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提高嗓音,朗声道:“大刘!南楚六皇子来做客,还不快去请柳大人过来,免得怠慢了南楚贵使。”
大刘也是反应快的,立刻道:“是,夏副使!”
廖恬没想到夏黎会喊人来,这还如何耳鬓厮磨?
他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只是与夏黎叙旧,而是想要依靠美色,迷惑夏黎,让夏黎在梁琛面前说说好话,促成两国的秦晋之好。
哪里知晓,夏黎根本不吃这一套美人计。
踏踏踏……
是跫音,柳望舒赶来的非常快,直接推开大门,冷着一张脸道:“楚皇子前来绣衣司,怎么也不提前通会一声,绣衣司中都是粗人,若冲撞了皇子,柳某怕是担待不起。”
柳望舒说话并不客气,冷冰冰得犹如冰川,哪里像是担待不起的样子。
“啊哈哈……”有人紧赶慢赶的跑了进来,原是南楚大鸿胪来给廖恬收拾烂摊子了,他满面和善,仿佛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误会误会!”大鸿胪道:“老朽今日本是要来拜会柳大人与夏副使的,怎奈这副腿脚不中用喽,走起路来有些慢,因而六皇子才前行一步的。”
大鸿胪年事已高,想让大家卖他一个面子。
招手道:“这是老朽从楚荆带来的一些土产,聊表心意,还请柳大人和夏副使不要嫌弃。”
一只箱子放在地上,听落地的声音便知晓,沉重无比,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箱子打开,东西差点犹如潮水一般溢出来,竟堆满了各种珍奇玩物,箱子的底层还用金沙铺设,流光溢彩,光彩夺目。
夏黎不着痕迹的挑眉,这些奇珍异宝对于柳望舒来说,还不如香橼楼的蜜煎金橘珍贵,倘或大鸿胪是个聪明人,就该去香橼楼排队买上两套,奈何大鸿胪并不是个聪明的,不知投其所好。
果然,柳望舒看到这些,眼神连一点子波动也没有,冷冷的道:“大鸿胪,这是什么意思。”
“这……”大鸿胪尴尬至极。
夏黎微笑:“大鸿胪您费心了,千里迢迢的带着如此沉重的土产而来,不过……”
话锋一转,夏黎道:“南楚的土产,上京本地也有。”
他说着,打开墙角的箱子,那箱子看起来破破烂烂,只是堆放杂物之用,其貌不扬的,甚至有些鄙陋,放在其中的物件儿,一定不是什么名贵之物。
夏黎伸手一掏,掏出一只通体洁白的小手炉,道:“您看,这白璧外臣这里也有。”
手炉是前几日梁琛所赏赐。梁琛为了与楚轻尘相送的手炉攀比,挑选了国库中看得上眼的手炉,一股脑全都送给夏黎。
夏黎的屋舍有炭盆,其实用不到手炉,还是如此之多的手炉,干脆全都拾掇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哪想到这会子竟然派上了用场。
大鸿胪看到那只白璧手炉,脸色登时更加尴尬,无论是成色,还是大小,想要雕刻如此完整的一个手炉,那白璧绝对是国器级别,绝不是大鸿胪这箱子贽敬能拿得出手的。
夏黎谦和温柔的道:“想来这些珠宝也并非南楚的土产,大梁亦有一些,便不劳烦大鸿胪千里迢迢的运送了。”
大鸿胪稀疏的胡子都抖了抖,老脸好像被人打了一样生疼,闷头道:“让柳大人与夏副使见笑了,这……老朽便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离开。
“大鸿胪!”廖恬还想逗留,但大鸿胪都离开了,柳望舒又在这里,他也不好与夏黎独处,虽不甘心,却也只得转身追上去。
廖恬追上大鸿胪,埋怨道:“大鸿胪你怎么如此便走了?夏黎可是如今上京的大红人,若是有他给咱们说一些好话,还愁促成不了这段好事儿嘛?”
大鸿胪瞪眼道:“庸才!你方才没看到夏黎手中的那只手炉么?他那一只手炉,顶了你整箱的珍宝还多,更别说箱子里装的其他物件儿,怎能看上你这豆子一般的财礼!”
“怎么、怎么会?!”廖恬显然是个不识货的,震惊的道:“他那破破烂烂的箱子,竟……竟装了如此多的宝贝?”
夏黎等廖恬与大鸿胪都走了,微微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柳大人。”
柳望舒看了一眼,道:“不必谢我,你是我绣衣司的人,倘或南楚的使臣再来找你,只管通会我便是了。”
柳望舒没有逗留,解决之后立刻便离开了。
夏黎把门掩上,看着那箱子宝贝,喃喃自语的道:“没想到关键时刻,梁琛赏赐的物件儿还能拿出来炫富?”
