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你不想带它回家吗】
没有谁比它更清楚席别年的心动,可席别年的做法它实在不懂。
席别年放下盲杖,坐在了椅子上。
前方是明亮清透的月亮,晴朗的天空点缀着闪烁的星星,整个夜色都美丽又浪漫。
这几天的夜晚都是如此美,好像一汪清幽幽的水。
席别年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他眼神沉静地欣赏这片夜色。
与此同时,他也是宁静夜色中的一幅画。
“它在等人。”席别年轻声回答。
那样耐心等候的眼神在寂寞中仍旧有着小小的期盼,那一丝忧郁更是带着藕断丝连的盼望。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样的眼神象征着什么。
路上每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路上的行人。
可它们不会随意地跟在每一个人身后,也不会有人冲它们招招手就跟着回家。
被抛弃意味着曾经有过主人。
而长时间的等待象征着另一种忠心的选择。
它们足够忠诚,可最珍贵的是那个唯一,而不是其中之一。
7008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它等的不是你呢】
“我怎么知道它等的是我呢。”
席别年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可他语气里的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
那是他身为上位者本能的掌控欲。
他不需要任何的不确定,也不想要做被选择的其中之一。
筛选,是他来做的事情。
纵然不公平,可不公平的权力往往就是掌握在席别年这样的人手里。
7008明白了。
它不再说话。
席别年在它这里是一个没有心愿的人,没有心愿也就是没有执念,亦是没有软肋。
是它选择了席别年,可掌握主动权的从来不是它。
从那天之后,席别年除了下楼喂猫,再也没有做过一点多余的事情,也不再长时间的停留。
那道注视着席别年的眼神并没有因席别年的“冷漠”而有所改变。
依旧是专注的、无害的。
只是里面多了一点落寞和期盼。
那是只为席别年落寞的眼神,也是只期盼席别年的眼神。
一楼逐渐在席别年的敲敲打打中有了画廊的样子。
今天他依旧在一楼忙碌。
他摆好画架,转身却将桌上的锤子碰了下来。
而就在锤子要砸上他的那刻,锤子被寂静无声地接住了。
席别年感觉到了什么,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随后,他轻轻地向前迈开脚步,停在他身前的影子顿了一下,沉默的往后退。
席别年缓慢的向前,影子持续的后退。
随着脚步越走越深,阳光也越来越少。
今天是个不寻常的阴天,风吹得比以往都要大,连树枝都被吹的左右摇晃。
层层散开的乌云挡住了一大半太阳,只有浅淡的阳光发出了微弱的光。
只听到“当啷”一声,锤子掉在了地上。
阳光消失了。
席别年停下脚步,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锤子。
他垂着眼睫,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手机电话铃声响起,席别年收起思绪,准确的将锤子放在了架子上。
其动作精准到让人惊讶。
若不是7008知道席别年是真的看不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席别年是个失明的人。
事实上。
这里可是席别年的地方。
纵然他真的看不见,可对于一个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又有谁比他更了解这里呢。
每一盆花,每一张桌子,甚至是每一个边角,都精准的构建在席别年的脑海里。
——“哥,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时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精气神。
“嗯,知道了。”
席别年挂断电话,不紧不慢地取下手套,转身上了楼。
一个小时之后,天空完全阴了下来,连刮过来的风都带着湿气。
时期已经到了门口,却没有上去。
等席别年西装革履地走下来,他才连忙上前,搓了搓手指,却没敢扶。
“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参加相亲宴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而已,他哥连胸针都戴上了。
当然,他绝不是嫉妒他哥比他帅。
时期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口,整理了一下领带。
席别年笑了笑,没说话。
时期侧头看了一眼,发现空荡荡的一楼已经大变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气又急地说:“哥,你要装修怎么不告诉我!”
