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在屏幕外的温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拿起文件后微微抬眸,对着玉吉星星长点头示意。
玉吉星星长眼神一凝。
离开会议室,温纶将文件放进包里,刷卡走出了办公大楼,他谨慎的绕了远路,在偏僻的巷子口找到了一家复印店。
店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店主躺在椅子上睡觉,显然没什么客人。
听到动静,他掀了下眼皮,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客人,要复印东西吗?”
十分钟后,两份文件同时从中央星发往了不同的方向。
蔺言也在走出食堂时收到了来自温纶的消息。
【温温纶纶:蛋糕明天到,记得拿。】
温纶离开后, 斯科特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玉吉星星长耐着性子听完后,单方面挂断了通讯。
阴沉的脸色缓缓平静了下来,男人揉了揉额头, 给自己点了根烟。
秘书按住玉吉星星长的手臂, 将烟拔了出来, 在一沓公文上按灭, 淡声道:“医生说了, 您的身体不能抽烟。”
玉吉星星长当然记得医嘱,他没有追究秘书的越权,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严安还没动手吗?”
“快了。”
秘书低下头, 一板一眼的说:“监狱长大人前几天刚玩到斯维希岛, 说不定他玩到安多巴郡的时候就记起答应您的事了。”
听起来真是毫无希望。
玉吉星星长又从烟夹里抽出了一根烟,没点,就这么夹在指尖, “斯科特身边有个人, 挺眼熟的。”
秘书没搭腔。
玉吉星星长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能让他留下印象,那人应该不是普通身份。
闭上眼,玉吉星星长靠着椅背躺了好一会儿, 夹着烟的手一上一下的缓缓晃动, 慢悠悠的说:“好像,是四年前吧。”
四年前, 他还不是玉吉星的星长,只是个到处演讲拉票的参选人,论家世背景, 不算多差,但也不拔尖,泯然众人。
为了立亲民人设,他冒着暴雨还带着竞选团队去慰问灾民们,不过,这样的作秀手段早就被前人用烂了,激不起什么水花。
媒体预料中的下一任星长不是他,而是真正平民出生,从政二十多年,口碑极好的另一名参选者。
四年前,他参加过那人的五十岁生日。
那人也知道自己稳了,做事逐渐高调起来,将宴会定在了中央星,并且特意邀请了每一位竞争者。
“叮!”
酒杯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褚兆冶笑着揽住寿星的肩膀,对着媒体露出爽朗的笑容。
寿星也在笑,手却垂在身侧,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拍完照,褚兆冶就举着酒杯走出了大厅,他和这里的宾客们都打过无数次交道了,能拉拢的不会拖到现在,不能拉拢的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走到酒店门口,背对着他抽烟的司机立刻将烟往地上一扔,急急忙忙用鞋底碾灭了。
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司机弯着腰问:“老板,咱们这么快就走吗?”
褚兆冶嫌弃的扇了扇空气,命令道:“烟捡起来扔了,再去二街买瓶贵点的酒。”
“好嘞老板。”
司机跑远了,褚兆冶无聊的靠在车门上,他的支持率不高不低,没什么希望,估计只能等下届再选。
没什么可失望的。
他手上没做出什么实绩,民众当然不会记得有个叫褚兆冶的竞选者。
即使这么自我宽慰,男人依然有些不顺心的从鼻腔重重呼出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褚兆冶看到了一家亮着灯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静默了片刻,男人双手插兜走了进去。
机械收营员站在柜台后方,连欢迎光临都不说。
褚兆冶随便逛了两圈,门口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扭头看去,十多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人涌了进来。
他们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西装制式校服,规规矩矩的打着领带,左胸口处别着十字星形状的胸针,下方绣着两个小字:兴竹。
兴竹中学,褚兆冶听说过这所学校,中央星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无论多么显赫的出身,进了兴竹都一样,阶级只由成绩划分。
有人说兴竹是平民唯一能和权贵平等交友的地方,对此,褚兆冶嗤之以鼻。
骗小孩的话罢了。
少年们都是第一次来这种街边的便利店,满脸写着好奇。
顶着一头亚麻色卷发的少年眼神挑剔的扫过置物架上的商品,不可置信的吸了口气:“这么便宜,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吗?”
旁边的学生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扇在卷毛的后脑勺上:“你会不会说话,蔺言生气了怎么办?”
