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收了灵石,眼睛四下瞟了瞟,声音压得更低:“唉,造孽啊…谢家那是何等门第,说没就没了…如今就剩忱公子…哦不,是谢家主一位了,听说伤得重,一直在府里养着,不见外客。府上如今是…是那位温夫人主事。”
他说到“温夫人”时,语气有些微妙,像是敬畏,又像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温夫人?”风溯雪故作好奇。
“是啊,听说是在那晚大火里拼死救出谢家主的,对家主那是一心一意,就是…性子冷了些,手段也厉害,如今谢家那些残存的势力,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小二摇摇头,不敢再多说,“总之,二位客官切记,莫要招惹谢府的人,尤其是…那位夫人。”
小二走后,房间内陷入沉默。
“温夫人…温亭晚吗…?”风溯雪看向盛昭,“他竟然……”
盛昭眼神微冷:“掩人耳目,近水楼台。”
他对温亭晚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存在感不强、却总让他觉得有些违和的弟子,但云霞真人很喜欢他,说他是丹霞峰天赋最高的弟子,没想到竟有如此手段和胆量。
夜色渐深,城中更鼓敲过三巡。
盛昭站起身:“走吧,去看看。”
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剑翎城沉沉的夜色之中。
盛昭携着风溯雪,身形如烟,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修士和明暗哨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不多时便来到了谢府外围。
昔日车水马龙、剑气冲霄的千年世家府邸,如今被一片巨大的、死寂的黑暗所笼罩。高耸的围墙有多处破损焦黑,虽经粗略修补,依旧难掩颓败。
朱漆大门紧闭,带着谢家独有的印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某种奇异清冷气息的味道,令人极不舒服。
强大的防护阵法早已破碎,只残余一些微弱的光晕在残垣断壁间无力地闪烁。
盛昭闭目感应片刻,低声道:“里面有两道很强的气息。一道沉郁锋锐,是谢归忱的剑意,但似乎很不稳定,时强时弱。另一道…”
他微微蹙眉,“隐晦,冰冷,应该是温亭晚的。”
风溯雪也凝神感知,天衍术悄然运转。他“看”到的更多是弥漫在整个府邸上空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怨气与死气,以及那两道如同黑暗中灯塔般显眼、却又彼此纠缠对抗的气息。
“阵法残留很多,手法诡异,不像沧澜州的路数。”风溯雪指向几处不易察觉的角落,那里有极淡的紫黑色符文痕迹一闪而逝,“那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阵法相对薄弱的一处角落。
风溯雪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灵光,如同最精巧的绣花针,无声无息地切入阵法节点,干扰其运行。盛昭则同步以自身剑意形成一个极小的屏障,隔绝一切气息波动。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死寂的府邸废墟。
第129章 焦土残痕
府邸深处,景象比之外面所见更要惨烈惊心,仿佛踏进的不是一座曾经辉煌的剑府,而是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残酷炼狱。
昔日雕栏玉砌、飞檐斗拱的亭台楼阁,如今大多化作焦黑扭曲的残骸与断壁,无声地倾颓着,诉说着那一夜骤然降临的毁灭。焦土之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烬,风吹过,便扬起一片沉闷的死灰色,如同为整座府邸蒙上了一层永不开晴的阴翳。
灰烬之下,偶尔能瞥见闪烁着微弱异芒的灵器碎片,它们曾是修士珍若性命的存在,此刻却与早已干涸发黑、渗入泥土难以分辨的血迹混杂一处,不分彼此。
一些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剑坑深不见底,如同巨神以狂暴的兵刃悍然劈凿留下的伤疤,狰狞地撕裂着大地。
即便时隔可能已久,那残留其中的剑意依旧凌厉如新,丝丝缕缕溢散开来,切割着空气,发出近乎呜咽的低啸。
每一道剑意都像是一段未曾散去的残魂,凝固着最终的瞬间——有爆裂如雷的愤怒,有沉郁如渊的不甘,有焚尽一切亦不回头的不灭决绝,交织混杂,澎湃激荡,却唯独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畏惧退缩。
它们共同昭示着那场战斗的酷烈,以及抵抗者直至末路的铮铮傲骨。
风溯雪行走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衣袂拂过断石残垣,却拂不去心头那愈积愈重的沉郁。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片冰凉而悲怆的深渊。