“只是一点小事。”
“这怎么是小事,这些画架这么重,要是摔了怎么办,还有这么多画框要挂在墙上,敲钉子这么危险的事情……”
“时期。”
席别年平淡的声音带上了警告。
即便此刻的席别年带着墨镜,时期也感觉到了从席别年的眼神中传递过来的压力。
这次席别年是真的在发出警告。
他不希望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时期说这些话。
时期心一紧,连忙低下头,喉咙干涩地说:“哥,对不起。”
“下不为例。”
席别年转过头,神色平静地上了车。
时期沉默地坐上驾驶座,两只手不安的放在腿上,过了片刻,他低声说:“墙上的画,很好看。”
席别年眼眸微动,靠着椅背问:“哪里好看。”
时期偷偷回头看了席别年一眼,见席别年神色如常,他立马露出一个笑,兴致勃勃地说:“颜色好看,画也好看!”
席别年笑了一下,“哪幅画好看。”
时期兴致高昂地说:“整幅墙,就是一副最完美的画!”
是真的很美。
他不知道席别年是怎么画出来的,他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只觉得那幅画足够深沉悠远,又有细腻清新的生命力。
“哦?是吗。”席别年双腿交叠,微笑着问:“那你跟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时期眼睛明亮地说:“一整条波澜壮阔的海浪,还有海浪上一朵又一朵颜色鲜艳的小花,就好像……就好像银河里的星星一样璀璨。”
时期打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实际上墙上的画要更鲜活,更生动,没有银河那么广阔和遥远。
但时期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比喻。
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海浪盛着那些小花,还是那些小花点缀着海浪。
他只是觉得整幅画都融合的无比恰当。
小花……
席别年镜片后的眼眸微微闪动,随即他笑道:“走吧,他们应该等急了。”
时期这才想起来,时先生和席女士还在等着他们回家。
现在已经迟到差不多二十分钟了!
时期连忙系上安全带,踩下油门的那一刻,时期关上了所有的车窗,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下大雨。”
听到这句话,席别年偏头看向了窗外。
可视线里漆黑一片,那盏路灯没有开灯,他什么也看不见。
片刻之后,他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东西是在有光的时候出现,没光的时候消失。”
时期想了想,笑着说:“影子!”
席别年也笑了。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天阴的很快。
还不到傍晚的时间,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就像是到了半夜。
席女士和时先生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席别年下车,时先生本能的想要去扶,但看到席女士老神自在地站着没动,他又默默的把脚收了回去。
“时间刚好,炖好的汤刚好放凉了。”
席女士说了一句,笑呵呵的往里走。
席别年也跟着笑了一下,拿着盲杖跟在身后。
倒是时先生暗地里瞪了时期一眼。
定好的时间还敢迟到。
时期撇了下嘴,先一步越过时先生进了门。
家庭聚会是席女士的习惯。
一个月之中,不管多忙,也不管什么日子,一家人总要聚在一起吃个饭。
之前哪怕是席别年的父亲去世,席女士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虽然那时只有席女士和席别年两个人,席女士赚钱养家非常忙,席别年的课业也很繁重,但在每个月一起吃饭的那天,席女士依旧会笑呵呵的给席别年一个大大的拥抱。
并且非常有仪式感的感谢上天,感谢席别年死去的爹,感谢自己,感谢席别年,感谢所拥有的一切。
其实,他们每天都能一起吃饭。
席女士回家再晚,席别年也会等她。
但就是“约定好的那一天”特别不一样。
席女士曾一本正经的说过。
——“这叫对生活的仪式感。”
小时候的席别年不明白。
生活这么有仪式感的席女士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赖床,他都出发去学校了,席女士才匆匆忙忙的出去赶公交车。
不过好在上天没有辜负席女士的感谢。
席女士一个月有二十天都在迟到,工作也没有丢掉。
而时家则没有这样的规矩。
甚至时先生和时太太在时期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时太太不是本国人,定居在国外,来看时期的时间很少,后来再婚基本就再也没来过了。
时先生则是工作太忙,一个星期没有一天能准时回来吃饭。
即便两父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面。
这也导致小时候的时期非常叛逆,打架逃课那是常事,要不是被逮住狠揍了一顿,指不定现在时期是什么模样,说不定连头上的毛都是五花八门的颜色。
也正因如此,长大后的时期并不想接手家里的产业。
要不是席别年突然失明……
总之,时期当一个花钱的二世祖比当一个赚钱的总裁有天赋。
“席阿姨,我来吧。”
看到席女士要盛汤,时期连忙主动给每个人盛了一碗。
唯独没有盛时先生的。
