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的择偶标准[快穿]by喜发财

作者:喜发财  录入:09-05

他收回视线,猛地抢过糜云金手里的铲子,一下又一下的用力铲着地里的土,好像泄愤般要把这里的花也一同铲碎!
糜云金什么也没说,只是纵容又眼眸含笑地看着他。
吭哧吭哧地铲了一会儿,邬万矣一把将铲子砸在地上,红着眼睛说:“笑什么,我要把你的花全部挖干净!”
他讨厌糜云金的笑。
尤其是那双眼里的轻松与愉悦像针一样刺疼了他的双眼。
对方就这么期待死亡吗!
糜云金眉眼弯弯地说:“好啊。”
邬万矣站起来,一脚把铲子踢飞。
对方明知道他舍不得。
早上九点。
邬万矣靠在树上,和糜云金的唇紧密相贴。
连日来的苦苦支撑在一刻彻底被瓦解。
邬万矣身体发软,眼神迷离,全凭糜云金托着他的后脑勺才没有滑下去。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恨不得将糜云金的唇揉碎了咬烂了再吃进肚子里。
体内的花苞蠢蠢欲动地顶开了邬万矣的衣服,糜云金将手伸进邬万矣的衣摆,露出了从小.腹开出的金红色烙印。
良久,红润糜.烂的唇分开,牵连的银丝泛着晶莹的水光,再由糜云金一滴不漏的送进邬万矣的嘴里。
邬万矣的小腹又热又胀,强烈的饱腹感让他的眼尾染上了餍足的绯色,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株又盛开了一圈的花苞,低着头久久不语。
许久过后,他才收紧了那只抓着糜云金的手,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抵着糜云金的胸膛,隔着胸腔他也能听到糜云金释然又轻松的心跳。
强而有力的震动却像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中午十二点。
外面忽然吹起了清凉的风,连树枝都被吹的左右摇摆。
邬万矣看着糜云金的脸,沉默地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他拿出一个风筝走了出来。
“抓紧。”
他将线放进糜云金的手里,糜云金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的将他环在了怀里。
“一起。”
庭院不大,天空却很辽阔。
风筝越飞越高,最后在空中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
邬万矣侧头看着糜云金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可随即从心里涌上来的酸涩又让他抿起了唇。
突然,糜云金掐断了手里的线,任由风筝飞高。
邬万矣有些怔愣地抬起头,看着随风飞远的风筝只剩一根摇摇晃晃的线。
这一瞬间,说不清心里是释然还是悲伤,亦或是仍旧无法接受的怨恨与绝望,他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从身体内部涌出来的干渴与疼痛让他想笑,可刚扯开嘴角,眼里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糜云金没有说话,只是偏头吻上他的唇,用指腹轻抚过他的眼尾。
邬万矣定定地看着糜云金的双眼,对上那道温柔的视线,他湿润的眼眸不停地闪动,心脏跳的无比剧烈。
最后,他搂住糜云金的脖子,发了狠地吻了上去。
下午三点。
邬万矣坐在糜云金的腿上,抬起头说:“高一点。”
“好。”
糜云金环紧了他的腰,秋千也越升越高。
邬万矣吹着迎面而来的风,清凉的湿气从他的毛孔一寸寸地钻进他的身体,再穿过他空洞洞的心。
他看着前方的天空,缓缓松开了拉着糜云金的手。
“再高一点。”
秋千越升越高,失重感也越来越强。
邬万矣好像真的长出翅膀飞了起来。
他的眼里带着极致的渴.望,似乎某一刻他想就这样飞上天空,再狠狠地坠落。
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但最后他还是闭上眼睛,握住了糜云金的手,用力又温柔的十指相扣。
良久,他迎着风问:“你开心吗。”
身后的呼吸带着花香靠近。
“开心。”
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他的眼眶,哪怕闭紧眼睛也不受控制的从眼尾滑落。
他艰难地扬起嘴角,嗓音沙哑地说:“好,那就好,那就好……”
糜云金没有说话,只是在身后拥抱了他。
傍晚六点。
邬万矣躺在沙发上,眼眸明亮地看着糜云金的脸。
他不再抗拒糜云金的唇,不再拒绝身体里的渴望,也不再恐惧腹部那朵盛开的花。
衬衫乱至胸口,肚脐里的花苞已经完全盛开,鲜艳欲滴的花瓣正焕发着迷人艳丽的色泽,带着成熟糜烂的颜色。
邬万矣盯着糜云金的眼睛,对于糜云金给予的一切他都全盘接受。
源源不断的花露从他的喉咙进入他的身体,金红色的烙印散发着明艳的光,像输送养料的血管如.饥.似.渴地浇灌那朵红的像血一样的花。
邬万矣抬起手,从糜云金雪白的鬓角滑至脖颈。
那朵开在糜云金颈侧的花也变了,变得比之前还要鲜艳饱满,血红的花瓣完全盛开,红的耀眼,红的糜烂,弯曲着开到了糜云金的喉结。