另一人倒是接受良好,他弯腰看了会儿,扬声问道:“蔺言,你要吃什么?巧克力棒还是芝士蛋糕?”
门口,两名同样穿着校服的少年走了进来,左边的黑发黑眼,戴着副眼镜,肩上挎着包,看着性格冷淡。
右边的脸上挂着笑,一进门先对机械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我又来了!”
被褚兆冶以为消极怠工的机械人对着他点了点头:“欢迎光临。”
蔺言打完招呼就拉着温纶钻到了学生堆里,有的人天生就是视觉焦点,无论是之前说话不过脑的卷发少年还是其他人都自发的围着他走。
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其他人全是点头附和的,好似一群应声虫。
特别的孩子,褚兆冶想,如果这孩子选择走政途,说不定能大放异彩,他有让人忍不住聚在身边的魅力。
或许是褚兆冶的目光太过明显,温纶侧身挡住蔺言,抬头回望了过去。
视线相接的瞬间,褚兆冶立刻低下头,假装拿口香糖,隔了几秒,再抬头时,温纶居然还在看他。
身为政客,褚兆冶也是脸皮厚的,直直的盯了回去,没想到温纶居然亮出了终端上的新闻,无声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那是褚兆冶在雨中作秀的照片。
褚兆冶当场用袖子遮住脸缩回了货架之后,他虽然暂时知名度不高,但好歹也是公众人物,绝对不能被拍下有可能损害名声的照片。
蔺言回头扯了扯发小的袖子,问道:“怎么了?”
“没事。”
温纶关上终端,对着蔺言笑了笑:“你挑好了吗?”
此话一出,蔺言像个采蜜的蝴蝶钻回了花丛中,见一个爱一个,又做不出选择,最后提了一大包零食。
“感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机械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像是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待几人走后,褚兆冶才从货架最后方钻了出来。
将随手拿的口香糖扔到收营台,“结账。”
机械人对待他的态度一如褚兆冶进门时那样消极,没有说感谢语也没有送客。
褚兆冶心情不佳的走出便利店,被他差去买酒的司机已经回来了,守在车旁恭恭敬敬的等着。
糟糕的一天。
褚兆冶想,他应该赶紧回玉吉星的。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在第二届选举中脱颖而出,成了玉吉星的星长,五十岁的生日宴,褚兆冶同样办在了中央星。
这一次,他没有提前离席。
“星长,您该休息了,”秘书打断了男人的回忆,“唰”的一声将窗帘拉上,“明天,我会替您联系监狱长。”
镜环星,桑德拉监狱
江舒游锲而不舍的用试图从地上挖出一个洞来,天杀的杰森光带褚沙出去了,把他丢在里面,和这群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犯人作伴。
服务态度太差了,必须差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江舒游动作一顿,警惕的抬起头,无聊的康拉德也循声望去。
鼻尖动了动,康拉德兴致缺缺的收回了视线。
明秋阳又来了。
在S07号牢房前站定,青年蹲下身,屈指敲了敲栏杆,三下后,那道背对着牢门躺着的身影动了动,很快归于平静。
明秋阳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在地上,盘腿坐下:“老板,今天有肉。”
被他称为老板的人依然躺着。
明秋阳也不是来寻求他的反应的,说完自己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和他的寡言一样,明秋阳吃饭也没什么动静,江舒游只能看见那人嘴一张一闭,一块肉就消失了。
他的嗓子眼一定很宽敞。
吃完饭,明秋阳将盖子盖好,淡声道:“我找到了两根韭菜。”
“长的很高。”
床上的男人翻过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踢了踢腿,又伸开双臂做了一套舒展运动,这才蹲到栏杆前问:“哪两个?”
“牧闻和程北。”
尹玉成摸了摸下巴,反复摸了摸下巴,最后微微颔首问:“你确定不是他们俩嘎你的腰子吗?”
两个都是克里斯曼的手下不说,牧闻那趋利避害的味儿都腌入骨头里了,还能被他们骗?
“程北最迟今晚就会被关进小黑屋,我一个人对付牧闻够了。”
尹玉成也坐下了,一条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细长的狐狸眼眯起:“昨晚,我听杰森说,程北袭警了。”
不等明秋阳开口,尹玉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安静,继续道:“前几天晚上,我还听到了个广播,崔堂被一名狱警打伤了,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明秋阳一声不吭的点点头。
等了几秒,没等到明秋阳说话,尹玉成来了兴趣,“你和那个狱警有交情?”
