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溯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剑身。纸鹤轻轻一颤，一道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言简意赅：
“来寒潭。”
没有多余的字眼，却让风溯雪瞬间起身。
师尊主动传讯。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后山。
寒潭池畔，雾气比上次稀薄了些。
盛昭依旧立于池边，玄衣银发，身姿孤峭如雪峰。只是那周身萦绕的、令人窒息的疲惫与寂寥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万载玄冰重新凝结的沉静。
听到风溯雪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浓重的青影消退了大半，深邃的眼眸虽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却重新恢复了往昔的清明与锐利，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寒星。
那目光落在风溯雪身上，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扫视了一遍，尤其是在他气色明显好转的脸上停顿片刻。
“气色尚可。”盛昭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沙哑，恢复了冰玉相击般的质感，只是那语调深处，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温和？
“是，温师弟于丹道一途造诣非凡。弟子不过服了一粒，已感觉好了不少。”风溯雪恭敬行礼，心中微暖。师尊，这是在……关心他的恢复情况？
盛昭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寒潭中氤氲的寒气，声音平稳地响起：“问道大比，三月后开始。而万墟镜域，乃是宗门秘藏，机遇与凶险并存。”
“弟子知晓。”风溯雪垂首应道，心中那簇因大比而燃起的火焰无声地跳动了一下。
他需要这个机会，需要变得更强。
“你根基已固，灵力精纯，所缺者……”盛昭的目光重新落回风溯雪身上，带着审视，“在于心魔未定，剑意凝而未发。清霁峰主修《玄冰诀》，其要旨，在‘冰封万物’的极寒之下，更需‘破而后立’的孤绝之意。你的剑，缺了那点‘破’的锋芒。”
风溯雪心神剧震。
师尊一语道破了他修炼的瓶颈。
他因前尘记忆和识海中青铜古书的困扰，对《玄冰诀》的领悟始终偏于守势，保守有余，而破开一切阻碍、斩灭虚妄的孤绝之意，始终难以真正凝聚。
“弟子……愚钝。”风溯雪低声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非是愚钝。”
盛昭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的穿透力，“心有挂碍，剑意自滞。青溪村一行，你见了那狐妖的孤勇，那女鬼的执念，可曾明白，真正的‘破’，非是无情无欲，而是……明知心有所系，依旧能斩开前路迷雾的决绝？”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看进风溯雪的灵魂深处，“你的心之所系，是累赘？还是……磨砺锋芒的砥石？”
风溯雪猛地抬起头，撞进盛昭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心之所系……师尊！
他瞬间明白了盛昭话语中的深意。他的担忧，他的恐惧，他对师尊那份无法割舍的孺慕与守护之心，并非阻碍剑道的绊脚石，恰恰是砥砺他凝聚那“破而后立”孤绝剑意的最强动力。
他需要守护的意志，来催生那斩开一切的锋芒！
一股明悟如同闪电般劈开识海的迷雾。
困扰多时的瓶颈，竟在此刻有了松动的迹象！
“弟子……明白了！”风溯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坚定。
守护师尊的决心，在此刻化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胸中激荡。
盛昭看着徒弟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以往更加锐利沉凝的光芒，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他不再多言，只道：“好自为之。大比之前，每日卯时，来此练剑。”
“是！师尊！”风溯雪声音铿锵。
接下来的日子，清霁峰后山寒玉池畔，成了风溯雪磨砺剑意的修罗场。
卯时，晨光熹微，寒雾未散。
盛昭立于池边，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周身散发的凛冽剑意形成无形的压力场。
风溯雪每一次挥动寒溪剑，都感觉像是在粘稠的冰浆中挣扎，刺骨的寒意与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针对他的身体，更直刺他的识海。
“凝神！意随剑走！心魔亦是魔，以剑斩之！”盛昭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风溯雪混乱的识海。
风溯雪咬牙，强行压下翻腾的幻影，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守护执念，尽数灌注于手中长剑。冰蓝色的剑光不再仅仅是寒气森森，开始带上了一丝锐利无比、仿佛能刺破苍穹的决绝！剑锋所过之处，冻结的雾气被撕裂，发出细微的爆鸣。
