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臣by归我庭柯

作者:归我庭柯  录入:03-06

若是两国关系和睦,卫衔雪也没必要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那刺客垂眼看了身前的刀,“你不是燕国使臣,那他……”
降尘像不满他的话,直接一脚往他胸口踩了,“问你话就答,磨磨唧唧的等着受刑吗?”
刺客闷哼了声,他目光一凶,嘴角微微动了下,谁知降尘一巴掌就朝他脸上打了上去,那刺客的脸给打歪了,一行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降尘俯身去看他的嘴,皱了皱眉,“得罪。”
他抬头冲卫衔雪不好意思地咧开嘴,“还以为他嘴里藏了药,原来没这么有志气。”
但他目光触及卫衔雪的手,腕口上的伤又流了血,“算了,伤了你是他活该,方才这一巴掌打轻了。”
卫衔雪不语,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降尘,他觉得降尘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卫衔雪从出生的时候,降尘就跟着他母亲了,作为侍卫他可算是忠心不二,可卫衔雪并不只把他当侍卫,他记得母亲离世,卫衔雪一个人蹲在陵墓里哭,是降尘过来同他说,他愿意跟他一同守陵,但战前燕国必须要交出一个皇子,所以当初卫衔雪走了,剩下的路是降尘替他走的,等到三年过去,他又自请了燕明皇,跟着使臣的队伍来了梁国。
从前的降尘也是马不停蹄地来找他,事事都把他放在前面,可卫衔雪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稀里糊涂地跟了江褚寒,知晓真相后又想要离开,费劲心力替他扫除道路的不止有他的先生尹钲之,还有对他忠心不二的降尘。
“殿下……”降尘对着卫衔雪的目光“嘶”了一声,“您可别这么看着我了,你知道我吃的不是你这口的。”
“……”卫衔雪差点忘了,降尘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风流人物。
他咳了声,“燕国如今我暂且是回不去了,但梁国皇宫困我多时,今日想借由西秦刺客这条性命,去同梁国的皇帝换个机会。”
降尘攥了攥手,他眼神有些黯了,“殿下这些年,肯定受了很多苦。”
外头雨声淅沥,像是敲了下卫衔雪的心,他蹲下身,握着降尘的手挪开了些许那刺客脖间的短刀,他语气冷静:“我受的苦,今后都会讨回来的。”
降尘看卫衔雪,如今是看出不同来了。
那刺客刚刚是被打蒙了,这会才回过神来,“你是燕国质子……”
他接着冷笑,“梁国待你如何人尽皆知,你在梁国活得不如一条狗……”
“你闭嘴!”这话瞬间惹怒了降尘,他动手就要给那刺客一刀,可卫衔雪的手还握着他。
卫衔雪并未生气,还对那刺客淡淡笑了下,“如今的确处境艰难,所以才想拿你一命换些报酬。”
他目光从那刺客的喉间挪到眉眼,“你可以猜猜,我若是想要审你,你会吐出来些什么?”
那刺客喉间动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
降尘脚下用力,狠狠踩了下他的胸口。
卫衔雪轻声道:“你让他问。”
刺客顺了口气,“如今问你如何知道我们打算也是徒劳,但你日子在梁国过得这么卑贱,怎么不考虑和我们西秦联手?”
卫衔雪捏着那枚西秦的腰牌,遗憾地摇了摇头,“这话你应该早些说才是,我就是再随波逐流,也记得你方才那刀对的是我的胸膛。”
“你……”刺客挣扎两下,“你以为梁国是真心要和谈吗?十年前西秦的使臣一样来过这个驿站……”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着雨夜里一声痛苦的喊叫打断了。
“啊——”的一声甚至压过了雨声,一道响起的还有“砰”的窗子撞破的声音,混淆在大雨里突兀又刺耳。
卫衔雪惊诧地抬头,“这声音,是……张将军?”
