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关键的一霎,宫女不顾一切的冲向梁琛,将小小的梁琛护在身后。】
从此梁琛没有了母亲,更加没有父亲。
在梁琛掌握大权的那一天,梁琛将他的兄弟们聚集在当年的猎场中,就好像多年前的那个腊月十五,鲜血在一起盛放……
“原来如此……”夏黎喃喃自语,怪不得梁琛的反应这么大。
夏黎本以为梁琛只是缺爱,加之暴君的形象根深蒂固,所以没有人敢贸然关心梁琛,只要他能表现出对梁琛的关心,便可以打动梁琛。
令夏黎没想到的是,除了关心之外,夏黎还误打误撞的,让梁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因而梁琛才会如此一反常态,即便已然发觉了夏黎的身份,却一句话也没有探究……
“原来……”夏黎摇摇头:“暴君的黑化也是有原因的。”
“夏副使!夏副使!”
是大刘的声音。
砰砰砰,紧跟着是拍门的声音。
夏黎起身走过去,拉开大门。
“夏副使!”大刘来得匆忙,道:“您没事罢?昨夜混乱,夏副使受伤可严重?”
夏黎一笑:“无妨,黎没什么事。”
大刘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柳大人可担心坏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直打听夏副使你怎么样了。这不是嘛,因着柳大人问的太多,卑职就过来问问了。”
夏黎道:“替黎多谢柳大人的关心。”
“嘿嘿!”大刘点头道:“没问题!夏副使您养伤罢,卑职回去复命,还要去一趟圄犴,夏副使可不知,那个姓郑的阉人,嘴巴硬得紧,现在还一句话也不肯吐露呢!”
“郑惜卿还没有招供?”夏黎皱眉。
大刘叹气:“可不是嘛,那个姓郑的,又臭又硬,就好似茅房的石头!他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
夏黎若有所思:“黎亲自去审一审。”
夏黎进入绣衣司的圄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绣衣司可不是吃素的,郑惜卿关进来免得不受一些皮肉之苦,更何况这是陛下先前特意吩咐好好招待之人,绣衣卫更是不敢怠慢。
郑惜卿被五花大绑捆在刑架上,满脸是血,烂泥一般垂着头。
大刘咋舌:“夏副使您有所不知,这个阉人突然生出了一些骨气,无论如何用刑,他就是不开口,不肯将素舞馆背后之人吐露出来。”
绣衣司的人不知晓,其实素舞馆背后之人正是夏国公和皇后,但夏黎知道的清清楚楚。
夏黎轻笑一声:“郑郎君哪里是突然生出了硬骨气?而是因为,他只要不开口,那个背后之人权势滔天,一定会将他救出去……对不对,郑郎君?”
郑惜卿突然动了一下,他没有昏迷过去,挣扎着抬起头来:“我劝你们……最好不要为难我,我背后之人,不是你们……你们绣衣司可以……可以拿捏的!把我惹急了,没有你们好果……啊呀——”
好果子三个字还未出口,郑惜卿突然惨叫一声,脸颊重重偏向一旁。
夏黎并未废话,摘下腰间紫金剑,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他是聪明的,仔细手疼,因此合着剑鞘,用紫金剑抽过去,如此一来又响亮,又脆声,还不会受累。
“啊!啊……你……”郑惜卿疼得吱哇乱叫,脸上登时一片血痕,愤怒的语无伦次。
“你什么?”夏黎挑眉:“你以为不说,我便不知是谁?”
郑惜卿双眸紧缩,偏开头不敢与夏黎对视:“既然你知晓是谁,便合该立时放了我!别给自己惹麻烦!!惹毛了我,没有你们什么好果子!”
夏黎挑眉:“好大的口气。”
夏黎摆摆手:“刘校尉。”
“是,卑职在!”
“这阉人不太清醒,”夏黎纤细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把他吊起来,头下脚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大刘哈哈一笑:“是!”
