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琛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动作,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因着相扑武士的衣裳从上到下只有一块布条遮掩,此时差点走光,引起台下看客们一阵起哄声。
“噗嗤……”夏黎没忍住,笑出声来。
梁琛:“……”
万幸,梁琛的心窍深处生出一股侥幸,幸亏没人识得寡人,不然丢人丢大了。
“唉——这武士怎的回事?!”
“平地都能摔跤?”
“叫你摔他啊,不是摔自己!”
“素舞馆的武士,靠不靠谱儿啊!”
梁琛似乎是想要找回场子,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拍,身法迅捷如鹰,霍然而起扑向夏黎。
风驰电掣,瞬息之间,梁琛的身影已到了夏黎目前,二人距离不足寸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交缠而来的吐息。
“好快的身法!”
“好!看来方才只是意外,这武士还是靠……”
靠谱儿的……
金吾卫安慰自己的话还未落地,夏黎只是微笑看着逼近的梁琛,随着夏黎唇角一勾。
咚——!!
又是一声巨响。
【相扑武士堪堪来到夏黎的跟前,他______。】
他——再一次摔了一个大屁墩儿!
梁琛脚下一滑,又是一滑,莫名的一滑!
分明舞台的地板干涩又平整,分明梁琛的步伐迅捷又稳健,分明……分明一切都没有出错,可梁琛还是突如其来向后仰去,眼看便要第二次摔屁墩儿。
“唔!”夏黎一声惊呼。
梁琛摔下去的同时,竟一把抓住夏黎手臂,二人齐刷刷倒下,夏黎直接摔在梁琛怀中,梁琛那优越的胸肌做了垫背。
夏黎没想到,梁琛在如此狼狈之时还想着耍坏,这是要拉着他共沉沦?
眼眸透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夏黎干脆没有起身,趁势一把钳住梁琛,将人完完全全的压制在地上,扩大自己的优势。
“唉——怎么回事!!”
“怎么又摔了?!”
“他会不会走路?!就这样还出来相扑?”
“这是要输么?不能如此啊!”
夏黎使劲钳制住梁琛,不叫他起身,二人距离迫近,夏黎已然肯定,这个相扑武士果然是梁琛无疑,那双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目,还有那下颌的线条,仔细一看果然无比熟悉。
“呼——”
就在二人扭打之时,夏黎突然听到一声沙哑的粗喘声,是梁琛发出来的。夏黎瞪眼低头去看二人紧紧想贴的肌肤,梁琛竟有了反应!梁琛被发现了端倪,一点子也不觉羞耻,反而微笑的回视着夏黎,仗着二人距离近,低声耳语道:“小郎君再这样动弹下去,可不知会发生什么。”
夏黎:“……”
夏黎抿了抿嘴唇,好一个无耻的绿茶心机婊,左右他戴着面具,便装作不识得好了。
眼神一眯,夏黎牟足力气便往梁琛的下面踹去!“嗬……”梁琛发出短促的闷哼,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热汗,脖颈的青筋快速张弛,遍身的肌肉紧绷,眼神一下子炙热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夏黎:“……?”梁琛是变态么?
当——!!!
又是一声敲锣声。
“胜负已分!”老板娘眉开眼笑:“啊呀,是小郎君赢了!小郎君英雄了得,咱们素舞馆的武士,是完完全全赶不上小郎君呐——”
素舞馆的老板娘巴不得角逐爆冷,如此一来有话题有舆论,能给素舞馆造势,又不会得罪了绣衣司,简直一举两得。
金吾卫们脸色难看:“绝无这种可能?怎么如此?!”
“这、这……我的银钱!”
“这可是我全部的身家!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压在上面了!”
就在金吾卫们的惨叫之中,一阵杂乱从门口响起,几十个身着绛紫色绣衣的年轻男子冲入素舞馆。
领头的乃是绣衣司校尉,腰挎紫金剑,威风凛凛的走进来,排开众人,朗声呵斥:“绣衣司公干!”