谁让时先生瞪他的。
看到“大逆不道”的时期,时先生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席女士依旧乐呵呵地笑着,嘴上说着“谁来都一样”,实则老神自在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弹。
席别年忍不住笑。
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妈肯定手都没伸一下。
两家人虽然生活了十几年,早就不分彼此,但仍旧保留了一点界限。
那点界限就是席女士不会抹去时期母亲的存在,时先生也不会抹去席别年父亲的痕迹。
外面卷着狂风,将树木吹得用力摇晃。
席女士打了个哈欠,轻声问:“今天留在这里不走了吧。”
席别年没有回话。
时期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 又看了眼时间, 说了一句:“天气预报说九点半会下大雨。”
现在还差十分钟到九点。
“不打了。”席女士一丢牌,打着哈欠转身上楼。
她没有继续过问席别年的想法, 也没有非要把席别年留下来的意思, 态度十分随意。
时期倒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席别年, 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不算十分了解席别年,却也有六分。
现在看席别年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思考着要回去的事。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果断的席别年会思索这么久, 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值得让席别年冒着大雨天赶回去。
在时期分心的间隙,时先生用力抽走时期手上的牌, 用眼神警告时期别想耍赖。
说好了,谁最后一个丢牌,谁就去收拾桌子洗碗!
时期被转移注意力,又被时先生激起了胜负心, 立马气势汹汹地瞪了回去。
席别年安静地站在门口。
说犹豫不太恰当。
席别年不太会为什么事情徘徊犹豫。
他只是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心动,居然在催促着他赶回去。
自从看不见之后, 失去了眼睛的辨别,其他的感受似乎就更加真实深刻了许多。
席别年抬起头,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小时, 送我回去。”
好不容易战胜时先生正洋洋得意的时期猛地一愣。
“哥, 你要现在回去?”
时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嗯。”
席别年说完,拿着盲杖直接走出了门。
时期连忙起身赶过去,却差点被椅子绊倒。
而时先生眉头微蹙地看着席别年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想到席女士什么也没说……
算了, 他也不说了。
“哥,你真要走啊。”时期龇牙咧嘴地揉着小腿,一蹦一跳地跟在席别年身边。
“嗯,有事。”
时期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事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席别年轻笑一声,迎着拂面而来的风,轻声说:“一件能让我高兴的事。”
时期头一回听席别年这么说。
不过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听到席别年愉悦的语气,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高兴起来。
“那确实很重要。”时期拉开车门。
雨没有准时,在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就下起了大雨。
先是一颗一颗砸在车窗上,然后很快就噼里啪啦地遮挡了视线。
而在大雨侵盆而至的那刻,风也变大了,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匆匆忙忙的往能避雨的地方躲。
席别年在这时候说:“在公交站牌前面停车,然后你就直接回去吧。”
时期回头看了席别年一眼,又连忙看向前面的大雨,皱着眉说:“公交站牌离你那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总要让他把席别年送回去吧。
“不用了。”
车停好,席别年开门下车,撑起一把黑伞遮在了头顶。
“哥……”
“回去。”
坐在车里的时期看着席别年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皱紧的眉十分不放心。
但席别年要他离开,那就是立马离开,绝不是在这里目送着席别年的背影。
多一分多一秒都不可以。
带着各种焦灼挣扎,时期还是一脚踩下了油门。
他不敢忤逆席别年的意思。
尤其是席别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和他说话的时候。
风裹着雨水卷湿了席别年的裤腿。
席别年拿着盲杖,在大雨中向着路灯的方向走近。
黑暗的雨夜,那盏路灯在席别年的眼里凝聚出了一团小小的光。