叩叩——
是敲门声。
夏黎蹙眉,难道廖恬又折返了?
“何人?”夏黎询问。
“夏、夏副使……”一道怯生生的嗓音传来:“是……是卑职,轻尘。”
楚轻尘?
夏黎前来开门,道:“是你啊,听刘校尉说你害了风寒,可好一些?”
楚轻尘咬着嘴唇,眼神怯懦,又充满了挣扎,抬起头来看了夏黎一眼,突然抓住夏黎的双手,仿佛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急得要哭一般,道:“夏副使你待轻尘那么好,轻尘无以为报,有一件事情轻尘必须告知夏副使!”
夏黎奇怪:“什么事?”
楚轻尘颤声道:“是……是关于南楚使团的事情……”
他握着夏黎的手掌在哆嗦,一张脸蛋儿惨白,嘴唇颤抖的道:“南楚的六皇子之所以……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要嫁入大梁宫,嫁给陛下,其实……其实是因为——”
楚轻尘深吸一口气,死死闭上眼睛道:“是因为他已怀有身孕,且怀的还是楚君的孩子!”
夏黎:“……”
饶是夏黎机敏,善于应变,此时也有些消化不清楚。
廖恬是南楚的六皇子,楚君收养的义子,他这般急切的想要嫁给梁琛,原来是想给梁琛戴绿帽子,让梁琛做接盘侠。梁琛后宫无人,倘或廖恬诞下皇子,便是大梁唯一的皇子,很可能是大梁以后的继承人,那么南楚便可以悄无声息的谋取大梁的江山。
那么问题来了……
夏黎凝视着楚轻尘,道:“你是如何得知?”
楚轻尘明显颤抖了一记,嗫嚅道:“轻尘……轻尘是偶然偷听到的。”
“夏副使,你一定要相信轻尘!”楚轻尘深深地看了一眼夏黎,突然松开夏黎的手,好像小兔子一般转身逃跑。
夏黎没有去追楚轻尘,反而反手将门掩上,立刻掏出怀中的话本。
将《绮襦风月》原稿展开,夏黎试探性的在廖恬的人物设定上落笔。
姓名:廖恬
特点:能歌善舞,可孕之体。
秘密:______。
秘密——与楚君有染,怀有身孕。
墨迹静悄悄,随着时光的流逝,并没有任何变化,亦没有消失的迹象。
夏黎喃喃自语:“楚轻尘说的是真的。”
可问题是,楚轻尘如何得知的如此巨大的秘密?当真是听来的?若是偷听可以听来如此惊天大秘密,夏黎觉得楚轻尘的金手指一定是顺风耳。
他将话本翻开,想要看一看话本中有没有关于楚轻尘的剧情。
【楚轻尘一口气说完,陡然松开夏黎的手,脱兔一般转身便跑,冲出屋舍,转眼不见了人影……】
这是堪堪才发生的事情。
稍等片刻之后,话本上的文字慢慢展开,一点点出现在夏黎的面前……
【楚轻尘在拐角处一闪,躲在绣衣司的角落,他慢慢抬起头来,怯懦胆小的表情一点点褪去,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与往日里柔弱无辜的楚轻尘判若两人。】
【楚轻尘轻声自语:“这一世我要姓廖的全族赔命!夏黎便是再聪敏,也决计想不到……我是重生而来之人。”】
原来楚轻尘的秘密,并非前楚贵胄,而是——重生!