是大刘来了!
“啊呀大人!”老板娘赶紧迎上去:“大人,是不是有些误会,咱们都是小本经营,都是合乎法度的!”
大刘不似往日里那般憨厚,板着脸将夏黎教给他的话说出来:“接到群众举报,素舞馆涉嫌聚众滛乱,绣衣司奉命纠察!”
“冤枉啊大人……”
大刘不给老板娘狡辩的机会,呵斥道:“冤枉什么?你们在司农署的档子上分明登记的是酒馆茶楼,却在背地里做着一些暗娼的勾当!”
大刘刷一声出鞘紫金剑,环视四周:“素舞馆的妓子无论男女,全部抱头蹲下,若有违逆者,就地格杀!”
“啊——”众人尖叫起来,全都被大刘吓得蹲在地上,便是老板娘也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大刘此时走到浑身上下只有一块布条遮掩的相扑武士跟前,用剑指着他的鼻子,道:“说你呢!不要脑袋了是不是!”
无错,那唯一没有蹲下来的人正是梁琛。
大刘也是个暴脾性,差点拿剑砍人。
“大刘。”夏黎及时出声:“这人便交给黎罢。”
“是,夏副使!”
夏黎从大刘手里接过紫金剑,合着剑鞘,“啪!”打在梁琛结实的臀部上,微微抬起流畅的下颌,唇角牵起狡黠的浅笑,挑眉道:“蹲下,抱头。”
寡人被打屁股了!
梁琛的面具遮掩不住震惊,一双锐利如野兽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夏黎,他对上了夏黎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梁琛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打过屁股,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放在平日里,早就让绣衣司将此人拉出去砍头腰斩,可……
可打他屁股之人,就是绣衣司的副指挥使。且梁琛现在的身份,根本不是大梁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是一个靠“卖肉”在声色场所讨生活的下等人。
梁琛只能眼神复杂的盯着夏黎,深沉的眼眸、犹如磐石一般的肌肉,都渗透出浓烈的压迫感与警告,如果夏黎胆敢再……
不等梁琛想完,夏黎手起剑落,又是一个巴掌打在梁琛的臀部上,挑眉道:“谁令你回头了?转过去。”
大刘指着梁琛鼻子尖儿呵斥,:“看什么看?还敢瞪人?小心挖掉你的眼珠子!”
梁琛:“……”
夏黎摸了摸鼻尖:“……”大刘威武。
“啊呀——”老板娘娇软的叫起来:“官爷!官爷!这怕是有所误会!这位官爷,绣衣司的柳大人都在这里呢,您看看,是不是哪里有误会呀?”
大刘看到柳望舒,瞬间紧张起来,哪里还有刚才呵斥梁琛的威武气势?立刻站得笔杆条直,向夏黎投去求助的目光。
夏黎四平八稳,早已想好了对策,平静的道:“绣衣司接到群众举报,素舞馆打着酒馆茶楼之名,却行淫#荡声色之事。掌柜的,要知晓这女闾与酒楼的税务可是不一样的,女闾每年的税收要比茶楼高出许多,你在司农署登记的是茶楼,不是女闾,对么?”
“这这……”老板娘脸色煞白,想要狡辩,只是哑口无言。
在大梁,女闾是可以合法经营的,女闾也就是俗称的妓院或者青楼。只不过女闾的税收非常非常高,比一般的茶楼酒馆税收高出很多很多,所以有一些奸商便打了歪脑筋,对外宣称是正经的茶楼酒馆,实则打擦边,避免高额的税务。
素舞馆在司农署办理的经营照帖是茶楼酒馆,便用这样擦边手段,以女子相扑、男子相扑来吸引看客与嫖客,便是街头的香橼楼也没有它家这么会赚钱。
夏黎转向柳望舒,一个磕巴也不打,言辞自如的道:“绣衣司负责督查此事,柳大人听说了之后,因而特意便服前来,纠察因果。”
好阴险!
