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山是什么地方,那里面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随便拿一件出来便可以叫没见识的修士抢破头。
出发那天,旬若淼先是在上清宗大殿前的广场上与上清宗掌门话别,而后便神奇地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枚核舟。那核舟应该是用桃核雕刻而成的,不过两个指节的大小,却精细得连舷窗上的雕花都镌刻地美轮美奂,委实是巧夺天工,足见工匠手艺有多精湛。
只见旬若淼对着核舟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后将核舟往空中一抛,那核舟到了半空之中后便如同被吹了气一般膨胀了起来,最后竟化作了一艘半个山头大小的飞舟,只等着它的主人登船指明方向,即可扬帆远航。
人人都在惊叹蓬莱宝物的精妙,谁也没察觉到旬若淼暗中偷偷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操纵核舟的法术她也不是很熟,就怕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坠了蓬莱的名头。如今见到飞舟成型,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放下。旬若淼旋即定了定神,回过身对上清宗挑选出的各位弟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佯装出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说道:“请各位道友上船吧。”
上清宗的弟子们也朝着旬若淼齐齐回了个礼,而后依照次序随她登船。
此次去东海秘境的上清宗弟子名单是由掌门和剑圣共同商议决定的,里面包含了上清宗这一届各个领域的翘楚:三名剑修,三名法修,三名器修,一名丹修,总计十人。
而其中的三名剑修除去徐白和薛野,还有一名叫楚平的。
说起楚平这个人,也算得上是独树一帜。这倒不是说此人有多卓尔不群,而是他的脾气好得独树一帜。基本在上清宗,除非不认识他,否则没人不把他当跑腿的。楚平刚入门的时候,他的师兄弟们还会觉得使唤同门非君子所为,但架不住楚平这人没什么架子,又喜欢给人帮忙。时间长了,便有人按捺不住地让楚平帮个小忙。到后来,小忙变成大忙,求人帮忙变得像催人还债。再加上楚平这人又是个任人搓圆捏扁都没什么脾气的主,久而久之人人便也都习惯了。渐渐的,楚平获得的尊重越来越少,呼喝却越来越多。
没人看好楚平,但也正是这个楚平,成了除徐白和薛野之外,本届唯三从剑冢中带出本命剑的剑修。
那一天,楚平抱着自己的剑出现在不归涯的时候,往日里让楚平跑腿的那群人,连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事实上,薛野和徐白在剑冢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打起来的时候,楚平就已经带着他的剑出来了。
这是因为楚平踏实。往日里进剑冢的弟子都会习惯性地无视靠近剑冢大门的剑,他们觉得自己天生不凡,本命剑自然也只会在更高处,更远处。故而每一个剑修都热衷于往剑冢的深处走,往剑冢的高处爬,但高处深处的剑哪里是那么好驯服的,无功而返便也成了常态。但楚平这人老实,他进了剑冢以后便从门口的第一把剑开始拔,一把一把试过去,拔到门口第三把的时候,拔出来了。
楚平感到很高兴,带着他的本命剑便直接从剑冢里出来了,成了这一届第一个从剑冢中带出本命剑的剑修。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小看楚平了。
而如今楚平正站在薛野的身边,用一副崇拜的目光看着人群前方的徐白。薛野察觉到楚平的视线,只觉得他小题大做。
“一个徐白而已,有什么好崇拜的。”
但薛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中默默翻上了一个白眼。
徐白作为“小师叔”,辈分在这十名上清宗弟子中是最高的,所以上清宗的几名弟子也都已经默认了徐白正是本次东海之行的领头人。
不过,即使不提徐白的辈分,单说徐白这个人本身,也是一样能令众人信服的:他既是天灵根,又是剑圣首徒,更在外门用短短的五年时间便悟出了一道剑意,确实令人拍马难及。修真界向来以强者为尊,众人向徐白俯首,确实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这个众人里不包括薛野就是了。
等众人真正到了核舟之上,才发现这核舟竟是极尽奢华:不光甲板之下藏着大量摆设精美的房间,甚至还配备有特殊的空间术法,可以储存各种新鲜的食材。虽说修仙之人不应该太注重口腹之欲,但薛野一行人毕竟还要在这条船上经过大概十天的时间,住宿条件还不错这个认知还是让原本有些忐忑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旬若淼在人前宣讲容易紧张,便干脆什么也没说,直接给每个人发起了开门的令符。
薛野不屑于凑热闹,便等在人群的最末尾,等旁人都把令符拿完了才最后一个去领。
旬若淼见了他,一边转交令符,一边出声提醒道:“薛道友可往左转第三间休息。只是这核舟陈设简陋,还望薛道友不要嫌弃。”
