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霍然皱眉:“老什么?!”
虽然总体而言貌似是在夸他是有为之君,但这个词怎么用的就这么怪呢?
身后内侍狂汗:“可,可能是后世的一些俗言俚语吧?”
皇帝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因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再关注,可转头扫了一眼下方,眉眼却一瞬间凛冽起来,但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主弱臣强,这是自古以来传下的道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遏制的,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全看在位的皇帝自身。
只是纵观历史,谁又能保证上任的皇帝就一定是有为之君呢?
天幕下一些有为之士听完这段不由私底下与同窗感叹:“天下君臣之间就仿佛那将军与烈马,当今陛下昔年也是闻名天下的名将,将军配好马便是相得益彰,事半功倍。然若换成了无能之君当政,烈马便要反噬己身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窗也深以为然。
这句话并不是指皇帝无能,臣子就要对他干些什么,而是皇帝无能,臣子多半就要争夺更多权利到手里了,不管是单纯热衷权力还是一心为国,自然也不会太听话。
【所以UP主私以为宣朝的官员给他们先帝上庙号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为尊者讳了,因为假如孝宗要是没有这么一手的话,那么厉帝也就不至于上位,更不会出现后来的宁朔之乱,他完全可以算是间接导致了这一局面。】
殿内的礼部尚书轻轻掩袖,啊这,假如给三皇子也就是未来的孝宗陛下上谥号那时的礼部尚书还是他在干的话,他也还想继续在这个位置干下去啊!皇帝没有什么太大过错的情况下,总不能明着给已经去世的先帝难堪吧,现任皇帝可同样也是姓殷啊!
三皇子已经麻木,自从这天幕开始讲他起,自己已经不知道请了多少回罪了,他当然并没有不承认自己做的不对的意思。只是每隔一回就揭一次短,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不跪下来请罪也说不过去啊!
一次性说完不好吗?
三皇子熟练的走出来就要跪下,皇帝也很无奈:“起来吧。”
三皇子熟练的起身。
其余兄弟眼中浮现同情。
【当然,也有人说孝宗虽然能力不足,但已经考虑的足够多了,是李崇,是殷阐这两个小人背叛了他。
只能说同样的历史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这种事很正常,很多事就连史学家至今都没有确凿的定论呢,多方学说都在流传,这方面大家求同存异,合理共同探讨历史。】
有喜好研究历史的文人点头赞同,是的,就是这样,他们平时争论到激动的时候还打架呢。
【好了,让我们将话题回归正轨,李崇领兵去打南下掳掠的胡人,结果孝宗派了个和人家一伙的范畛当监军,这事属实地狱笑话了。
范畛这人历史上没见着有什么大本事,唯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会说话,又会捧人,初次任职起居郎时,孝宗和他说了几句话后顿时惊为天人,表示:这是个人才啊,说话又好听,于是就非常信任他。】
三皇子第无数次麻木,居然还没完!
皇帝甚至也都懒得斥责他了,没有看人眼光,不会分辨臣子的话语也就罢了,居然还宠幸佞臣!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他的棒槌儿子压根认不出这个范畛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喜欢听对方说好话。
殿下有臣子悄悄交头接耳:“你说陛下怎么早没看出三皇子不是这块料呢?”
旁边的人白了他一眼:“废话,陛下活着的时候三皇子也没登基啊!”
三皇子这个年岁连儿子都有了,自然早已参政,只是能力有限,又有皇帝在上头压着,当然轮不到他来宠幸佞臣,也就没机会犯错,同时就导致了这位表面上看着竟然还挺光鲜。
可谁知道登基后逮着机会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被皇帝信任,咱就明白这人的破坏力可想而知能有多大了,果不其然,李崇到了边关后故意放着胡人养寇自重,拖延时间,范畛呈给皇帝的折子里却表示:胡人太难打了,陛下您得多给我们点时间。
当时就有朝堂上的人提议:要不然咱就换下李崇吧。
然而孝宗说:NO!NO!NO!李崇这人废废的很安心,而且临阵换将也不好,让他继续打吧,顶多就是费点粮草。】
“噗!”
