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臣by归我庭柯

作者:归我庭柯  录入:03-06

自古以来战争无数,阵亡战前的祸事数不胜数,天下的百姓填了一道道战功与一句句后世的骂名,可当初燕国那一仗,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一仗是明皇后和太子要打的,父皇病重,几乎未曾开口说过要出兵,可徐晖率领万人之骑,几乎算是神兵一日攻城,就手段残忍地将那一城的百姓屠戮殆尽……”卫衔雪呼吸微微沉了些,“可这事的结果呢?”
燕国败了,和谈没讨到好处,卫衔雪成了质子。
这事情卫衔雪其实想过多次,可是他想不明白,就因为世间的人命不足挂齿吗?
卫衔雪示意降尘过来,降尘一把拎起了发抖的北川,全身牵动的伤口让北川整个人都疼得喘不过来气。
卫衔雪眼中露了些冷意,“徐将军的生死如今不得而知,可徐家的女儿嫁了胡氏,若非早有些瓜葛,我猜皇后不至于做了这个媒。”
他垂下眼,就是要问的意思。
北川的头被迫扬起要去看卫衔雪的脸,他想要摇头,“我,我不知……不知道……”
卫衔雪冷冷地笑了一笑,降尘接着往北川背后踢了一脚,牵扯头发疼得北川哭腔一断,他喘着气脸上皱成一团。
北川脑海里的记忆混成浆糊,什么过往他想起来都像折磨,“胡,胡家……胡家不过是给,给了些银钱,不曾,不曾参与过什么军中的事务……”
胡家从前出身商贾,几乎算是花钱买了个官,如今北川这意思胡家的钱都流到皇后的手里,其他的事和胡家并无半分干系。
“你还是记性不好。”卫衔雪微微叹气,“胡大人若非从前就靠上关系,怎的入了手握兵权的枢密院,又能娶了将军的女儿,其中的关系可非巧合二字可以言说的。”
北川挣扎不过,他攥着锁链想了片刻,“是……是蕲州……”
他的记忆好像突然抓住什么苗头,他忽然害怕地想起什么,被他偶然撞见的账本似乎次日就成了一堆灰烬,“钱……钱都去了蕲州,可是我不知道蕲州有什么……”
北川又抱着头痛哭:“我真的不知道……”
卫衔雪眉头微皱,肃然地望着缩成一团的北川,这人的命大概也就这么到头了。
时间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松了口,“罢了。”
“把人逼疯了汪大人不好交差。”卫衔雪后撤一步,也示意降尘松了手,他转身道:“这案子也该结了。”

午后下了小雨,卫衔雪未曾带伞,有些淋湿了。
酡颜和鼎灰已经回来,卫衔雪没跟他们解释,只淡淡地道了谢,随后换了身衣服去了书房。
先生送来的书卷堆了小小一车,府里的下人替他搬过来,卫衔雪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填着书架的空缺摆上去。
卫衔雪其实是喜欢读书的,在宫里那么些时日,他读的书可有半边书阁之多,因为每每读些东西,他能短暂地忘掉那么些生死仇恨,仿佛他这一生的意义能更明晰深刻一些。
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卫衔雪不经心地翻过一本本书卷,拿下一本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一下。
那本书有些不同——崇文馆的书分门别类,是特意统一糊了封页的,但这书封页破旧,上面什么都没写,也不知是不是破损弄丢了。
卫衔雪好奇地拿过翻了一翻,封页下边倒是写着字的,四个古字落在纸页上,仿佛留着许些岁月的痕迹,但他不过认了一眼,立刻又把书阖上了。
那封页下写着的,竟然是“祈族物纪”几个字。
祈族二字在卫衔雪这儿算是讳莫如深,燕国把这事当做秘闻,按理说大梁应该更是不为人知,可他居然能在大梁宫廷的书里看到祈族相关的记载。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外头轻轻的雨滴声落在树梢,还带着点风吹门帘的声音。
卫衔雪的心缓缓沉下来了,他又重新翻开了书页。
雪院门可罗雀,这日却有人给雪院递进来一道帖子。
卫衔雪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多,亲朋好友更是不必拿手来数,那人他随意一猜,就能想到是谁。
褚黎给他下了帖子,邀他明日去蕴星楼赴宴。
前些日子户部受到问责,褚黎在御前替娄平修说了几句话,不想惹恼了陛下,连带他这几日的毛躁,永宴帝当着众臣的面重重责骂了他一顿。
三殿下恼羞成怒地回府让那些门客一分析,事情还是巧妙地落到了卫衔雪身上。
褚黎这人心气有些小,这宴会如何看都是一场鸿门宴。
降尘对其中利害并不清楚,反倒是鼎灰跃下屋顶,站在屋檐下喊了声:“卫公子……”
卫衔雪将帖子收进衣袖,对外回首,“世子走前可是吩咐了什么?”
