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是有限的,充其量只能表达真心的万分之一。
他们聊一会暂停,开始接吻。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可能没有先后顺序,自然而然地唇吻上唇,缠绵闭眼,呼吸交融。
今天是庆典日,沙滩附近热闹,有一个小小的夜市。
温明惟看见有卖糖的,拉着谈照去买。
不是普通的糖,是糖画,一种民间手艺。
他们手牵手排在队伍末尾,轮到他们时,温明惟付了账,对小摊的老板说:“我要两个。”
老板问:“画什么?”
“狮子?小狗?”温明惟犹豫半天,“还是画狮子吧。”
“……”
谈照狐疑地瞥一眼,很快手里就被塞了一片狮子形状的糖画,温明惟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块,“好甜”,转头又对老板说:“另一个画只鸟吧。”
等那只鸟也画好,谈照手里的狮子已经快吃光了。
“吃那么快,不齁吗?”温明惟问。
谈照摇了摇头,又来抢他手里那只鸟,温明惟索性全给他。但递过去之后,谈照就不抢了,他只是想吃温明惟的。
原来又是在黏人。
温明惟任他黏着自己,随便找了个歇脚处坐下。
谈照却连坐也不好好坐,半边身子压过来,挂在温明惟肩膀上。
又开始接吻。
这次是温明惟主动的。
他扣住谈照的下巴,吻得缓慢而深入。是接吻,也是安抚,无声的交流持续近一分钟,谈照渐渐松弛,展开双臂与他相拥。
其实还是有很多话想说。
以后不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们以后做什么呢?住在哪里比较好?
你还是要上班的吧,爷爷的公司不能不管。我也希望你上班,不然我们吃什么……
温明惟突然笑起来,学谈照经常对他做的那样,把头埋进对方颈窝里,亲昵地蹭了两下,“我现在没钱了,谈照。”
“没就没了。”少爷不在意,也没听懂他的暗示。
温明惟只好说得更直白些:“你以后要赚钱养我啊,老公。”
谈照:“……”
温明惟有史以来的第一声“老公”,可真是令人感动呢。
虽然说是“暂住”,但以后应该去哪里定居,他们还没计划好。
谈照无所谓,在哪都一样,如非必要他不是每天都要去公司打卡,远程办公也不耽误。
温明惟也没有太强烈的倾向,在这座岛可以,回那座岛也行。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温明惟更想在孤儿院附近买一栋房,闲暇时做义工,给老院长帮忙,哄小孩也开心。
谈照支持,什么都支持。
他喜欢听温明惟轻声细语地计划将来,大事如择地定居,小事如新房装修时买什么装饰画,无数琐碎的细节堆起了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生活。
人一旦轻松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8月13日这天,谈照上网刷到简心宁发的动态,才想起今天是简青铮的忌日。
他心里有一点别扭,倒不是吃醋或不开心,他已经不在意了,只是好奇温明惟的打算。
然而,温明惟没打算,一整天也没主动提过,好像不记得这个日子。
最后还是谈照先开的口:“你不想去扫墓吗?”
“我去干什么?”温明惟平静道,“我都已经‘死’了,不适合露面。况且扫墓不过是个形式,人死魂消,又看不见,算了。”
“你倒是想得开。”
“不然呢?”
温明惟当自己死过一次,过去的恩怨情仇都已结束,曾经对简青铮的心理亏欠他多年来一直尽量还在简心宁身上,给她最好的一切。
但这种偿还其实也没意义,青铮是青铮,心宁是心宁,无论怎么做都只是活人的自我安慰罢了,死者能感到几分?
现在温明惟已经不亏欠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的自我安慰了,十年饮冰,他几乎将心血熬干,对得起每一个曾经为他而死的亲朋兄弟,也不愧对年少的自己。
从今后,他不再是“温明惟”,只是一个无事一身轻的“闲杂人等”。
该闲杂人等眼下只有一件要紧事:给他老公过生日。
8月15日一到,温明惟就送出了他的礼物。
准确说,是在满怀期待的寿星再三催促下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送出了礼物。
“是什么?”谈照轻手轻脚地拆包装,高高扬起的嘴角压不住,“其实我能猜到一点,你最近每天都在忙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他站在书桌前——温明惟孤儿院员工房间里的小书桌,将彩纸一层层揭开,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盒。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用无数贝壳制成的工艺品。
贝壳颜色不同,形状不一,由温明惟亲手打磨雕琢、粘到一起,组成一栋漂亮的小房子。
谈照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观摩。
他知道温明惟最近每天都在海边忙碌,贝壳是亲自捡的,每一片精挑细选,组成房子的一砖一瓦,还搭了几片羽毛做装饰——是人居住的房屋,也像小鸟的窝。
“喜欢吗?”温明惟最近学会了拿捏少爷的新技巧,装模作样说,“没钱是这样了,我买不起贵重的,只有亲自做手工品才能显出几分诚意——”
他没说完,少爷抢答:“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把银行账户交给你管。”
温明惟笑得发丝直抖,用力亲了谈照一口:“老公真好。”
谈照:“……”
虽然谈照的老公瘾很大,爱听温明惟叫老公,但温明惟叫出来的感觉和他想象里完全不一样。
他想要温明惟贴在他怀里撒娇,用痴情黏人的腔调喊“老公”,可现在怎么是一副逗他玩的态度呢?