殷闵简直要被逗笑了,怎么说呢,他这三哥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惜没毛。
皇帝第无数次叹气。
三皇子头已经快埋进胸口。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生怕皇帝这个时候想起他们,李崇养寇自重,就这朝中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简直是重大失误,有人思及天幕之前提起的事,不由狐疑:未来朝堂上的人这是全都投入到内斗党争去了吗?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意识到了华点,继而陷入沉思:旁人不了解李崇,他们还不了解李崇吗?这家伙也不像能打过胡人的样子啊!难不成是有人代打?
……不得不说这是真了解。
【这期间李崇成功收买了近三千多名精兵,谁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是怎么瞒过那么多双眼睛做到这种事的,又怎么能有这么多钱。不过据说是有个叫沈翊的很有能力的幕僚在给他出主意,只可惜这人后来因为李崇害怕内幕消息被传出去,就兔死狗烹给杀了,所以关于他的传闻就很少。】
“三千精兵,好好好!你还真是好样的!”
皇帝怒极反笑,没想到这样离谱的事竟然在他去世之后就这么发生了!那是三千精兵!不是三千只鸡!就算是鸡一口气养这么多都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惊扰到的时候还会叫一声呢!但这三千人遭到收买,却愣是一点都没人发现!
他养着的难不成是一群酒囊饭袋?!
李崇彻底放弃希望,之前他想着自己或许还可能靠着父亲的面子,以及这件事还没有发生而留一条命,但这三千精兵一出,他是彻底没可能活着了。
思及此处,他就想要歇斯底里的咒骂殷钊一番,发泄这些年胸中潜藏着的不忿,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回想起了还未平定天下的时候,军中曾有一名将领暗中通敌,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殷钊才会一日连丧两子。
后来……那个人……
回想起那人的死相,那名将领甚至还曾与殷钊把酒言欢过,到最后居然还死的那么惨,李崇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的那点胆气也瞬间消弥殆尽,如今竟是只希望自己死的容易些了。
天幕下,前不久才成为义阳王门客的沈翊坐在王府中陷入呆滞,旋即握紧了拳头,他自认作为门客尽心尽力,所思所想全部为对方考虑,却没想到义阳王居然背信弃义的要杀他!
这李崇该死!
然而转瞬之间他便又衰颓了下来,天幕已经提了他的名字,只怕他是注定要陪着义阳王一起去死了。
他一时意兴阑珊,也没兴趣再看天幕,叹了口气,转身就回了书房提起笔书写奏章,陛下随后必然会派人前来,到时也可以趁机交上去。
只希望当今陛下看了这奏章后至少能饶过他的家人。
【而现在呢,让我们将时间线调到李崇打完胡人班师回朝,这个时候就又到了范畛出场的时间,他在路上给皇帝上折子,出主意说:陛下啊,不如您亲自来迎接这些将士班师回朝呢?收买收买人心,这种好事反正又不费多少时间。
孝宗一想,心说这个主意好哇,范爱卿果然深得朕心,于是就去了,再然后嘛……】
天幕下的所有人均提起一颗心,然后什么?别卖关子啊!是被抓了吗?应该是被抓了吧,毕竟也不可能直接把皇帝给杀了,总要留层遮羞布,让对方写完禅位诏书后再“自杀”,这才属于正常操作。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小看李崇了,也小看了一个自认隐忍多年的人,一朝获得权力究竟会有多肆无忌惮。
只听天幕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道。
【再然后人就凉了。】
【李崇率领着自己人,就这么把皇帝和部分随行大臣轻松给噶了,随后就开始煽动其他没被收买的将士,大致意思就是皇帝已经死了,无论怎么样你们都肯定要被牵连,不如彻底跟着我干,拥护齐王登基,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他这话一下子就掐住了许多人的命脉,虽然恨李崇将他们拖下水,但试问皇帝的死谁又能担得起?一旦追究起来那就说不好要死多少人了,而他们自然是想活的。再加上李崇又杀了一些不服他的人当做典型,当场就把人震慑住了,于是后续的事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
嚯!还真让他给成功了!