郑惜卿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夏黎闲庭信步的离开圄犴,其实他并不需要郑惜卿招供,郑惜卿愿不愿意说一点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绮襦风月》里的买股攻之一,只要在话本上完形填空,夏黎想让他说什么,他便会说什么。
“夏黎!!夏黎——”
斜地里一道人影冲出来,一把揪住夏黎的衣袍。
那人形色匆匆,赤红着眼睛,甚至鬓发微微散乱,看得出来有多急切——是皇后夏娡。
夏娡身边没有跟着宫人,连个侍奉的宫女也不见,就她一个人,死死拉住夏黎的衣袖不防,神经紧绷,且神经兮兮。
“夏黎!!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夏黎平静的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一上来便如此质问。”
“你疯了?!”夏娡的表情诡异,又激动,又怕被人发现,嗓音尖锐却沙哑,左顾右盼之后道:“夏黎你是疯子!你非要拉着夏国公府下地狱不成?!夏国公府的大船沉了,我看你能捞到什么好处!”
夏黎不怒反笑:“皇后说笑了,可夏国公府的大船没有沉,便有黎的好处么?黎还不是被你们当做踏脚石、敲门砖,有用的时候随便使唤,没用的时候随手丢弃,难道不是么?”
“夏、夏黎……”皇后似乎改变了策略:“我的好阿弟,你……你不能如此狠心,你分明知晓……分明知晓郑惜卿他……”
“他什么?”夏黎幽幽的道:“郑惜卿的后台,是夏国公府,对么?素舞馆买卖人口,淫#秽敛财,甚至用血液炼丹的行径,都是夏国公府授意的,对么?”
“你……你……”皇后颤抖的睁大眼睛,眼眸却在急速收缩:“你都知晓?你都知晓你还……你果然是想要我和阿耶死在面前才甘心,对不对?!”
夏黎撇开她的手:“犯下这样的禽兽行径,皇后却把自己摘得好像受害者一样可怜,也是能个儿,黎佩服。”
“夏黎!!!”皇后夏娡被他激怒了,眼睛好像吃了死人肉一般通红,浑身颤抖的道:“夏国公府若是完了!我必定拉着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夏娡说着突然扑上来,揪住夏黎的衣襟厮打,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形象,嘶声力竭的大叫:“你不让我活,咱们就一起死!!一起死——!”
“陛下!”
内官急匆匆跑进紫宸宫:“陛下,大事不好了!”
梁琛正在批看文书,满不在意的道:“又是哪个朝臣来参本了?”
“不不不,”内官摇手道:“是……是皇后娘娘。”
梁琛目光一动,夏娡?
内官急切的道:“不知因为何事,夏副使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现在……现在情况危急啊陛下!”
梁琛拍案而起,陡然扔下手中的文书,绕过案几,大步离开紫宸宫。
皇后夏娡突然癫狂,揪住夏黎的衣衫,用尖锐的指甲发疯的抓挠。
夏黎抬手挡住自己,“嘶……”一阵痛呼,手背还是被皇后夏娡长长的指甲抓伤,虽然伤口不深,但见了血,血迹顺着白皙的皮肤流淌而下,十足刺目。
“夏黎!”皇后瞪着眼睛,迸发出算计的光芒:“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怀着龙种呢!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龙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绝对不会饶了你!!!”
踏踏踏——
是跫音,有人匆忙向这边走来。
皇后夏娡眼神明显变了,从尖锐刻薄变得无辜柔弱,突然一把推开夏黎,一下子坐到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肚子,哭喊道:“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疼死本宫了……”
“本宫定然是自动了胎气……啊呀……好疼……”
夏黎蹙眉,他深知夏娡根本没有怀孕,今日来这么一出,怕是一来想要卖惨,博取梁琛的同情,二来想要栽赃陷害于夏黎,如此一来,夏黎便可不再插手郑惜卿与素舞馆之事。
夏黎抿着嘴唇,咬着牙关,思索着一会子见到梁琛的说辞。
“陛下——”皇后夏娡一下子哭得更是凄惨,满面泪水,梨花带雨,捂住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上,另外一只手去拽梁琛的衣摆。
她趴在地上,从下往上看着梁琛,这个角度完完全全放大了一个可怜之人的柔弱之处,将皇后夏娡烘托的委屈可怜,而一旁的夏黎,仿佛一个冷酷无情的施暴者!
