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默仍是没听懂。
见状，顾蚺干脆冷笑一声，语气里也就带着点羞辱的意思：“是不是只要能提供保护，谁都能抱着你？”
宋默湖水一样的绿眼睛眨了眨。
顾蚺以为他是想蒙混过关，眉心皱得更紧，更过火的词句就在唇齿间酝酿。
谁知，那双绿眸忽地凑近了。
“可以抱。”
顾蚺先是嗅到一股柔和的馨香，大概来自少年皮肤深处，必须凑得足够近才能闻见。
气味和体温扰乱了他的思绪，因此，慢了半拍他才听清宋默的话。
心跳漏掉了完完整整的一拍。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
宋默搂着他的脖子，眼睛湿漉漉，嗓音也像淋过雨。
“你会保护我吗？”
客厅算不上宽敞，所有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心绪变化也就无从掩饰。
空气似乎升温了一些，有几人不适应地咳了两声，扭过头去。
陈志轩则一下子盯住了宋默，震惊诧异，又有些后悔不甘。
许久，顾蚺才能出声：“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他的语气不太善意，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讥讽的意味。
可这攻击对宋默并不奏效。
他不仅没觉得受辱，反而很爽快地点头：“是呀。”
顾蚺再次沉默了。
宋默说得理所当然，反倒觉得对方的询问很奇怪。
他们之前不是一直要抱他，要亲他的吗？为什么现在要这么问他？
正准备开口，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唇。
“行了，不用说细节。”
莫名的，顾蚺语速有点快。
宋默果然不再说话了。
隔着一只手掌，两双眼睛对视。
那双绿眸浸在浅浅的泪意之中，除了害怕之外，没有多余的负面情绪。
愤怒，仇恨，怨毒……都不存在。
因为太过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底，像春季雪山融化，冰水淌过岩石上的青苔。
顾蚺指尖微蜷。
像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冒犯似的，他松开手。
宋默想走了，但是想起对方还没回答自己，又很小声地问：“那你同意吗？”
他只是想问问对方能不能保护自己，可是这话落在顾蚺耳中，却成了别的意思。
“……”顾蚺抿了抿唇，目光冷冷地望着他，“我没有你这么随便。”
宋默：“？”
他呆了呆，没料到公爵会拒绝自己。
不过他也不太会死皮赖脸，就哦了一声，从对方身上下来。
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里没有传来尖叫声，只是一些金属相击的打斗声。
眼看渐渐听了，宋默有点着急，就转向一旁的陈志轩：“你好，等一下如果进去，你可以帮我吗？”
他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友好，决定展现一点诚意，作势去陈志轩身边。
谁知刚挪了没几下，后颈就被一只手制住了。
宋默只觉眼前一花，就被迫转过脑袋，再度对上顾蚺的双眼。
那头，陈志轩已经猛地站起身，连声说：“可以啊，当然可以！老大，我可以！”
顾蚺抬眸，毫无温度的目光一扫，他就没声儿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咕哝道：“你不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顾蚺没有理会，那道冰冷的目光向下，又落在了宋默身上。
宋默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后颈，没什么反抗的意思——又好像很习惯和他人的肢体接触，所以身上没有什么禁区。
对顾蚺的动作，他回以茫然的目光。
顾蚺撤回手，语气也是一样的冷淡：“坐好，老实点。”
宋默不明白自己不老实在什么地方，只好坐在旁边。
他身上是件校服，和其他人的款式一模一样。
大概是瘦，分明是一样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显得宽松，前襟在前两次的混乱中散开，露出一点锁骨的线条。
他抱着膝盖，只占据了沙发很小的空间，眼皮耷拉着，静静地发呆。
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整个人都透着股委屈。
顾蚺定定地看了会儿，忽然开口：“给他弄杯水。”
“啊？”陈志轩被老大的目光刺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宋默的嘴唇有点干，连忙去冰箱里拿水。
一边拿，一边心里嘀咕，他们老大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冰镇的矿泉水，他们都是直接喝，陈志轩看了眼宋默，就觉得很不妥，去拿冰箱顶上的一次性杯子。