一下子知晓了廖恬和楚轻尘两个人的秘密,夏黎轻轻咋舌,虽的确没有料到主角受是重生的,但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夏黎纤细的食指轻轻敲击着书稿,发出哒哒哒的轻响,挑眉笑起来,该卖给梁琛一个怎么样的人情呢?毕竟他差点“喜当爹”了。
墨迹没有消失, 静静的呈现在话本的纸张之上。
如此一来,夏黎便一下子完成了廖恬和楚轻尘两个人物设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夏黎轻轻吹干墨迹, 第十一章又有了新的发展。
【“陛下让你出使大梁, 委以重任,而你呢, 看看都做了什么!”大鸿胪训斥着廖恬:“信誓旦旦的说着, 只要一出马, 大梁的天子便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现在倒好了, 那个梁琛连看你一眼都不曾看!”】
【廖恬着急的道:“大鸿胪,你再……再给我一次机会,大梁的天子不过是……不过是假正经!男人嘛, 总要……总要一些体面。”】
【廖恬眼珠子乱转, 又道:“梁琛答允婚事, 那是早晚的事情, 我还有一个妙法,可以分裂大梁内部!”】
【大鸿胪不屑的道:“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廖恬急切的道:“那个金吾卫大将军, 大鸿胪不会不识得他, 他便是前些年,搅得咱们南楚不得安宁的梁玷!如今他虽然瘸了一条腿, 但却在上京统领金吾卫, 看得出来, 陛下还是十分爱惜这个族弟……恬儿愿意用美人计, 分化梁琛与梁玷!听闻绣衣司与金吾卫一向不和,绣衣司必然会趁机参梁玷一本,届时梁玷便不只是瘸一条腿这么简单!”】
【大鸿胪眯起眼目仔细思索, 似乎觉得廖恬所言有些道理,警告道:“这件事情希望你能办好!”】
夏黎看着话本,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个廖恬还没用美人计搞定梁琛呢,竟然又要用美人计搞定梁玷了,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夏黎笑眯眯的道:“看来梁玷也要欠黎一个人情了……”
上京落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上京在北方,其实落雪并不算罕见,每年的腊月都会落那么一两场雪。因为今年天气格外寒冷,大雪皑皑,一直持续了很久。
而对于南楚人来说,一年四季都十足炎热,南楚是不会落雪的。于是廖恬借着赏雪的借口,请求天子梁琛一道前往上京的温汤离宫赏雪。
一来,梁琛还没有答允联婚一事,南楚是想要通过赏雪,再行游说梁琛一番。这二来……廖恬想要用美人计分化梁琛与梁玷这两个堂兄弟,泡温泉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绣衣司与金吾卫负责此次离宫赏雪的安危与扈行,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梁宫,前往上京郊外的离宫。
温汤离宫距离大梁宫不远,占地面积宏伟,半山有一处天然的温汤,梁琛的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每年严寒都会来离宫泡温泉,何其享受。
只不过梁琛即位以来,还从未来过此处,道理很简单,离宫的后山不止有温汤,还有一处皇家猎场,就是在这猎场之内,梁琛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被射杀而死。
廖恬根本不知,这里是梁琛的伤心地,虽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但丧母之痛,一直深深的烙印在梁琛的心窍之中。
扈行的队伍抵达离宫,晚间设有燕饮,如今车马劳顿,众人便各自回去歇息。
夏黎安顿好自己的下榻之处,立刻从屋舍走出来,按照话本上的描写,廖恬很快便要用美人计栽赃陷害梁玷猥亵于他。
夏黎看似闲庭信步,其实目的明确,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廖恬。
廖恬猫腰在一个角落,探头探脑的往前看,盯着不远处的背影,眼珠子急速转动,那个人正是金吾卫大将军梁玷!
梁玷刚刚检阅过离宫的驻兵,想要自行去安顿下榻的住处,身边并没有跟着任何金吾卫,这是廖恬下手最好的机会。
“啊呀——”
廖恬突然惊呼一声,从角落冲了出来,弱柳扶风一般的摔倒在地上,向梁玷怀中扑去。
梁玷自小习武,警觉力惊人,便算是装作跛了一条腿,还是立刻停下,眼看着廖恬扑空,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
夏黎忍着笑意,廖恬这算是标准的王八大翻个儿么?动作也太不雅了,就这?还美人计?
梁玷皱眉看着翻倒在地上的廖恬,道:“楚皇子。”
“哎呦!”廖恬疼得惊呼,但为了美人计,硬生生在地上凹了一个造型,扭成了一个大虾米,柔柔弱弱的伸出手,娇羞的道:“大将军,恬儿摔倒了,麻烦你扶我一把。”
梁玷平日里装作好酒贪杯的颓丧模样,总喜欢往酒肆楚馆里面跑,但实际上他根本不近颜色,可以说是完全不解风情的硬汉,看到廖恬这个模样,完全无动于衷。
梁玷道:“楚皇子见谅,于礼制不合,外臣不敢僭越。”
廖恬:“……”
廖恬的脸色一僵,脸上的铅粉差点片片龟裂,咬着嘴唇可怜兮兮,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大将军,恬儿扭到了脚,你若是不扶我起来……这地上寒凉,我怕是要感染了风寒呀!”
梁玷还是无动于衷,一点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严肃的道:“楚皇子见谅。”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哎!”廖恬着急了,他在梁琛那里处处碰壁,又在梁玷这里碰壁,实在太伤自尊心,他的脚腕也不扭了,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猛扑从后背抱住梁玷,大喊:“救命啊……不要——非礼呀!大将军,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梁玷一惊,手臂用力一震,一下子将廖恬震开。
“啊呀——”廖恬大喊一声跌倒在地。
梁玷想要离开,奈何已经有人跑来,闻讯赶来的速度相当惊人,便好似……
好似故意等在一边,准备抓奸一样。
是大鸿胪!
