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令观昏晓挑了挑眉,回复:有时间,没事做,你有推荐吗?
小酌一生:我推荐你让我请你吃饭。
小酌一生:荷坪街有一家川菜馆,味道很正宗,很美味,十五号一起去尝尝吗?
小酌一生:那天是周日,你应该有时间吧?
观黑白:你对我的时间表摸得很准啊。
消息发出的同时,观昏晓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时机也抓得巧,就像在他身边安了监控一样。
但下一秒,观昏晓又摇头否定。
不对,他不是那样的人。
连青酌不清楚他的想法,回复道:可能是心有灵犀吧,也或许是缘分。你更喜欢哪个解释?我都可以。
观昏晓哭笑不得:大师,收了神通吧!我和你一起吃饭还不行吗!
小酌一生:[猫猫惊喜]
小酌一生:[猫猫转圈撒花]
小酌一生:[猫猫特别高兴并且跳起来亲了你一口]
小酌一生:你答应了,我截图了,不许撤回!
观黑白:……我有那么没品?
小酌一生:总之先定时间和碰面地点,我去订包厢。
观黑白:那就中午十二点,我们直接在店里见。
小酌一生:不能提前见吗?
观黑白:暂时没必要。
小酌一生:好吧,听你的。
小酌一生:[猫猫吐烟]你的暂时,总是伤我至深啊。
观黑白:……
观昏晓在屏幕外笑了一声,屈指轻弹他的头像。
“装什么可怜?”
第30章 追求(三)
十五号中午,临卿和坐在客厅看杂志,冷不防听见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观昏晓一反平日休闲随意的穿着习惯,换上略略掐腰的衬衫和直筒长裤,衬得本就优越的身形愈发出众,往商场橱窗一站,就是人形衣架子。
今天气温偏低,他在衬衫外还搭了件V领毛衣和黑色长款大衣,脚上蹬一双短靴,与着装相搭相衬,更显得他身形笔挺,风度卓绝。
大学毕业以后,除了过年,临卿和就没见过自家表弟穿得这么隆重。
他张大嘴巴,杂志从手中滑落,整个人变为“震惊”二字的具象化。
观昏晓走下楼梯,斜了他一眼:“反应别太夸张。你是编剧,不是舞台剧演员。”
临卿和从沙发上蹦起,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不是,你要上哪儿去,见谁啊?打扮得这么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结婚呢!”
听到结婚俩字,观昏晓心里顿时一阵腻味,摆手道:“和朋友出去吃饭而已,不要瞎想。”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男朋……男性朋友!”观昏晓跨过门槛,不上他的当,并伸手压着他的脸将他推回门里,“天窍带小弟们出差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要么自己点外卖对付两口,要么等我给你打包点回来。”
“我……”
临卿和话刚起头,就被观昏晓用手捂了回去。
他竖起食指抵上唇瓣,微微笑道:“别问,别打听,不然我就把你十四岁时写的QQ空间语录放到网上,让你的观众们好好欣赏你那跨越时代的文笔,明白吗?”
这威胁如同鸩酒,见血封喉。
临卿和颤巍巍地比了个“OK”。
观昏晓这才放心松手,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衣摆上下翻飞,消失在门口。
观昏晓不喜欢迟到,也不习惯被人等,所以特意提前半个小时抵达川菜馆,连青酌果然还没到。
他出示连青酌发给自己的预约码,服务员便将他引到二楼包间坐下,还端上来免费的茶点,轻声询问他是否要现在点菜。
“不用,等我……朋友来了再上,包厢是他订的。”包厢里可能开了空调制暖,有点热,观昏晓脱下大衣,摇摇头,翻开一个茶杯刚要倒茶,服务员就及时为他代劳,“……谢谢。”
这间馆子菜的味道怎么样先不说,服务态度确实好。
忙完该忙的,服务员掩门离开,观昏晓叼着花生酥翻看菜单,百无聊赖地用铅笔在点菜纸上画了只小黑猫,边打发时间边等连青酌过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突然感觉包厢内的气温急剧上升,尤其是侧向窗户的那半边身体,简直像依着火堆般发热发烫。
他掸了掸肩膀,疑惑地看向身旁,一转头便愕然瞪大眼睛,幽黑的瞳仁被映成了浓烈流动的橙金色。
另一边,连青酌从跑车上下来,一身玉色唐装,金丝眼镜,仿佛从民国老照片中走出的教书先生,清俊而儒雅。
他理了理胸前压襟银链流苏扣,回头望进车窗:“如何?”
老司机司巍藿、副驾驶骑士凌洛、后座钉子户林摹丑用力点头,大夸特夸。
“帅气!”