薛野对房间的陈设倒不是特别在乎,他笑着接过了旬若淼手里的令符,转而贴心安慰道:“若淼你客气了,这飞舟如此富丽堂皇,怎么可能会让人感到简陋呢。再者,我如今便是有间破屋都能倒头便睡,这两天徐白总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绑起来,害得我浑身哪里都疼得很。”
说着,薛野把手放在后脖颈上,左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歧义,边打哈欠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被留在船头的旬若淼内心百转千回:“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旬若淼依旧不敢问。
而不知道自己闹出了乌龙的薛野刚刚经过一个转角,便看见楚平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了左转第二间房的房门外,正看着紧闭的房门在踯躅着些什么。
薛野和楚平不在一个师父门下,平日里也只有过数面之缘,不太熟,只听说过他是个大众跑腿,仅此而已。薛野平常只喜欢抱大腿,所以也并没有什么与楚平深交的心思,故而薛野对楚平到底在烦恼什么并不感兴趣。于是薛野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楚平,走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门口,随即打算用令符开门进去好好睡上一觉。
谁料,正当薛野要开门的时候,却听见楚平弱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薛师兄……”
薛野可不想节外生枝,便打算装作没听见,继续操作令符。只是这令符的解锁步骤还稍稍有那么一些复杂,薛野还没来得及把门打开,楚平的第二声呼唤便紧跟着传了过来:“薛师兄……”
这回,楚平的声音倒是大了一些。就是他这喊法,委实有点像喊魂了。
薛野也不好再继续装没听见,只能掩藏起了自己内心的不耐烦,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楚平:“原来是楚师弟,有什么事吗?”
薛野除了那略微弯起的嘴角,其余每一个五官都像是在告诫着楚平“你最好没事”的信息。但楚平可说的上是个妙人,他的眼中竟然偏偏只看见了薛野带笑的唇角,从而得出“薛师兄真是个热心的好人”的结论。
“是这样的。”楚平见薛野如此友善,胆子便也跟着大了许多,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同薛野说起了自己的烦恼,他偷偷瞥了一眼薛野隔壁房间的房门,一脸苦恼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听说小师叔就住在这间房里,我想向他讨教几式剑招,就是不知道他方不方便。”
薛野听完,还以为楚平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办呢,弄了半天是想要得到徐白的指点。
“就这事?”
薛野还以为他有什么天大的事呢,就这点事还值得浪费他薛野宝贵的睡眠时间吗?
于是薛野给出了意见:“你直接敲门问他不就完了吗?”
但楚平听了这话却显得有些胆怯:“那怎么行,小师叔素来为人冷淡,我怕惹恼了他,他以后都不愿意指点我了。”
薛野听不惯这话:“不指点就不指点呗,徐白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平却不赞同地看了薛野一眼,而后满怀憧憬地说道:“小师叔是剑圣首徒,而且还悟出了剑意,又在剑冢中收服了玄天神剑,这是多么天资卓绝啊。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我定然也可以进步几分。”
切,徐白徐白,人人都只知道徐白,一个两个都把徐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徐白有个屁的好,还不是早晚得死在他薛野的手里。
想到这里,薛野的眼珠子转了转,肚子里的坏水往外冒了冒,而后薛野哥俩好似的一把勾过了楚平的脖子,说道:“楚师弟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徐白也没有厉害到哪里去,他在剑冢里被我打得可惨了。”
“什么?!”
楚平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天塌了来形容。
薛野见了楚平如丧考妣的表情,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扬起的嘴角,继续一本正经地骗他道:“真的,徐白根本打不过我,只能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我看他可怜,才留了他一条性命。所以啊,徐白……”
谁料正当薛野拉着楚平说得兴起的时候,一声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却突然从薛野的身后传来:“所以什么?”