别看大鸿胪白发苍苍,跑来的速度却不慢,一脸浮夸的震惊,指着梁玷道:“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六皇子他……他是要献给陛下的人啊!你怎能做出如此又背人伦之事?”
夏黎挑眉,大鸿胪果然是有备而来。
夏黎整理了一下衣角,合该是他出场的时候到了,来一出英雄救美。
“如此吵闹,发生了何事?”夏黎像是路过一般,从旁边走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廖恬掩着自己的眼睛,梨花带雨的哭诉:“夏副使你来的正好,你们绣衣司要给我做主呜呜……我从南楚远道而来,是为了来侍奉陛下的,虽……虽我还未嫁给陛下,可我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呜呜呜……我不活了——不活了!”
夏黎道:“楚皇子,到底发生了何事?绣衣司奉皇命,确保南楚使臣在温汤离宫的安危,若真有事,我绣衣司绝不会坐视不理。”
廖恬哭得更是带劲儿,很快便引来了不少人,不只是路过的内官与宫女,便是连柳望舒也给引了过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柳望舒蹙眉。
廖恬挤眉弄眼的哭泣,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柳望舒可是绣衣司的总指挥使,绣衣司向来与金吾卫不和,他们权利相冲,互相制约,都想扳倒对方,如果有绣衣使柳望舒,还有副指挥使夏黎一起作证,在梁琛面前添油加醋,那么金吾卫大将军梁玷,必死无疑,绝无转还的可能性!
“呜呜呜……”廖恬越哭越委屈。
夏黎道:“楚皇子,如今这么多人在场,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说出来,不必惧怕忌惮任何人。”
廖恬抽噎,举起纤细玉手,陡然一指,大喊道:“是他!是这个老色批非礼我,欲图不轨!”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便是吐息声都屏住,无论是内官还是宫女,面面相觑。
因为廖恬的手指,根本没有指向梁玷,而是分毫不差的指着——大鸿胪!
大鸿胪脸色僵硬,震惊的道:“六、六皇子,你在说什么?!”
廖恬也愣了:“……”是啊,我在说什么!?
廖恬本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梁玷猥亵侮辱自己,如此一来便可以让梁琛与梁玷离心,可是现在……
廖恬一开口,竟然指认了大鸿胪,还用“老色批”这等词汇。
廖恬惊慌开口:“不是!我刚才……我是说……”
廖恬的手指再次指向大鸿胪,根本不受控制,大喊着:“就是他!!就是这个老色批猥亵于我!呜呜呜我不活啦!”
但凡他一开口,就是大骂大鸿胪“老色批”,难听的不成体统。
廖恬:“???”
身边的宫人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是大将军羞辱了楚皇子,哪知道竟然是大鸿胪?”
“哎呦喂,这个大鸿胪,都一把年纪了,能做人家太爷爷了罢,怎么如此老不羞?”
“楚人都这么狂放的嘛?丢死人了。”
“看起来是个正经的,谁知道是个老不羞,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猝症,再玩出个好歹。”
大鸿胪气得脸色铁青,他虽然听不见宫人们在议论什么,但那眼神,但那表情,完全不需要听清楚,大鸿胪已然猜测出一二。
“你!”大鸿胪的胡子都给气飞起来,呵斥道:“混账!你在说什么?”
廖恬呆若木鸡,喃喃自语:“是啊,我在……在说什么?”
便是连廖恬本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鬼使神差,嘴皮子一碰,奇怪的话便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不受控制一般,简直……简直像中了邪!
廖恬哪里知晓,他其实不是中邪,而是身为《绮襦风月》中的后补攻,被夏黎给控制了。
夏黎在话本中看到廖恬想要栽赃陷害梁玷,早有准备。
【廖恬哭得梨花带雨,如丧考妣,纤纤玉指一抖,哽咽的道:“是他,______。”】
夏黎略微思索,灵感犹如泉涌,笔锋不断,行云流水的写下——是他!是这个老色批非礼我,欲图不轨!
“我我我……”廖恬中邪了一般,满脸无辜,使劲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是想……”
他的手指指向梁玷,没来由“唰!”一下又指向大鸿胪,嘶声力竭的大吼着:“老色批!老色批!一把年纪了,你敢猥亵于我,摸我屁股,老不羞!”