目光所及,残破的景象在他眼前仿佛活了过来,重构出那一夜的可怖光景:传承千年的剑道世家,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是如何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绝望的辉光。
剑光如何撕裂夜幕,嘶吼如何震彻云霄,生命又如何如秋叶般片片凋零,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这满目疮痍。
他几乎能听到那金铁交击的锐响、灵力崩爆的轰鸣,以及最终不可避免走向灭亡的悲壮挽歌。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恸攥紧了他的神魂。
与他同行的盛昭,神色却是一种近乎冻结的沉静。
他的目光更多地流连于那些造成最大破坏、几乎颠覆地形的可怖剑痕之上。越是审视,他眼底的寒意便越是积聚,如同数九寒天深不见底的冰潭。
他行走其间,不像风溯雪那般感同身受地悲悯,更像一个最严苛冷静的判官,在勘察现场,搜寻一切不合常理的蛛丝马迹。
“不是谢家的剑意。”他忽然开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废墟中显得异常清晰,撞在断壁上,激起微弱的回音,更添空茫死寂。
“但也非是魔道惯常的路数。”他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一道尤其惊人的剑痕——那痕迹将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从中齐整地一劈为二,断面光滑如镜,显示出挥剑者力量之凝聚与掌控已至化境。
盛昭蹲下身,玄色的衣摆拂过地面灰烬,他却毫不在意。修长的手指悬停在那光滑的断面上方寸许之地,并未直接触碰,只是细细感应着其中残留的、依旧令人皮肤刺痛的意蕴。
那剑意纯粹得可怕,也霸道得不容置疑,更奇特的是,其中剥离了所有寻常剑修会带有的情绪——无喜无怒,无痴无怨,甚至没有杀戮常有的兴奋或厌恶,只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仿佛亘古存在的……
“像是…天罚。”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字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足以压垮心神的重量。
风溯雪闻言,心头一悸,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透。
此前种种模糊的猜测与线索,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骤然串起,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愈发清晰的联想。
若真是天罚……为何要降临如此酷烈的手段,抹去这样一座声名显赫的剑府?
这念头带来的并非豁然开朗,而是更彻骨的心寒与迷雾重重的惊悸。
两人默然无语,继续向着府邸最深处,那两道强大气息隐然传来的核心区域靠近。
沿途,风溯雪愈发留意到更多温亭晚布下的紫色符箓痕迹。这些符箓绘制得极其诡秘,属性更是阴寒怪异,它们如同附骨之疽般嵌入废墟,不仅有效地封锁掩盖着此地的气息,细察之下,竟似乎还在悄无声息地汲取着此地经年不散浓稠如墨的死怨之气,将那无尽的痛苦与不甘纳为己用。
“他在用这种方法修炼?还是…另有更可怕的图谋?”风溯雪只觉得温亭晚的行为越发诡异难测,违背常理,心中警兆频生。温亭晚那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此刻回想起来,竟蒙上了一层难以看透的阴森迷雾。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昔日应是精心打理、如今却只余下焦黑枝杈如骷髅手臂般伸向天空的园林废墟时,突生异变。
盛昭一步踏前,手臂迅疾如电,一把将风溯雪严实护在身后。
他周身气息瞬间变得锐利无匹,目光如有实质,锐利地扫向左前方一片尤其浓重的、由半塌的廊柱和假山阴影构成的阴暗角落。
几乎就在他动作的同时,那片死寂的阴影之中,数道紫黑色的符文毫无征兆地无声亮起,光芒幽暗却邪异,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睁开了冰冷的竖瞳。
它们瞬间交织蔓延,化作一张巨大而诡异的符文光网,结构繁复精密,散发着吸噬生机的阴寒气息,朝着二人当头罩下。
速度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且整个过程竟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息,诡谲得令人头皮发麻!