降尘将那破窗和惨叫的声音收归耳底,他脸色一变,“遭了,张随怕是……”
卫衔雪脑子里已经将不好的打算都过了遍,但他今夜分明已经拦住了这个西秦的刺客,张随难道还会出什么事吗?
见到降尘摇头,卫衔雪立刻站起了身,“今夜为了抓这刺客我让下面的人都散出去了,就连梁国的守卫也没进来,万一张随真的……”
这担忧的功夫间动静已经传得远了,卫衔雪听到外头楼道上传出的脚步声,众人踩在木板上,淋了雨的楼道像是承受不了践踏的重量,“嘎吱”地响了个不停。
脚步声与交谈声混在一起,梁国与燕国的守卫一齐上楼来了,隔壁屋的门敲了几下,接着就给撞开了,“张将军,张将军——”
降尘已经不用听了,“张随出事了,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隔壁的声音接踵而来,“快,快去禀告殿下!”
卫衔雪捏了下手心,他与降尘几乎都是同时道:“你先离开!”
这一眼对视两人都无奈地顿了下,卫衔雪先苦笑了:“我今日本就住在这里,此事和我又无干系,你先带着……”
但这一下卫衔雪突然想到什么,他视线一垂,就看见那刀下的刺客正低低地笑了,他侧脸的时候舔了下嘴角留下的血迹。
“降尘!”卫衔雪心里瞬间跳得飞快,可他这一声还未说完,那刀下的刺客忽然伸长脖子,对着降尘手里那短刀锋利的口上撞了上去,霎时间鲜血四溅开来,地上洒落的鲜血洇进地毯,显得殷红刺眼,那人很快就断了气。
卫衔雪满鼻子都是蔓延出去的血腥气。

第20章 :轮值(812修)调整
“这人……”降尘一手的血,他咬了下牙,“这人竟然是真有志气。”
卫衔雪语气一沉,“你先带着他离开。”
“殿下……”降尘觉得今日大意了,有些对不住卫衔雪,但殿下已经过来推了他一道。
“今日外面虽有我们的人,可梁国护卫肯定不愿承认这事是他们的干系,你和他留在这儿,必然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卫衔雪有些懊恼,“可惜了今日这一道,难道西秦还派了旁人?”
卫衔雪一边想着,他快速地移步到了桌边,他从地上捡起了块方才打碎的杯盏,又拿了桌上的烛台。
“殿下……”降尘还未说什么,卫衔雪竟然直接用那杯盏的碎片从腕口处往手心一划,大滴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那血滴在地上,与那刺客身上溅出的血混在一道,有些触目惊心的落了一地。
卫衔雪干脆地将灯盏摔在了地上,“哐”然一声灯盏碎了,屋里瞬间暗了下来。
降尘没拦住他的动作,这会儿也不敢再多待了,他一手拎起那个断气的刺客,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卫衔雪缓了口气,觉得手心有些疼。
他这屋里一黑,燕国的护卫围在门口不敢再等,立刻围过来将这房门也撞开了,外头的光线涌进来,有人焦急地喊了一句:“殿下——”
屋子里静了片刻,卫衔雪在昏暗的屋子里,虚虚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有人重新提了灯笼过来,亮起的屋里有些狼狈,地上流的血触目惊心,杯子与灯盏都碎了,卫衔雪有些虚弱地坐在凳子上,正用帕子包着手上的伤口。
“殿下这是……”
卫衔雪先没说自己,他有些着急地起身,“方才我听见张将军那边,他如何了?”
一个燕国侍卫语气一沉,“张将军……张将军被人刺杀。”
那人怒目转身,冲着那一道赶过来的梁国护卫道:“此事你们梁国该给一个说法!”