听见这话,原本还口若悬河的薛野紧急闭上了嘴,他回过了头,就看见徐白房间那扇刚刚还紧闭着的房门此时已经彻底打开了,而门后面,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徐白。
徐白皱着眉头看着薛野,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在别人房间门口说别人坏话,还被当场抓获。遇见这么尴尬的场景,楚平已经紧张得脚趾抠地了,但罪魁祸首薛野却依然面无惧色,他甚至用挑衅的眼神看了徐白一眼,盯着徐白的眼睛吐出了自己未说完的下半句:“所以啊,徐白有什么厉害的呢。”
楚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生怕这两个当场打起来。好在徐白没有深究此事的打算,他只是目不斜视地路过了薛野和楚平,似乎有事要办。
但徐白没走出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说道:“楚师侄,我现在要去找若淼商量东海秘境之事,商量完之后应该会有空闲时间,可同你切磋一二。”
这是愿意和楚平讨论剑招的意思了。
反应过来的楚平只来得及欢呼一声,便忙不迭地跟着徐白走了,独留下了薛野一个人站在房间门口,看看这扇门,看看那扇门。
这核舟也真是的,门可以做到开关无声,就不能让房间也做到隔音吗?
第16章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除了吃便是打坐,也算是相安无事。修仙的人,别的不敢说,肯定是比起一般人更加坐得住的。要知道,大部分的修者有时候找个洞府一坐,坐上几百年的枯禅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区区数十天的海上航行,也就是将体内真气运行几个周天的事情罢了。
而当核舟终于驶入东海的时候,恰逢是一个满月夜,月光铺陈在海面上,如同在海底撒了一把碎银子。粼粼的波光映着舟中人的脸,显得静谧又美好。
不过这美好很快便被远处的海雾给打破了。
今夜核舟上的所有人都聚在了甲板上,为的便是一同鉴赏堪称举世无双的蓬莱结界。只见不远处,一层浓雾已近。这雾的界限分明,如同一堵厚实的墙一般矗立在海面之上,绵延无际,着实令人叹服。
原本在空中飞行的核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漂落到了海面上,随后缓缓乘着荡漾的水波驶入了那层浓雾之中。
薛野把手伸到空中,触摸了一下那层浓雾,却只摸到了一片潮湿的水汽,与寻常的雾气没有任何分别。要说不寻常,也只是这雾浓得如有实质,明明旬若淼和他的距离也就三尺左右,但此刻薛野眼中的旬若淼却已经完全被海雾给遮掩了起来,只剩下一个看不真切的人影。
也正在此时,旬若淼不知用了个什么术法。只见一道流光从她的手中飞出,如同烟花一般直上空中,然后瞬间炸裂,分成四道流光,分别点燃了船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四盏灯笼。那灯笼一亮之后,原本萦绕在船上的海雾竟像是有生命一般,一哄而散。
旬若淼站在船头拍了拍手,引起众人的注意之后,便朗声道:“各位一路上辛苦了。如无意外,明早日出时分我等便可抵达蓬莱,届时岛上其他门派的队伍将与我等会和,稍作休整之后,便将一同进入东海秘境之中,若淼在此提前恭祝各位马到成功。今夜特殊,海雾凶险,还请各位待在房中,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来。”
说到此处,旬若淼扫视了全场,向众人再次强调了一下她的最后一句话:“记住,是无论什么听见什么声音。”
众人这几日与旬若淼相处下来后是知道她的性格的,见她陡然变得如此严肃,不由地也跟着紧张了几分。
场面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悠悠的海浪拍打着船身,在静夜中发出着声响。
直到薛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之后,他都在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让旬若淼变得这般如临大敌。
薛野望向舷窗之外,正巧能看见南边那盏被点燃的灯笼。是极普通的白纸灯笼,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能被吹灭一般。
这灯笼似乎便是破开蓬莱结界的关键所在,但,真的仅此而已吗?
薛野看着窗外那盏明亮灯笼,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暖光可以驱散阴霾,但同样也会吸引飞虫。
似乎是在印证薛野的想法一般,原本静悄悄的海面上竟突然响起了女人的歌唱声,那声音空灵幽怨,咿咿呀呀的唱词让人听得不太真切,但从音色却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声音不属于核舟上的任何一人。
魑魅魍魉,水族覆出。
当然,薛野没有打算出去查看的意思。他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这些妖异想闹便闹去罢,只要不进他的房间门,他连管都懒得管。至于这诡异的歌声,便全当是个消遣得了。
于是薛野侧卧在榻上,右手虚空握拳枕着头,左腿曲起,左手则和着这歌声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大腿。
怎么说也算是一场演出,虽说辨不清这表演的女乐是人是鬼,但既然有歌可听,也不要辜负才是。就是这歌声绵柔无力,若有似无,薛野听着倒是觉得不太尽兴,不知不觉听得有些困了。
正当薛野想着要不要干脆睡一觉的时候,那歌声却突然停住了。
想来是那歌者见唱了这么久,薛野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有些按耐不住了。
而后,薛野竟听见自己的舷窗外响起了徐白的声音:“薛野,是……我,有……有东西……要杀我,快开……开窗,让我……让我进去。”
那声音低沉磁性,音色与徐白像了个十足十,只是听起来却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一般,词与词之间并不连贯,每一句话之间也要停顿很久,像是在艰难地习惯着人类的发音。
但这对薛野来说已经足够了,准确来说,当徐白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薛野当场就不困了。他恨只恨自己身上没有酒,不然怎么也得和着徐白求救的声音好好喝上一杯。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下酒菜吗?
