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事情还是现在这几个人办。
褚霁传完旨意,江褚寒还算是规矩地磕了头,可他起来脸上挂着不悦,“二殿下回去请旨,事情怎么还是落在我的头上。”
他靠在门边抱臂,“陛下这样安排,看来是并不看重这个案子。”
褚霁沉下声:“父皇安排卫衔雪与你一道办案,就算同僚,你莫要再欺他了。”
江褚寒心烦,他挑了下眉,“二殿下如此在乎他,莫不是也看上他了?”
褚霁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
“既然不是。”江褚寒目光指向外边,“你我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了,二殿下分明知道同我多费口舌也是无用,口谕是你传的,我如今要查案,可就不留殿下在这了。”
江褚寒放肆地瞥了他一眼,抬高了声音,“鸦青送客——”
褚霁那双狭长的眼睛都要睁开了,这天底下还真没谁比江褚寒还无法无天。
“我必将此事禀告父皇。”褚霁甩开袖子。
江褚寒回头,“殿下随意。”
褚霁就这么被鸦青请走了,江褚寒回身。
可他转身才想起卫衔雪还在身后站着。
卫衔雪脸上其实没什么情绪,他视线低垂,好像比平日里还要规矩听话一些。
江世子干巴巴说了一句:“你别误会了。”
“我能误会什么?”卫衔雪语气平淡:“不敢。”
江褚寒像被他无形地棒喝了一道,“我脱你衣服没别的意思。”
这话听起来有些新鲜,卫衔雪没吭声。
其实倘若没有褚霁这一开门,江褚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分辩的,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回看卫衔雪在他手下挣扎,硬把人弄成什么狼狈模样,只是这事让别人也看到了。
卫衔雪脸皮薄,不比江褚寒平日混账惯了,他要是生气起来和他吵,江褚寒还觉得有些乐子,可他这样一个软柿子的模样,江褚寒竟然还替他憋屈。
但江褚寒哪里会说什么好话,他一咬牙,“本世子不是也被你看了吗?你那身上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更衣的时候,不还是卫衔雪在旁边伺候的?
卫衔雪似乎缓缓呼了口气,他伸出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他挣扎的时候伤口破了,缠绕的纱布几乎被血渗透,红得分明,他道:“世子若是下旨,我也不敢不从。”
“你不敢什么……”江褚寒又给说得泄了下气,他支起腰杆,后腰还在疼,他揣着糊涂道:“那你方才踹我我还没找你麻烦。”
卫衔雪好像是被他气得莫名发笑,他抬头问:“那世子气消了吗?”
“……”江褚寒喉间动了动。
“没消的话……”卫衔雪伸着那双还红着的手腕,“那世子再来一次?”
“……”江褚寒哪里还敢生气。
他站在门口,盯着卫衔雪那双有些痕迹的手,早上没想那么多,只想看看卫衔雪后肩上的印记,可他剥开衣服,他的肩颈上只有当年受江褚寒所赐留下的伤痕,他没找着一开始想看的,可他对着那光洁白皙的脖颈,倒也不是真的什么心思都没有……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混账了,江褚寒把心里的邪念全都一并塞回去了,只自问了句:我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吗?
江褚寒语塞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解围了,汪帆直看到二殿下气汹汹地下去,知道寒世子肯定是已经起了,他在找骂和案情之间,还是选择了迎难而上。
“世子……”汪大人从楼道边过来,踩着那“嘎吱”作响的地板,一步步走得如同昭告天下,他摸了摸怀里的纸页,先试探道:“昨夜世子吩咐的事,有些头绪了……”
江褚寒还就需要有个台阶下,但他先是没回汪帆直,而是当面对卫衔雪缓和了些许语气,“你手上的伤……”
卫衔雪把手放下,有些疏离地站在那儿,“不劳世子费心。”
汪帆直仿佛闻到什么不对劲的味道,他后脑勺一凉,鬼使神差道:“世子若是不便,下官……”
“你说。” 江褚寒目光压根没转过去,他还一字一句道:“汪大人就站在这儿说。”
汪帆直咽了口口水,把摸着怀里的手拿出来了,他直接口述:“昨夜大雨,虎贲营的护卫出去搜查,在城东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给抬回大理寺了,推测身份,可能与西秦有些关系,还有就是,当年西秦使臣来朝,事发那天的案卷大理寺其实还备了一份,如今一并找了过来。”
“世子,世子是在这里看还是?”汪帆直目光探了探。
江褚寒听明白话了,他袖子里捏了下手心,像给自己醒神,他想了道:“去隔壁看。”
江世子自然是记得自己才领了旨的,与其跟卫衔雪在这里别扭地说不出几句好话,还不如去把烂摊子收拾了。
但他脚步没动,目光还扫了一眼卫衔雪的手,他道:“你去找个人过来。”
汪帆直猜着问:“世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个,找个燕国来的护卫。”江褚寒头也不回地转了身,语气却没脚步爽快:“给他把手上的伤料理了。”
卫衔雪等江褚寒离开视线,他才低头看自己的手。
分明的疼痛让他有些皱眉,说不疼是假的,但刚才那一脚他也没有手下留情,江褚寒应该也还要疼上好一会儿。
卫衔雪在屋子里坐了片刻,房门就敲响了,门本就没关,穿着燕国护卫衣服的人和他对了个眼,就直接进来了。
降尘进门的时候脸有点黑,他把门关上,望着卫衔雪攥起了拳。
“他刚才是哪只手动了你?”
