一一名S级的雄虫,不会有出山的可能。
“……”被这样一位实打实的百岁老先生尊称为“您”,魏邈觉得折寿,问,“您觉得具体还要多久?”
医生说:“或许要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吗?
魏邈客气地起身告辞。
大鱼吃小鱼,一切新生的情绪在逐渐在变得可控,他不允许雄虫的天性压过维系这些年的处事习惯。
今日上午的时候,便明显是情绪为主导。
他打开灯,将中午的盒饭搁在疗养室的大理石茶几上,新买的外套被揉干、烘烤,方便他的穿戴,魏邈微微拧眉,走进套间的卧室,便看见奥兰德躺在床上,把自己包成蛹,不动。
明知道SS级雌虫的身体素质有多变态,他还是下意识摸了摸奥兰德额头的温度。
“还疼吗?”他把奥兰德翻了个面儿,拽到怀里问,“怎么睡这么久?”
奥兰德栗色的发梢在他手里打转,眼眸仿佛才睁开,还残留着睡意,魏邈将手收回来,垂下眼,温度适宜。
他问:“傻了?”
“……没有。”奥兰德还有些怔松,静静地抬眸看着他,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狠狠吸了一口气。
魏邈没拒绝,手从后背滑下去,轻巧地替他揉了揉腰侧的窝,若有所思,说:“吃饭吧。”
奥兰德便笑了笑。
他难得情绪外露,坐在一侧,勉强吃了一块牛排,便翻箱倒柜找营养液,他全年控糖,只吃蛋白,剩余的营养靠营养液来维持,体脂率常年维持在11%左右。
魏邈看不过去,把他拉回来,说:“多吃点儿再找。”
奥兰德“嗯”了一声,叉起一块西蓝花,放进嘴里。
魏邈撑起下巴,抬眸看他。
奥兰德眉弓高,脸部轮廓立体深邃,睫毛淡淡垂下,在眼睑投下一片细碎的影子,他手紧了紧,抿唇。
“为什么心情不好?”魏邈问。
“没有。”奥兰德嗓音沙哑,隐有羞耻,低声说,“只是有些腰酸。”
不止是这里,哪里都酸酸胀胀的。
魏邈咬了口舒芙蕾,不轻不重地问:“那下次不这么久了,好不好?”
“……”奥兰德摇了摇头,“不要。”
魏邈已经慢慢把笑收了起来。
“说点你真想说的,奥兰德。”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颇严厉的语气,奥兰德嘴唇动了动,眼眸瞬间抖了抖,连带着睫毛也跟着翕颤,他吓得下意识要把自己吐避孕药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欲望却又压抑住了恐惧。
——不能说。
心又变得酸楚起来,他想,不能说,说了就连一点可能性都不给他了。
他最后还是避重就轻地说:“雄主,我不想吃避孕药。”
“……”
大眼瞪小眼。
魏邈没想到是这事儿,微微怔然,他大概捋清楚了奥兰德的脑回路,想了想,才道:“……是我的问题,之后我吃吧。”
相较于上辈子,“避孕药”也确实只作用于避孕而已,药品的副作用在虫族趋近于无,他便没有过多在意。
这事儿确实是他理亏,没道理要奥兰德吃药来解决。
奥兰德“嗯”了一声,这回笑容的幅度真诚了些。
他总是忘记,他已经不是雄虫的雌君了,不该要求他的雄主像之前那样对他。
……要有当情虫的觉悟。
生殖腔长在他身上,只要再怀上,他的雄主一定会认的。
喉咙里的火又烧了起来,离得越近,越欲壑难填,他换了个话题:“雄虫保护协会想要过问您的情况,主要想确认您的精神力等级,需要我帮您联络吗?”
贵族之间的信息相当灵通,奥兰德并未强硬地禁止信息的扩散,哪怕再没有安全感,他也不想在这上面动手脚。
联邦刚成立时,雄虫保护协会还臭名昭著,权柄无限庞大,随着制度的完善,越来越像是一个吉祥物。
但再怎么吉祥物,出了个S级的雄虫,尤其是遇袭之后,还是得尝试过问一下的。
帝国时期, 雄虫保护协会是不受宠的雌虫们的囚牢。
雌虫一旦被捕,便相当于失去了社会身份,亲属无法探视, 也无权请律师为自己辩护, 确保雄虫可以腾挪、侵吞雌虫的私产,是大公们的黑手套。
而联邦之后,雄保会换汤不换药,照例能存活下来, 但却谨言慎行了许多,旧有的监牢被拆毁, 不再拥有单独的执法权, 逐渐和平过渡, 演变为一种党同伐异的白手套。
当初不赞同奥兰德继位的乌索夫·柏布斯,那是一名迂腐、陈旧的雄虫长辈, 便毫无防备地死在去雄保会联谊聚餐的路上,而司机便是一名雄保会的高级理事。
随后他的一整个支脉都在一天之内悉数消失。
让魏邈来形容的话, 大概是:工会。
联系他的是五年前为他办理布列卡星公民ID的亚雌,语气亲热、和软:“莱尔阁下, 下午好呀, 不知道您喝下午茶了吗?”
调轻轻向上扬起, 像猫挠痒痒似的。
魏邈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纯被搅和的,他记得对方, 那会儿这位工作人员的嗓音还没有这么夹。
奥兰德能听见声音,眼睛和探照灯一样, 瞬间便转过头,视线落到透明的光脑屏幕上,又滑到他手上。
毫无遮掩的打量。
魏邈说:“你提醒我了。”
那名亚雌发出不解的、附和的娇笑。
下一秒, 魏邈已经挂断了来电:“我现在就去喝,多谢,回聊。”
光脑的屏幕从眼底消失,他眼皮连跳了三下,便看见旁边奥兰德无声笑开,好心情地问他:“您不喜欢这一款?”
他很早便发现,雄虫对有些娇软的亚雌和雌虫过敏,哪怕见了,也往往退避三舍。
——除了那个尤文。
好在那个亚雌也不再是对手,都被他的雄主推给了另一名雄虫,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魏邈心道,喜欢,但性别岔劈了。
奥兰德眼眸眯起来时,睫毛像是一笔墨,变得狭长起来,连带着瞳孔的颜色都不大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