只是薛野心里多少还是感到有些遗憾的。这徐白的声音像虽像,却也是一听就能分辨出是假的,若外面求救的是真徐白,那薛野得要有多开心啊。
而薛野窗外的假徐白见薛野依旧不上当,便再次转换了策略,他竟然开始发出了惨叫声。
这回薛野简直要笑出声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薛野仔细盘点盘点自己的财产中,有没有能把这声音记录下来的宝贝,一声大喝就从不远处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小师叔,我来救你!”
是楚平。
紧接着,巨大的破窗声响起,随之而至的则是楚平惊恐的大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
薛野当即感到无语:“这傻小子是憨吗,竟然真的会上这么显而易见的当。”
剑砍在皮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看来是一番苦战。
但薛野可没有要去帮楚平的打算。
“他自己不听话,赖得了谁?”
正这么想着,薛野听见隔壁徐白的舷窗被打开了,紧接着,雷鸣之声四起。
这是徐白动用了玄天。
薛野不置可否地想道:“既然徐白都去了,那看来这战斗便也接近尾声了。”
薛野竖起了耳朵,满心欢喜的希望能听见徐白真正的惨叫声。
只是虽听见了妖物嘶吼,楚平闷哼,却完全没有听到徐白的声音。不过这战局听上去离薛野的房间还挺近,薛野在暗自希望徐白有点分寸,不要打得太大声,以免一会儿打扰到自己的睡眠。
谁料正在这个时候,旬若淼的声音陡然传响起:“不能伤它们!快进屋去。”
薛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看见自己的舷窗“嘭”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了。原本还在窗边听热闹的薛野,正与单手提溜着楚平的徐白大眼瞪小眼。
最终,旬若淼、楚平和徐白三个人都成功挤进了薛野的房间里。
薛野虽然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是当着旬若淼的面,他还是没本事不让徐白进来的。
看得出楚平刚刚的战况并不理想——他身上挂了彩,脸上也多了好几道血印子。旬若淼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室内安静了下来,窗外也在一阵慌乱之后,再次传来了女乐凄凉的歌声,
薛野也不绕弯子,直接向旬若淼询问道:“外面到底是什么?”
开口的却是楚平,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外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半人半鱼的怪物。”
从刚刚进房间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徐白此时也转头看向明显知道些什么的旬若淼,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旬若淼解释道:“那不是怪物,是水诡。它们喜食同类,杀了一只,其它的水诡便会循着同类尸体的气味找过来,无穷无尽。这些东西乃是死于海上的船员所化,尤喜吃人的心肝,所以会用各种办法引人去往海上,然后将之拖进水里溺毙。”
楚平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是自己莽撞了,他涨红了脸,看看徐白又看看薛野,然后低着头说道:“对不起,我听见小师叔在外面求救,才会……”
薛野翻了个白眼,用手重重敲了敲楚平的脑门,说道:“让我听听,这里面是不是空的。”
楚平吃痛,却也不敢反抗薛野,只能抱着脑袋眼泪汪汪地抬眼看着薛野。
徐白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薛野与楚平互动,而后转头向旬若淼说道:“这些水诡,似乎都爱聚集在那几盏灯笼旁边?”