驿站的护卫是虎贲营那边拨的,虎贲营在京中排不上号,管不了这事,但对外的脸面不能丢了,那带头的护卫上前一步,“我方才已经喊人去告知大理寺了。”
“今日的事情咱们都心知肚明,可不一定就怪得到我们头上。”那人的视线落在了卫衔雪身上,“卫公子,今日调拨护卫时,可是你的旨意要我们只管围在外面,里头的事情,你们还是自己掂量掂量,要如何分辩这事吧。”
那几个燕国的护卫也一道看了眼卫衔雪。
卫衔雪垂下眼,“本是体恤诸位下雨不便轮值,倒是我的不是了,那就等大理寺过来查验,我等自然愿意配合。”
他将手里的帕子又缠了一道:“方才被隔壁动静惊了,失手打碎了灯烛杯盏,只能再请驿站的人来点盏烛火。”
“这一夜,可还算长夜漫漫。”
夜色浓厚,大雨滂沱。
不一会儿,大理寺来了人,今日轮值的大理寺正听闻是驿站那边出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燕国使臣的事说大不大,毕竟从前的刺还留着,可两国的事情也算不得小事。
这轮值的大理寺正叫汪帆直,年岁不算小了,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才到了这个位置,他查看了张随的尸体,又听了梁国护卫那边的说法,站在这案子面前有些左右为难。
虎贲营的护卫先甩了锅:“汪大人,今日这护卫安排可是那燕国的质子自己发了话的,罪过可不能落在咱们身上。”
燕国的护卫本是护了卫衔雪一圈,但听了他的吩咐暂且跟着下去问话了,可他们早已凶神恶煞地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这夜秋雨寒凉,汪帆直后背的衣服却没来由地湿了彻底。
他扶着额头没想明白今夜怎么就轮到他接这个烫手山芋,可他想到今夜轮值的顶头少卿大人是谁,心里才更是觉得天塌了一半。
汪帆直往手下那些个随从小吏看了一圈,“今夜轮值的少卿大人正在何处?”
下面的人望了外头哗啦的大雨,纷纷往后退了些,只留了一个年岁小的还没认清状况,他木讷答道:“似乎是在……回春阁……”
“……”汪帆直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认了认跟前这个新来的小吏,朝他挥了挥手,“就你了,你去寻今夜轮值的少卿大人,将驿站的事情同他说清楚了。”
那小吏愣了会儿,才明白自己是接了倒霉差,却也只好领命抓着伞出了门。
这夜的雨如同瓢泼,绛京城入秋后就关了宵禁,这夜街上已经不见了行人。
天门大街上只有那倒霉的小吏一个人飞快地跑过去了,他打了伞,骤雨大滴地打在伞面上,周围都成了雨幕,他也不看路,直接一脚脚踩在泥坑里,几面都溅着寒雨,全身的衣服都要湿透了。
几乎跑了半个城,他才在城东拐了弯,晦暗的街道忽逢花明似的,几栋明亮高楼拔地而起,正正建在那护城河边,风雨之下犹有波光潋滟,倒映了楼上灯火通明的一番春景。
此处正是城东著名的烟花坊杨柳街。
这小吏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在一众秦楼楚馆里找着牌匾,最后才在白面脂粉里找着了那栋“回春阁”。
今夜大理寺轮值的少卿大人,还在着温柔乡里喝酒。
他在楼下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迎着卖笑招揽进了阁去。