那几个金吾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你们绣衣司突然要和我们来吃酒?原来是打着这个幌子!”
夏黎对柳望舒不着痕迹的眨了两下眼目:“柳大人,对么?”
“咳……”柳望舒稍微咳嗽了一声,看得出来他不擅长说谎,但柳望舒擅长冷脸,他拉着一张脸,冷傲如冰雪,谁也不敢逼视。
柳望舒严肃的道:“夏副使所言甚是。”
夏黎抿唇笑起来,别看柳望舒平日冷冷淡淡,但关键时刻绝对不给自己人拆台,而且十足护犊子,只要是绣衣司的人都会照顾一二。
一股幽幽的视线扎在夏黎背后,夏黎一回头,立刻对上了梁琛别有深意的目光,显然别人都信了夏黎的“鬼话”,加之金吾卫兄弟们的热力捧场,更加令人深信不疑,在场众人独独梁琛是个多疑的主儿,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
“冤枉呀!”老板娘还是执意喊冤:“小店儿都是正经营生……”
“正不正经,”夏黎打断:“搜查一番便知晓了。”
“大刘。”夏黎下令。
“卑职在!”大刘拱手抱拳。
夏黎道:“让绣衣卫们分开搜查,你带一队人来,随我去看看后面的院子。”
“是!”
老板娘明显慌张:“小世子!夏小世子,这……这……”
大刘挥开阻拦的老板娘:“让开,妨碍执法者,就地格杀!”
嗤——大刘威风凛凛的抽出紫金剑,吓得老板娘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夏黎的目的就是搜查素舞馆的小院儿,也不耽误,大步朝着院落而去。
大刘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踏踏踏”绣衣卫们鱼贯而入,分开两队,左右包抄,一队从正门入,一队从后门堵,任是什么人也无法逃脱。
夏黎走入院落,纤细犹如柳条子的腰身挺拔,绣服衣角被咧咧的夜风撕扯着、勾勒着,更是衬托出那不盈一握的细腰,透露着脆弱的病态美感,偏偏他现在做的是抄家搜查之事,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亲近。
梁琛站在远处,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紧紧盯住夏黎,眼神越发的深邃,似乎在沉思什么……
“夏副使!”大刘从屋里走出来,低声道:“里面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夏黎蹙眉。
不久之前小院子里还充斥着哭声,少说也有十来个壮汉,不仅是夏黎看到了,梁琛亦看到了,绝无可能走眼。
夏黎当时立刻便让大刘去叫人,便是怕他们转移,没成想这些人手脚如此麻利。
这样一来,夏黎更加肯定,这小院子里先前定藏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有风吹草动,这才火急火燎的转移。
“夏小世子——”老板娘走过来,用帕子去拍夏黎的胸口。
柳望舒一把隔开老板娘的手腕,没有叫他碰到夏黎,冷冷的道:“后退。”
老板娘讪讪后退,尴尬赔笑:“啊呀,奴家早就说过了,都是正经的营生!这里是空置的小院子,准备翻修翻修,让跑堂儿伙计们当做舍房呢!不知……夏小世子想要搜查什么?”
夏黎淡淡的道:“例行搜查,绣衣司搜查什么,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
“不不不,”老板娘还以为柔柔弱弱的夏小世子好招惹,毕竟才上任绣衣副使没几天,没想到看起来清秀俊美,说起话来却让人这般没来由发憷。
夏黎环视四周,小院子已经空了,叫他们跑了,但绣衣司这一趟公干不能白跑。
夏黎挑眉道:“素舞馆以茶楼名义,行淫#秽之事,掌柜的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
“这、奴家……”
夏黎不等她辩解,断然的道:“素舞馆上封,若要重新开张,需得司农署与绣衣司联合纠察,联合签核。”
素舞馆背地里绝对没做什么好的勾当,如今查封了素舞馆,也可以一劳永逸,杜绝后患,虽没抓到人,但夏黎来了一出釜底抽薪。
老板娘踉跄了好几步,跌跌撞撞险些站不住:“夏副使,饶命啊!饶命啊——”
夏黎微笑:“掌柜的你说笑了,让素舞馆整改,怎的是要了你的命?”
