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看了眼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望秋,悄无声息地走向了一直盯着望秋的二队长。
“陈队。”
副队蹲在二队长身边,低声说:“你也觉得望队不对劲是吗。”
二队长心口一跳,转头看向副队。
“什么意思。”
“你不是也发现了吗,望队从进来开始就什么也没做,我们进来多久了,有半个月了吧,大家都忘记了时间,而望队也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既不想办法找到T39号,也不想办法出去,就好像要留在这里。”
听到副队的话,二队长顿时向着对方看了过去。
他没想到这里除了他还有人保持着清醒,甚至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但他并没有正面回应对方的话,而是眉头微蹙地说:“你想说什么。”
副队认真地说:“我只想知道望队在想什么,难道他忘了我们的任务吗。”
“这件事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问我。”
“可现在只有陈队你察觉到了不对劲。”副队目不转睛地看着二队长。
“既然现在任务停滞不前,望队又什么都没做,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上报到总局。”
听到这句话,陈队皱紧了眉头。
见他没说话,副队又说:“陈队,你有办法在晚上保持清醒吗。”
二队长转头看向这张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脸,好半晌之后,他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开口。
“没有。”
“真的没有吗。”
“你什么意思。”二队长的眼神冷了下来。
副队别过头,看向了前方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望秋。
“我原来一直以为陈队不喜欢望队。”
从二队长的表现来看,他对望秋的态度确实不够热情,甚至一直有种刻意拉开距离的冷淡。
二队长看着对方的脸没说话。
他进特务局也有差不多十一二年的时间了,他已经不像其他新人那样对特务局怀有最纯粹的信任。
而他记得这位副队是进入望秋小队时间最短的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是总局调过来的人。
这个一直不太起眼的青年,今天的存在感似乎变得格外强烈。
二队长收回视线, 冷淡地开口:“我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反而是你, 作为队员, 对队长服从命今和无条件的信任是最基本的准则。”
副队深深地看了二队长一眼,突然笑了一下, 起身离开。
“二队长说得对, 是我想多了。”
看着副队离开的背影, 二队长表情严肃地皱起了眉。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提醒望秋。
或者说,他不知道现在的望秋还会不会听他说话。
二队长最终还是没有去找望秋, 他不知道自己该出于什么立场去散发这个“好意”。
而时间消磨到现在,所有人都在重复枯燥的时间中失去了斗志,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昏睡带来的影响,所有人都变得眼神涣散,有些神志不清。
带过来的食物已经吃完了,水源早就是能省则省, 可在这个封闭的深潭谷里,他们就像一群被关起来的猎物, 出不去,也无法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密林里找到能生存下去的痕迹。
再这样下去, 大家迟早会精神崩溃。
现在, 大概只有二队长在坚持每天出去寻找出路了。
而望秋则像是个游离在众人之外的人, 常常独自待在角落,甚至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又是一个重复到来的白天,已经没有人再出去,而是都蜗居在那一小块空地,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望秋就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看到望秋的背影,守了很久的副队也悄然站起身,跟在了望秋的身后。
走进冰冷的湖水,感觉到幽冷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望秋才如释重负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越来越不知满足,常年压抑的欲.望一经开闸就变得欲壑难填。