京中繁盛,近两年愈发奢靡,这条烟花柳巷就靠着世家大族那些个子弟捧起来了。
回春阁与旁的秦楼还不一样,不养娇软美娘,里头全是清一色的小倌,京城里不少人来凑过热闹,今日是有常客在二楼开了雅间。
尚书令娄尚书的幼子娄元旭喜好男风名声在外,连他尚书郎的爹都管不了,每每回春楼来了新人,这娄公子都是要来凑热闹的。
二楼雅间房门阖着,里头却是嗔笑阵阵,娄元旭怀里抱了两个,又有人替他端酒喂食,身前还跪了几个白面小倌,在那坐间像个快活神仙。
娄元旭喝了酒,脸上有些嫣红,他伸手往旁边那小倌衣襟里摸,本就松散的绳结立马散了下来,他往里头捏了一把,仰头朝对面“啧”了一声,“可惜啊,今日特意邀你过来,偏偏遇你不解风情。”
娄元旭并非一人寻欢,他对面坐了人,那人锦绣衣衫,坐得有些随意,他搭了半只脚在椅上,身子后仰着看人像是俯视,是个俊秀男子,他端着酒杯,不知喝了多少,带笑的眼角似是一等的风流模样。
但他只是喝酒,身侧没有旁人,像是泾渭分明地与对面隔开了道。
“褚寒——”娄元旭隔空伸着杯,像是敬酒,声音有些醉意,“我当你是兄弟,你怎的来了也不一起玩儿。”
对面那人是镇宁侯府的世子江褚寒,他如今又长了几岁,脸上的纨绔更甚,可他回举酒杯敬了,腰间一抬,露出了挂着的腰牌,“今日还算轮值,也不好玩得太过放肆。”
娄元旭一口喝得无味,“陛下让你做官,你不想做还推不掉,左右随便糊弄就是,怎的还认真起来了。”
江褚寒摇摇头,一脸无奈,“我爹知道我惹怒陛下,得从关外追到京城来揍我。”
“没办法。”他摊了摊手,“圣眷正浓,大理寺不好待,等过完这俩月,我还等着去吃下一家的饭。”
娄元旭给听笑了,“开国至今,褚寒啊褚寒,你还是头一个能往三省六部里轮着挑的,放在别人身上可都是求之不得了。”
自今年年初,这位侯府世子就被当今陛下催着新官上任,旁人入官场求之不得,这位寒世子却是惹得陛下都要生气了,才不情愿地去走马上任。
江世子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底下人不好安排,永宴帝就说让他先去三省六部轮上一遍,权当历练,哪个地方干得好再让他往后挑拣,如今正好是让他轮到了大理寺。
可这莫大的天恩落在江褚寒身上,偏给他干得像是受了惩处。
“你还说我。”江褚寒捏着酒杯,“我昨日可是看到你旁支的大哥都攀上太师府了,你家尚书大人也没催着你去干点正事?”
“他们那家不过偏房,自然只能找些倚靠,我怎么能一样。”娄元旭靠着身边美人亲了亲,“本少爷如今干的就是正事。”
他亲完了昂起头,朝江褚寒笑,“我说兄弟,今日这几个是回春阁里新来的,就连他们穿的衣服也是我让人去做了新的,你堂堂世子不喜欢别人用过的,这几个可干净着,你就不想……”
娄元旭碰着江褚寒些微变化的眼神也不停下,脚边点地,示意身前跪着的那个去伺候江褚寒,“试试嘛,褚寒——我寻思你也不像……”
那脚边的小倌跪了许久,挪动着膝盖有些生涩地转过身,朝江褚寒那边跪着挪了过去,可他才靠近几步,就被江褚寒一只脚踩上了肩头。
江褚寒后仰靠着头,不拿正眼看人,一脚踏上去像是威压,他眼神有些冷,只说了一句:“滚。”
那小倌有些害怕,回头看娄元旭,只见娄元旭摆了摆手,“我说世子,你这么清心寡欲的,到底是为了谁呢?”