“世子……”鼎灰有些不好言说似的,“世子说他不在之时,恐有三殿下来找麻烦,所以若遇上他……”
卫衔雪垂眼笑了下,“江褚寒想让我避开褚黎吗?”
鼎灰垂着头,“世子让我等护好卫公子。”
卫衔雪的表情忽而凝了下,他站在屋檐里边转过身,半晌叹了口气:“明日之事是避不开的。”
这一趟蕴星楼卫衔雪要去。
翌日的宴会定了午时,卫衔雪不便托大,早些时候换了衣袍便坐上了马车,降尘亲自驱的车。
这一日下了小雨,窗子外头的雨声细细响了几声,马车滚过闹市,立马就给人声鼎沸盖过去了。
京城里近日流民愈发多了,当今陛下向来奉行仁德,做不出把流民挡在京城外的举动,可京城里不能弃着这些百姓不顾,这些日子各部忙着起草处置的办法,应当过几日才能拿出章程。
降尘牵着马绳,有些漫不经心的,他昨夜弄清楚始末,才明白这个三殿下的意思,心里生了些担心,他扶了下斗笠,又“驾”了一声。
不想方才走神,这宽阔的道上忽然就窜出个流民,那人似是乞讨,碰着降尘的马就冲了上去,佝偻着腰往前伸着手里的碗,“大爷……大爷行行好……”
他恳求地往前两步,那浑身破烂的衣服偏巧顺着风往前一飘,立刻糊了下马的眼睛,片刻视线的遮挡引得那马甩头两下,喷着鼻腔打起响鼻,谁想那流民也不退,反而被一下吓得手里的碗也掉了,破碗一声砸得稀碎,正正砸在马蹄上。
降尘还来不及“诶——”上一声,那马立刻就受了惊,套了辔头的马仰头嘶鸣,不受控制地要往前冲上去。
降尘的思绪远在天南地北此刻也拉回来了,他骂声拽着马绳,赶忙“吁”了一声。
偏偏都这样了,那流民惊吓之际似乎两腿一软,当即朝着马蹄下面摔了过去。
降尘的心都悬了一下,他赶忙往前跃上马背,踩着前头使劲一拉,勒得那马前蹄高抬,蓄势飞箭在弦似的,跟着错开倒地那人的肩背,使着力气往旁边拽去,这才毫厘之差地将马拉得偏了开来。
但高扬的嘶鸣声破开长空似的,瞬间在这满街的喧嚣声里杀出重围,把街上的目光全吸引过来了。
马蹄没踏着人降尘才松了口气,他懊恼了会儿方才走神,但那窜出来的小子也太不长眼睛了,这马前是能随便闯的吗?他把目光一偏刚要开口,不想那倒地的流民先高声地“唉哟”了一声。
降尘:“……”
那人跟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嘴里哼叫着喊痛,双手捂了胸口,像被马一下踏了正着,他那乌黑的脸连年纪都看不出来了,一身的脏污还添了好几分的可怜劲。
他这一喊,周围注意马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一时围过来好些人。
“……”降尘觉得好像麻烦大了。
且不说这人是不是真的摔了,这倒在他的马车前面,没有好歹怕是也要给人说出几分好歹。
降尘想了会儿从马车上下来,这事儿算是闯祸,他暂且没去惊动殿下,先过去查看了下那人的情况,可降尘才走近一步,那躺地的人立马滚过来抓住他的衣角,跟着痛哭流涕地哭喊起来。
周围的声音便开始此起彼伏。
降尘心里的冤枉一下在这拉扯面前落实了。
可这人也忒没眼光了,他来碰雪院的马车,雪院的大门如今还塌着,卫衔雪能拿出几个钱给人赔啊?