等冷水被微波炉叮过，在掌心微微发烫，他才满意，端到宋默面前。
少年却只是垂着眸，很久没有反应。
陈志轩低头，去看他的表情，就对上一双有点红的眼睛。
“……”
陈志轩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顾蚺。
顾蚺也有些意外，皱了皱眉，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喝水。”
刚刚还很乖很顺从的少年，这会儿居然挺直着脊背，撇过头，不理他。
顾蚺眉心皱得更紧：“要人灌？”
话音落下，宋默就倏然扭头，眼眶红红地盯着他。
“你一定要欺负我吗？”
顾蚺意外地扬起眉，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才是欺负。”
“你不答应我，也不准别人答应我，不就是想吓我？”宋默很生气，“你真的很坏。”
顾蚺张了张嘴，又忽地闭上。
没来得及给出什么答复，门开，刚才进去的两个队友出来了，除了身上沾了点血迹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萨克斯音乐再度响起，悠扬舒缓，像是放学后，会伴着夕阳流淌在校园里的音乐。
只不过，此刻落在玩家耳中，却像是催命符。
在宋默耳中尤其。
【接下来，请1号玩家和7号玩家进入房间。】
顾蚺没什么波动，平静地站起身。
没听见另一个人的动静，他转过头。
宋默发觉众人都在看自己，才刚转暖一点的脸色刷的白了，连带着胸口那枚标着7号的名牌也在剧烈起伏。
他咬着唇，眼底涌出泪花：“不要……”
顾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我不要进去！”
宋默的反应非常激烈，用力挣扎，可两人体力差距太大，他根本无法撼动顾蚺的胳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黑洞洞的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
恐惧淹没了理智，他只想逃脱这个强迫他的怀抱，想也不想，张口咬在顾蚺肩膀。
“嘶，”顾蚺哭笑不得，“你是属狗的吗？”
听着寝室门咔哒一声又上锁，宋默一下子脱力，在顾蚺肩头低声哭了出来。
顾蚺叹了口气：“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你也不在乎，”宋默带着点鼻音，嗓音闷闷的，“你只想欺负我。”
顾蚺：“……”
周围视线再次暗下来，顾蚺坐在椅子上，虽然还抱着宋默，但胳膊只是虚虚环着，等待对方下来。
结果，嘴上很生气的人，身体没有半点动作，牢牢搂着他的脖子，动也不动。
顾蚺笑了下：“不是说我很坏吗？还抱我？”
宋默虽然生气，但也不傻。
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就是顾蚺。
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松手呢。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有点痒。
顾蚺喉结滚了滚，胳膊就带了点力道，将宋默环得更紧。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很习惯和宋默的肢体接触。
甚至因为对方的主动，他心情有点愉悦。
鬼怪的叫声响起，血手印在玻璃门上拍打。
可它们连房间都进不了。
里面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它们只是触碰到房间内的空气，就瑟瑟发抖，在门外装模作样地恐吓。
宋默却大叫一声，把眼睛埋进顾蚺肩头。。
“胆子这么小，就少做点坏事，”顾蚺嗅着少年发间的香气，眉尾轻轻扬起，“现在知道后果了？”
宋默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教训自己，气鼓鼓道：“明明是你做坏事！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那么疼！”
顾蚺：“？”
见他不明所以，宋默更加恼怒：“都怪你，不然我的心脏才不会疼！”
宋默真的很生气——对象是全世界。
都怪公爵，不肯杀他，才害得他出此下策用匕首自尽。
都怪系统，非要求他完成什么怪任务，非要被公爵杀死才能脱离世界。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宋默撑着顾蚺的肩膀，愤恨地拉开一点距离。
然后下颌就被扣住了。
有力的指节嵌在颌骨，无名指抵着气管，他不得不顺着力道仰头，才能避免窒息的感觉。
顾蚺皱眉：“你把我当成谁了？”
尽管他早清楚，宋默经验丰富，而且还有点……饥不择食。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被当做某个替身。