“噗嗤……”夏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狗血的买股文话本,都快被改成搞笑文了。
“老色……唔唔唔!!”廖恬无奈之下,只得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摇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可嘴巴不似廖恬的一般,还是破口大骂,骂得难听。
大鸿胪年事已高,差点气撅过去,一口气没喘上来,咕咚跌坐在地上。
夏黎此时便站出来了,指挥着宫人道:“来人,快扶大鸿胪下去歇息。”
宫人们上前搀扶,架起大鸿胪,大鸿胪气得已然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便走了。
“不不不!”廖恬指着梁玷,道:“不是这么回事,我刚才是想……是想指认梁……”
不等他说完,夏黎已然微笑的打断,看起来是好言相劝,但其实带着一点点警告的意味:“楚皇子,今日之事怕是有什么误会,如今闹成这个模样,被这么多宫人都看在眼中,若是闹到陛下跟前,也不一定好看,楚皇子要不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廖恬的嗓音卡住了,的确,若是闹到梁琛面前,这么多宫人都看见自己大骂大鸿胪老色批,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廖恬支支吾吾,最好干脆一跺脚,掩面跑了。
夏黎朗声道:“既然误会一场,都散了罢。”
热闹结束,宫人们全都意犹未尽的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柳望舒看了一眼梁玷,眼中有些狐疑,不过没有说话,他还有事情要做,忙碌得很,不便久留,亦是离开了。
一时只剩下夏黎与梁玷二人。
梁玷拱手道:“多谢夏开府。”
夏黎微微一笑:“大将军客气了,这是哪里话的,黎也没做什么。”
梁玷道:“方才若不是夏开府说话,恐怕此事会闹到陛下面前。”
夏黎道:“大将军身正不怕影斜,便是闹到陛下面前,也是站理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几句话似乎令梁玷多有感叹,忍不住叨念了一声。
其实早年间,梁玷便是如此想的,只要自身没有做错,根本无所畏惧。可偏偏朝廷是一个大染缸,梁玷在其中沉浮,功高震主遭人诟病,便只能装出这幅跛足的颓丧模样。
“大将军?”夏黎见他出神,出言轻唤。
梁玷回过神来,道:“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夏开府,他日夏开府若是有事,梁某绝不推辞。”
夏黎点点头:“那黎便不与大将军客套了。”
夏黎的目的就是如此,想让梁玷卖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人情,拉近一些干系,往后也好在朝廷中行走。毕竟,如今的夏黎,已然没有了国公府这个靠山。
梁玷还要去收拾下榻的屋舍,告辞之后便离开了,夏黎望着梁玷一瘸一拐远走的背影,忍不住挑起唇角。
“这么有趣儿?”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后背传来。
滚烫的吐息扫在夏黎的耳畔,烫得夏黎一个激灵,这嗓音,这温度何其耳熟?
“拜见陛下。”夏黎立刻转身,果不其然,那突然出现,犹如背后灵一般的人,正是梁琛!
方才那么大一场闹剧,梁琛也听到了动静,只不过他并没有现身,而是在暗处默默的看完了这场闹剧。
梁琛微微蹙眉,压下唇角,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巨大白花表情:“阿黎,你对旁人都是如此体贴温柔的么?你刚才与阿弟说话,还笑了两次,唯独对寡人冷冷淡淡。”
夏黎:“……”
梁琛慢慢的往前走,不断逼近夏黎,将他抵在院墙之上,轻声道:“寡人……都有些许嫉妒了。”
夏黎背靠着墙壁,抬起一些头看向梁琛,眼皮不可抑制的跳动了一下。
若是旁人恐怕已经被梁琛俊美又深情的情话所迷惑,可是夏黎……
夏黎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您又流鼻血了。”
梁琛:“……”
梁琛抬手一摸,鼻尖凉丝丝滑腻腻,还真是鼻血!如今已经不知是该厌恶这鼻血,还是该庆幸这不是大鼻涕……
梁琛深情的表情立刻龟裂,匆忙擦了擦鼻血,调头快速离开。
夏黎看着梁琛逃跑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梁琛不会还在吃补药罢?”
“都滚!都滚出去!给老朽滚出去!!”
远处传来大鸿胪震怒的嗓音。
大鸿胪被扶走,很快有医官前来请脉,大鸿胪一向都享有贤臣名士的称号,哪里丢过这么大的脸面,恼羞成怒的将医官赶了出来。
常内官看着那些被赶出来的医官,平静的道:“楚鸿胪既然安然无恙,那陛下也可放心了,外臣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
怪不得大鸿胪会如此动怒,梁琛方才虽然没有出面,但是让常内官带了医官前去给大鸿胪看诊,如此一来,岂不是分明在告诉大鸿胪,其实梁琛已经听说了此事,大鸿胪丢脸的事情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