若非大庭广众,降尘一脚就能把这人踢出去,但那人哭喊着疼,降尘只好无奈地在上边问:“你要多少?”
那人听到这话停了一下,他拿破烂衣衫擦了下脸上淌下的眼泪,鼻子里哼了声,接着竟放声哭得更大了,“冤枉啊——”
“我无辜被撞,这人觉得我是要讹钱……”他一溜往降尘脚下滚过去,“各位,各位都请评评理!”
“唉哟……”
降尘又不是什么好性子,见人有了胡搅蛮缠的意思,一把摸了腰间的刀,“老子原本还能赔你点,你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锋利的刀刃眼见出鞘,忽而就有一只手和风细雨似地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如此生气不值当,莫要碍了正事。”
正是酡颜过来拦住了他的手,酡颜和鼎灰路上一直跟着,只是没出来相见,见人围起来似乎乱了场面,才想着过来解围。
酡颜低下头,语气冷静地朝地上那人道:“既是受伤,此处离医馆正近,哭闹也并无用处,若是诊疗受伤,我们愿出这看伤的银子。”
酡颜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说停了。
降尘方才急着了结事情,头一回在个女子跟前犯了些羞,他摸着后脑勺的功夫,身后还有鼎灰去看马车里的情况。
卫衔雪身子弱,方才怕是要受了些惊。
刚才围过来的人将路给堵了,连马车也围了一半,这下瞧着没有热闹看,周围的人才散开了些。
鼎灰隔着帘子朝马车里问:“卫公子可有受惊?”
细细的雨丝飘过来,鼎灰等在外边,额角都沾了雨珠,但他等了会儿,马车里竟然没传出什么动静,接着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心里飘过去了。
“得罪了。”他立刻伸手掀开了帘子。
“……”马车里是空的。
卫衔雪今日出门的时候衣服上熏了些新采办的淡香,一丝弥留的味道在马车里飘荡,可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人。
只有那马车后面的壁板,虚虚地掩起仿佛有过打开的痕迹。
鼎灰回身过来摇头的动作落在降尘和酡颜的眼里,酡颜才刚扶了下那倒地的流民,但下一刻她的手立刻扼上了那人的脖颈,几乎“砰”地一声把人按在地上,摔得那人肩骨狠狠脆响了一声,模样和顺的女子眼中一冷,逼问道:“人呢?”