“看清楚，我是谁？”
下巴力道加重，发凉的声音落到耳中。
昏暗的房间里有道道闪光，时有时无，宋默看得不是很清晰，闪烁的光线中，他看见的全是属于公爵的特征。
轮廓极深的面孔，阴鸷而冰冷的眼睛。
只不过好像五官更年轻一点，也没那么阴森。
宋默有些困惑。
但被这么提醒了一下，他才发觉，“公爵”身边也有同样的文字提示。
【顾蚺，你的同学，玩家之一。】
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你。”
顾蚺：“……”
黑暗中，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宋默瞬间赧然。
因为长得太像了，他把顾蚺和公爵当成了同一个人，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发火。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对顾蚺而言，他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拒绝也很正常了。
反倒是他，要求得太无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几秒，宋默低声说：“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再抱你一会儿可以吗？”
没有回应。
身下属于另一个人的胸腔不知为何，好像起伏得更快了。
压着火似的。
宋默本来就觉得挺丢脸了，见状更加脸红，连忙撒开手，准备跳下去。
却被突然揽住腰。
“说抱就抱，说走就走，”顾蚺像是咬着牙，声音带着怒意，“你耍我吗？”
宋默耳根很热，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他的道歉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顾蚺声音更冷，质问道：“你把我当成谁了？”
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说了，顾蚺可能也不明白吧？
宋默犹豫了一下，保持沉默。
顾蚺却理解成了其他意思。
他无声地笑了，连带着语气也是戏谑讥讽：“看来我们小少爷阅人无数，太多名字，一下子想不起来吧？”
宋默只觉顾蚺勒得他很疼，于是推拒着对方的胸口，想要跑开。
逃不开，他有些困惑：“你为什么生气？”
腰间那只手一下子僵住了。
宋默又问：“我把你当成别人，你很在意吗？”
顾蚺：“……”
宋默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会记住你的，这样可以了吗？”
顾蚺紧紧抿着唇，无言以对。
顾蚺：“……”
面无表情走到外面，就见宋默一扫先前的无精打采，精神抖擞，一下冲到沙发上，像要和沙发长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平静的生活可真好，”他喟叹着许愿，“要是以后都能这么安全就好了。”
陈志轩笑他：“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吧。”
宋默抱起抱枕，眼睛在后面眨：“有你们在，应该没问题吧？”
说着，他也有些底气不足，胳膊把抱枕压得有点扁。
“你们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吧？”他很小声地问。
陈志轩下意识点头，但又发觉不对，小心地去看顾蚺。
后者板着一张脸，不带半点情绪。
陈志轩讪讪地笑了笑，就不敢再看宋默的眼睛了。
片刻，顾蚺终于开口：“只要你别找事。”
宋默眼睛一下子亮了，如果有兔耳，估计也会跟着一起竖起来。
“真的吗！”他开心极了，立马忘了先前的遭遇，由衷道，“谢谢你，你真好！”
顾蚺眉心略微收拢一点：“在游戏里，别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宋默没大听懂，有些困惑地歪了下头：“你打算骗我？”
“……”
不及深聊，整个公共区域都亮起灯光。
【惩罚时间结束，请玩家继续游戏。】
宋默还在愣怔中，其他玩家却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见他站着不动，陈志轩抓起一旁的背包丢给他：“发什么呆呢？走啦。”
一直紧闭的、公共区域那侧的大门打开，外面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条走廊。
在可以看见的部分，对面墙壁上还贴着标语：“振兴教育，全民有责。”
宋默抱着背包，咽了下口水。
眼看众人就要离开，他才不得不跟了上去。
一开始他走在队伍的最末尾，陈志轩在前面，闲不住地往后看：“小少爷，现在怎么不让人抱着你走啦？”
宋默一愣。
陈志轩戏谑道：“之前老大不肯，你还扇他一巴掌呢。”
宋默：“……”