谈照很生气,捏住温明惟的两边脸颊坏心眼地拉扯了几下,把他的游刃有余和风度翩翩都捏碎,捏成鬼脸,心情终于舒畅了:“哼,这样才可爱。”
温明惟:“……”
幼稚不分年龄,少爷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
温明惟怀疑自己被他传染,也越来越幼稚了,不然怎么会同意谈照的提议,把一起出门看电影的生日计划临时改成了跟孤儿院的小朋友们玩老鹰捉小鸡?
谈照扮演邪恶的老鹰,温明惟是保护小鸡崽们的母鸡妈妈,挡在吱哇乱叫的小朋友们面前,勇敢地阻挡老鹰的每一次进攻。
玩了二十分钟,又跑又笑,温明惟很快没力气了,在草坪上就地一坐,“小鸡崽”们没完没了,还往他怀里钻。
谈照也像拎小鸡似的,把小不点们一个个拎走,然后落下魔爪,恶狠狠地压倒温明惟。
“啊啊啊!”小朋友们齐声尖叫,“妈妈被吃掉了!”
温明惟:“……”
一个生日过完,温明惟的腰快要断了。
因为不仅白天被“吃掉”,晚上也是寿星的盘中餐。
他们好久没亲热,顾不上前戏和技巧,全凭本能感受对方,献上自己,全身心交融。情至深处还哭了一场。
是谈照先开始哭的,沉重的身躯压着温明惟,亲他的脖颈,亲着亲着突然不动了,滚烫的眼泪流过皮肤,砸进枕头。
温明惟按住谈照的后脑用力吻他,翻身压在他身上,反复深吻几次后流着泪将他抱紧,“生日快乐,谈照。”
“嗯。”
“我们以后会一直很快乐的。”
“嗯。”
“嗯什么嗯,傻子。”
“嗯。”
傻就傻吧,谁在温明惟面前能聪明起来呢?
谈照又陪了他一天,8月17日飞回西京,去处理堆积的公事和家事。
最近西京形势一片大好,周继文上台,池本康当副手,过去打得难分难解的公律党和人民党罕见地进入了蜜月期,联手推行新政,民间也是好评颇多。
元帅的死与其幕后真相当时是一个大新闻,但谈照那时精神状态极差,没有过多关注。唯一与他有关的消息,是元帅死后从其心腹处查出了他们当初谋害谈英卓的证据,谈翼牵扯其中,赫然正是吃里扒外谋杀亲父的帮凶。
谈照这趟回来,家事公事一朝清算,令有罪之人伏法,令风雨飘摇的公司重回正轨,安定人心后,又去祭拜了谈英卓。
难得地,他在爷爷坟前没有哭。
——以后不能再哭了。
谈照是集团的主心骨,也是有家要养的男人,他要让自己站得更直,肩膀更硬,无所畏惧地走下去。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九月末,谈照终于回到小岛上,来找温明惟。
又是小别重逢,温明惟除了非常想他外没什么不好。
但只“想他”这一项就很要命了,温明惟发自内心地黏上谈照,叹气:“以前怎么没觉得分开这么煎熬呢?现在是怎么回事?”
“正常,”少爷被哄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佯装正经,“离不开老公是人之常情,你以后要再接再厉,更黏我一点,知道吗?”
温明惟笑倒在他怀里。
十月下旬,终于,温明惟和谈照在孤儿院附近选好新房,搬进去定居了。
是一栋不算大的别墅,他们的第三个住所。
由于温明惟想要新鲜感,新家没模仿前两个别墅布置。
总共上下两层,好几个房间,所有的墙面颜色,装饰品,家具选择,灯饰的更换……都是他和谈照忙前忙后一点点亲手搭配的。
这是他们真正的家,并非最豪华,却是最温馨的。
后来,温明惟提议养一只宠物,在小猫小狗和鹦鹉里犹豫许久,他最终选择了养鹦鹉。
从这以后,温明惟的生活里多了项乐子:教鹦鹉说话。
温明惟这种一肚子鬼点子的人,教不出什么好话。
有一天谈照回家,一进门就听见鹦鹉大声喊叫:“老公,老公!我钱花光了怎么办?”“再给点!再给点!”
谈照:“……”
他开心就好。
温明惟何止开心,简直太开心了。
他嫌一只鹦鹉不够玩,养了两只。然后这两只鹦鹉就一个喊“老公”,一个喊“老婆”,天天吵架,逗得鸟主人不亦乐乎。
谈照既头疼又高兴,沉溺于温明惟幸福的眼神,十分确信,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生活。
到了年末,他们一起出了趟远门,去佛寺还愿。
大少爷说到做到,大手一挥,给这座偏远小寺捐了一座纯金佛像。
捐赠完成后,他们上了几柱香,在佛前虔诚地闭眼,许下新年愿望——
温明惟说:“让我和我的家人谈照平安健康,事事顺心。”
谈照说:“白头偕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