第130章 故人踪迹
那紫黑色符网出现的瞬间,阴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与禁锢意味的力量便已降临,仿佛要将人的神魂都冻结撕碎。
无数细密扭曲的符文构成,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显然是温亭晚布下的极高明的陷阱,专门用来对付不请自来的“客人”。
换做寻常化神修士,只怕也要着了道。
然而,它面对的是盛昭与风溯雪。
在符网发动的电光火石之间,盛昭甚至没有拔剑。
袭来的紫黑色符网在距离二人尚有丈许距离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其上流转的诡异符文猛地一滞,光芒急剧闪烁,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冰雪遇烈阳,竟开始寸寸消融、崩解。
而几乎在盛昭展开剑意领域的同一瞬间,风溯雪也动了。
他并未去看那崩解的符网,而是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一道道细微却精准无比的灵力丝线自他指尖弹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手,瞬间切入周围空间中那些符阵节点。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眼神沉静如水。
天衍术运转到极致,推演着符阵的一切变化与薄弱之处。干扰,扭曲,破坏。
“走!”盛昭低喝一声,揽住风溯雪的腰,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在他们退开的下一秒,原本他们站立之处以及周围大片区域,地面猛地亮起数十道更加复杂、威力也更大的紫黑色符光,彼此勾连,爆发出足以绞杀元婴修士的恐怖波动。
轰隆隆!
沉闷的能量爆炸声在死寂的府邸中响起,激起大片烟尘灰烬,却恰好掩盖了二人远遁的身形和气息。
盛昭带着风溯雪,如同融入夜色的两道轻烟,几个起落间便已远遁出数百丈,彻底脱离了符阵爆发的核心区域,落在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屋檐阴影之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从触发陷阱到脱身远遁,不过呼吸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只有极致精准的判断与无可挑剔的配合。
风溯雪微微喘息,方才瞬间的推演和灵力输出对他消耗不小。盛昭的手依旧稳稳地扶在他腰间,渡过来温和的灵力助他平复。
“没事吧?”盛昭低头问,眼神在黑暗中依旧锐利。
风溯雪摇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惊异和后怕:“好厉害的符阵,若非师尊领域克制,我干扰得及时,恐怕真要费一番手脚。”
他只知道温亭晚是丹道天才,没曾想,温亭晚在符阵上的造诣,远超他的想象。
盛昭目光扫过远处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眼神冰冷:“他发现了。”
并非指发现他们的具体身份,而是察觉到了有极高明的外人闯入。
经此一扰,二人更加小心。
盛昭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风溯雪也全力运转天衍术,规避着一切可能的探查。
他们如同两道真正的影子,在废墟间穿梭,逐渐靠近那气息核心所在——位于谢府最深处的家主院落。
越靠近那里,周围的环境反而保存得相对完好一些,打斗痕迹也少了许多,但那种无形的、沉重的悲恸与压抑感却愈发浓重。
院落外围布置着更强的阵法与紫符,但在盛昭的绝对实力和风溯雪的巧妙破解下,依旧被无声无息地潜入。
主卧房的窗棂里,透出一点微弱却温暖的烛光,在这片死寂的黑暗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又凄凉。
两人隐在院中一株枝叶焦枯的古树阴影下,收敛所有气息,透过窗纸的缝隙,看向室内。
房间内陈设简单雅致,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谢归忱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靠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淡薄,气息微弱而紊乱,显然身受重伤。但他依旧坐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弯曲的青竹。
那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眸,此刻沉寂如古井,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疲惫,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惊人的清澈与坚韧。
他手中,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物件,那并非什么玉佩印信,而是一枚看似普通的金色竹简。但风溯雪和盛昭都能感受到,那竹简之中蕴藏着何等磅礴而纯正的剑意——正是他的本命灵剑,曦光剑所化。
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身影正背对着窗户,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正用小勺轻轻搅动,然后递到谢归忱唇边。
那身影窈窕,云鬓高耸,插着一支简单的紫玉簪,从背影看,确是一位身姿动人的女子。
“忱哥,该喝药了。”声音响起,轻柔温婉,带着十足的关切。然而,这声音听在风溯雪和盛昭耳中,却如同惊雷。
尽管刻意放柔放低了声线,但那独特的音色和语调——分明就是温亭晚。
虽早有猜测,但真正看到时未免震惊。
谢归忱眼睫微颤,沉默了片刻,还是微微张口,接下了那勺药汁。
他喉结滚动,咽下药液,眉头因苦涩而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苦吗?”’温夫人‘轻声问,又舀起一勺,仔细地吹了吹,再次递过去,“加了甘草了,下次我让他们再放甜些。”
谢归忱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喝着药。他的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虚空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紧了那枚金色竹简。
喂完药,’温夫人‘拿出丝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嘴角。指尖偶尔划过谢归忱的脸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