旬若淼点了点头:“灯笼里装的是犀照,能令水诡显形,但也会吸引水诡。这类诡异大都畏惧犀照燃烛之术,所以我们只要在犀照光照的范围之内便是安全的。”
说完,旬若淼转头望向了舷窗之外,说道:“东海浩渺且无人烟,久而久之,其间便生出了无数的怪诞之物。水诡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凶险的异诡,尚在东海秘境之内。”
听着旬若淼的话,再看看楚平身上的道道抓痕,薛野第一次对传说中东海秘境的凶险程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一时间,众人都各自思量着什么。
“对了,”似乎是看气氛太过沉闷,旬若淼主动想要聊上一点轻松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这水诡骗人的时候,最爱变换作目标心中最在乎的人,你们都听见了谁的声音呀。我听见了我父亲在我窗户外面训话,可把我给吓死了。”
楚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那怪物定是见我敬仰小师叔,才会化作小师叔的声音来欺瞒于我。”
两人说完,便用满怀期望的眼神望向了薛野和徐白,等着他们的分享。
见到那两双天真无邪的眼眸,薛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总不能说“我听见的也是徐白那个废物的声音”吧。虽然薛野自己知道自己听见徐白声音,是因为自己恨毒了徐白,但旁人不知道啊。更何况,徐白本尊还在这里呢,若是将恨意暴露得太过彻底,岂不是会让徐白有所防备?
想到这里,薛野不由地扭头看向了徐白。
让薛野没想到的是,同样没有回答的徐白,此刻却也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的神色复杂,一双幽深的眼眸正撞入薛野的视线,在摇曳的烛光之下,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见徐白看向自己,薛野便在心里偷偷料定,徐白定是也从水诡那里听见了自己的惨叫声。
这个认知让薛野忍不住在心中暗恨:“这臭小子虽然看上去一派高洁,实际上骨子里却也没憋什么好屁,满心满意地想看我出丑。着实可恶!”
不过,这也提醒了薛野:徐白如此小人,往后薛野在暗算徐白的同时,多少还是需要多提防着徐白一些,免得被他寻到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薛野都忍不住想给自己的机智鼓掌。
防患于未然,真乃大智慧也。
总之,这一夜薛野心里虽有诸般猜忌,但在旬若淼的倡导下,众人便都闭门不出,只等核舟外的水诡骚乱平息,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待到朝阳初起,幽怨的歌声随着海雾一同散去,旬若淼推开舷窗,指着核舟的东面,有些激动地对众人说道:“快看!”
众人循着旬若淼所指的方向看去,隐约可在视线范围内看见几座巍峨的山岳,那便是世人口中的蓬莱了。
薛野本以为所谓蓬莱仙山,必然是一座海中孤岛。却不想实际上所谓的蓬莱山根本不与海面接壤,而是悬浮在海面之上。那仙山熠熠生辉,因为上面的树木生得不与凡俗相同,竟然奇异地全都长得如同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玉树琼枝,让整座蓬莱仙山在朝霞与波光的映衬下,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璀璨生辉,光华灼人。
而初登仙山,几名弟子口中皆是赞叹不已。这里景美人更美,上清宗的人才刚刚踏上蓬莱的码头,便有几位美娇娥迎了上来,嘘寒问暖。
蓬莱仙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修仙门派,生怕被人落了口舌,做事必然细致妥帖。故而薛野他们甫一登岛,便有仙山侍从前来引荐去往宴会场地。宴会场上,玉盘珍羞,歌舞美姬应有尽有。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些外在之物,而是此次应邀前来共赴东海秘境的门派新秀们。
因着这些新秀们的在场,本次蓬莱的宴席甚至没有设固定的座次,而是设了走席,为的是让众人可以在宴会厅内自由移动交谈。若是期间有什么想要的食物,或者想要的帮助,只需挥挥手,便立刻会有仙侍前来侍奉。
而这些所谓的新秀们,自然也都是人中龙凤。
五百年一开门的东海秘境吸引力果然不小,应蓬莱仙山邀请的修仙门派不光只有上清宗,还有其他各个领域的翘楚宗门,而这些门派中比较引人注目的,便是专职卜算的司天门和只收女弟子的无上水宫了。
提起这两个门派,众人心中最普遍的印象便是神秘。无上水宫远居幽鹿泽,这地方沼泽和密林遍地,不认识路的根本进不去,只听说无上水宫有一不外传的功法可使女子容颜不老,但想夺取这门秘术的修士多半会死在幽鹿泽的崇岭叠嶂之中。而无上水宫的女弟子就算离开门派,也一般都是抱团出现,不与生人来往,且个个武功高强很难找到下手机会。无上水宫的弟子也很好辨认,她们基本全都穿着同样的白色面纱和白色纱衣,神情清冷,宛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