卫衔雪一怔,他解开纱布的手都停下来了,“你……”
降尘的耳朵比旁人好过几倍,他在楼下都听见上面挣扎的动静了,他有些怒道:“我都听到了,殿下,刚才那个江,那个什么混蛋世子,对你……”
他有些说不下去,降尘自己就是个风流性子,可他连对卫衔雪起邪念的心都不敢起。
“他没做什么。”卫衔雪继续解手上的纱布,眉头还蹙着,“江褚寒……”
“江褚寒没这个意思。”
降尘伸着手臂,“他都那样了,你怎么知道他没这个意思。”
“我同他……”卫衔雪揣着回忆想了想,后话没说下去。
他同江褚寒从前睡过那么多日夜,就算是当个姘头也能摸出些枕边人的喜乐,卫衔雪怎么会不知道江褚寒今天是什么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降尘过去替卫衔雪接过了药瓶,看着他手上的伤有些不忿,“殿下,属下知道你以前受了委屈,你要是不喜欢他……”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卫衔雪话里没有滋味,他手上沾了药粉,忍不住颤了下手,“他今日应该是想看我背后的印记。”
“印记?”降尘的动作一顿,他想到什么,立刻放下药瓶去摸卫衔雪的脉象,“殿下你昨日不是受了伤?那岂不是……”
卫衔雪自己早摸过了,他摇了摇头,“昨日不过小伤,没到那个地步,江褚寒没看到什么。”
降尘这才松了口气,“好在那印记得殿下受了伤才会显现出来。”
“不过三年前他好像看到了,只是应当没有看清,所以才想再追究下去,但那时候从燕国过来受了些伤,不敢让他看见,就跟他闹了几番,他才总是要上来为难我。”卫衔雪把袖子放下,“他看起来像个纨绔,说是要脱我衣服,其实把心思都藏进去了,江褚寒不是个容易看明白的人。”
“可我早晚要犟不过他。”卫衔雪还算侥幸,“所幸昨晚没有伤重。”
降尘收手回来,声音低了几分:“夫人当年没有给殿下留下印记就好了,身在燕国倒也没人知晓,可大梁虎狼环伺。”
“族人向来传统如此。”卫衔雪沉思,“我怎好做个异类。”
他又苦笑,“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我在外多年,族谱上肯定是没有我的名字。”
降尘沉默了会儿,“祈族……终究算是传闻,殿下身份特殊,还是莫让旁人知晓为好。”
“我知道。”卫衔雪嘴中念着,“我知道……”
“燕国称祈族为天臣,我幼时拿着书去问母亲,问她这世上是否真有神仙臣子,不想戳了母亲的伤心事,后来我才知道,我自己就是那传闻里的祈族后人,可祈族哪里是什么天臣,血肉之躯,同旁人并无区别,只是族人避世而居,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传闻,唯有母亲从那里离开……”卫衔雪依稀想起母亲的容颜,“母亲说她走出南境的那刻起,族人就不会再认她了,但我知道母亲大概是想回去的,只是回不去罢了。”
说到这里,卫衔雪忽然觉得一阵轻快的风从脸上拂过去了,南境四季如春,漫山遍野的山风自在奔腾,但往日的鸢夫人与如今的卫衔雪,都做不了那一场自在的风。
“殿下,殿下别这么想。”降尘口中来回斟酌,“殿下实为天选之人。”
卫衔雪沉眉不语,他算什么天选之人,身上不过是沾亲带故地印了个祈族人的图腾印记。
他身上的印记也不是天生的,小时候母亲用种花汁在他后背上画了个祈族图腾的形状,卫衔雪从镜子里看那印子,还问母亲这画的是什么,母亲说这是血脉,他们身上都有。
可过了一日,卫衔雪发现自己身后的印子没了,他哭着去找母亲,问母亲是不是要不认他了,阿鸢这才苦笑着跟他说,祈族人身上的图腾,只有在伤重病痛时才会显现,算是上天昭告,是神仙恩赐的预示,所以祈族人从不讳疾忌医。
卫衔雪敬畏地对待着族人的图腾,族人避世而居,他知道不能给祈族惹了麻烦。
所以他身上的印记,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可我实在想不出江褚寒为何要追究这个印记,按理来说,祈族居于南境,梁国应该并不清楚,江世子却几次三番的要追究,其中怕是还有什么渊源。”这事儿前世卫衔雪竟然未曾看出端倪,他手上包扎了,将手收了回去,“但他总归是要看的,今日算个好时机。”
卫衔雪垂下眼,江褚寒若是对他有这点芥蒂,他往后的打算不好再谋划下去。
故意一下倒也不妨事。
“对了,方才汪大人说,在城东找到具尸体。”卫衔雪将话题揭过去,问道:“昨日那个人你怎么处理的?”