“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设计感……艺术,我是说艺术感!”
“好看的,肯定能拿下观先生!”
得到三人真诚的鼓励,连青酌表面淡静从容,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朝川菜馆的方向走去。
蓦的,他步伐一顿,猛然仰头看向几十米外那座精巧建筑的二楼,眼中温润褪尽,凶煞戾气悍然溢出,仿佛有万千柄无形刀锋环绕他腾空而起,随风吹彻半座县城。
同一时间,车上的报警器响起了尖锐急促的提示音,司巍藿三人脸色一变,原本等着看老大谈恋爱的轻松惬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隐怒。
“妖气!祁县怎么可能出现妖气!”
司巍藿一把扯下伪装成智能行车仪的平板电脑,用力点开屏幕中央闪烁的红色警告标志,提示框弹出,“火妖”二字猛地刺进他们眼睛。
“靠!它怎么跑到祁县来了!负责追捕它的分队呢?!”林摹丑声线高扬,满是不可置信与恼火。
另外两人虽然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的时间。司巍藿连忙发动车子驶向妖气出现的方位,凌洛则拿过平板,向总局申请调派兄弟单位的人手疏散人群,封锁现场。
让他们这么紧张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火妖妖气出现的地方是观昏晓和连青酌约好一起吃饭的川菜馆。
第二,连青酌赶过去了,用的是真身本相。
观昏晓抬起手臂挡在身前,只感觉一股热风洪流迎面袭来,却在落到身上,将他焚成灰烬之前就被更凌厉的东西劈开,并牢牢阻隔在外。
他怔了怔,慢慢放下右手,双眼因眼前所见而微微睁大。
整个包厢被一种古怪的金色火流淹没,墙壁、地板、门窗、桌椅……一切物品皆被这种焰流彻底浸染,又因为自身毫发无伤而越显怪异。
那些火焰仿佛是虚幻的存在,闪动间偶尔会露出透明质感。但也好像有生命、有呼吸一般起伏流动,环绕在观昏晓周遭。
他右手腕上的手链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幽邃紫光,将他团团笼罩,把尝试近身的焰流一次又一次弹开,弹开的速度与力道也一次比一次暴躁,简直就像只暴躁的大猫,冲着冒犯自己威严的对手张牙舞爪。
“嗷……呜……”
火焰里吐出传出一声虚弱的鸣叫,与之相对的却是包厢里越烧越旺的火和越来越高的温度。
观昏晓还愣着,就被硬生生热清醒了。
他抬手抹了把下巴处的汗液,更多汗水沿着修长的颈项没入衣领,洇湿衣服,吸了水的衬衫和毛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不是窒息胜似窒息的憋闷感。
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护住自己的紫光源头——手链下方的晶体吊坠,观昏晓清清嗓子,转向鸣叫传出的位置淡定问道:“你是妖?”
“是。”幼兽般的声音变成了略显稚嫩的人言,“我受了伤,必须吃人恢复。本来我的目标是其他人,但他们没有你香,所以我决定先吃掉你,缓两天再吃他们。”
听着稚气未脱的童音理直气壮说出“吃人疗伤”这种话,饶是观昏晓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即使置身火海身上也涌动起一阵阵寒意。
观昏晓的脸色瞬间一冷:“你之前吃过很多人?”
“嗯。”那妖怪有问必答,语气中流露出天真的残忍:“我从出生起就在吃人,那些害我受伤,追着我跑的人叫我火妖,最怕的就是我继续吃人。所以为了躲他们,我总是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样他们就不敢对我下手太重了,咯咯咯……”
说到最后,它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还伴随着拍手的轻响,仿佛在说一件天大的趣事。
观昏晓眼皮也不动一下,冷淡道:“那你今天恐怕要失望了,有这东西在,你吃不了我。”
说着,他举起右手晃了晃,吊坠在空中飞舞,带起炫目梦幻的紫色光流。
火妖的笑声戛然而止,在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沉默后,它轻哼一声:“区区妖力结晶罢了,我很快就能破开。反正你被我困在这里,一般人类进不来,进来了也救不了你,大不了我等到妖力耗尽,结晶消失,同样能吃掉你。”
话音未落,周边的火焰陡然像暴动的浪潮急速翻涌,掀起高高的浪头拍向观昏晓。
手腕上的妖力结晶骤然光芒大放,一半将他包住,一半化作凌厉的刀锋朝火浪劈砍而去,二者相接,碰撞出尖利刺耳、令人牙酸的摩擦巨响,持续了整整十秒。
观昏晓忍不住捂住耳朵,抬手的刹那,带落了身前被紫光一并圈住的桌角上的某样东西,在“啪嗒”一声响声中落地,翻至正面。
下一秒,一片淡薄微弱,肉/体凡/胎几乎感知不到的气流从中吹出,带来风拂过旷野,吹过夕阳,掠过水面的沙沙声,如同古老的歌谣徐徐展开,无枝无依,却深长悠远,所过之处,无论是紫光亦或焰流,都被轻易抹除、湮灭。
“啪!”