小少爷身娇体弱，走几步就喊累，全程都是保镖抱着，和他们队伍相遇之后也始终骄纵。
哪怕对待顾蚺，他也毫不客气，颐指气使。
直到在和怪物的对峙中，保镖失踪，顾蚺受伤，小少爷一点也不在乎局势的变化，只是烦躁于自己没了好用的狗，张口就要求顾蚺来背他。
顾蚺当然不可能同意。
结果，一个愣神的功夫，小少爷就来了一记干脆的巴掌。
想到这里，陈志轩满腹揶揄：“现在老大伤好了，你还打他吗？”
宋默啊了一声，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打得不好。”
宋默一直有点羞愧。
他打人既不狠，也不快，上个世界里学了那么久的技能，还是很废柴。
哪怕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也狠不下心。
对这个请求，他只好很抱歉地说：“下次吧。”
陈志轩：“？？？”
不是，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原本是想调戏宋默一下，结果弄得自己满头雾水。
陈志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走廊并不算长，他们走了一阵，周围光线变暗。
砰！砰砰！
一只只怪物的手拍打窗户，吓得宋默一个激灵，连忙躲在人堆里。
顾蚺就在前面，他下意识伸手，拽住对方衣角。
走在前面的人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又像什么都没察觉，继续往前走。
周围越来越暗。
气温越来越低，宋默转过头，看见窗玻璃上有明显的冰冻痕迹，但下一刻，一只枯手拍上来，他又慌忙收回视线。
四周环绕着桀桀怪笑，笑声不断拔高。
“小老鼠，在哪里？”
“一只，两只，三只……这么多小老鼠，我先抓哪一只？”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如同实质，向着走廊冲了过去。
可等它真的进去，走廊上却是空空如也。
“咦？”
怪物愣了愣，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仍然没找到任何玩家。
它漂浮着，一寸一寸地搜寻。
腥臭的呼吸越靠越近，几乎就在耳边。
宋默捂着口鼻，心跳越来越快，祈祷怪物赶紧离开。
怪物以匀速的步伐走动着，走到宋默躲藏的房间，却偏偏停了下来。
这一停，宋默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不断颤抖，绝望地闭上眼，脚步声却又响起，渐行渐远。
它走了。
宋默才终于能够呼出一口气，软软地靠住身边人。
顾蚺往旁边侧了侧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边界被肆意闯入，黑暗中，他的喉结似乎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里，淡淡的玫瑰香气盈入鼻腔。
推拒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又无声地收了回去。
片刻，外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们推门出来，看见彼此狼狈的姿态，哈哈大笑。
宋默被顾蚺拉进了开水房，还算体面，其他人有些钻进了通风管，有些甚至藏在垃圾桶，什么样的都有。
“笑什么，活命谁不努力呀？”陈志轩早就习惯了和队友的插科打诨，但发觉宋默在旁边看着，莫名脸红起来，高声争辩，“不就是躲在垃圾桶里嘛，有什么奇怪的！”
几人吵吵闹闹，笑着往前走。
宋默也跟着走，却隐约听见什么声音。
回头看，什么也没有。
没有任何人察觉异样，反问宋默：“怎么了？走啊。”
宋默：“奇怪……”
顾蚺也停住：“你发现什么了？”
“哪里来的水声？”宋默找不到任何打开的水龙头，喃喃地抬起头，却在下一刻僵在了原地。
一只眼。
巨大的、血红的眼，无声无息，悬在头顶。
注视着他。
“跑！”
顾蚺果断的声音响起，宋默拔腿就跑，但怪物也立刻跟了上来，在后面紧追不舍。
砰砰砰！
身后所有的陈设都被怪兽撞到在地，玻璃也都碎裂，更多怪物从窗外探进来，伸手向他们。
几人从扶梯上滑下去，宋默懵了半秒，就被整个抱起，顾蚺想也不想，从扶梯之间猛然跳下！
宋默控制不住，尖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停、停下——”
顾蚺稳稳落地，黑豹一般矫健，手中冷刀猛然向上一掷。
霎时间，怪物发出澎湃的痛呼。
冷刀准确扎在巨大红眼中，它身体失控，章鱼一样的触手四处乱舞，砸得扶梯变形，头顶上玻璃渣、水泥块哗啦啦往下掉。
小队一行人迅速离开，反身将大门锁上，所有的哀嚎声都关在了里面。
所有人松了口气。
陈志轩转头冲顾蚺笑了一下，却突然间变了脸色。
“妈的，怎么还有！！！”
宿舍楼外面出现了更多怪物，潮水一般，俯身向他们冲来。
顾蚺准备开门，重新躲回宿舍，但刚才那只红眼怪兽已然失控，整个身体膨胀至最极限，轰然炸开！
爆鸣声响彻校园，整个宿舍楼地动山摇，所有人被火浪掀翻，滚落四周。