谢归忱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偏头想躲,却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温夫人‘看着他这副隐忍抗拒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满足而诡异的弧度。
虽然背对着,但风溯雪和盛昭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刻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和掌控感。
窗外的两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难言。
第131章 欲往北境
“看来…他过得’不错‘。”盛昭的声音在风溯雪神识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风溯雪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到谢归忱还活着,略松了口气,但眼前这情形,却比单纯的受伤更让人心头沉重。
温亭晚这般伪装,这般姿态,将谢归忱置于何地?而谢归忱那隐忍的态度,又是因为伤势沉重无力反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温亭晚忽然动作一顿,缓缓放下了药碗。
他并没有回头,声音却不再刻意柔婉,恢复了平日那种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暗藏锋锐的语调,只是压得更低:“忱哥,好像有老鼠溜进来了呢。”
谢归忱猛地睁开眼,眼中锐光一闪而逝,看向温亭晚,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温亭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安抚:“无事,几只小虫子,许是闻着药味来的。我去打发掉就好。”他说着,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姿态优雅地朝门外走来。
窗外的盛昭眼神一凛,揽住风溯雪,身形瞬间融入更深的阴影,气息彻底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温夫人‘走了出来,站在廊下。夜风吹动他紫色的裙摆和鬓发,他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温婉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霜,缓缓扫视着寂静的院落,最终,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盛昭二人方才藏身的那株枯树方向。
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夜色。但一股无形却凌厉阴冷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仔细地探查着每一寸空间。
风溯雪屏住呼吸,天衍术运转到极致,模拟出枯木顽石的死寂气息。盛昭则更彻底,他仿佛化身为阴影本身,连心跳和血液流动都几乎停滞。
温亭晚的探查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是跑了。”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算他们识相。”
他又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回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院落重归寂静。
又过了许久,阴影中,盛昭二人的身影才缓缓浮现。
“好敏锐的感知。”风溯雪低声道,心有余悸。温亭晚的实力,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强,尤其是神魂感知方面。
盛昭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幽深:“他确实在守护谢归忱。”方才那瞬间,温亭晚的第一反应是戒备和驱逐,而非将谢归忱置于险地。
“但他不是凶手。”风溯雪肯定道,“那剑意与他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
“嗯。”盛昭颔首,“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
安全返回客栈房间,撤去禁制,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消化着今夜所见。
“谢师兄还活着,是不幸中的万幸。”风溯雪率先开口,语气沉重,“但温师弟他…这般作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盛昭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谢归忱未必全然无力反抗。他或许…有不得不依靠温亭晚的理由。”
比如重伤未愈,比如需要借助温亭晚的力量调查真相,或者…有别的把柄落在温亭晚手中,也或许,他也乐在其中。
风溯雪叹了口气,知道盛昭说得有理。谢归忱并非蠢人,那般境况下,与温亭晚虚与委蛇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现场残留的剑意是关键。”盛昭将话题拉回正轨,“那样纯粹毁灭的剑意,绝非寻常修士或宗门所能拥有。温亭晚的紫符虽然诡异,但更像是事后布置,用以封锁和汲取力量,并非制造惨案的元凶。”
风溯雪凝神回忆:“那种剑意…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冰冷,无情。”他猛地抬头,看向盛昭,“像不像…祂。”
盛昭眼神骤冷:“又该是,我东域三大世家我都留有阵法。”几乎是肯定了风溯雪的猜测。
“他们清理了谢家,可能是因为我留在谢家的阵法…”就像前世,让魔门打开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破掉封印阵法。
“那温亭晚救下谢师兄…”风溯雪思索着,“是巧合?还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也没有可能和祂的人交过手了。”
“可能性很大。”盛昭道,“他对谢归忱的执念极深,不会允许别人动他的人。与之交手,并成功救下人,虽受重创,但也证明了他的实力和诡异手段。”
线索逐渐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真相。
“接下来怎么办?”风溯雪问,“直接与谢师兄和温师弟接触吗?”