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旦离了毒,就会变得抓心挠肺,心.痒.难.耐。
望秋坐在湖边,眼神涣散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阿潺。”
听到他的呼唤,荡漾的湖水涌起一股小小的浪潮,攀上了他的大腿。
幽冷的湖水浸湿了他的裤子,透过布料渗进他的皮肤,似是抚摸,又像挑逗。
望秋的脸上露出了迷离的表情。
这一幕让跟过来的副队骇然失色。
他没想到会发现一个如此可怕的秘密。
很快他看到望秋向着前方抬起手,一脸失神地抬着头,仿佛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可他的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躲在暗处的副队咽了咽口水,看着自言自语的望秋,脸上被吓得面无血色。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几乎停止了心跳。
只见望秋张开嘴,伸出舌尖,一枚藏的很好的舌钉赤.裸.裸的展露在阳光下,黏连的银丝散发着淫.靡的颜色。
以前的望秋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冰冷的雪、坚硬的盾,还有封闭的蚌壳。
所有冰凉坚硬的词都可以套在望秋身上。
他从来衣冠整齐,连领口的扣子都很少解开,浑身上下只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露在外面,可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常常带血,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和欲.望和美相关的联想。
更遑论那枚金色的舌钉,望秋就像用制服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那样克制又严谨,不会轻易展露分毫。
没人知道望秋的身上藏了这样一个*乱的东西。
可现在的望秋就像一个在炙热的温度下缓缓打开的蚌,心甘情愿地露出了里面湿润柔软的蚌肉,还有黏腻又湿哒哒的珍珠。
看着这一幕,副队震动的瞳孔充满了不敢置信和难以形容的惊恐。
如果副队走近的话,就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映在湖面上,正弯着腰和望秋唇舌相接。
而望秋仰着头,眼眸微眯,脸上痴态尽显。
他沉浸其中,享受其中,也渴望能够得到更加强烈的满足。
就在他意乱情迷之际,从树丛里传来的动静让他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眼眸幽深地看了片刻,随即继续神态迷离地沉醉下去。
而湿凉的水汽就这样将他从头到脚的包裹,充满占有欲的将他吞入腹中。
水波荡荡的湖面上,望秋在动情中心醉神迷,另一双属于怪物的眼睛也在深深地看着望秋。
属于望秋甜美的气息同样也让它着迷。
二队长一回来就发现了副队的不对劲。
对方实在不算个心理素质好的人,又或者是那一幕带来的冲击太大,以至于让副队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
他脸色苍白,比那些高烧的人还恍惚的厉害。
但他仍旧在第一时间做出了举动,将消息上报到了总局。
只是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出于内心的恐惧,他没有细说,只提了望秋被变异体蛊惑的事情。
腕上的手表被一只手夺了过去,二队长脸色难看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你有信号发射器,你能和外界取得联系!”
副队被夺走手表也没有举动,他转头看向二队长,神色恍惚地说:“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忽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怪异,有无法理解的愤怒,有恐惧,还有厌恶。
“他……望秋,居然和变异体……”
还是那样一个凶残可怕的怪物。
他没能把话说完,似乎每说出一个字都觉得难以启齿。
二队长却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你为什么能直接和总局取得联系,你是总局派来的人,你在监视望秋!”
最后一句话,二队长说得极其肯定。
副队甩开了二队长的手,冷冷地说:“这不是陈队该关心的事,作为一个队长,作为人们赖以生存的希望,作为特务局的中流砥柱,他在做什么,他明明找到了T39号,却任由大家被困在这里!”