此时正有一辆马车出了京。
马车闲庭信步地出了城门,在官道上缓步走了会儿,还有些像是赏景,等到走远,忽然就狂奔起来,差点将遭雨打湿的大道卷出灰尘。
卫衔雪是被人给绑走了。
他在马车听到动静的时候往前探了探身,准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不想方才起身,身后忽然就伸出双手箍上他的脖颈,接着在他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
卫衔雪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连后面是谁都未看清,就被人拖出马车后面的壁板,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立刻滚动,从那喧嚣的人群里驶离了闹市。
事发突然,一把刀抵在他后面,卫衔雪试问:“敢问……”
那刀立刻钝钝地往前刺了几寸,后头一个壮汉理出绳子,“闭嘴。”
卫衔雪腰间隔着衣服有些疼,接着那壮汉把他双手一背,用根绳索干脆地将他的手绑在后面,又用黑布条蒙住了他的眼。
周遭的空气变得凝重了好几分,卫衔雪只好故意紧张地瑟缩了下,“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已经驶离人群,后面那人听他害怕的语气,冷哼了声,又将他手上的绳子抽紧了些,“你等着就是。”
卫衔雪疼得皱了下眉,后面这人不说,看来他是听吩咐办事,但他以为今日有褚黎设下的鸿门宴,不会有人在路上打他的主意。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周遭僻静,算着路程到不了城门。
卫衔雪还想试着问些情况,“这里是……”
后面那人却二话不说,探身过来将他手臂按起,一把就提起他手上绑的绳子,几乎把他半拎起来往马车外拖。
粗糙的绳子磨得卫衔雪手腕生疼。
外面的雨下得很小,但风飘到脸上还是凉的,卫衔雪的脚才落到地上,那壮汉接着就朝他推搡,卫衔雪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后面麻烦地骂了一句,抓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卫衔雪手指攥着绳子,“阁下可否告知我是得罪了哪位大人?”
壮汉听了哈哈一笑,“你还不算蠢,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才走了不远,那人摁着卫衔雪的手臂把他往前一推,“都是有些大人的意思。”
卫衔雪整个人直接往地上摔了下去,他双膝磕了一下,冰凉的触感立刻渗过衣服,把他下身的衣服沾湿了一半。
但地上居然是绵软的,似乎是个草场,春来的草场郁郁葱葱,被细雨浇得有些透亮。
“等着吧。”押他那人丢下一句,接着顾自走了,不远处又传来了马车驶离的声音。
等马车的声音消失,这草场就愈发静了,卫衔雪浅浅地呼吸了下,心里似乎生起了些不好的预兆。

京城外不远有队人马,正长龙似的赶回京城。
鸦青一手勒着马绳,扶了下斗笠,“这雨若是大了,世子还是回马车里吧。”
队里拖了辆马车,是给江世子准备的,可江褚寒没坐在马车里,反倒是出来骑了马,细细的雨丝牛毛似地迎面乱飞,江褚寒没戴斗笠,自己撑了把伞。
他一个尊贵的侯府世子,自己撑伞显得有些没面,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好男儿,细雨下撑伞显得有些矫情,可江褚寒像没听到,望着远山的云雾似是出城春游。
鸦青叹了口气,往回望了眼马车后面——后面拉车拖了副棺材。
“等回了京城,世子准备如何处置?”
江褚寒这才敛了敛眉,“先,先报上去吧。”
他满目无情地道:“原本这人死都死了,埋在哪里都算一样,但给这样带回京城,怕是死后安枕的机会都没了。”
这棺材是江褚寒走了两日,从定州接过来的,去年年末户部侍郎姚春呈告老还乡,半道就遭了山匪,定州这地方多山,哪里有了匪祸都算大海捞针,定州知州查了许久,还是只能将案子递到京城。
正巧是户部出了事,事情串上,江世子便纡尊降贵,亲自去把案子接回来,连带着把姚大人的棺椁也一道运进了京。
因那尸身上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
姚大人告老还乡,身上带了钱财被人盯上算是正常,他随身带的行礼被洗劫一空,连牙上镶的金子都给挖出来了,但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仵作验过,他死前所受的伤几乎可以算是审讯。
可他一个户部的侍郎大人,有什么需要让人如此追究的东西?