明秋阳还是不说话。
尹玉成笑得更加耐人寻味了,这次,他问:“你觉得,那个狱警适合当韭菜吗?”
明秋阳垂下的眸子抬了起来,尹玉成等着看他发脾气,青年却只是看了他两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什么意思?
尹玉成对明秋阳最大的意见就是这不爱说话的性格,每次都要他来猜。
“和我说说他吧,”尹玉成狐狸眼眨了眨,声音放低了些:“那位叫做蔺言的狱警,是什么样的人?”
“老板,别打他的主意了。”
明秋阳认真的说:“你没有崔堂抗打。”
尹玉成确实不太能打,他是玩骗术起家的,曾经还骗了个狱警把自己放出了监狱,虽然很快就回来了,但确实算得上桑德拉第一人。
反倒是整天嚣张得心比天高的克里斯曼,在桑德拉内部都做不到来去自如。
“这么说,那位狱警很厉害?”
尹玉成有些意外的扬眉,“如果是这样的话,褚沙今天可踢到铁板上了。”
男人轻轻笑起来,语气中多得是幸灾乐祸:“你不知道吧,褚沙今天出去了,冲着那位狱警去的。”
等他笑完了,明秋阳才说:“知道。”
“我看见褚沙进医务室了。”
尹玉成狭长的狐狸眼瞬间震惊的瞪成了杏仁形。
程北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发呆,机械医生放在床边的水早就冷了,上面飘起一层浅浅的浮尘。
崔堂也躺着,他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床沿,制造出些许响动:“褚沙也来了,三缺一,下一个是谁啊?”
程北和褚沙都没理他,守在褚沙床边的杰森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走到第四张床上坐下。
别人不知道,杰森知道,S区那个新来的明显对蔺言很有兴趣,这张床指不定就是留给他的。
“怎么都不说话啊?”崔堂翻了个身,一只手压在脑袋下面:“褚沙,你这是谁打的?”
衣物和床单摩擦的声音响起,褚沙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呼吸声又轻又缓。
脏掉的囚服被机械狱警换掉了,褚沙打理完之后看着没那么阴森,蓝白病服一穿也是人模人样,那双鸦色的眸子却盯着墙壁,始终没有合上。
“褚沙?”崔堂又叫了一声,“你舌头被拔了吗?”
迟迟得不到回应,崔堂“啧”了一声,他闲不住,将视线移到了杰森身上。
男人眼中刚凝起恶意,程北突然“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病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听得人眉头直跳。
程北我行我素惯了,才不管其他病友需不需要安静的休息,掀开被子问:“今天的劳动任务是什么?”
杰森怔了一下,身体已经快大脑一步握紧了电棍,听他这么一说,才紧急收住抽出去的棍子。
“文书工作,你问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杰森警惕的绕到程北身侧,棍尖敲了敲床沿:“躺下,别乱动,你还想再吃一次苦头吗?”
程北隔着被子用脚踢开电棍,却没有进行下一步攻击,坐在床上沉着脸攥紧了拳头,强行克制住动手的欲望。
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程北暂时还不打算烂在小黑屋里。
更何况,蔺言才教过他,要礼貌。
咬牙笑了笑,程北被子一拉躺了下去,布料下的四肢僵硬的绷紧,颈侧的青筋时不时突起。
这点工资拿的真烫手啊。
杰森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的退到门外,将医务室的门一关,蹑手蹑脚的跑了。
江舒游还在等着他呢。
跑到S区,杰森正好遇到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明秋阳,那人手里捧着个饭盒,眉眼压低,心情似乎不太明朗。
明秋阳常来见尹玉成,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的,但是没人特地去管。
还是那句话,指甲盖大的工资糊弄糊弄就行了,谁真拼命啊?
杰森算是有责任心的那一批了,他举起电棍横在明秋阳胸口,吩咐道:“盒子打开,让我检查一下。”
普通的饭盒,走个流程罢了,但明秋阳却拒不配合。
“怎么,尹玉成躲里面了?”杰森屈指敲了敲盖子,“喂,尹老板,在吗?”
那当然不可能在。
明秋阳看着杰森的眼神逐渐古怪起来,没听说崔堂把杰森的脑袋也打坏了啊?