“陛下……陛下……”夏娡娇弱的呻吟:“陛下,妾身的肚子好疼,好疼……定然是动了胎气……”
“快传医官!”梁琛果然开口了,且语气透露着急切,还有一丝丝慌张。
皇后夏娡不着痕迹的牵起唇角,是了,这毕竟是梁琛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很可能便是未来的大梁新君,梁琛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呢?
梁琛便算是再暴虐,再残忍,再阴鸷,再喜怒无情,也……
在皇后夏娡志得意满的笑容中,梁琛拨开她的手,直接越过了趴在地上哭嚎的皇后,匆忙来到夏黎跟前。
一把握住夏黎的手掌。
“嘶……”夏黎疼得一个激灵。
梁琛的动作赶忙变得小心翼翼,仔细的捧着夏黎的手,不敢去触碰伤口,生怕夏黎疼痛:“怎么受伤了?流了这般多的血……医官!医官怎么还未到?寡人养着医官署,是食闲饭的不成?”
皇后与内官愣在当地,目瞪口呆。
“陛下、陛下?”皇后夏娡不敢置信:“陛下,妾身……妾身肚子疼,妾身动了胎气啊!妾身的肚中,可是陛下的皇子啊……”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对上了梁琛阴测测的目光,一双锐利的眼目,犹如最锋利的杀器,透露着铁石无情,还有……洞彻人心的冷漠。
梁琛冷冷的道:“你自己做过什么,合该比寡人清楚。”
皇后夏娡没来由打了一个哆嗦,颤抖的闭上嘴巴,剩下的话什么也说不出口。
梁琛冷漠的眼神从夏娡身上划过,落在夏黎身上之时,变脸一般,瞬间变得柔和许多,夹杂着浓浓的关切。
突然将夏黎打横抱起来。
夏黎:“!”怎么又是公主抱?
夏黎轻微挣扎:“陛下,臣只是手受了伤。”
梁琛却不赞同,稳稳将他抱在怀中,温声道:“你昨日才替寡人挡剑,还害了风邪,今日又见血,身子骨如何受得了,乖一些,寡人抱你。”
夏黎:“……”暴君说话突然黏糊糊的,好……恶心。
第30章 掉马
在众目睽睽之下, 梁琛执意抱起夏黎,不只是当着一众的宫女和内官,还当着皇后夏娡的面子, 甚至一点子避讳的心思也没有。
夏娡完全愣着, 还未反应过来,梁琛已然抱着夏黎走远。
夏黎起初还挣扎两下, 想要自行下地, 毕竟一个大男人, 被另外一个男人轻轻松松的抱起来, 也太过难看了一些。
但夏黎发现, 无论如何挣扎,对于梁琛来说,只是蜻蜓点水, 毛毛雨一样不值一提。梁琛的臂力惊人, 步伐稳健, 抱着夏黎往前走不费吹灰之力。
夏黎干脆没了声音, 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这一路上……应该也碰不到多少人。
“拜见陛下——”
医官已经候在紫宸宫门口,磕头道:“臣来迟, 还请陛下恕罪!”
梁琛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步入内,冷声道:“进来给夏副使医看。”
“是是是!”医官一打叠入内。
相对比对待医官的冷漠, 梁琛变脸一般, 动作温柔, 小心翼翼的将夏黎轻轻放在龙榻之上。
无错, 又是龙榻!