盛昭的指点精准而严苛，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地将风溯雪逼至极限，又不至于真正伤其根本。
风溯雪的进步肉眼可见，寒溪剑上的孤绝之意愈发凝练，识海在一次次极限的对抗与守护意志的冲击下，竟被强行压制得更加稳固。
这日练剑结束，风溯雪浑身被汗水浸透，灵力几乎耗尽，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收剑回鞘，恭敬地向盛昭行礼告退。
刚回到竹舍外，便看到谢归忱与温亭晚联袂而来。
谢归忱依旧是月白锦袍，温润如玉。温亭晚则是一身素净的青衫，气质清雅出尘，手中还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
“风师兄，看来盛师叔的‘特训’效果显著。”
谢归忱看着风溯雪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气息沉凝的样子，笑着打趣道，“气息沉凝了不少，剑意也愈发纯粹了。”
温亭晚的目光在风溯雪身上平静地扫过，那琥珀色的瞳仁深处似乎有微光流转，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他体内灵力流转的细微变化和那被强韧意志暂时压服的阴影。他并未多言，只是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来：“谢师兄说你近日练剑损耗颇巨，托我配了些药羹，固本培元之余，亦能缓解筋骨疲乏。”
“多谢温师弟，有劳了。”风溯雪接过尚带余温的食盒，心中微暖。
这药羹的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几分。
“问道大比在即，各峰弟子都在摩拳擦掌。”
谢归忱正色道，“听闻此次大比规则有所变动，不再局限于擂台比斗，更添了秘境探索、团队协作等环节，意在全面考察弟子实力。风师兄，温师弟，我们三人若能在大比中相互照应，或可走得更远。”他看向风溯雪和温亭晚，眼神带着真诚的邀请。
风溯雪自然明白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尤其是万墟镜域那种凶险莫测之地。他看向温亭晚：“温师弟意下如何？”
温亭晚神色依旧清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丹师不善争斗，但于辨识灵植、规避毒瘴、疗伤续命，或可尽绵薄之力。若萧师兄与风师兄不弃，亭晚自当尽力。”
他的目光扫过谢归忱和风溯雪，那琥珀色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幽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如此甚好！”谢归忱朗声笑道，显得颇为愉悦。
三人正说话间，一道略显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伴随着一声故作热情的招呼：
“哟，这不是谢师兄、温师兄和风师兄嘛！真是巧啊！”
只见林清羽一身簇新的亲传弟子服，御剑落下，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气息不弱的清霁峰内门弟子，隐隐以他为首。
清霁峰没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也只是挂了清霁峰之名。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风溯雪差点儿忘了他这位新入门的师弟了，没想到短短几日，他竟是到了炼气大圆满了。
风溯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覆上一层寒霜。
前世书中此人对盛昭的残忍手段，让他对林清羽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谢归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脸上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温润笑意，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林师弟。”
温亭晚则只是淡淡瞥了林清羽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移开了目光，仿佛眼前之人与路边的草木并无区别。
这份近乎漠视的疏离，让林清羽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几位师兄是在商议大比之事？”林清羽仿佛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笑容依旧灿烂，目光扫过风溯雪手中的食盒，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羡慕，“温师兄真是有心，看来风师兄的人缘是越来越好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风溯雪，笑容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隐隐的锋芒：“风师兄，听闻你前些日子在青溪村可是大展神威，连筑基后期的狐妖和怨气冲天的厉鬼都拿下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看来盛师叔的‘特训’，果然效果非凡！”