“人也不能凭空变没了。”降尘摸了摸怀里藏的短刀把,“昨日提着人出去没多久,梁国的那些护卫就散出来了,我跟着那个大理寺出去找江褚寒的小吏往外围走了走,就把人丢在那个,那个什么杨柳街里,那地方算是人多眼杂,出了事也不好查到殿下身上。”
杨柳街……卫衔雪心中了然,江褚寒昨夜是从那地方回来的。
“我知道了。”卫衔雪伸了伸手,像试了试包扎得如何,“这案子不会落在我身上的。”
不消多时卫衔雪从屋里出来,他往隔壁发生命案的屋子边走,刚巧碰到驿站的下人过来给江褚寒奉茶。
那下人不认得卫衔雪,总之是先行了礼,卫衔雪温声问他,“可是给世子送去的?”
这茶昨夜就该上的,冷了又烧,烧了又凉,总之是没让江褚寒喝上。
卫衔雪听人应了,拨开茶壶盖看了一眼,“是祁红?”
驿站里只备了这些,那人紧张兮兮地回了“是”。
“世子他……”卫衔雪把茶壶盖阖上,自然地要说江褚寒不爱喝这种茶,江世子平日里挑剔,偏不爱喝红茶,喝的茶叶都是宫里精心给他挑过的,但他又口中停下,重新道:“我正要去寻世子,这茶我给世子送去吧。”
江褚寒爱不爱喝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爱喝正好。
那下人不知道寒世子的喜好,觉得自己遇上了好心人,拜谢着就把茶递了过去。
卫衔雪端着茶水,站在了房门外。
江褚寒还在屋里查案,说的东西似乎有些隐蔽,房门从里面关上了。
江世子拿着那过往的案卷有些面容严肃。
“世子也觉得有些奇怪吧?”汪帆直凑到一边,摸了下下颌,“十年前的案子,案卷上没写结论本就不好追踪,偏偏还和这次的碰到了一块……”
“十年前你们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江褚寒眉头拧到一块,他往后翻了一页,“死者倒于架前,弩箭自后背贯入,没三寸有余,这死法……”
张随的尸体还横在那儿没有收捡,江褚寒颔首看去,“和地上这位不是一模一样?”
案卷所载十年前的西秦使臣被人刺杀,倒在这屋中摆置的书架前面,屋子窗门大开,一只弩箭射进来,直直地没进后背三寸深,几乎是一箭毙命。
与如今倒在这里的燕国使臣竟死法如出一辙。
这摆置有序的驿站屋子好似忽然诡异了几分,汪帆直糊涂地说:“这屋子不会撞鬼吧?”
“放屁。”江褚寒白了他一眼,“汪大人平日里是去庙里太勤了吧?”
江褚寒平日不信鬼神,但事情摆在他眼前,他先前是被模棱两可的过往左右了,先入为主就想到了西秦,西秦从前死了使臣,却被梁国随意交待了一个水土不服的由头,如此敷衍觉得不忿,就要一道挑拨梁国和燕国的关系,便派刺客对燕国的使臣也下了手。
可现在人死的模样和场景都不一样,江褚寒不便跟从前一道结案。
“世子。”汪帆直琢磨了道:“其实世子若是想要结案,面前也是有法子的,就是不知……”
江褚寒平日里都不着调,若是旁人来猜他的心思,肯定觉得他是越早结案越好,江褚寒明白道:“你是想把锅都扣到那个死人身上?”