手链上的妖力结晶裂开,化为簌簌飘落的粉末。
“啊啊啊啊啊!——”
火妖发出凄厉的尖叫,组成身躯的火焰飞快消散熄灭。
观昏晓则怔怔看着地上那张点菜单,确切地说是看着角落里那只正在打滚的黑猫,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哀嚎尖啸划破空气,被蒸发到只剩足球大小的火团冲向自己,他才如梦初醒,本能地伸手去抓地上的纸张。
他有预感,那东西是当下唯一能救他的东西。
可他的速度与被逼至穷途末路的火妖相比还是太慢了,腰才弯下一寸,火团已经扑到面前,烧得空气都在扭曲、噼啪作响的高温向他倾泻过去,哪怕只是扫一下,都可以瞬间将他化为焦炭。
生死关头,观昏晓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锐利的耳鸣在脑海中回响,眼前景象似乎也变成了慢镜头,以至于显得火焰中那张若隐若现的人脸格外扭曲。
“砰!——”
蓦然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短暂而漫长的寂静,也让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观昏晓只感觉耳边擦过一蓬劲风,紧接着就看到包厢的门从自己旁边掠过,在火妖面前陡然炸碎,每一块碎片飞驰的轨迹都像精心计算过,拖着紫色的尾焰刺入火妖仅存的躯体,将它扎成刺猬的同时,把它不断发出噪音的嘴也堵住了。
观昏晓条件反射地回头,就见连青酌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缓缓放下抬高的腿,一身儒雅唐装,神情冷若冰霜,眼镜下的双眸杀意沸腾,仿佛有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他原本凝实的身形也衬成水中倒影。
“连……”
“先别说话。”
连青酌抬手止住观昏晓的问询,径自与他擦肩而过,弯腰拎起被物理关在“门里”的火妖。
突来一阵狂风吹碎玻璃窗,碎片乱无章法地翻飞,映出千千万万个连青酌,以及他身旁缭绕的恐怖虚影。
他扶了扶眼镜,五指并拢,深深掐入火妖体内,然后对观昏晓温柔一笑。
“等我解决它,我们再换个地方吃饭。”
观昏晓:“……”
我觉得这不是重点,你认为呢?
楼下,司巍藿戴上墨镜,向川菜馆老板递出夹在指间的金卡,平静而不失嚣张地说道:
“今天你们店里的所有损失,都从这张卡上扣。”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老大!”
就在连青酌垂下眼帘,眼尾带出两条翻飞的紫色火线,正怒极要弄死手中奄奄一息的火团之际,观昏晓耳边忽的又掠过两声大叫——土豪哥与一位帅气大学生从门外飞扑进来,前者滑跪抱住他的大腿,后者一把攥住他的小臂,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滑无比。
观昏晓略略挑起眉毛,看着土豪哥脱口而出:“你是……”
“呵。”
听见他的声音,土豪哥刚要回头,连青酌就跟着冷笑出声,凛冽如火——真的有火——的眼神扫过他们的爪子,不带丝毫威胁意味,却令他们本能地缩回手,老老实实退至旁边站好。
同一时间,凌洛溜边进来,小心翼翼加入他们。三人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般耷头垂手排排站,身体却隐隐紧绷,随时做着从某人手中抢救火团的准备。
面前四个人,三个是熟人,观昏晓疑惑归疑惑,却不急着要解释了,双手抱肩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拉扯。
“老大,这火妖……我们要带回去入档登记,走完流程才能做出判决。现在杀它不合规矩,你知道的。”率先开口的是凌洛,上来就起高调,搬出了规矩。
土豪哥和他的大学生伙伴用力点头以示支持,本来还想补充点条例,但连青酌的视线一扫过去,他们便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那三人不避着观昏晓,连青酌就更不会避着,指尖慢慢收紧嵌入火妖体内,紫色焰流骤然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包间,也将火妖的身躯连同惨叫一起吞没。
他用另一只手扶了扶,轻描淡写:“我什么时候守过特物局的规矩?”
三人:“……”
完犊子,忘了他是当世最强大妖!