听到这些话,二队长不由感到厌烦。
又是这些话。
什么希望,什么中流砥柱,二队长都听厌了。
他早就在时间的消磨中失去了对特务局的信任,还有所谓的“保护人类”的信仰,这些话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也不会让他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总局让你监视望秋,为什么。”
“没想到陈队会这么关心望秋。”
“不要转移话题,我不想听这些。”
副队冷哼一声,“陈队不必反应这么强烈,你只要知道你是二队的队长,也一直都是二队的队长就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副队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前方,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望秋的身影缓缓自深处出现,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看着这里。
没有人能够直面望秋散发出来的气势。
副队向后退了一步,竟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想起当时望秋斩杀双头狼时毫无波动的眼神,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对生命毫无起伏的漠然。
他怕了。
现在的望秋在他眼里和怪物无异。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举动,二队长愣了一下。
转头看到望秋一双冰冷无色的眼睛,二队长不确定此刻的望秋算不算清醒,只觉得被望秋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三号,找到他,带回来。”
望秋一脸冷漠的下了命令。
三号这段时间瘦了很多,也和其他人一样有些意识涣散,但在听到命令的那刻,她还是站了起来,眼神也在瞬间变得无比锋利。
“是。”
只看到一条黝黑的辫子闪过,三号矫捷的身影就消失了。
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风雨欲来的变化,很多人都坐了起来,纷纷看向了望秋。
二队长则看着此刻的望秋皱紧了眉。
他有些不明白望秋到底在想什么了。
三号没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副队,以防在外面陷入昏睡遭遇意外,她提前回到了营地。
“望队,没有找到一号的踪迹。”
三号眼神涣散,显然在夜晚来临的影响下有些撑不住了。
望秋看着从树缝洒下来的月光,淡声说:“嗯。”
“扑通”一声,三号倒了下去。
二队长静静地看着望秋的身影,但最终还是没有挣扎的任由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
悄然苏醒的深潭谷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所有人都在寂静中陷入了昏睡,只有望秋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他看着轻轻摆动的花草树木,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含着灵动的轻笑。
前面茂密的树丛就这样在他的视线下露出了一条清晰可见的小路,这些只在夜晚苏醒的“精灵”用花枝藤蔓轻推着他的小腿,充满蛊惑的为他指明了方向。
望秋静静地看了片刻,随后迈开长腿,踏上了那条开满鲜花的路。
一路越走越深,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睛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照亮了黑暗,薄如蝉翼的翅膀则随着光照的方向在半空飞舞。
就在这梦幻般的场景下,不知为什么没有昏睡的副队正惊恐万分地跌坐在树丛中,四肢被藤蔓紧紧地束缚着无法动弹。
看到望秋出现,对方立马慌张的大喊:“望队,望队!”
但在看到望秋被那些花枝藤蔓簇拥之后,他的声音又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为这诡异的一幕感到惊恐。
他神色慌张,几乎停止了呼吸,不敢确定眼前的是一个人,还是他不认识的怪物。
直到望秋站定在他的面前,问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冷漠的语调短暂的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抬起头,努力认清眼前的望秋是他熟悉的“救世主”,连忙说:“望队,救救我,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向总局报告了我们的任务进度,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望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在恐惧中苍白的脸,低声开口:“你在监视我。”
明明望秋什么也没做,但从望秋身上层层递进的压迫感却宛若附骨之疽侵.蚀着副队的心脏。
他看着望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看到了一口冰冷幽深的井。
此时的望秋和他所见过的望秋都不一样。
有着熟悉的冷漠,也有更陌生的诡谲与阴郁。
他不敢再看,连忙移开了视线。
好半晌之后,才艰难地说:“我不知道总局为什么派我监视你,我只知道他们要让我时刻关注你有没有异常的举动,除此之外,总局并没有下达其他的命令,除了……除了……”
副队抬头看向望秋神色不明的脸,咬牙道:“最近总局选定了一个新人在尽力培养,说是……接任你的位置。”
说完这句话,副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脏也紧缩到极致,就像在等待审判。
可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望秋却沉默下来,很久都没有开口。
寂静的空气无比压抑,像是刀子在凌迟着他的心脏,直到他快要被折磨到崩溃,才听到望秋说:“说完了?”
他连忙抬头,“说完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望秋抬起眼,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望队,望队!”
感受到那些藤蔓在身上游走。愤怒、恐惧、怨恨、厌恶,所有激烈的情绪全都涌进这具颤抖的身体。
他红着眼睛喊:“望秋,你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走了!”
虚弱无力的身体无法进行反抗,他抖的像是随时都会崩溃失控,连异能都无法集中精神施展。
他死死地看着望秋消失的背影。
“我恨你!”
“望秋,我恨你!”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杀人凶手!”