顾蚺一口鲜血已经涌到喉头，强撑着睁开眼，却发现身旁已经空了。
宋默不见了。
他想起身去找人，却眩晕着，栽倒在地。
不知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地方，他头疼欲裂。
混乱间，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
画面里，他在吻一个人。
极具侵略性的、成年人式的吻，将对方吻得喘不过气，几欲昏死，也没有放开。
撤开唇，他清楚地看见了一双含泪的绿眸。
和宋默一模一样的眼睛。
等醒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走廊空无一人, 教室玻璃全都碎了，里面的桌椅在倒了一大半, 像是经历过一些混乱。
身后是大门。
推门, 就可以离开。
宋默手已经握到门把手上，可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哭泣的声音，他惊了一下, 下意识转过头。
里面有人。
本能告诉他, 应该马上离开, 双脚却像有自我意识，迈向室内。
又听不见哭声了。
教室里的黑板报画了一半，断在了“新学期”几个字，使用过的粉笔堆在卡槽里，像是马上就会有人把剩下的一半完成。
看起来,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间教室。
换作其他人，多半秒懂——这不是恐怖片标配吗？
但宋默没看过，也没人会主动给他看, 所以他非但没觉得怪异, 还勾起了一点回忆的微笑。
以前他还真的画过黑板报呢，可惜像这个教室一样，他也没能完成，很快又回到了病房。
宋默笑了下, 走进教室。
文字部分他爱莫能助，不过花边可以帮忙画完，希望黑板报的主人回来会轻松一点。
宋默拿起粉笔。
在他身后, 教室仅有的几面完好的玻璃，倒映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哒哒哒，是粉笔书写的声音。
教室内外里寂静无声，只有粉笔与黑板接触的声音在回响，稳定，有条不紊。
但在这声音中，突然出现杂音。
重复的、单一的旋律，像是手机铃声。
只不过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出来。
宋默偏过头，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会儿，忽而扭头，盯住教室最后面的一排金属储物柜。
两米多的金属柜，柜身狭长，藏个人不成问题。
宋默向着教室后方走了几步，确定那段音乐真的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
宋默皱了皱眉。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拉开柜门
哐当一声，柜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老式手机，直板，按键，大概用了很久，上面的图案都已经磨损。
音乐声还在继续，可当宋默拿起手机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他猛然抬头。
走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隔着窗户，静静地朝向自己。
宋默下意识举起手机：“是你的电话吗？”
人影沉默，手机铃声也在这时候停下，四周如同沉入海底，只有无尽死寂。
“……”宋默咽了下口水，“你怎么不说话？”
人影定定地望着他。
顶灯一闪一闪，昏暗不定，却照不亮兜帽下方的面孔。
寒意窜上脊背。
宋默终于察觉到异样，没有勇气再和他搭话了。
但他想起最开始的哭声，又颤着嗓子，小声地问：“刚才……是你在哭吗？”
话音落下，黑影一闪，外面的人忽然消失了。
宋默定定地看着窗户，好一会儿，那个人影还是没出现，看起来像是走了。
他抿了抿唇，又转回去，准备继续补完花边。
可这一次，他一颗心悬在半空，走几步，就扭头看一眼，确定窗外空无一物，才继续往前走。
灯光依旧闪烁不定，宋默心跳得很快，迅速把花边补完。
可就在这时，音乐声再次响起。
宋默吓得险些跳起来，好几秒才定神，发现那是破旧手机发出的铃声。
窗外依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虚惊一场。
宋默松了口气。
手机上显示出来电人的号码，他接起，将听筒放到耳边，
听筒里传来人声，但好像遭到强烈的干扰，嘈杂的电波让所有的语句都模糊不清。
宋默半皱着眉，准备转过身把粉笔放回卡槽，可转身的动作受到阻碍，撞上什么东西。
他身后，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人。
听筒里逐渐加强的人声终于冲破噪音，化作清晰的一个字——“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