土豪哥急得抓耳挠腮之际,余光瞥见凌洛和林摹丑朝自己旁边使了个眼色,回头一看,直直迎上观昏晓略含笑意的目光。
他恍然大悟,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观昏晓的大衣袖子,情真意切地嚎道:“看在我俩的交情上,观哥你说句话啊!”
“嗯?”冷不丁被拉进战场,观昏晓的目光从那有些熟悉的紫焰上移开,不疾不徐地扫了他一眼又望向连青酌,视线相对的瞬间,空气中弥漫起怪异而黏腻的气息,“说什么?”
“就……帮我们劝劝。”土豪哥音量骤降,跟蚊子振翅似的哼哼,“火妖杀了很多人,必死无疑,老大想亲手杀它也不是问题,问题是流程没走完啊……”
观昏晓似笑非笑地看着连青酌,却是与司巍藿说话:“你们单位的事我不懂,你们领导的打算我也管不了啊。”
“管得了,您当然管得了!”见司巍藿半天说不到重点,凌洛连忙凑上前来,“我们老大对家属可好了,您的话他肯定听!”
他一句话说呛了两个人,观昏晓别过头顺了顺气,连青酌捏着火妖的手也松弛了几分,包间里的古怪气息越发深重,像沸水般咕嘟咕嘟翻滚起来。
“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他的家属。”
观昏晓条件反射地反驳,却在说完这句话后感觉连青酌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一利,初见时那种被猛兽盯上的幻觉接踵而来,这次甚至更严重,从注视,变成了被利爪按住胸膛,被獠牙抵住喉咙的致命惊悚感。
凌洛和司巍藿差点给他跪了,还是林摹丑机灵,赶紧补救道:“现在不是,以后可以是啊!只要您发声,我们老大一定会听……会参考的,老大你说是吗?”
连青酌掸去椅子上残存的火焰,攥着火妖坐下,双腿交叠。
他理了理衣摆处的褶皱,眉眼舒展,微微一笑:“那要听他说什么了。”
观昏晓眯了眯眼,司巍藿见状,小声劝道:“大家都是打工人,都有难处,观哥你就帮我们说两句吧!我过后请你吃饭,吃大餐!大龙虾帝王蟹随你挑选,管饱!”
观昏晓斜眼觑他,想了想,勾起唇角:“行,看在大餐的份上,我帮你说两句。但不保证能行。”
“能行,能行!”司巍藿握住他的手上下晃动,“您开口,保证行!”
与土豪哥当面密谋完,观昏晓转向连青酌。他仍在注视自己,眼角的紫焰回笼至眸底,将黑曜石似的眼珠染成深邃的紫色,并不灼人,反倒噙着笑意。
观昏晓走近两步,吊儿郎当地倚上桌沿,语调散漫随意:“留这狗东西一命,帮他们走个流程再宰?”
“可以啊。”连青酌答应得毫不犹豫,仿佛这三个字在心里过了几百遍,“不过人情要记在你头上,他那顿饭,则要记到我名下。”
观昏晓张口欲言,司巍藿却一头雾水地抢先问:“啊?老大想让我请你吃……哎哟!”
他话未说完,就挨了凌洛和林摹丑一人一脚,并被两只手牢牢捂住嘴巴。
连青酌看也不看那三个逗比,伸手抚平观昏晓袖子上的褶皱,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手背,却不真的触碰,慢条斯理地道:“人情先欠着,我以后再讨。但下回约你吃饭,你不能拒绝我。”
观昏晓摁了摁指节,压下那种莫名的钝痒感,玩笑道:“你的人情不收利息吧?”
“看情况啊。”连青酌微笑,“顺风局不收,逆风局会收。”
观昏晓笑出了声,声音里依稀带着几分荒谬。
旁边的三人险些原地鼓掌。
什么叫天生情圣?请看VCR。
司巍藿三人带走了半死不活的火妖,临走前一人给观昏晓抱拳行了个礼,庄重之中饱含沙雕气息。
有土豪赔钱,老板并未对损坏的包厢发表任何意见,但观昏晓和连青酌也不能继续在这吃饭了,于是临时转向,去了隔壁街吃萍乡菜。
吃饭时,连青酌主动跟观昏晓解释了刚才的事,从妖怪到特物局都介绍详尽,为他平平无奇的人生添上极其梦幻的一笔。
观昏晓认真听着,时不时提问,眼中只有好奇和新奇,并无讶异。
连青酌用公筷给他夹菜,见状,明知故问:“你似乎并不惊讶,也不害怕?”