殿堂上的许多大臣一想到对方这么一手究竟会闹出多大乱子,死多少人,脸色当即就不好看起来,眼刀子不断飞向跪在那里呆滞的李崇,除此之外心绪倒也还算平静,毕竟这是还没发生的事,也没太多真情实感,而今后也不可能发生了,死的只会有李崇一个。
哦,对了,可能还有一个。
有人看向那位未来会被拥护登基的齐王,只见对方一张小脸都苍白的没了血色,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是天家之子,许多事情都无师自通,此刻俨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正与那双透露着威严的眸子对上。
“父皇,儿臣……是被逼的,一定是这样的!”这句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现场有皇子淡淡撇开眼,都是一个爹生的,谁还能不知道谁?你说是被逼的,怎么没见你提前将李崇的谋算告密给现任皇帝?或者制止他?
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人家私底下还能不跟你商量?
皇帝连看都没看这个儿子一眼,只自顾自盯着天幕。
【兴和三年六月初四,皇二十子,齐王殷阐登基,史称宁朔帝。嗯,这个大孝子还直接把自己老爹复活了三年,也就是这个操作让咱们如今很多人戏称他亡灵法师。简而言之,意思就是兴和帝咱们就当他不存在了,是我爹活到了天庆三十三年,亲自把皇位传给我的。】
天幕下的许多人顿时战术性后仰,嚯!这还真是个大孝子!至于亡灵法师这种新词,最开始听着的确有些不明所以,但细品之后却也觉出可乐之处,令一些人捧腹大笑。
皇帝:“……”
真是孝死他了。
这次皇帝终于有余裕施舍给这个儿子一丝目光了,他没有愤怒,整个人都显得云淡风轻,只是说道:“你如今应该感谢这天幕,不然朕已经当庭将你这孽子处置了,如今便等看完接下来你都做了些什么再说。”
事到如今,那个厉帝究竟是谁,自然不言自明,能被上这样的谥号,究竟该不该死也不用多说,所有人都有眼睛。
殷阐面如死灰,心中却仍升起一丝不愤:可是我如今会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不就是天幕害的吗?假如不是天幕告密,他早晚会是皇帝。
随即却又泄了一口气,毕竟他还能把天幕怎么样不成?
【宁朔帝登基,后人戏称的第二位皇位中间商也终于步入台前,截止目前最大输家还要数孝宗,毕竟命都没了,然而在这之后呢,遭受无妄之灾的却还有一个,这个人大家肯定也都知道是谁,不过咱们这期就不讲了,下期再接着讲。】
“正听到关键时候,怎么就不讲了呢!”
许多人原本还正等着揭秘,谁能想到对方竟然不讲了,顿时在天幕下纷纷拍着桌子着急的道。
皇帝也有些怔愣,没想到刚说完话,天幕居然就给这小子续了一个月的命,不过这也没关系,他淡然吩咐道:“那就将他给朕关起来看严了。”
立刻就有侍卫领命要将人押走,只是就在这时,原本应该散去的天幕却并没有散去,反而继续以一种闲聊的语气说道。
【说到这里,最近倒是新上映了一部宣朝相关的电视剧,我看了一下,拍的还挺考据的,没什么洗脑包,不愧是国家台。尤其是其中的一段,初看还真有那么点壮烈凄美的味道,演员长相不错,也正好和我们下个视频要讲的有关,我把自己剪辑的喜欢的视频片段分享给大家,顺带预热一下下期视频。】
随着话音落下,天幕上的画面骤然间一变,然而最先传来的,却是一道平静和缓的男声。
“这是……”
许多人睁大眼睛。
【“你们围在本王的府外,这又是奉了谁的令?”
自称本王的人语气平平的说道。
既是藩王的府邸,外观自是雕栏玉砌,威严气派的,穿着玄色蟒袍的人也生着一副好相貌,即使并非刻意,眉宇间也自有一股自然而然的淡然尊贵的气度。
为首的官员面上似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却也只能公事公办道:“楚王殿下,下官也是奉命前来,朝廷有御史参奏,说您……说您在荆州为满足私欲抢夺民女,大肆敛财,冤杀忠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日就要押您进京受审。”
“私欲?”楚王胸膛震动,忍不住讽笑一声:“呵,天下谁人不知他殷阐是弑君篡位,如今堪堪坐稳皇位,便迫不及待要除掉我这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兄长,真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谁,不言自明。”
“至于那些所谓的罪名……”
楚王负手迎风站立在台阶上,眯着眼睛,穿过层层叠叠身披甲胄的官兵,在对面,他看到了一双又一双携带着担忧的眼睛。
是那些他帮助过的百姓。
心中叹息一声,他抬手作势拢了拢衣角,转身迈入了府邸内,只留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一句话随风飘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不过欲加之罪罢了,本王不会认的。”
“不认?这他可说了不算!”