而像金子般闪耀的花蕊高贵明亮,好像星星点点又璀璨的星光。
糜云金那双眼睛就这样温和地看着他,坦然又轻松,含着像河流一样永不干涸的温柔。
“还要吗。”
邬万矣定定地看着糜云金的双眼,眼神专注又迷离,他哑着嗓子说:“要。”
糜云金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他配合地仰起头,迎上了糜云金的唇。
给他吧。
全都给他吧。
邬万矣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嗓音低哑地问:“你开心吗。”
糜云金笑着说:“开心。”
那双眼里的欣慰和满足从不作假。
邬万矣笑着说:“好,那就好……”
夏天的夕阳无比绚烂,像泼开的油彩,又像层层堆叠晕开的彩虹,在糜云金的身后美的盛大又辽阔。
“你今天怎么一直问这个问题。”
邬万矣看着糜云金的脸,轻声说:“书上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开心。”
哪怕这份开心对邬万矣来说就像穿肠破肚的毒药。
糜云金神情一顿,随即眼神变得深邃。
他深深地看着邬万矣的脸,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邬万矣的唇。
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吻。
晚上九点。
邬万矣跪倒在浴室里,整张脸都泛着异样的红色。
强烈的想要开花授粉的欲.望快要把他的理智支配。
可与欲.望相对的是他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悲伤与绝望,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让他痛彻心扉。
他眼眶通红,一只手死死地捂着的腹部。
柔嫩的花瓣就开在他的手心,只要他轻轻用力,盛开的花就会被他折断。
糜云金……
糜云金。
糜云金!
邬万矣快要崩溃,他死死地咬着牙,将所有的声音都咽进喉咙里。
奔涌而出的绝望与悲伤让他变成了一头在痛苦中挣扎呜咽的困兽。
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
“邬万矣。”
门外响起了糜云金的声音。
他垂着头,撑在地上的手指用力收紧,咯吱的细响好像要把指甲折断。
但最后他还是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任由热水将他的脸冲刷干净。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开通红的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个快要被悲伤吞没的自己。
许久之后,他打开浴室的门,脸上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
除了通红的眼睛弥漫着血丝,他看不出一丝在痛苦中挣扎过的异样。
卧室没有开灯,晕着浓郁的黑。
今天的月亮也不够亮,厚厚的乌云似乎有雨要下。
邬万矣以前非常讨厌这种阴暗潮湿的天气,但现在却有一丝庆幸。
这样漆黑的雨夜起码能遮住他苍白又丑陋的身体。
坚韧的绿色枝条在悄无声息中爬满了整间房,顷刻间就将床围绕。
这是邬万矣第一次看到糜云金的身体,即便昏暗的光线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纱,但糜云金雪白的皮肤与柔韧紧窄的腰线还是充满了诱.人的吸引力。
这时邬万矣才真正看清那株开在糜云金颈侧的花并不仅仅开在糜云金的脖颈,而是从后腰爬满了整个雪白光滑的背,盛放的极其震撼又艳丽。
邬万矣在这幅盛大的美景中失了神,直到糜云金俯下身,轻声问他。
“准备好了吗。”
邬万矣转动着眼眸,看向糜云金美丽的脸,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嗯。”
时间真的很快,又快又残忍,连一天都等不了。
糜云金轻轻地吻上他的眼睛,说:“别哭。”

邬万矣愿意把自己献祭, 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的交给糜云金。
他的身体泛着好看的潮.红,肌肤挂着细密的汗,腹部的烙印是最涩.情的标记, 开在肚脐里的花也越来越艳。
可在邬万矣的眼里, 所有的美都不如糜云金的十分之一。
那张总是像精怪又像仙人的脸第一次出现了不同的神情,染上了动情的颜色。
红润的唇不再吐露温和的话语, 而是喘着微热的呼吸, 总是沉静悠远的眼眸也变得深邃。
邬万矣为此感到着迷。
他抬起手, 轻轻地拨开糜云金垂落的白发,抚摸着那张动.情的脸。
他说:“糜云金, 亲亲我吧。”
糜云金握住了他的手,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随后缓慢地压低身体。
他难.耐地喘出一口气,感觉到糜云金的呼吸温柔又缠绵地落在他的唇上,他的眼神充满痴迷。