“莫不还真是为了三年前,你在那宴会上……”
娄少爷还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将他这一打断,江褚寒发作的心思也一齐被打断了,只听屋外接着传来:“世子。”
是鸦青的声音。
江褚寒放下酒杯,他摇了摇壶,里头还算满,又倒了杯,然后才喊了鸦青进来。
鸦青推开门进来,模样比从前愈发沉稳了,不像是待在江褚寒身边的人。
他鼻子灵,进来闻了满屋子红尘脂粉,口鼻就开始痒,谁知他还没反应,站在他身后那人先打了喷嚏,动静惹得屋里全看了他。
江世子这才注意到鸦青身后站了个人,那人身量不高,一脸青涩的模样,穿了身大理寺的衣服,看样子就知道是个刚来的小吏,他似乎是淋了雨,身上湿漉漉的,站在那一会儿,地上都滴了一滩水。
那小吏进来找了许久,只见到了鸦青大人,他跟鸦青说明白了事情始末,就被带到了这屋子里。
他站在鸦青后面有些瑟缩,头一回看到满屋子的春光差点转过了身,可一咬牙,还是小心翼翼地过来行了礼,“拜见,拜见世子……”
江褚寒瞥了他一眼,就对对面嘲笑:“多出去走走吧娄少爷,我手下的人都要不认得你大驾了。”
小吏脸唰地红了,他赶忙又道:“拜见娄少爷。”
娄少爷摆手,“哪比得过寒世子。”
江褚寒没动,他打量了那小吏片刻,没问他的来由,而是先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先过来。
小吏久闻寒世子恶名,今日没办法拿了这差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谁知江褚寒把脚垂下来,随意道:“你把衣服脱了。”
在场人都是一怔,那小吏佩刀都掉到地上,“世子……”
“嗯?”江褚寒冷眼一挑,“你不情愿?”
娄元旭盯着江褚寒,脸上才又笑了,“我说世子方才还……难道是喜欢这样的?”
江褚寒只白了他一眼,他目光往后一指,看着那给娄元旭捶肩的小倌,“你也过来。”
后面那小倌穿得白净,他一愣,看到娄元旭点头,才瑟瑟地从后来移步,“世子……”
江褚寒端杯入口,“你也把衣服脱了。”
“……”屋里顿时安静,娄元旭看了江褚寒一眼,敲着杯子只示意旁边倒酒。
过了好一会儿,江世子那眼神威逼利诱,屋子里才传出了窸窣的脱衣服的声音。
江褚寒靠在椅背上,看两人只剩了件里衣,眼里还是意味不明,那小吏脸皮薄,头低得抬不起来,只听上边的江世子又发话了,“你过去把他衣服穿上。”
那小吏仿佛听了什么可怕的话,他清楚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早听闻寒世子是个难相与的,谁知道他还逼良为娼……
他眼神触着那小倌方才穿的衣服,连说话都打颤:“世子……求世子……”
“屋里就这么几个人,喊你穿个衣服怎么磨磨唧唧的。”江褚寒语气一寒,他脚踩着地,“你是谁手下的?这么不懂规矩。”
小吏手心一攥,提起前程犹如断了他的性命,他低头一咬牙,过去把那衣服捡起来了,他捏着那白色的衣服,手也在抖。
江褚寒看他那模样,又似笑非笑地喝起酒,等那人颤颤巍巍地把衣服穿完了,才打量了他上下,这小吏生得白净,穿上那身白色的衣服,有几分像是秀气的清倌,还有几分像外头的白面书生。
江褚寒“啧”了一声,“你起来转几圈。”
小吏硬着头皮站起来,可衣服长了,他踩着衣角差点摔倒,狼狈地没能站起来,只好重新撑着地。
娄元旭都看笑了,他望着江褚寒摇摇头。
“行了。”江褚寒把酒杯放下,一脸兴致缺缺,“没意思,大理寺那边你今日别去了,穿着这身衣服回家。”
那小吏没站起来,又跪下了,“是……”
江褚寒回头看鸦青,“他过来干什么来着?”