盛昭摇头:“暂时不宜。谢归忱状态不稳,温亭晚心思难测,贸然接触,恐生变故。”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既然代行者在此出现,必有痕迹。那种剑意…并非无源之水。”
他走到桌边,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出一道简略的轨迹:“今夜感知到的剑意,罢了,或许我们可以去北境了,最终的魔门只会开在那里。”
风溯雪立刻领会:“北域北境。”
那里是苦寒之地,人迹罕至,传说中有许多上古遗迹和空间薄弱点。
“嗯。”盛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去源头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多答案。”
决定已下,两人不再多言。夜色深沉,距离天亮尚有段时间。
盛昭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他伸手将风溯雪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睡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天亮再出发。”
风溯雪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渐渐舒缓。他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的缝隙,在房间地面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斑。
风溯雪是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包裹感中醒来的。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后背紧贴着的胸膛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盛昭的手臂依旧环在他的腰间,力道不松不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他微微动了动,抬起头,恰好对上盛昭早已睁开的眼眸。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冰寒,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静,倒映出他自己刚醒时还有些迷糊的模样。
“醒了?”盛昭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低沉悦耳。
“嗯。”风溯雪轻轻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找热源的猫儿。同心契传来对方平稳而温和的心绪,如同暖流,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寒意。
昨夜的决定重新浮上心头。北境,那是苦寒也神秘的地域,传说接近世界的边缘,空间紊乱,环境极端,即便是高阶修士也鲜少踏足。也是,前世盛昭的埋骨之地。
“师尊,”风溯雪轻声开口,带着一丝担忧,“北境凶险未知,你……”他总觉得经历洗灵池和前世记忆冲击,盛昭需要更多时间彻底稳固境界,也是不想故地重游。
盛昭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他一缕散落的发丝,语气平静:“无碍,探查而已,并非死战。”他顿了顿,低头看着风溯雪眼中清晰的忧虑,补充道,“有你在一旁策应,足矣。”
这不是安慰,而是陈述事实。
经过昨夜谢府之行,两人重塑的默契更胜往昔。风溯雪的天衍术与盛昭的绝对实力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风溯雪听出他话中的信任,心中一暖,那点担忧也稍稍散去。
他想了想,道:“离开前,是否需要再留意一下谢府?我总觉温师弟那般姿态,并非仅仅为了囚禁谢师兄那么简单。他似乎在防备着什么,或者……等待什么。”
盛昭眸光微闪:“嗯。他布下的那些符阵,七分守,三分攻,更似一种拖延。他在争取时间。”只是不知是为了给谢归忱疗伤?还是为他自己的某种图谋?
“那我们……”
“不必再探。”盛昭打断他,“打草惊蛇。既已确定非他所为,留下无益。北境线索更为重要。”他做事向来目标明确,不喜节外生枝。
风溯雪知他性格,便不再多言。只是心里对谢归忱的处境,依旧存着一份挂碍。
两人起身洗漱,简单的用了些灵食过后,便开始商议北上细节。
沧澜州通往北境的传送阵早已因连年动乱和灵气枯竭而废弃大半,剩下的几处也掌控在各大势力手中,如今局势紧张,使用起来颇为麻烦。最快的方式,依旧是依靠盛昭的御剑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