在副队身上摇摆的花枝藤蔓像是顽劣的孩子发出了悉悉索索的轻笑。
它们充满玩味的戏弄这具颤抖的身体,在对方的恐惧和愤怒中找到了乐趣。
就在它们玩闹的时候,突然一片幽冷的水雾覆盖了上空,嬉笑玩闹的花枝藤蔓立即噤声,全都悄然退去。
周围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副队脸色苍白地看着四周诡异的环境,又看了眼那些突然变得安安静静的花草树木,小心翼翼地站直了身体,下一秒,一道从半空凝结的水柱就从他的嘴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睁大了眼睛,身体里涌动的血液在他的喉咙里翻涌,咕噜噜地堵住了他的呼吸。
他仰着头,看着一双双薄如蝉翼的翅膀在他的眼前飞舞,还有发着光的眼睛在参天大树下美的像精灵。
痛苦挣扎中,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了望秋离开的方向。
其实他以前很崇拜望秋,和现在那些新人一样,都是为了望秋才加入特务局。
在特务局的渲染和广而告之下,望秋就是他们崇拜的英雄,也是让他们坚定信仰的力量。
但望秋离他太遥远了,他以为他进入特务局就能离望秋更进一步,可除了知道望秋完成了什么任务,或是望秋又接了什么任务,他几乎就没有见过几次望秋的脸。
慢慢的,那份崇拜在遥远的距离中变淡,而他也在特务局体验到了很多“老人”的处境。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有对望秋的敬畏、有嫉妒、有憧憬,还有一丝非常难说出口的怨恨。
因为有望秋的存在,外战一队向来只执行最难或别人完成不了的任务。
所以外战一队的死亡率最高。
可偏偏外战一队一旦有人员的空缺,立马就会从其他位置把人员补上。
以前的外战一队有九个成员,缩减到现在的四个成员,是因为没有人能去顶上空余的位置,更是因为望秋身边人员变更的太快了,快到已经选不出人了。
而每个进入外战一队的人都会被剥夺名字,那些冰冷的代号所取代的就是作为一个人最后存在的价值。
没有了名字,就只是一个随时都能牺牲的工具。
每年看着那些新人单纯热情的样子,他们都会觉得嘲讽,甚至会产生最阴暗的恶意。
现在他们有多崇拜望秋,以后就会像他们一样有多避如蛇蝎。
他们都是在望秋之下最卑微的蝼蚁,一边在望秋强大的庇护下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一边又会作为没有选择的工具去填补望秋身边赴死的位置。
没有人不茫然自己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想的多了,就好像被困在里面,开始产生扭曲的情绪。
鲜红的血像沸腾的岩浆从副队的嘴里涌了出来,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空洞。
其实特务局的每个人对望秋都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包括二队长。
只是二队长待的时间更长,想的也更多,对望秋的情绪也最复杂。
在二队长看来,他们都是特务局打造的工具,望秋也早就不是作为一个单纯的人存在,而是一个冰冷又坚硬的兵器。
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望秋身上被赋予的标签更华丽罢了。
但副队没想明白,也想不明白。
总局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了。
反正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扑通”一声,他仰倒在地上,睁大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清冷的月下, 望秋走向绿湖,眼眸幽深地看着湖中心的“人”踏着月色向他走来。
那道细长高瘦的身形模糊不清,却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对方停在湖面上, 等着望秋过去。
望秋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迈开脚步, 踩着幽绿的湖水, 投进对方湿冷的气息里。
那双半透明的手向着望秋展开, 伸进望秋的衣摆将他环抱进怀里,充满宽容、充满占有的包裹着他的身体, 像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躯。
望秋侧过头,轻轻地依偎在对方的肩头。
对方极其享受于望秋这种与之相融的举动, 淡淡的水腥气贴近了望秋的脖颈。
而在清透明亮的月下,望秋却面无表情,没有往日的沉迷,那双眼睛平静又毫无感情。
望秋的腕表上一直闪着一道红光, 那是接入的特殊信号在提醒望秋,里面只有一句话。
——【希望望队不要让特务局失望】
看到这一幕, 7008瞳孔微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望秋, 似乎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望秋。