今儿个一早,夏黎便是在龙榻之上苏醒,堪堪脱离这张奢华的龙榻没有多久, 夏黎又回来了……
夏黎一沾到龙榻,立刻便想翻身起来,却被梁琛按住,不赞同的道:“夏卿,你受了伤,不要起身,你昨日才发热严重,仔细失血过多,身子会受不住。”
失……血……过……多……?
夏黎下意识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抓伤,虽方才的确流血了,但此时伤口已然凝血,并不再流,这么点子血水,竟然被梁琛说成失血过多?看来梁琛的眼神儿不怎么好。
夏黎干笑:“陛下,臣无事……”
“什么无事?”梁琛执着:“医官,还在那杵着做什么?”
医官不敢怠慢,快速上前应和道:“夏副使,陛下说的正是,您的伤口……伤口……”
医官本想拍拍天子马匹,顺着天子的话,下一刻却看到了所谓“失血过多”的伤口,一时结结巴巴,愣是不知说什么好。
医官的眼珠子干涩转动,终于反应过来,硬着头皮道:“夏副使的外伤狰、狰狞……千万不要小看这伤口,夏副使昨日才堪堪害了风邪,仔细反复发热,这外伤需得仔细处置,方能无虞啊!”
梁琛很满意医官的说法,点点头道:“夏卿,听医官的。”
夏黎:“……”
医官麻利的将药囊展开,先给夏黎清理伤口,然后上药。
夏黎的伤口已经凝血,不过皇后夏娡的指甲有些长,抓伤破皮严重,若是放任不管,不小心被衣袖摩擦到都会疼痛,医官便小心的用小剪子,将旁边翻起来的表皮修剪掉。
“嘶……”夏黎一个激灵,的确是有些疼的,他尽量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抖了抖肩头。
梁琛却发现了,冷下脸来:“做什么吃的,没看到弄疼了夏副使么?”
“陛下饶命!!”医官吓得把小剪子一扔,咕咚跪在地上,哐哐哐开始磕头。
夏黎刚才只是疼了一下,处理伤口哪里有不疼的?赶紧道:“陛下,臣无事。”
梁琛冷声道:“没用的东西,把伤药留下,你可以滚了。”
医官如蒙大赦,一面谢恩,一面连滚带爬的往外退,火速离开了紫宸宫。
夏黎道:“臣的外伤只是轻伤,多谢陛下关怀,臣回去自己上药便可以了……”
不等夏黎说完,梁琛却道:“伤在手背,你自己一只手如何上药?”
他扶着夏黎的肩膀,让夏黎在龙榻上坐好,道:“寡人为你上药。”
梁琛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靠过来,没有坐在龙榻上,而是突然矮身,单膝半跪在龙榻边上,托住夏黎手上的手掌,为他仔细的清理伤口。
“陛下……”夏黎眼看梁琛突然给自己“下跪”,不得不说,饶是夏黎素来镇定冷静,也着实吓了一跳。
那可是暴君啊,书中最残暴,毫无人情味的反派梁琛。
而此时此刻,传说中残忍暴虐的大反派,完全不像是个暴君,反而像是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骑士,单膝跪在夏黎的面前,仔细又虔诚的为夏黎清理伤口。
“别动。”梁琛道:“仔细碰疼了你的伤口。”
梁琛清理的很麻利,打开伤药,蘸取了一些,轻轻给夏黎抹在伤口上,复又吹了吹。
伤药自带清凉阵痛的功效,加之梁琛的吹拂,伤口瞬间变得凉丝丝,还有一种奇怪的麻痒感,从夏黎的手心,一直蔓延开来。
“还疼么?”梁琛温声问。
夏黎道:“回禀陛下,本就不怎么疼的,臣的伤口并无大碍。”
梁琛却道:“什么没有大碍,方才医官都说了,要好好养伤,夏卿你和该更加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罢了又补充道:“今日便留在紫宸宫养伤,待明日换了药再说罢。”
又要留在紫宸宫夜宿?