他刻意加重了“特训”二字，眼神瞟向风溯雪略显苍白的脸和额角的细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是嘲讽他靠师尊开小灶。
风溯雪握紧了手中的食盒，指节微微泛白。
他冷冷地迎上林清羽的目光，声音冷如坚冰：“林师弟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是分内之事，当不起‘大展神威’。至于修行，师尊教导有方，弟子自当勤勉，不敢懈怠。倒是林师弟，大比在即，想必也准备充分了？”
他的反击直接而冰冷，毫不掩饰对林清羽挑拨离间的厌恶。
林清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被他用更灿烂的笑容掩盖：“那是自然！身为师尊座下弟子，自当全力以赴，为清霁峰争光！可不敢像某些人，仗着……”他话未说完，但未尽之意，直指风溯雪靠盛昭偏袒，恶意直白而明显。
“林师弟，”
谢归忱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打断了林清羽含沙射影的话，“同门切磋，点到即止。大比在即，还是将心思用在提升修为上为好。温师弟，风师弟，我们走吧。”他朝温亭晚和风溯雪使了个眼色，率先转身。
温亭晚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与他毫无关系。
只是在转身之际，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状似无意地再次扫过林清羽，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得毫无感情的幽芒，如同深潭下的暗流，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风溯雪冷冷地看了林清羽一眼，不再理会他虚伪的笑容和挑衅的眼神，放下温亭晚给的食盒，跟在谢归忱身后送客去了。
林清羽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风溯雪那决绝而冰冷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阴沉和一丝被无视的恼怒。
他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引得身后几个弟子噤若寒蝉。
脑海中，他的声音带着恨意：“你不是说，盛昭只会有我一个徒弟吗？！为什么不一样！”
问道台，位于太虚门主峰之巅。
九根雕琢着上古神兽图腾的擎天玉柱拔地而起，撑起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穹顶。
地面是整块温润的万年暖玉铺就，此刻却被分割成数十个巨大的、笼罩着不同属性灵力光罩的独立演武场。
人声鼎沸，各峰弟子云集，身着不同制式的弟子服，如同涌动的彩潮。
空气中弥漫着蓬勃的战意、灵力的波动以及年轻修士特有的锐气。
风溯雪一身玄色清霁峰亲传弟子服，身背寒溪剑，立于清霁峰弟子队列前方。
他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喧闹的人群。
经过寒潭畔的苦修，其心中的那份因守护而生的孤绝剑意已初步凝聚，虽未大成，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带上了几分凛冽的锋芒，与周围弟子格格不入。
谢归忱与温亭晚也各自在域剑峰和丹霞峰的队伍中。
谢归忱依旧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只是腰悬的暗金竹简偶尔闪过一丝内敛的金芒。温亭晚则安静地站在丹霞峰弟子中，一身素净青衫，气质疏淡，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偶尔掠过场中，带着一种超然的审视。
“肃静！”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彻问道台，盖过了所有嘈杂。一位身着紫金道袍、面容威严的长老立于中央高台之上，正是此次大比的主持长老，执法堂首座凌霄真人。
“问道大比，启！”凌霄真人声如雷震，“现宣布本次大比规则，规则如下，首轮，混战淘汰！此玉璧之上，已随机生成百个战场编号！”他抬手一指，广场沉下去，一旁的问道台迅速放大，占据了整个广场，问道台一侧巨大的玉璧瞬间亮起，密密麻麻的编号闪烁着灵光。
“所有参赛弟子，以身份玉牌感应，随机传送入对应战场。每战场最终存留十人者，晋级下一轮！时限，一炷香！”他袖袍一挥，一根粗大的线香在中央高台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战场之中，手段不限！生死……自负！但同门相残过甚者，事后宗门必究！”
最后一句，带着森然寒意。
话音刚落，玉璧上的编号灵光暴涨！
风溯雪只觉腰间身份玉牌猛地一烫，一股强大的空间撕扯之力传来。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片怪石嶙峋的戈壁战场。
风沙呼啸，土黄色的灵力光罩将这片区域笼罩。
与他一同被传送进来的，还有另外九十九名气息各异的弟子！来自各峰各脉，眼神瞬间从茫然转为警惕，甚至凶戾！
百人混战！只取十人。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充满杀机！
没有犹豫的时间。几乎是落地的瞬间，混战便已爆发！
“滚开！这里老子看中了！”
“联手！先清掉这些杂鱼！”
“火球术！”
“土墙！”
灵力碰撞的爆鸣、兵刃交击的铿锵、呼喝怒骂之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战场。