紧接着,明秋阳又释然了。
杰森长官当韭菜虽然长得比较慢,但也不是不行。
“咳、行了行了,你回A区吧。”
杰森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幼稚,挥了挥手放明秋阳走了。
倒不是他不怕盒子里有什么违禁物品,而是就算有也无所谓,桑德拉是私企,一切损失由严安自己买单。
杰森才不帮严安省钱。
“叮。”
电梯抵达顶层,杰森伸了个懒腰,刚笑起来,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尹玉成趴在血泊里,江舒游蹲在他的脸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他的身体。
“你们……发生什么了?”
杰森给了自己一巴掌,闭了闭眼,问:“你怎么从牢房里出来了?尹玉成被谁打了?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舒游拉下脸上的布,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是尹玉成,他笑吟吟的说:“杰森长官,您在说什么呢,我才是尹玉成啊。”
地上趴着的青年也抬起了头,拨开头发,“杰森长官贵人多忘事,我们换个衣服就认不出来了。”
杰森皮笑肉不笑的问:“两位这么闲,先进牢房怎么样?”
尹玉成耸了下肩,自己把自己关了回去。
每个S区牢房都有专门的密码锁,尹玉成早就在第一次越狱的时候从狱警嘴里套出来了。
论危险性,尹玉成远不如其他人,严安甚至连锁都没换。
江舒游却不乐意了。
“褚沙能出去,我应该也能吧?”
拍了拍衣服,江舒游从地上站了起来,“杰森长官,我还没和蔺言长官仔细打过招呼呢。”
你也想打?
凡事和蔺言打招呼的犯人,都去医务室走了一遭,依杰森看,江舒游也要步入他们的后尘。
“想出去,行啊。”
“每月一日可以让亲人来探监,你有亲人吗?”
江舒游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探监啊…确实是个好机会。”
此时,监狱长休息室。
蔺言一手插兜,一手举着张名单靠在门沿上,金棕发被压出了卷曲的形状贴在颈侧。
一排犯人站在走廊里,抬头挺胸,像是昂扬的公鸡一般,吃饱喝足后,他们干活都有精神多了。
比起又累风险又高的挖矿和捕鱼,抄写档案轻松惬意,是大多数犯人的第一选择,人多了竞争自然也大了。
蔺言苦恼的看着这些犯人,将手里的名单放下,按顺序叫道:“B0528出列,写几个字我看一下。”
“是,长官!”
B0528的长相很年轻,字比人还年轻,遗憾落选。
蔺言咬了咬下唇,叫来了下一位犯人,半个队伍陆陆续续的试完后,蔺言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些人,是文盲。
要求罪犯的文化水平高显然不人道主义,蔺言对着这些满是热切的眼神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对每个人都比了个大拇指后,他终于敲下了最终人选。
“克里斯曼,你进来吧。”
克里斯曼得意的挑起唇,“长官,就我一个人,工作量会不会太大了?”
蔺言用对着的名单挡住下半张脸,眸光诧异:“怎么会呢,你可是克里斯曼霍华德啊!”
克里斯曼“嗯哼”了一声。
蔺言又重复了一遍:“进来吧,克里斯曼。”
克里斯曼得意的表情凝滞,眉尾挑起,“没了?”
一般不是还要接上几句溢美之词吗?
“没了。”
蔺言将手一摊,自己进了办公室,嘴里催促道:“快点吧,要抄的东西真的很多。”
克里斯曼失语,双手插兜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脚尖一勾,甩上房门,男人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拿起最上面的文件翻了两下。
狱警们的年终报告。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抄的?”克里斯曼捏着文件晃了晃,面露嫌弃。
“就是用来消磨犯人精力的。”
蔺言坐到他旁边,小声说:“矿区挖来挖去不全是石头,你难道真看到矿了吗?”
“还有每周一次的捕鱼,你在桑德拉这么久,吃过一次鱼吗?”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各个文件分门别类的摆好,推到克里斯曼面前:“伟大的克里斯曼霍华德啊,文书之神赐予你力量,开始干活吧!”
克里斯曼扯着唇笑了一下。
别误会,不是高兴的笑。
是大少爷下乡做牛马的笑。
举起双手, 克里斯曼晃了晃掌心的纱布,“长官,我还伤着呢。”
蔺言握住他的手吹了吹,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 又掐着嗓子念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拟声词, 最后说:“呼呼, 不痛不痛!”