“糜云金,亲亲我吧。”他发出沙哑地喘.息。
“好。”
糜云金低声开口, 吻上了他的唇。
邬万矣笑了,眼泪从他的眼尾滑了下来。
他无法不落泪。
他闭上眼睛, 张开嘴与糜云金唇舌.交.缠。
黏.腻的水声满是说不出口的渴望,心里所有浓烈的情感都化为此刻火.热.粘.稠的喘.息。
邬万矣紧紧地抱着糜云金, 那幅恨不得就这样缠.绵到死的模样仿佛要将自己融进糜云金的身体, 充满了极致的渴.望与孤注一掷的绝望。
糜云金抚摸着邬万矣的鬓角, 轻轻地擦去了邬万矣眼尾的泪。
一声来自心底的叹息充满了最后的酸涩与疼惜。
糜云金终于也有了一点波澜起伏的私情。
他闭上眼睛,吻着邬万矣的唇,用力抱紧了邬万矣的身体。
嫩绿色的枝条无声无息地爬满了整张床,慢慢的将糜云金和邬万矣的身体包裹,变成了一个绿色的茧。
随后一株鲜艳欲滴的花缓缓的生长盛开, 露出了花蕊中间一颗金光熠熠的种子。
闪烁着金光的种子仿佛坠落的星星,乘着风飞出窗外,像一个发着光的萤火虫,带着新生的无知无畏随风远去,去往任何一个能扎根的地方。
没人知道种子会飞去哪里。
“糜云金”在任何地方都能生长。
无论是岩浆滚滚的火山,炙热荒凉的沙漠,还是坚硬寒冷的峭壁,“遗世独立”的“糜云金”都能生根发芽。
可能是一天,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
它会在命运的指引下落在它该落的地方,开出最美最艳的花。
一直沉默以对的7008终于抬起眼,看向那颗飞向远方的种子,发出了最虔诚的祈愿。
日升月落。
邬万矣猛地从梦中惊醒,眼神恍惚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昨天晚上他好像看到了一副艳丽又盛大的画,和他之前那个色彩鲜艳又光怪陆离的梦一样。
只是昨天晚上他才看清那些鲜艳扭曲的颜色,原来是一朵从枯萎的花瓣中重新盛开的花。
他有些慌张地掀开被子下床,却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点痛并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让他更加茫然无措的四处张望。
他像个闷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焦虑不安地乱转,随后他转头看向镜子。
浑身赤.裸的他瘦骨嶙峋,肚脐里的花没了,平坦的腹部却还有一道金红色的浅色印记,奄奄一息地焕发着最后的色泽。
攥紧的心脏猛地一松,他脱力般瘫在地上。
可没过多久,他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胡乱套上衣服,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跑着跑着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失神地走向门口。
外面下着牛毛细雨,朦朦胧胧的像一层雾,打湿了放在庭院里的遮阳伞。
而伞下的椅子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人。
对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姿态懒散,颈侧鲜红的花呈凋零的姿态弯曲着花瓣,像被抽取了生命力那样垂垂老矣的枯萎。
邬万矣赤着脚缓缓走出门,他站在糜云金面前,迎着雾蒙蒙的雨,缓慢地蹲下身体。
他抬起微颤的手,抚摸着糜云金雪白的长发,轻抚着糜云金眼角的细纹,随后滑到颈侧那朵枯萎的花。
感觉到微弱的脉搏跳动,勒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一松,他用力喘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般坐在了地上。
蒙蒙细雨湿透了他的衣服,与他的冷汗混在一起,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身上。
他握着糜云金不再光滑细腻的手,低下头,颤抖着靠在糜云金的腿上。
“糜云金……”
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将脸埋了进去,温热的泪水烫进了糜云金的皮肤。
安静的空气中,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落在邬万矣的发顶,摸了摸他的头发。
邬万矣浑身一颤,他用力握紧糜云金的手,跪在糜云金的面前,埋着头久久不语,只有汹涌的泪浸湿了糜云金的衣服。
站在浴室里的邬万矣用冷水洗净自己通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糜云金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听到邬万矣的声音,好半晌才回过头。
看到邬万矣身上还穿着那件湿衣服,他轻声问:“怎么不换衣服。”