想到这里, 7008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可这样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望秋越冷静越压抑, 反噬的时候只会崩溃的越厉害。
他终究是一个人,不是机器。
他们在第二天发现了副队死不瞑目的尸体。
从对方堵在喉咙里的血能看起来是变异体所为。
而这里只有一个变异体——T39号。
二队长看着望秋蒙在阴影里的脸,不知道此刻的对方在想什么。
“埋了吧。”望秋面无表情的出声。
几个沉默的队员拖走了副队的尸体。
而望秋的眼神一直在看着那片被尸体压塌的草地。
他知道,这里的花草树木虽诡异但并不会伤人。
“望秋,昨天你找到他了, 对吗。”二队长直直地看着望秋的脸。
在场唯一能在晚上保持清醒的只有望秋。
“是。”望秋眼也没抬。
二队长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望秋,T39号开始杀人了,我希望你能明白。”
望秋抬起眼眸,没什么感情地看向二队长的脸。
希望他能明白什么呢。
他冷漠地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离开。
深潭谷的整体形状就像一个碗,那片绿湖是碗中心,而望秋他们所有人就是自投罗网的食物。
看似死寂的深潭谷只有夜晚才会苏醒,当深潭谷苏醒的那刻,作为“食物”的他们就会陷入昏睡。
那片白色的水雾并不是温差较大形成的天气现象,而是深潭谷张开的嘴在汲取“食物”的营养。
深潭谷在这之前应该有自己蕴养出的变异体,只是那个变异体在T39号出现之后就被T39号吞噬了。
现在的深潭谷确实是T39号的地盘,里面所有富有生命力的“生物”也全都在T39号的掌控当中。
T39号的本体应该是水。
不,准确来说,是液体。
资料上那个像怪物一样的血色人形是T39号,夜晚到来时漂浮在半空的白雾也是T39号,那条水蛇,还有那个月下站在湖中心的人形……
它们都是T39号。
腕表上的红灯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闪烁。
上面没有催促,却每一句话都在提醒望秋。
——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
——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他现今拥有的荣誉。
——不要忘了特务局后面的墓碑。
——不要忘了这么多年无数人对他的信任。
——更不要忘了他是谁。
一条又一条看不见的锁链束缚住了望秋的身体,勒住了他的脖子。
胸口那个黑漆漆的洞也烂的更加厉害,呼呼地吹着冷风。
在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黑雾里,一头看不见样子的凶兽睁着猩红的眼睛在死死地看着他,充满蓄势待发的恶意。
望秋闭了闭眼睛,在穿透树缝的阳光中通体生寒。
他看似从“梦”里醒了,却比“做梦”还要空虚的厉害。
“望队……”四号脸色苍白地看着望秋,发白的唇带着严重的营养不良。
半个多月下来,四号胖乎乎的身体瘦了一大圈,几乎脱了相。
“三号早上突然发起了高烧,到现在都不太清醒,我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四号的嘴唇干裂起皮,刚一说话就溢出了血,被他舔了个干净。
其实现在四号的情况也不算多好,他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刚满十八岁,每天吃的也多,可能是异能带来的副作用,他对营养的需求极高。
他现在能对望秋说这些话,已经是在极力保持清醒的情况下,但眼神仍旧止不住的涣散。
本来他们从来不会干涉望秋的行动,也不会质疑望秋的决定。
但四号强撑着也要过来找望秋,足以证明三号的情况有多糟糕。
望秋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似乎在透过对方在看另一个人。
“知道了。”
他转过身,低声开口。
这场绮丽的梦终究还是要醒了。
“后勤队在岸边布下大网,侦查队埋伏在四周做好防范,其余人……”
布置任务的望秋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这抹恍惚稍纵即逝,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他垂下眼睫,面无表情地开口:“二队进行掩护。”
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那片绿湖。
这还是望秋进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如此具体的下达命令,这代表他要正式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