这里可是天子的寝宫……
夏黎看似恭敬的开口,实则拒绝的意味很明显:“陛下,紫宸宫乃是天子路寝,臣身为人臣,实在不敢僭越了老祖宗的规矩,臣还是……”
“呵呵。”哪知梁琛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间夹杂着几分玩味,挑眉道:“哦?君臣……可是夏卿昨儿个夜里头,可不是这么说的。”
夏黎露出一抹迷茫的神色,昨日夜里?自己昨日都在昏迷,到底做了什么,如何一点子印象也没有?
梁琛靠过来一些,夏黎坐在龙榻上,他站在龙榻边上,因为身高的优势,微微弯腰,倾身在夏黎的耳侧,满含笑意的道:“昨日夏卿拽着寡人的衣角,口口声声唤着爸爸呢。”
夏黎:“……”???
脑子里嗡的一声,夏黎隐约记得,自己昨日昏迷之时梦到了过世的爸爸。梦中的爸爸温柔仔细,不厌其烦的照顾着夏黎。
梁琛的嗓音更加玩味,他的吐息倾洒在夏黎的耳畔,幽幽的道:“怎么?昨日还唤寡人爸爸,今日便如此生分,夏卿你好无情啊。”
夏黎:“……”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夏黎稍微后撤一些,与梁琛保持距离,干笑道:“臣昨日失态,还请陛下责罚。”
“有何可责罚的?”梁琛道:“夏卿昨日抱恙,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寡人难不成是个刻薄之人,非要揪着这事儿责罚与你?再者……”
梁琛笑起来:“夏卿唤父亲的模样,十足的可怜儿,当真令寡人心疼。”
夏黎:“……”
“好了。”梁琛终于收起了逗弄的语气,道:“寡人不与你玩笑,你今日便好生留在紫宸宫养伤,什么事情也不要管,把身子养好一些。”
梁琛似乎想到夏黎会拒绝,补充道:“你便在紫宸宫的东室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寡人说便是。”
东室?夏黎轻轻松了一口气。
紫宸宫宽阔,里面有很多屋舍隔间。其中太室乃是整个紫宸宫最尊贵的屋舍,便是天子燕歇的地方,除了太室之外,还有东室、西室、书房、茶室等等。
东室虽在紫宸宫中,但距离太室比较远,这让夏黎松了口气,好似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梁琛轻笑:“先去歇息罢,寡人让御膳房做些滋补的吃食,一会子叫宫人给你送过去。”
“谢陛下。”夏黎不再拒绝。
夏黎退出太室,被内官引着进入紫宸宫的东室,东室虽然没有太室宏伟,但同样奢华。
刚一入内,宫人便端来了滋补的汤羹:“夏副使,晚膳还要稍等一会子,陛下吩咐了,先请夏副用雉羹暖胃。”
又有宫人捧进来两床锦被,锦被花纹秀美繁杂,十足厚实。
“陛下说,夏副使堪堪受了伤,最怕受凉,这些锦被又轻又暖,请夏副使夜晚盖上,免得夜露寒冷。”
宫人们一趟一趟的进来添置东西,都是梁琛赏赐之物,偌大的太室险些被堆满。
等宫人们都退出去,夏黎终于舒出一口气,趁着左右无人,将怀中的《绮襦风月》原稿拿出来。
【梁琛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托着夏黎的手心,为他上药,如视珍宝。在那一刻,梁琛的眼中,天地都失去了颜色,仿佛只容得下夏黎一个人……】
夏黎咋舌,看来传说中的暴君果然十分缺爱,这应该算是成功打动了暴君?