“现在就换。”邬万矣看着糜云金脸上的细纹,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你要换衣服吗。”
糜云金的衣服也被细雨打湿了,正晕着深色的湿痕。
“好。”糜云金应了一声,只是好半晌才扶着椅子缓慢地站了起来。
看到糜云金的动作,邬万矣别过头,咬牙咽下了喉头的哽咽,将所有涌上来的心酸都吞了下去。
“今天有点凉,加件外套吧。”
邬万矣站在衣柜前,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衣服,眼眶又是一热。
之前的他从不关心身边的一切,连这些衣服也是糜云金帮他整理的。
“都好。”
邬万矣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擦去了眼里的泪,拿着衣服转过身说:“你别动,我帮你换。”
糜云金笑了一下,“怎么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能换。”
邬万矣垂着眼说:“我想帮你换。”
看着邬万矣通红的眼睛,糜云金眼睫微动,眼神柔和地说:“好。”
邬万矣一颗一颗地解开糜云金身上的扣子,苍白又干瘦的皮肤极其残忍的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来,远不复昨天的光滑紧致。
昨天那一场绚丽的景象就像一个绝迹的海市蜃楼。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连扣子都解不开。
糜云金神情自若地握住他的手,微笑着问:“是不是很丑。”
邬万矣猛地抬头,眼睛带着糜云金看不懂的愤怒。
“你说什么!”
“谁准你说这种话的!”
情绪激烈的邬万矣眼睛更红了,样子又冷又凶。
糜云金注视着邬万矣通红的双眼,笑了一声,握着邬万矣剧烈颤抖的手指,温柔地说:“好,我不说了。”
“什么叫你不说了,我也不能说,谁都不能说!”
糜云金纵容地点头,“好,谁都不能说。”
得到糜云金的答复,邬万矣用力擦去眼里的泪,继续给糜云金换衣服。
但可能是之前十年没有流的泪就是为了在糜云金出现之后为糜云金流。
哪怕把眼睛擦干净了,可是在邬万矣低头的瞬间,泪水还是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糜云金抬起手想拭去邬万矣的泪珠,邬万矣却挥开了糜云金的手。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泪珠大颗大颗地流淌。
显然刚刚那件事真的是把他气狠了,直到现在手指还在细微地颤抖着。
糜云金真的不懂邬万矣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他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他活得太久了,他从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哪一天,甚至种族的使命感让他对死亡与新生带着充满信仰的追随与憧憬。
他只需要一天一天的等待,等待命运的到来。
可即便他从未觉得自己活着的时间毫无意义,却也真的丧失了轰轰烈烈的能力。
而邬万矣在他眼里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伤痕累累即将迎来死亡的生命,看似破碎,实则那些伤痕都是用力挣扎的痕迹。
比起他的平淡如水,邬万矣反而活得更加竭力全力。
糜云金想要把这个生命捧在手心,让对方最后的这段时间不再那么孤独寒冷。
流水有情,落花也有意。
哪怕流水已经干涸,哪怕落花已经枯萎。
但在最后即将消亡的这段时间里,也可以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糜云金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邬万矣的唇。
邬万矣动作一顿,抬起头,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邬万矣没有去问糜云金什么时候会离开,糜云金也没有提。
时日无多,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糜云金的衰老是肉眼可见的到了最后的临界点,那双眼睛不再如之前那样明亮,声音也不再清透悦耳,连心跳也不再坚实有力。
像是即将燃尽的蜡烛在最后奄奄一息的摇曳。
他承认他在看到糜云金的那一刻有种重生般的惊喜,可当看到垂垂老矣的糜云金后就是认清现实的无力。
糜云金在强撑,为了多迎来一个明天而在燃烧最后的生命。
他不知道糜云金为什么如此虚弱还要强行留在这里。
所能想到的所有结果都是曾经糜云金对他说的那句话。
——“陪陪你。”
每次一想,心脏就又胀又疼,他不敢再想,再想眼泪就要流干了。
邬万矣一个人坐在床头,垂眸看着睡在身边的糜云金。
他需要时刻去感受糜云金的呼吸才相信糜云金还活着。
但他知道,现在的时间不过都是偷来的。
有了今天,却不一定有明天。
邬万矣屈起膝盖,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腹部。