“是……”汪帆直犹豫道:“毕竟也算是物证俱在。”
他翻开旁边搁置的文书,“城东昨夜发现的那具尸体身上痕迹不多,但那一身夜行衣的穿着和差不多的死亡时间,怎么看都像有些关系,何况他身上还揣着密信……”
杨柳街被虎贲营查出具弃尸,身上的痕迹被大雨冲得差不多了,但人一看就是个会武功的,又穿着夜行服,怎么都让人往刺客身上想,而且还从他身上搜出了封带有西秦文字的密信。
既是密信,里头写的什么看不明白,但人已经死了,想给人扣帽子不过是动动嘴唇的事。
江褚寒脸上不辨喜怒,“汪大人倒是为本世子着想。”
汪帆直揣摩不明白他的心思,又换言道:“如果世子要查,那杨柳街那边的事怕是要分开来算了,这边目前……”
汪大人话没说完,房门被敲了两声,他口中停下,就听卫衔雪的声音在外面道:“求见世子。”
江世子靠椅的背忽然直了些,后腰似乎痒了下,他微阖着眼对汪帆直点了个头。
汪大人便亲自去给卫衔雪开了门。
卫衔雪端着茶盏,他进门没说话,直接往江褚寒身边走,走过去的时候视线下垂,几乎没看江世子的表情。
江褚寒却凝聚着目光一直注视他走到自己跟前。
卫衔雪一声不响地把茶盏放下了,江褚寒以为他还气着,没想好说什么,可卫衔雪接着掀开一个杯子,顾自提过茶壶倒了杯水,江褚寒又想:他渴了吗?
但卫衔雪也没喝水,他端过茶杯,谨慎地捧起来,竟然将杯子放在了江褚寒的手边。
应着江褚寒诧异的眼神,卫衔雪抬眸道:“方才对世子不敬,我给世子赔罪。”
卫衔雪给自己赔罪?他,他这是在闹哪出?
汪帆直在一旁正收捡刚才的案卷,他斜着眼睛过去瞅了下场面,顾自地拍了下脑袋,“遭了,方才怎么忘了拿东西。”
他挠着头,这脚下不停,人就不知怎么走到外面去了。
门也给关上了。
“……”江褚寒看了眼手边的杯子,他悄悄拿手碰了下,不解地想:这茶水也烫不死人啊?
卫衔雪还规矩站着,语气却是有些低,“世子不喝我的茶,看来是心有芥蒂了。”
江褚寒皱着眉打量了那杯茶水,“你当年……”
当年卫衔雪给他下过毒,江褚寒必不可能把这事忘了,“你不是想报复我吧?”
卫衔雪没辩解,他又拿了个杯子,一样往里头倒了水,他喝自己了口,“这茶是驿站里烧的。”
江褚寒摩挲杯底,他等卫衔雪把手中杯盏放下,然后把他喝过的那杯子摸了过来,自己倒了茶,“说说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求到我头上?”
卫衔雪没说话,目光有些落在杯子上。
江褚寒已经端杯放到嘴边要喝,茶香顿时往他鼻子里涌,可江褚寒眉梢一皱,他闻出这是什么茶,金尊玉贵的江世子有些不想喝了,但他抬了下眼,就看到卫衔雪还在望着他,那眼神……
江褚寒嫌弃地喝了一口,茶是好茶,但他真的不爱喝,嘴里还是苦的。
江世子脸都有些苦,可他目光一扫,卫衔雪脸上好像有些笑意,不过那笑一溜烟就消失了,像是他的幻觉。
“现在能说了吗?”江褚寒把茶杯放下。
卫衔雪站在那儿,“我并无什么想说。”
“你……”江褚寒还觉得苦,“那你过来干什么?”
卫衔雪又倒了一杯茶,“赔罪。”他端起来无辜问:“方才世子喝得不尽兴吗?”
江褚寒没好气,“你自己留着喝吧。”
卫衔雪还真就自己喝了一口。
江褚寒翻过手边的案卷,他丢出去,“这案卷你看看,查不出来,我可就要胡乱找个人交差了。”
卫衔雪平静地接过去,“当着我的面,世子怎好说这个话。”
江褚寒冷哼了声,“在你们燕国,你说话好使吗?”
卫衔雪翻开纸页,“自然是比不过世子在梁国一呼百应。”
江褚寒忍不住侧首“啧”了声,“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数。”
“我这求饶又赔罪的,世子怎么还要对我冷嘲热讽。”卫衔雪沉着眉一字一句看过去,脸色微变,“我要怎样才能让世子消气呢?”