“是了,还有……”夏黎还有后话,道:“素舞馆需得补缴经营期间的女闾税,后续数额,绣衣卫会与司农署核查清楚,亲自来征讨。”
哐当——
老板娘终于是没站住,一个大马趴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嘴唇抽搐,一脸的灰败。
“那得多少财币?”围观的金吾卫忍不住小声嘟囔。
“素舞馆可是上京朱玉坊最赚钱的营生了!”
“这腊月还没过,绣衣司一整年的核查岂不是都达标了?”
金吾卫眼红的眼红,愤恨的愤恨。眼红那么多财币不是落在自己的袖袋中,反而是人家绣衣司财源滚滚;愤恨金吾卫今日被当成了枪使,方才还输掉了全部身家!
柳望舒只是站在一边,冷冷的道:“刘校尉,上封。”
“是!”
大刘手脚麻利,将素舞馆里所有的人驱赶出来,“啪!啪!”贴上十字封贴,上书朱红大字——绣衣司封!
朱玉坊今日热闹非凡,素舞馆被封,街头都是看热闹的人,金吾卫们站在一旁灰头土脸。
柳望舒冷着脸看向梁玷,语气还是那样冷冰冰:“多谢大将军,还有诸位金吾卫兄弟们的配合。”
金吾卫们:“……”
梁玷回头看了一眼夏黎,对柳望舒道:“你这个副指挥使,有点意思。”
说罢,挥手道:“走。”
梁玷一瘸一拐,跛着足,带着掉毛鹌鹑一般的金吾卫们回去了。
“夏副使!”大刘对夏黎那是马首是瞻,起初夏黎主动和大刘换班,大刘便觉得夏小世子与传闻中不一样,分明秉性与脸面一样好看,都是顶顶好的。
经过今日这事儿,夏黎干脆利索的抄了素舞馆,年关才开始,绣衣司一整年的业绩已然达标,绣衣卫们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谁能不欢心?
大刘佩服得五体投地,拱手道:“夏副使,素舞馆已经清点完毕,这些是账本,还有这些伙计,该如何处置,请夏副使示下!”
夏黎看向大刘所指之处,素舞馆的老板娘,并着跑堂儿,还有相扑之人,排列成三行,被绣衣卫们押解,老老实实的垂头站着,一个个战战兢兢。
不,其中也有一个并不战战兢兢,他虽压低了头,乍一看好似和其他人一样惧怕,但因着身材鹤立鸡群,那一身油光光的肌肉更是耀眼,令夏黎不多不多看一眼。
是梁琛!
夏黎挑眉,唇角挂着浅笑:“素舞馆相关人等,全部压入绣衣司圄犴,等候审理发落。”
梁琛:“……”
“别磨磨蹭蹭的,都放老实些!”
大刘腰挎紫金剑,一手搭在宝剑上,威风凛凛的押送着素舞馆的涉事人员。
当然,梁琛也在其中……
柳望舒微微蹙眉,稍微落后一些,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人面前,柳望舒并没有拆台,但不代表他心中没有疑问。
夏黎微微一笑,早就想好了借口,面容坦然的道:“回禀柳大人,其实黎早就听说素舞馆以酒馆茶楼作为幌子,实则行淫#乱之事,所以黎是趁着这次与金吾卫们前来燕饮,一探究竟。”
柳望舒道:“你……不是想去喝花酒?”
夏黎道:“柳大人不会以为黎是去喝花酒的罢?”