“嗯。”观昏晓点头,额前和鼻尖出了一层薄汗,嘴唇也被辣得泛红丰盈,“以前见过,所以不惊讶。至于害怕,世界上有妖怪,就有你们这样对付妖怪的人,正如疾病对应医生,罪犯对应警察,双方平衡在,秩序就在,没遇上不用怕,遇上了怕也没用。”
连青酌莞尔:“如果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特物局也不必隐藏至今。”
说着,他又点了两瓶冰镇绿豆汤,放到观昏晓手边。
观昏晓拿起来一饮而尽。
“对了,你是人还是妖?”他问。
连青酌眼皮都不动一下:“妖。怎么了?”
观昏晓摆摆手,摸出从川菜馆带出来的点菜单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连青酌疑惑扬眉,接过单子展开,右下角那只憨态可掬的黑猫映入眼帘,先是形体上让他一怔,紧接着一股古老意韵如水波般荡开,他的手猛然颤了两下。
观昏晓突然如坠冰窟,靠近连青酌的半边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僵硬。
连青酌周身紫焰涌动,张牙舞爪,文雅清隽的身形之外又叠了一层清晰的虚影,宽袍广袖,尖耳紫瞳,眼熟得很。
观昏晓微微瞪大眼:“你是那个……”
“……你在第二份稿件邀请里让我画的人。”连青酌抿了抿唇角,抬手重重拍击眉心,隐去虚影和一身寒焰,“抱歉,那天晚上我在你家附近追缉妖怪。之前不说是因为不想吓到你。”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最后一个,但现在不能说。
连青酌轻咳一声,将点菜单还回去,顺势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我的涂鸦。”观昏晓暗暗注意他的神情变化,喝了口绿豆汤,没有戳穿他显而易见的意图,“它刚才替我挡了一下火妖,看起来似乎对它有克制作用,而且从你的反应看来,这种作用不止是针对它。”
“确实如此。”连青酌忽略掉背后一阵阵汹涌的寒意,叠好点菜单放入口袋,若无其事道:“涂鸦先放在我这里,我带回特物局帮你查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不要再画画,你的画可能可以克制它们,也可能成为引它们前来的诱饵。”
闻言,观昏晓想起火妖那句“你比其他人更香”,默然点头。
“吃饭吧,不必悬心。”连青酌继续点绿豆汤,这回加了一道要加钱的,必须用新锅炒的不辣的菜,语气平淡,“有我在,这些都是小事。”
观昏晓看了看他,眼前陡然浮现出他一脚把门踹飞,以及那夜站在月间捏碎手中黑影的场景,漂浮的心霎时稳稳落地。
“知道了。”他夹起一片裹满辣椒的甲鱼裙边放进连青酌碗中,“你也吃。”
“……”
连青酌叹了口气:“恩将仇报啊……罢了,谁让我喜欢你呢。”
观昏晓笑眯眯喝绿豆汤。
午后,观昏晓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和绿豆汤回家,坐在台阶上,一边听表哥被辣得哭爹喊娘的嚎叫,一边等某只出差的猫归来。
从三点等到五点,两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他将许多困惑之事想清想透,所以当那颗煤球猫猫头伸进门缝时,他握住腕上少了颗吊坠的手链,懒散地向它一笑。
“回来了?”他放下右腿,手臂搭在屈起的左腿上,躬身冲天窍勾勾食指,衬衣绷紧,收束出漂亮的腰线,“来,我问你一件事。”
从他平实无奇的口气中听出一丝危险的意味,天窍在门边探头探脑来回试探,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垂着尾巴龟速挪过来。
它坐在下一级台阶,仰起圆乎乎的脑袋看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观昏晓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它的头顶,它乖乖压下耳朵等待,可快要碰到时,观昏晓又把手缩了回去。
“天窍。”
“喵呜~”
“连青酌。”
“喵……?”
背景音里有簌簌的风声,有邻居家走动的杂音,有表哥的鬼哭狼嚎。
画面中央的主角二人却相顾无言,彼此间流动着一种凝滞而诡异的气氛。
观昏晓垂眸静静打量身前的猫,它浑身紧绷,炸着毛僵成一条崎岖的弧线,每一根毛发都透着紧张、震撼和不知所措,眼神也定格下来,仿佛被施了时间静止术,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它越紧张,观昏晓就越淡定,也越证实自己的猜测,悬在半空的指尖终于落下,轻轻敲在它眉心。
“流浪猫,天窍,六窍太太,连青酌——你演洋葱演得挺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吗?”
听到这话,天窍的身体倒是渐渐放松下来,先前百般酝酿的装傻否认伎俩都可以作废了。看这情形,如今唯有一计可救——天窍跳上去蹭他的手背,从手背一路蹭到手臂,再跳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