他看完了阖上案卷,话里还是无关案子:“让你也踢我一脚?或是再脱了衣服给世子看得更明白一些?还是说世子喜欢生硬些的,还想……”
卫衔雪无意识地把手晃了晃。
江褚寒眉头皱得跟小山一样,“卫衔雪,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衔雪把案卷重新放回去,他还站着,“方才想明白了,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怕是还要惹人嫌,我也的确不知道世子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江褚寒有些语塞,卫衔雪说话拐弯抹角,却要问他为什么今日要对他那样,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脱衣服吗?
这江褚寒怎么好说,江世子几经思索,干脆还是习惯地和人打起擂台。
“卫衔雪,本世子想做的事,轮得到你置喙吗?”
“那世子把我当成什么人呢?”卫衔雪垂下袖子,站得还有几分孑然似的,他盯着江褚寒看了会儿,随后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他规矩道:“是我僭越了。”
江褚寒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
江世子难堪地想:今日不会真的让卫衔雪误会了吧?
他料想了自己,算了,还是想想旁人,要是鸦青,鸦青要是被个大男人锁在床上脱了衣服,还让别人撞见了,自己没法子解开,只能求别人放过自己,那他……
鸦青的话应该会一刀砍了那人……
那卫衔雪呢?江褚寒想了想自己印象里那个软弱的卫衔雪,那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不一样的,他说的话江褚寒或许会信上一些,可面前这个……
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
“江世子。”卫衔雪仿佛没有说过刚才的话,“还是查案吧。”
江褚寒心里像打翻了罐子,糊里糊涂地落了满地滋味,他喉间微动,“你刚才看出什么了?”
“咱们使臣大人的死法同从前一样。”卫衔雪平静地推理过去,“用最平常的法子来想,是这事仿照当年,有人知晓当年燕国使臣的死法,一模一样地复制过来把人杀了,那么这凶手大抵是知晓当年真相的人,甚至可能就是西秦不愿看到你我两国有了盟约,故意挑拨派了刺客过来。”
“这说法说得通,但我有一点不解。”卫衔雪道:“当年的事情不是没有查出来吗?那仿照当年,到底有什么意义所在。”
“故布疑云?”江褚寒也没有想明白。
而且有件事卫衔雪不便说,那西秦的刺客已经被他截下了,如今尸体还躺在大理寺,这杀张随的应当不是西秦才是。
想到这里,卫衔雪随意似的问:“听汪大人说城东找到具尸体,不知具体是何情况?”
江褚寒又把一边的文书往他怀里丢,“这人查着查着,还真有可能是西秦的刺客,但如果人真是他杀的,他应当算是立了功,却被人丢在外面,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么干的。”
“除非……”江褚寒想着想着,不知觉把目光挪到卫衔雪身上,“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势力参与,这案子到现在举止有异的人……”
卫衔雪翻看那文书,他没注意江褚寒忽然怀疑的眼神,而是目光自然地看过去,不自觉念:“杨柳街……”
他无知地问:“这个杨柳街是在何处?”
“你问这个干什么。”江褚寒觉得难堪了一瞬,他侧目,“你很好奇吗?”
卫衔雪抬眼,柔和乖巧地说:“这京城里的地方除了皇宫和侯府,其他地方我都没去过。”
江褚寒手碰了下椅子把,他站起来,“那本世子答应带你去玩玩。”
他往书桌那边走,“你敢跟我去吗?”
卫衔雪对着他的后背,“世子的赏赐,我自然全都该接着。”
“巧言令色。”江褚寒实在觉得嘴里苦,他盯着这屋子里桌上的茶壶,打算去重新倒一杯。
他道:“你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茶壶摆在桌上,江褚寒仔细瞧了眼,竟对这屋子另眼相待——外头破烂的驿站,里头竟放了这么个宝贝的茶壶,这做工快赶上侯府里陛下赏的那个了,就是有些小,看着就装不了多少水。
江褚寒提起来晃了下,里头果然已经空了,江褚寒骂: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他失望地回过身,这才看到窗户旁的桌上也不大显眼地摆了茶壶,那地方离卫衔雪近,他指着使唤道:“去给本世子倒杯水。”
卫衔雪移步,可惜地说:“原来世子不喜欢我倒的茶,祁红我在宫里的时候都喝不到。”
这人说话一会儿刺一会儿软的,江褚寒全当囫囵话了,“说得这么可怜,你当年怎么不想跟我走?”
“世子当初多吓人啊。”卫衔雪站在窗边,“我怕是还要更可怜。”
江褚寒:“我怎么就吓着你了?”
“世子啊……”卫衔雪轻叹了声,那桌上除了茶壶,还有个杯盏没盖上,有些不大合群地放在一边,卫衔雪另拿了只,端过茶壶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