“咳……”柳望舒咳嗽了一声,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夏小世子在上京的口碑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用绮襦纨绔来形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文成武就一事无成。
柳望舒转移了话题,道:“接下来还要审问人犯,与司农署交接。”
夏黎拱手道:“请柳大人放心,黎一定尽心尽力。”
柳望舒点点头,迟疑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初来绣衣司乍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要帮衬的地方,找我便是了。”
“是,”夏黎微笑:“多谢柳大人。”
“咳……”柳望舒又是咳嗽了一声,抿起嘴唇,沉着脸色,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不知是不是夏黎的错觉,柳大人的耳根处似乎红彤彤的?
“你!说你呢!”大刘的呵斥声将夏黎的目光拽回来。
“还戴着个面具,把面具摘下来!”
大刘举着鞭子,鞭子尖尖儿对着的人——正是梁琛!
梁琛的脸色很难看,即使大半张脸藏在面具之下,依旧能看出他的脸色相当难看,黑压压一片,唇角下压,下颌的线条甚至一跳一跳的,脖颈上的青筋起起伏伏。
在大刘的鞭子即将触碰到梁琛之时,夏黎及时走来:“大刘。”
“夏副使!”大刘对夏黎马首是瞻,立刻拱手作礼,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夏黎温和的道:“将这些人犯押解到司里的圄犴罢,黎会一个一个逐一审理。”
“是!”大刘没有任何异议。
夏黎装作不经意的道:“哦是了,黎现在便开始审问人犯了,就……你罢,大刘,把此人单独押入刑室。”
夏黎纤细的手指随便指了一下梁琛,看起来并不在意。
大刘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夏副使这么晚了还要亲自审理人犯,实在让卑职汗颜!好,卑职这就将人犯押解往刑房。”
绣衣司刑房之内。
夏黎负手而立,纤细的腰肢柔韧而挺拔,尤其是换上紫金绣衣之后,绛紫色很衬那雪白晶莹的皮肤,一股难掩的矜贵油然而生。
大刘并着两个绣衣卫,押解着梁琛走进来。
梁琛的手上戴着锁链,还穿着那一身只有一块布条的相扑武士衣裳,灰黑色的铁索,油光光的肌肉,在阴暗的刑房之中,在暗昧的灯火跳动之下,竟显得如此相得益彰,莫名生出一股野性的旖旎。
梁琛站定,嗓音深沉不可违逆,道:“让他们都出去。”
“放肆!”大刘呵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使绣衣卫?不要脑袋了?”
“大刘。”夏黎及时制止了大刘,虽然不知者勿怪,但梁琛那性子,阴鸷又多疑,必定少不得记仇,夏黎可不想失去大刘这般忠心耿耿,耿直爽快之下属。
夏黎轻轻摆手:“你们都先退下罢。”
“可是……”大刘担心:“夏副使,这贼子虽上了锁链,可你看他这一身腱子肉,比牛还壮实,若是发起疯来,夏副使你一个人恐怕……”
夏黎险些笑场,腱子肉,比牛还壮实。
清了清嗓子,压下笑声,夏黎正色道:“无妨,都退下罢。”
“是。”大刘不再执拗,挥了一下手,带着两个绣衣卫退出了刑房。
哐——!
刑房的大铁门关闭,遮蔽了溜进来的月光,令整个刑房更加阴暗,更加沉闷。
梁琛转过身来,面对夏黎,慢慢抬起手,拿掉了自己金色的面具,哐当——随手扔在地上。
随着面具的脱落,梁琛那张俊美又阴鸷的面容终于袒露了出来。
果然,夏黎心想,果然是梁琛,怪不得《绮襦风月》的原稿可以随意填写,因为相扑武士根本不是陌生人或者路人甲,根本就是梁琛假扮的。
梁琛凝视着夏黎的双眸,挑唇道:“你早就认出寡人了,对么?”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不达眼底,唇角轻轻牵扯,竟散发出一股寒意。
自然,夏黎早就认出了梁琛,但他绝不能承认。毕竟在素舞馆,夏黎和梁琛扭打在一起,甚至还踢了梁琛的下#体,这若是承认,岂不是知错犯错,以下犯上,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夏黎坦然自若的道:“臣拜见陛下,陛下恕罪,臣也是堪堪才认出陛下。”
“哦?”梁琛自然是不信的,但眼下“人在屋檐下”,他还被关在绣衣司的刑房,即使是九五之尊,人人惧怕的暴君梁琛,也不得不低头了。
梁琛没有揭穿夏黎的“小谎言”,而是道:“既夏卿认出了寡人,那便送寡人回紫宸宫罢。”
夏黎还是那副坦然的模样,却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有些小小的为难。
“怎么?”梁琛问:“你不愿?”