新任荆州刺史将手中的书拍到桌上,屋内烛火摇曳,连带着照出的影子也扭曲不似人形。
晌午去宣读旨意的官员吸了吸气,拱手谨慎的说道:“这,下官一直听闻楚王爱民如子,今日这番旨意若传出去,恐不能服众啊。”
官员甚至都没有说陛下被蒙蔽,因为全天下人都知道,当今这位不似人君,内部官员们也早有听闻对方与楚王关系素来不睦,今日这番明显就是刻意的举动。
刺史冷笑,转身踱步道:“服不服众可不归咱们管,如今这罪名楚王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不然倒霉的恐怕就要换成你我了。”
这话似有些警醒之意,官员只得闭嘴,思及楚王为人,却不住摇头惋惜。
却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前来禀报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刺史拱手道:“报!楚王,楚王他遣散了府中的仆从,放了一把火,自,自焚了!”
“什么!”
荆州刺史大惊失色。】
【荆州刺史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彻底控制不住了。
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中途一头栽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却只见原本雕梁画栋的王府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再不复往日熠熠生辉的模样,横梁倾斜下来,“哐当”溅出火星,温度几乎都要将人皮肤烤化。
周围的府兵无一人敢靠近,他们看着眼前的景象,连绵不绝的火势犹如一条愤怒咆哮的火龙,令人心生敬畏。
现场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沉默。
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活下来的。
“完了,都完了!”
荆州刺史喃喃道,楚王未死,自然给对方安什么罪名都好说,且只要将人送到京城,之后的事也就不归他管了。
然而如今楚王死了,还是死的这样惨烈,先不说给对方按的那些罪名,到时不光沸腾的民怨难以压住,朝中也必然要推出个替罪羊来,而这个人选……
他一时只觉天旋地陷。
冲天的火光几乎亮彻整座荆州城,焦糊呛人的烟味弥漫过每一道街,每一条路,家家户户出门观望,回首间,每个人都从不同的角度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楚王府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楚王怎么了?
所有人的脑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个想法,他们慌乱的相互问询,却怎么也压不下纷杂的思绪。
楚王殷闵自赴任封地以来,从未有过欺压百姓之举,不仅如此,其人关心农桑,惩治豪强,抚恤孤贫老幼。不少人都曾受过这位贤王的恩惠,前年荆州因天灾闹过一段饥荒,对方更是各方奔走帮忙赈灾,亲赴民间体察,私下更从未听闻有过奢靡之举,加之为人和煦,时人无不交口称赞。
是以,一些百姓将今日在楚王府门前的那些听闻传开之后,没有一个人当真,都在担忧这事会对楚王造成什么影响,顺便咒骂两声诬告的人。
现在呢?宣旨才不过半日功夫,楚王府那边就起了这样大的火。
许多颗心顿时揪了起来,直觉这件事可能和朝廷来的人有关。】
天幕下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一句楚王自焚,彻底将全天下人听的心惊胆跳,哗然失声。
堂堂皇室宗亲竟被逼到用自焚这种方式证明清白,做出这等事的皇帝该是何等昏庸暴虐!
即使早知那位厉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却总比听人去讲要更为直观真切的多,而这位楚王的气度与风骨也只看一眼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有对方的宁死不屈,再对比荆州刺史最初的颠倒黑白,以及后面心知自己已是日暮穷途时,一反之前志得意满的颓丧表现,更有一种及其浓厚的讽刺意味蕴藏在其中。
从天堂落入地狱,也不过朝夕之间。
熊熊燃烧的大火映照在眼中,有人忍不住了:“怪不得天幕对这个厉帝的评价不好,杀了一个兄弟还不够,又将自己的另一位兄长活生生逼到这份上,这是个畜生啊!”
“那楚王也是刚烈,居然就这么自焚了。”
“是啊,太傻了,活着不好吗?”
“你懂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向那昏君摇尾乞怜,以求一个活着的机会,倒还不如以死明志,留个清白的名声。”
“……”
朝野外的人感叹着楚王的刚烈不屈,与此同时,大殿上的人面面相觑,须臾,辅国公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在场的皇子们,脱口而出道:“这长的也没一个像的啊!”