五颜六色的法术灵光如同烟花般炸开，又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混乱、野蛮、原始的丛林法则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风溯雪眼神一凝，寒溪剑瞬间出鞘。冰蓝色的剑光如同出洞的毒蛇，精准而迅疾！
他没有选择主动攻击，而是身形如鬼魅般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剑光只针对那些主动向他攻来或试图偷袭他的人。
一道炽热的火球被他剑尖轻点，寒气爆发，瞬间冻结成冰坨坠落！
一个挥舞着巨锤的壮汉被他侧身闪过，剑脊顺势拍在其肋下，寒气透入，壮汉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叮叮叮！
数枚淬毒的飞针被一道突然拔地而起的薄薄冰墙尽数挡下！
他的身法迅捷诡异，剑势更是刁钻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凝练的冰寒与一丝初具雏形的孤绝破灭之意。不再是纯粹的防守，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冰冷的、高效的“清除”意味。
所过之处，寒气弥漫，靠近者动作无不迟滞几分，被轻易化解或击退。
他如同一块在沸水中沉浮的万年玄冰，混乱无法沾染其身，锋芒却能刺骨冰寒。
“一起上！先淘汰风师兄！”
很快，风溯雪展现出的实力和那冰冷的眼神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不知是藏在何处的弟子一声高喊，三个气息在筑基中期的弟子，一个使刀，一个御使风刃，一个双手凝聚着炽热的火灵力，呈三角之势向他包抄而来。
刀光如匹练，风刃撕裂空气，火球带着灼热的高温，瞬间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风溯雪眼神一厉！不退反进！
体内《玄冰诀》全力运转。识海中，盛昭那双深邃的眼眸和那句“破而后立”的箴言如同灯塔！守护的意志化为最决绝的锋芒。
“破！”
一声低喝！寒溪剑清鸣震天！
冰蓝色的剑光骤然暴涨，不再是分散的寒气，而是凝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斩灭一切阻碍意志的冰冷匹练。匹练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冻结撕裂的哀鸣！！
刀光冰封碎裂。
风刃被冻结碾碎。
火球与冰蓝匹练悍然相撞。
极致的冰寒与狂暴的灼热猛烈交锋，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冰屑与火星四溅！
最终，那冰蓝匹练竟硬生生穿透了爆炸的火光，余势不减，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斩向那火系修士。
那修士脸色剧变，仓促间凝聚的火盾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洞穿。冰冷的剑气侵入经脉，他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石壁上，瞬间被弥漫的寒气冻得浑身僵硬，失去了战斗力。
一剑之威，震慑全场！
围攻的另外两人动作瞬间僵住，看着风溯雪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和剑尖吞吐的寒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们毫不犹豫，转身就扑向其他方向，再不敢招惹这煞星。
风溯雪收剑而立，微微喘息。
这一剑，凝聚了他初步领悟的剑意，消耗不小，但效果斐然。
他冰冷的目光扫视战场，所及之处，混战中的弟子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避开他所在的范围。他周围，竟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与此同时，在其他编号的战场上。
谢归忱所在的战场，金光纵横。
谢归忱并未动用背后的暗金竹简，仅凭一柄普通灵剑，剑光便如煌煌大日，堂皇正大，却又带着斩断一切的锋锐。
他的剑法看似不疾不徐，却总能精准地出现在最关键的节点，或瓦解围攻，或救下险境中的同门，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底蕴与剑峰翘楚的风范，引得观战台上不少长老暗暗点头。
“此子剑心通明，锋芒内蕴，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一位长老抚须赞道。
药峰所在的战场则显得“温和”许多。
温亭晚并未与人正面冲突。他身形飘忽，如同闲庭信步般在混乱的战局中穿梭。
指尖不时弹出一点细微的淡绿色灵光，或是让某个凶悍弟子的动作莫名迟滞，灵力运转不畅；或是让一片区域突然弥漫起令人昏昏欲睡的异香，削弱对手战力；更有甚者，他袖袍轻拂，几株看似普通的药草落地，瞬间疯长成坚韧的藤蔓，将几个试图偷袭他的弟子捆成了粽子。
他始终神色平静，琥珀色的眼眸古井无波，仿佛眼前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一场需要调理气息的丹道功课。
他的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虽无凌厉杀伐，却让围攻他的弟子叫苦不迭，最终只能无奈退避。