在糜云金枯萎之后,邬万矣被缓解的病痛就全都涌了上来。
曾经那些压抑的痛苦成倍的在他身体里滋生。
他脸色苍白,疼地蜷起了身体。
生命流失的虚弱与无力让邬万矣看到了自己的时间也即将迎来终点。
挺好的。
以前邬万矣会觉得痛苦,会觉得不甘,现在却觉得很满足。
他低头看着糜云金沉睡的脸,隔空描摹着糜云金的五官轮廓,忍不住有些失神。
即便长了皱纹,糜云金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他枕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地抚过糜云金雪白的鬓角,用手指勾住了糜云金的白发。
好像只要这样,即便他或者糜云金真的死了,他们也依旧在一起。
邬万矣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糜云金老了,他也快死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邬万矣所有的绝望在自己即将死亡的疼痛中得到了释然。
白发苍苍的糜云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阴雨绵绵。
邬万矣站在糜云金的身后,一点一点地梳着手里的长发。
他神色如常地说:“要去看海吗。”
糜云金强撑着精神回答:“下雨也可以看海吗。”
“只要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糜云金靠着椅背,双眼仿佛随时都能闭上。
他笑道:“好。”
邬万矣看着手里掉落的白发,若无其事的把那些头发收好,轻声说:“你在楼下等我,我先换件衣服。”
“好。”
邬万矣把糜云金送下楼,回到房间,他坐在床沿有些失神地看着手里干枯的头发。
每一个残忍的现实都在提醒他糜云金行将就木的事实。
他抿着唇,拿起剪刀一把剪下自己的头发,和糜云金的白发缠在一起。
他以前不信这些,但现在好像能信的只有这些。
邬万矣将头发认真而仔细的放在身上,随后他打开放药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止疼药。
他很久没有吃药了,现在的身体也经受不起一丁点的刺激。
药刚入喉他就弓着腰吐了出来,强烈的反胃感让他脸上毫无血色,弯着腰不停地干呕。
邬万矣喘出几口气,又倒出几粒药吃进嘴里,可还没等咽下去又吐了出来。
苦涩的药味深入喉管,让他的胃部不受控制的痉挛。
明明是早就吃习惯的药,现在却苦的咽不下去。
但邬万矣没有放弃,他抖着手把药倒进嘴里,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咽了下去。
【何必呢】
7008问。
“我不想让他最后的旅程还要受到我的影响。”他哑着嗓子开口。
能怎么办呢。
他能怎么办呢。
药很苦,可他不吃就会疼。
乌云密布的大海翻滚着浪潮,在湿凉的风中层层翻涌。
邬万矣一手撑着伞,一手帮坐在轮椅上的糜云金拢了拢衣服。
虽然今天阴雨绵绵,但现在还是夏天,风是恰到好处的清凉,糜云金却穿上了厚重的风衣外套。
邬万矣触到糜坐金冰凉的体温,指尖猛地一颤。
可他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颤抖的手指藏在了身后。
雪白的辫子整整齐齐地垂在糜云金的胸前,垂垂老矣的糜云金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
他看着前方翻滚的海浪,低声说:“原来这就是大海。”
糜云金的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在风中脆弱的摇曳。
邬万矣喉头一哽,难以抑制的酸涩涌到鼻尖。
他原本想着他带糜云金来看海的那天,应当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茫茫大海映着太阳金光灿灿的倒影,连沙滩都亮的像洒下来的星尘。
可他等不到了,糜云金等不到了。
邬万矣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伞,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轻声问:“新的糜云金会开在大海里吗。”
他嗓音沙哑地问起这个话题,自然到好像他已经接受了残酷的新旧交替。
糜云金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知道,或许吧。”
糜云金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大海,在乌云密布的风雨中,大海有种庞大又冰冷的威慑力,翻滚的海浪声更是强悍到能吞噬所有渺小的生命。
不用晴空万里。
气势雄壮的大海在风雨中卷起浪潮也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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