哗啦哗啦——
夏黎继续往下翻页。
【“夏黎!!夏黎——这个贱种!他竟给我难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与我难堪!”夏娡揪着夏国公的袖袍,嘶声力竭的哭咽。】
夏黎挑眉,在他被梁琛带走之后,看来皇后夏娡去找了夏国公。
皇后装作动了胎气,本想让梁琛关心于她,但哪里知道,梁琛到了跟前,连看她都不看一眼,竟然小心翼翼的抱着夏黎走了。
这对于夏娡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梁琛和夏黎离开之后,夏娡也不装了,她在装作动了胎气给谁看?当即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愤恨狰狞的去寻夏国公。
“阿耶!!那个夏黎,太过分了!!他竟当众给我难堪!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幻汤,陛下他……陛下他……”
夏国公安抚道:“毕竟夏黎才堪堪为天子挡了一刀,天子宠信他,也是常有的事儿。”
“阿耶!”夏娡激动的道:“如今郑惜卿已经被抓了!!还是夏黎亲手抓的,咱们所有的把柄,可都在郑惜卿的手中……眼下可怎么办!怎么办!一旦郑惜卿吐口,咱们夏国公府可就……可就……”
“别着急、别着急……”夏国公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整个人已经开始颤抖,看得出来他才是最着急的,道:“女儿,绝不能让郑惜卿开口,如果郑惜卿不开口,一切的错都是他素舞馆,与咱们夏国公府没有干系,但若是他开口……咱们夏家百年的基业,便要毁在你我手中了!”
夏国公的脸色开始扭曲,喃喃的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了郑惜卿,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咱们夏家!”
皇后夏娡的脸色也跟着阴狠起来:“阿耶说的无错,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咱们,可惜了那些美容养颜的丹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皇后夏娡与夏国公打定主意,夜长梦多,便在今夜动手,买通死士,绝不能让郑惜卿活过今晚……】
夏黎摇头嗤笑:“狗咬狗。”
郑惜卿不是什么好人,夏黎根本不想救他,但偏偏郑惜卿手中握着夏国公和皇后的把柄。
原稿中,关于郑惜卿被刺杀的内容,已经在慢慢展开,白纸黑字十足字清晰,夏黎继续往下阅读,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刺客银光晃晃的大刀举起,“嗤——”一声,狠狠插入郑惜卿的心窍,郑惜卿连呼救大叫都未来得及出口,咕咚一声倒在血泊之中,他______。】
夏黎提笔,蘸饱了墨汁,开始完形填空,一面写一面人忍不住笑起来。
夏黎填写完成,将原稿的墨迹吹干,以免蹭花,将原稿仔细的贴身收起来,美美的用了晚膳,倒在榻上,舒舒服服的睡去。
夜色高悬,已经是后半夜。
“陛下——陛下……”内官一打叠叫嚷着,慌张跑进来。
梁琛还未入睡,今日的文书太多,还差着几本才批看完毕。
梁琛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大惊小怪的内官,呵斥道:“叫嚷什么?若是惊醒了夏副使,寡人便拔了你的舌头。”
内官吓得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发一声。
梁琛冷声道:“什么事?”
内官这才战战兢兢的道:“回禀陛下,绣衣司……绣衣司的圄犴混入了刺客。”
啪!梁琛将朱笔敲在案上,冷笑道:“刺客?”
内官回答:“刺客、刺客……行刺了人犯郑惜卿!”
梁琛的眼睛眯起来,眼神深邃阴沉。
内官是来报信的,绣衣使柳望舒还等候在外面。
柳望舒走进来,并没有立刻回禀,而是稍微顿了下,梁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挥退了左右的内官,整个太室之中只留下柳望舒。
梁琛道:“说罢。”
柳望舒拱手道:“回禀陛下,人犯郑惜卿被刺确有其事,只不过……郑惜卿没有死。”
“哦?”梁琛挑眉:“姓郑的阉人竟如此命大?”
柳望舒恭敬回答:“刺客心狠手辣,一刀插在人犯的心窍之上,本该是一刀毙命。但那郑惜卿与常人不同,心窍恰好生在了右面,因而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