“云霞这关门弟子……不简单啊！这手以药入道，操控生机的手段，已得几分真传，更难得的是这份临危不乱的心境。”另一位长老眼中精光闪烁。
而在另一个战场，林清羽正被几个气息不俗的弟子簇拥着。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手中长剑挥洒，剑光清冽华丽，如同孔雀开屏，煞是好看。
但细看之下，他的剑招更多是防御和游斗，真正的硬仗，都由他身边那几个明显是清霁峰内门精英的弟子接下。
他更像是指挥者，在混乱中巧妙地引导着战局，将威胁引向他人，自己则始终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偶尔出手，也多是锦上添花，收割一些被围攻至重伤的“战果”。他的目光不时瞟向光罩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眼底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算计。
“清霁峰观战区域，盛昭端坐于主位，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扫过各个战场的光影画面，最终在风溯雪那片短暂的真空地带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微芒。
一炷香的时间，在混乱激烈的厮杀中飞速流逝。
当线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时，凌霄真人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间到！所有战场，止战！”
各个战场中，狂暴的灵力波动瞬间平息。
弥漫的血腥气与硝烟味尚未散去，存留下来的弟子们或浑身浴血喘息不止，或气息不稳但眼神亢奋，或伤痕累累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风溯雪所在的战场，只剩下不到十人，他持剑立于中央，玄衣之上纤尘不染，只有剑尖滴落的一滴血珠，在暖玉地面上晕开一小点暗红，如同他此刻沉静眼神下涌动的战意。
谢归忱与温亭晚也各自从容地站在晋级者行列。
温亭晚不着痕迹的轻瞥一眼风溯雪的方向，随即垂眸轻笑一声，并未被风溯雪发现。
谢归忱耳尖的捕捉到这一声轻笑，忍不住低声询问：“温师弟可是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温亭晚挂上温文尔雅的笑：“是在为风师兄高兴。”毕竟……那可是，杀戮道啊。
谢归忱闻言，也抬眸看向风溯雪，眸中仍是不解，但见温亭晚闭口不言，遂也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了。
此时，巨大的玉璧再次亮起，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标注着“晋级”或“淘汰”。
问道台中央，凌霄真人俯瞰着下方经历首轮残酷筛选的千名弟子，声音洪亮：“首轮混战，优胜劣汰！晋级者，皆为我太虚门精英。然，问道之路，心境亦是不可或缺！明日辰时，问道台，开启第二轮——‘问心路’！此路考验心志，磨砺道心！望诸位弟子，好生休整，再攀高峰！”
“问心路……”风溯雪低声重复，握紧了手中的寒溪剑。
考验心志？他识海中蛰伏的心魔阴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躁动起来。
就在人群开始散去，各峰弟子或兴奋或沮丧地议论着首轮战况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问道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里。
林清羽脸上温和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避开人群，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一个穿着普通外门弟子服饰、面容模糊的弟子正低着头，似乎在整理物品。
“废物！”林清羽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不是让你们在混战时‘关照’一下风溯雪那个杂种吗？他怎么会毫发无损地晋级？还出了那么大风头！”
那“外门弟子”抬起头，露出的却是一双毫无生气、瞳孔深处隐约泛着一丝诡异灰芒的眼睛，这是他利用系统控制的一个小弟子。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目标……警觉……实力……超出预估……混战……无法精准下手……”
林清羽眼中寒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超出预估？哼！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师尊一点偏袒罢了！问心路……问心路可是个好地方！”
他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他自然是通过识海中的系统知道了风溯雪的来历和心魔，此刻计从心生“。
心魔……可是最容易失控的……去，把‘惑心引’准备好！我要他在问心路上，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彻底疯掉！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永远滚出清霁峰！”
“是……”那“弟子”嘶哑地应了一声，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