“好了, 可以抄了。”
克里斯曼:“……?”
好荒谬。
好无力。
感觉被耍了。
克里斯曼摇了摇头, 将刚才看到的一幕从大脑中清空,随便挑了张纸开始抄。
为了让克里斯曼认真工作, 蔺言寸步不离的坐在旁边, 拖着下巴看他。
看着看着, 蔺言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你和你哥关系很不好吗?”
“嗯。”
克里斯曼专注的时候还挺像个人,一心二用的回道:“我们差了八岁,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还在喝奶。”
蔺言算了下年龄, 最后皱着鼻子说:“你哥比我大十岁, 我第一次考满分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
克里斯曼斜了蔺言一眼,还是个好学生?
“我看到你哥,是不是得管他叫叔叔啊?”
蔺言又打了个哈欠,他总是很困, 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 也可能是因为犯人们太难管教。
克里斯曼哼笑了声,从高高堆砌的文件山上拿下一小叠纸, 道:“那不用。”
“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死刑犯。”
克里斯曼坏笑了下, 模仿蔺言和他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语气说:“犯人A1019,出列,啧,听起来真爽。”
蔺言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你也想当狱警吗?”
克里斯曼立刻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拒绝:“我可不要继续留在桑德拉吃该死的清水煮菜。”
一听他说菜单,蔺言也蔫了。
蜂蜜蛋糕明天才到,这个世界怎么能对他这么残酷。
伤心的猹只能在瓜田里寻找最后一丝快乐,蔺言将下巴搁在克里斯曼的手臂上,语气委屈的问:“你哥会给你买蜂蜜蛋糕吗?”
这个问题把克里斯曼都问的一愣。
仔细思考了一下兄弟两人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克里斯曼最终道:“他会请我吃下了毒的。”
“或者发霉的。”
蔺言震惊的瞪圆了眼,湖蓝的瞳孔仿佛要从里面滚出来:“好可怕。”
说他哥八岁杀人,蔺言无动于衷,说给他吃发霉的蜂蜜蛋糕,这人倒觉得可怕了。
克里斯曼捏了捏鼻梁,再一次将蔺言和疯子挂钩。
我就说桑德拉没好人。
“那你们是不是亲兄弟啊,我听说很多有钱人都会有私生子、养子之类的……”
执着于吃瓜的少年脑袋越来越近,头发已经戳到了克里斯曼的脸。
克里斯曼只要稍微偏过脑袋,就能将鼻梁整个埋进蔺言的颈间。
“大概是吧。”
就算不是他也不知道。
柠檬味。
克里斯曼又闻了一下,好像还有点海风的味道。
他嘴一张,就那么顺畅的问了出来:“你喜欢蜂蜜蛋糕?”
蔺言鼓起脸,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喜欢。”
那为什么不用蜂蜜味的洗发水?
这话克里斯曼没问,怕自己听起来像个变态一样。
比起真正的变态罪犯,克里斯曼只是脾气差又不把人当人,他自认为自己和那些不入流的家伙不是一类人。
不过,在外人眼里,他比变态还值得绕道走。
真正的变态罪犯,康拉德加西亚正在和新来的室友询问外界的情况。
江舒游所说的中央星和他的记忆中完全不同,几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却改变不了某些人。
“现在的执法队队长是斯科特了吗?”康拉德眯起暗红色的眸子,感慨了一声:“我进来的时候他才刚入队呢。”
江舒游也叹了口气:“我运气是真不好,斯科特一直在追捕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毅力。”
康拉德好奇的拨了拨银发,扬起下巴问:“你犯了什么罪被他盯上了?”
“一点小小的药物走私而已。”
江舒游两指举起,比了个捏起的手势:“副作用好像很难熬,但我没试过。”
“哦,”康拉德若有所思的弯起唇:“卖药的。”
“那你跟尹玉成一定很有话题。”
尹玉成不卖药,卖器官。
“我可比不上尹老板,”江舒游谦虚的摆摆手,语气里却是十足的炫耀:“也就卖了那么千百万吧。”
坐在角落里的尹玉成“嗯”了一声,身体后仰,脑袋靠在了栏杆上,“多少?”
你小子卖了多少?
江舒游弹了下囚服外套上别着的铭牌,轻描淡写的笑道:“从行一年多,小本生意,卖了一千万星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