户部的烂摊子江褚寒这些日子算是看出来了,不过是少了钱,江世子托大去查了遍账册,里头可以追究的地方他这个行外人都能看出点名堂,那里头做的都是假账。
前后不过一个道理,真的账册另有所在。
此外在姚春呈的尸身里,还找着了件东西。
时日太久,姚大人的尸身已经腐化了,他半块尸骨被野物咬开,开膛破肚死得好不凄厉,但他死前吞了个东西,正正好地给叼出来了,是把钥匙。
偏巧这钥匙还大有来头——本朝初立有个机关大家,手上做的东西精巧之极,其中有一物名为天巧匣,是个容器,一旦锁上坚不可摧,没有钥匙是如何也打不开的,而且一物双锁,集齐了才可打开,本朝初立时还曾以这东西盛放护符,以求些制衡之道。
只是后来流入民间,也不知到了谁手里。
这钥匙就是用来开天巧匣的其中一把。
这样猜来户部的账本,或许还与天巧匣有些关系。
江褚寒其实有些迟疑要不要管户部的烂账,这事情说起来和他关系不大,管起来避不开要得罪人显露锋芒,这后边一看就藏着别人,并非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说得清楚。
可把这事情掀开来的,似乎是卫衔雪。
旁人不知道他插了手,江世子心知肚明,他怎么都不可能只是干干净净地看场大戏,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江褚寒不觉捏了下伞柄——坐在马上打伞其实有些不大方便的地方,伞面大概只能遮个头和肩膀,他身前的衣服已经有些湿湿的端倪,再过会儿……
他这思绪突然给打断了,远处正正传来赶车的声音,那马车赶得着急,轮轴飞快地滚着,压着京城外杂乱的石子,仿佛震出了些颠破马车的动静。
江褚寒眉头一蹙,他坐在马上,竟然远远认出了那马车。
是娄家的?娄元旭平日里坐的正是那一顶。
马车直直冲着车队过来,停在江褚寒面前。
江世子冲马车道:“娄少爷今日怎么有兴致出了京城?”
马车帘子紧接着一掀,从里面露头的竟然不是娄元旭,而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阿桑。
阿桑差点被马车颠吐了,他缓了两口气,“世子,少爷让小人给您传话。”
他这着急模样让江褚寒不觉额角跳了下,“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江褚寒和娄平修酒肉朋友,旁人可骂一声狐朋狗友,但他们各自心照不宣,京城里待久了哪有当真天真无邪的人,两人混久了一些交情也是有的。
“是,是那个卫衔雪……”阿桑忍不住想吐,强忍着道:“三殿下今日邀他赴……”
“……”阿桑话没说完,实在忍不住恶心一口吐了,仿佛把那个“宴”字也一并呕了出来。
他再张口:“诶——世子……”
江褚寒只听了一半,他将伞一把收下,勒着马绳长鞭一扬,眨眼就对着京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只剩漫天的细雨如丝快要追不上他的身影。
草场上草色有无。
“那个就是卫衔雪啊?”不远处一阵嬉笑,几个身着富贵衣袍的男子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地上尝试挣扎的卫衔雪。
几人一看就出身不凡,打头那人夹了马腹,两步往前,他轻蔑道:“不过一个他国质子,也敢触了殿下的霉头。”
后头一并跟上,附和着嘲弄两声,“他自找麻烦,我们也当给殿下分分忧。”
卫衔雪试着挣扎绳子的时候听到了纷至沓来的马蹄声,马蹄践踏草场,听声有些气势汹汹,似乎是有好几个人,他蒙着眼睛听声,竟然还听出几分战场杀意的汹涌。
一些不好的回忆瞬间碰了下卫衔雪的心口,他支腿站起的动作都停顿了下。
骑马几人直接冲卫衔雪围了过去,前头那人见他从地上站起来,不悦地把马鞭一挥,眼见人就在跟前,也没停下的意思,仿佛是要直直冲卫衔雪撞过去。