皇帝也正疑惑,就连皇子们也纷纷私下看去,想要找出那个被逼自焚的倒霉蛋是谁。
这时,宰相陆有年想了想道:“陛下,之前天幕曾说过电视剧,演员这样的词,想是他们自己找人排演的百戏。”
本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只不过一时被迷住,此时一经点透,许多人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惊叹起后世人的能力,这电视剧里的情节就仿佛真实发生的一样,简直巧夺天工。
皇帝遂也不再关注这点,转而看着自己的这些儿子,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容貌对不上,天幕也未曾提过楚王的姓名,所以对方究竟是他哪个儿子呢?还有那个未来的太宗……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小儿子,皇帝已经彻底不再对其关注了,全天下人都看到了今日天幕播放的一切,哪怕只是为平息众怒,这个儿子也必须要死,就算这一切还没发生,就算对方还没成年。
帝王之无情,便在此处显露无疑。
【这场大火最终烧了一天两夜才堪堪烧完。
荆州刺史如丧考妣的带着一众府兵穿行在废墟中,最终当然只能翻出一具已经焦黑碳化的尸体,他抬起脚,气急败坏之下有心想要在这具尸体上发泄一下自己即将完蛋的愤怒,然而一抬眼,却见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面露不善的盯着他。
他一顿,这脚顿时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的停顿在半空中。
这时,随行官员适时走出,对着荆州刺史谨慎道:“使君,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向上面禀报今日之事。”
荆州刺史连忙收回脚,顺势开口:“对,对对对,这里的事必须要和陛下禀报才行。”
临走前还对官员道:“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本官还有要务在身。”
说着就赶忙往外走,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官员望着这一幕不禁惆怅的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楚王的尸身,面上不禁滑过一抹羞愧之意,他为保全自身而选择了袖手旁观,装聋作哑,相比起楚王的刚烈,又何止相形见拙了半分。
愧不如人也!
长叹一声,官员撩起长袍下摆,干脆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转头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木来,楚王……既已如此,总不能还让殿下曝尸在此处。”
下属领命而去。
几人很快合力将楚王的尸身收敛好,相比起趋炎附势的荆州刺史,其余人虽也是奉命前来,但私底下却没人真心愿意干这缺德事,对这位贤王多也是怀着一份敬意在心,是以也算尽心尽力。
然而这边好不容易才将脆弱的尸身处理好,府外却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喧哗声,楚王自焚烧的仅仅只是自己居住的内院,外面一圈还好好的,只是还不等人疑惑去看,却见一行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就这么闯了进来。
领头的是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对方没有关注其他人,只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棺木,棺盖还未合上,楚王的死状也一同映入眼帘,一行人几乎立刻就愤怒了。
“前天夜里就看到了这边的大火,当时就觉得不妙,为啥子你们刚来宣读过那个胡说八道的圣旨,楚王府就起了大火?好哇,原来原因在这儿呢,这是要杀人灭口!”
一肌肉虬节的大汉怒瞪道。
其余人里也纷纷有人附和:“说的对,你们就是要将不属于楚王的罪硬按在他身上,楚王不从,你们就准备来个死无对证!”
“你们这些狗官也真好意思,说楚王陷害忠良,我打听了一下,合着那个放印子钱,利息却要的比本金还多,完完全全就是在逼人卖身,最终被楚王处置的吴员外还成了忠良了?呸!个不要脸的,他是忠良那老子就是玉皇大帝!”
“那暴君弑兄篡位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安安分分,手中没有兵权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楚王也不放过,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话说的官员满头大汗,但因为面前站着的人太多,一时竟也找不出究竟是谁说的这大不敬的话。他本也不愿深究这件事,对楚王遭遇更是同情,此时只得长叹一声道:“父老乡亲们,尔等先听我一言,本官知道你们都在为楚王殿下不平,如今刺史大人已经向上面递交奏疏,这件事最终如何,还要等一段时日才能出来结果。”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先令楚王殿下入土为安才是。”
虽是拖字诀,并不足以完全将人说服,但最后一句却恰恰掐住了命脉,楚王如今尚未入土为安,他们却在这里自顾自的争吵,这又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