鸦青面无表情,“驿站那边出事了。”
江褚寒“哦”了一声,“那去看看。”
说罢江世子从那座位上起身,他慵懒地揉了下肩,又从桌上倒了杯酒,“可惜了今日好酒。”
“娄少爷。”江褚寒给他举了下杯,“今日款待记在账上,下次请你喝酒。”
“世子今时不同往日啊。”娄元旭感叹了,又把身边人揽进了怀,他喝了酒,“慢走不送。”
江褚寒大摇大摆地转过身,带着鸦青出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那小吏犹如劫后余生,他摸着自己领口,又要去捧他那当差穿的衣服。
娄元旭吃了口菜,“你家世子体恤你,你就偷着乐吧。”
小吏一怔,抬起头有些不明白。
“寒世子嘴硬心软,看你可怜才喊你脱衣服。”娄元旭伸腿坐着,让方才那个小倌给他捶腿。
这小吏捧起湿漉漉的衣服,这才明白了什么,望着江褚寒离开的方向发愣。
江褚寒从回春阁出来,外面寒雨阵阵,他上了马车,喝了酒有些头疼。
他揉着眉心,“驿站那边出事,是那个燕国使臣?”
“是。”鸦青也在马车里,“今日燕国使臣入城,鸿胪寺那边暂且安排在了驿站,可人午后才住进去,夜里就出事了。”
“人……死了。”
江褚寒没说话,就靠着马车窗缓神。
但他又突然道:“他……有牵扯进来吗?”
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鸦青还在想他说的是谁,江褚寒忽然又自嘲似地笑了下,“这时候他哪里有本事扯进来。”
鸦青终于反应过来,“世子是说……卫公子?”
江褚寒有些不想回,却还是很轻地“嗯”了声。
鸦青又有些欲言又止,他眉心一蹙,“世子……”
“世子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从回春阁后门动身,往驿站的方向去了。

驿站灯火通明。
汪帆直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还是没能等来主事的,只好还是自己先将案子查下去。
但他在卫衔雪的屋子外打转了好一会儿,也没真的进去。
他手下忍不住问:“大人,您这是……”
汪帆直回过头,有些慎重地问:“你知道这个卫衔雪……”
“谁不知道这个燕国质子。”那手下心里了然似的,“当初燕国打了败仗,把他送过来,这些年他呆在宫里,也没听说过他是什么厉害的角儿。”
汪帆直却袖子掩面,“三年前……听松宴那事……”
三年前的时候汪帆直捡了大运,他跟着那时候的大理寺丞去过一次听松宴,他官位低微,只能坐在末席,但宴会上的那场“闹剧”他看得真切,那时候的镇宁世子当着当今陛下说了那样的话,这事搁谁都得记得清楚。
“您是说这质子和……”那手下眼珠子转了转,他凑到汪帆直耳边,“大人,方才属下进屋去瞧了一眼那质子的模样,想着当年的事啊,大概也算有迹可循。”
汪帆直怔了一瞬,当年他虽去了听松宴,可离得太远,他并未看清那燕国质子长什么模样,这会儿他思来想去,干脆还是跨进屋,“卫公子……”
他那一眼正正看见卫衔雪坐于桌前,驿站的人给他拿了药过来,他敷上药,正一圈圈缠上纱布,手腕白得像是陶瓷。
几年过去,谁知道深宫里养的卫衔雪是这样一副好样貌,这一见汪帆直心里倒是清明了许些,他一把年纪不惹风流债,可他有眼睛,凭着卫衔雪那张脸,不好惹的风流寒世子存的心思应当是能让人猜到大概。
“是……”卫衔雪抬头,“是大理寺的大人来了?”
卫衔雪就在着注视里起身,他如今身份特殊,遇见谁都先将自己摆到底下,“劳大人夜里过来,今日之事我已经吩咐下去,绝不碍着大理寺查案,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我也定当配合。”
“好说,好说。”汪帆直停在几步外,他视线往屋里扫了扫,“卫公子这屋里有些乱啊。”
卫衔雪轻轻抚掌,露出了手上正系着的纱布,“怪我久居深宫,方才隔壁有所动静,一时被吓着了,失手打翻了杯盏和灯烛,还伤了手。”
他阖掌收回去,“大人见笑了。”
汪帆直点了个头,但他嗅着屋里的血腥,隐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卫公子勿怪,今日燕国的使臣死在驿站,此事大理寺不可能随意了结,必然是会给燕国一个交代,所以难免有什么得罪之处,卫公子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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