“你就是那个燕国质子?”伴随一声质问,那人策马几乎毫厘,擦着卫衔雪的身旁跃了过去。
擦身的劲风像扇了卫衔雪一个巴掌,他眼前看不清,一个趔趄又摔了下去。
周围的嬉笑立刻如同惊雷,追随的马蹄声跟着前面那人的脚步,愈发近地把卫衔雪围了个圈,像把他来回碾过踩了一地。
卫衔雪背后的手紧紧攥了把草,他呼吸都重了几分,心底升起的一丝恐惧压抑不下,但他生扯着那草折断,又撑起只腿站起来。
卫衔雪咬了下牙,他尽量抬了声,“国子监四五月休场,诸位何必因为我坏了规矩。”
他这话一出,周围嬉笑怒骂的声音竟然停了一下。
可那停顿只有片刻,其中一人似乎发了什么号令,围着打转的马蹄声立刻从四面散了开来,接着又并无规律地在四周奔腾。
调笑的声音还是不断传进耳朵,卫衔雪直起另一只腿,在未知里缓缓呼了口气,“我自来京城谨慎度日,与诸位并无仇怨……”
不想他方才站起,一个重物跟着就狠狠地往卫衔雪膝盖上锤了过去,一个马球从他膝盖上弹开,又往地上滚了好几下。
那群闲散少爷锤着马球散开,竟把卫衔雪当了靶子。
卫衔雪疼得半边的腿尖锐地麻了半晌,一边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可他还是把方才的话说了下去,“林少爷何必要跟我过不去。”
周围的嬉闹声这才真的停了,一道马蹄声缓缓走到卫衔雪跟前,那林少爷正是打头那人,他拿马球杆勾下卫衔雪眼前的黑布,居高临下地在上面问:“你怎么知道是本少爷?”
忽然被明光照进去,卫衔雪眼睛被刺得生疼,可他微微颔起首,没眨一下眼。
他记住了面前这张脸。
卫衔雪下半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膝盖疼得站不起来,干脆跪坐在下面,他盯着那人俯视的脸庞,竟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京城寸土寸金,能选僻静之地置出草场,又无人拦阻,莫过于国子监,林大人官至国子祭酒……”
早先提到国子监的时候他们停了一下,卫衔雪大概就知道是谁了,国子祭酒林睢林大人门生遍布天下,独独一个儿子没学得其中学问三成,平日都跟在三皇子身边作威作福。
四五月国子监的草场休草,四下无人,能这时候拿到钥匙把人放这儿羞辱的,大概也就这个林少爷林彧。
林彧无端觉得卫衔雪扎眼,他拿马球杆抵着人,“你猜到又怎么样,本少爷今日玩你,你还敢出去说嘴?”
卫衔雪低头看了眼胸口,“今日是三殿下宴请,如今在这里相见,也是三殿下的意思吗?”
“你也配得殿下的宴请?”林彧啐了一口,“前些日子若不是你那府上出了事,怎么会牵连到户部的事?”
“林少爷这是替殿下不平啊。”卫衔雪目光往他身后跟随的人里转了一会儿,“可这事情的苦主都还没说话呢。”
他对着其中一人停下目光,“娄小公子觉得呢?”
藏在林彧背后那人脸色一变,他胆小似的道:“林,林少爷……”
“你怕个屁。”林彧把人一拦,又骑马往前两步,“早知道你巧舌如簧,就该堵的是你这张嘴。”
卫衔雪心骂他一句“蠢货”,户部那事褚黎被责问不过几句话的事,真正被降职问责的是那个娄家偏房的公子娄平修,这娄家偏房生得多,来个小公子替兄长不平,还知道用三皇子的名头激一激林彧,撺掇人出来打抱不平,偏偏林少爷吃他这一套。
卫衔雪低下头,“林少爷要刻意为难,可也不该驳了三殿下的面子,我今日这样去赴宴……”
林彧觉得可笑,“你还敢去赴宴?”
卫衔雪也轻轻一笑,“我为何不敢。”
这草场上一时静了片刻,一道车辙滚动的声音缓缓传过来,几人挪了下目光,林彧等着马车里的人露面,一边轻视道:“刚才跟我嘴贫,是等着人来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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