“回禀陛下,”夏黎一丝不苟,半点把柄也不留给梁琛,道:“臣自然并非不愿,而是……陛下如今这副衣衫,若是便这么回到紫宸宫,叫旁人看到了,恐怕毁坏了陛下的英明,所以……”
“所以,”梁琛了然的接口,甚至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被气笑的:“你在与寡人谈条件。”
“臣不敢。”夏黎口中说着不敢,偏偏面容没有半丝的惶恐。
梁琛道:“有话便直说罢。”
夏黎一笑,道:“臣的确想请陛下答允臣一个条件。”
别说是一个条件了,便算是三个条件,甚至十个条件,梁琛此时也得答允。梁琛穿成这副模样,行走在大梁宫之中,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明日一早朝廷上上下下,甚至整个上京都要知晓,其实残忍暴虐的天子梁琛——是一个暴露癖、异装癖!
再者,这里是绣衣司,梁琛一个“人犯”,想要进出绣衣司并不容易,还没走两步便会被人扣住。
无论是第一点还是第二点,梁琛都需要夏黎帮忙,所以一个条件其实不过分。
夏黎又道:“臣斗胆,这个条件便是……请陛下答允,无论如何,陛下也不能杀臣。”
梁琛又笑了一声,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原来是在讨保命符?好啊,寡人答允你。”
梁琛轻轻松松答允,突然走上两步,慢慢逼近夏黎,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微微附身在夏黎的耳边,玩味的道:“寡人怎会杀夏卿呢?寡人可舍不得。”
暧昧的热气喷洒在夏黎的颈间,激得夏黎微微打了一个抖,后退两步。
“多谢陛下。”夏黎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套绣衣卫的衣服放在刑房的案几上:“还请陛下更衣,换上绣衣卫的衣裳,臣带陛下从后门离开。”
梁琛盯着那套衣裳,挑眉道:“看来夏卿真真儿是有备而来啊。”
夏黎言辞“温和”,语气“乖巧”的回答:“臣为陛下尽忠,怎么敢让陛下久等呢?”
梁琛:“……”好好儿一个美人,偏偏如此噎人。
簌簌簌……
梁琛并不害羞,直接将身上那块少得可怜的布条扯下,大大方方的开始换衣裳。
夏黎立刻背过身去,他可没有看旁人换衣裳的特殊癖好。只是背过身去,那窸窸窣窣声音更加明显,令夏黎想到腊祭之夜,浴堂殿的那晚……
“好了。”梁琛换好衣裳,转到夏黎面前,微微张开双臂展示给夏黎看。
果然是个衣服架子,梁琛的身材高大,肌肉恰到好处,绣衣卫的服饰本就是武将的服饰,夏黎穿在身上,莫名显得有些像矜贵的公子,而梁琛穿起来则透露着一股杀意与肃然。
夏黎点点头:“便委屈陛下,装作绣衣卫,与臣从后门离开。”
梁琛没有任何意见,他垂下头,跟在夏黎后面,一副本分的模样。二人从刑房的后门离开,穿过绣衣司的后门,因着夏黎副指挥使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
绣衣司在中朝,紫宸宫在内朝。夏黎将梁琛送到内朝的宫门边,拱手道:“夜色深沉,陛下想必已然劳顿,臣便不打扰陛下燕歇,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