而风雨飘摇中,一个看不清样子的黑影一动不动地蹲在路灯下。
它似乎在等谁,独自蹲在雨中,像一块顽强又孤独的石头。
席别年踏着雨水走近,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
蹲坐在地上的黑影缓慢地抬起头,刹那间,席别年感受到对方眼里的光似乎比黑夜中的路灯还要亮。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
他赶回来为的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眼神。
风吹乱了席别年的头发,又卷起了他的衣摆,潮湿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浸湿了他的裤袜,但他依旧身姿挺立地站在风雨中,修长挺拔的身形没有丝毫狼狈。
向来喜洁的他也没有在意将他打湿的雨珠。
大雨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带来另一种寂静。
小猫没有来。
那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大的雨,只有傻瓜才会来。
席别年笑了一下。
反应过来似乎在骂自己。
“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吗。”他站在路灯下问。
这本是第二次见面就该问的问题。
但却问在了这个只有他们的雨夜。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犹豫着、试探着、小心的向他靠近了一点。
席别年站在原地,带着十足的耐心。
7008突然相信席别年是个极易俘获人心的人了。
此刻的温柔耐心是他,几天前的冷漠无情是他,初见的有趣生动还是他。
这样多的席别年却仍旧让人看不透,也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优雅从容。
7008相信哪怕是没有鱼饵,也会有鱼愿意上钩。
一点极轻的力道拉住了席别年的衣摆。
席别年嘴角微扬。
他站着没动,那点拉住他的力道轻的一挥就能挥掉。
像羽毛一样。
“你要跟我回家吗。”
但是,找准机会,就要一击必中。
衣摆上的力道猛地加重了。
伞下的席别年脸上带着笑意,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流转着动人的神采。
他不再说话,而是撑着伞转身离开。
想要跟上他就要自己迈开脚步。
衣摆上的力道重了一点,对方却停在原地没有动。
席别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眸幽幽转深。
漆黑的影子转头看了眼路灯下那朵被雨水冲刷的小花,无声地拉住了席别年的手。
席别年动了一下,避开了。
黑漆漆的影子失落地垂下了头。
“Eirc,开灯。”席别年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人工智能的声音。
“好的,收到。”
轰的一下,整栋精致的二层小楼都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阳台外的大灯更是将街边的路全部照亮,强势又冷酷地盖住了门口那盏小小的路灯。
影子抬起了头,眼神充满憧憬与惊叹。
席别年下巴微抬,头也不回的往前迈开脚步。
影子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那朵小花,随后紧抓着席别年的衣摆跟了上去。
感受到衣摆上的重量,席别年的唇角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拉直了嘴角。
在这个寻常又不寻常的雨夜。
小楼的灯与路灯交汇,明亮地照在他们的脚下。
撑着伞的席别年走在前面,漆黑高大的影子拉着席别年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门内亮如白昼,漆黑的雨夜被阻挡在门外。
席别年收起手里的伞,没有率先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而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高大的影子黑漆漆的一大块,庞大又惊人。
但此时它却低着头,不安地抓着自己的手指,沉默地蹲在墙角。
明明是一个庞然大物,蹲在地上的样子却像一只无害的小狗。
“过来。”席别年说话了。
蹲在墙角的大东西抬头看了席别年一眼。
它有对陌生环境的不安,亦有流浪狗被捡回家的紧张。
但听到席别年的话,它还是顺从的起身走了过去。
蹲在地上的黑影顿时拔高,近乎有两米高,漆黑庞大的身影向着席别年靠近,充满渗人的压迫感。
但席别年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哪怕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带着扑面而来的压力,他也依旧面不改色。
可怕又庞大的怪物就这样走到席别年的面前,在即将要将席别年笼罩的时候,它蹲了下来,瞬间变成一个单纯又无害的下位者。
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席别年,眼神专注又澄澈,带着一丝紧张,一丝忐忑,还有一丝期待。
席别年嘴角微扬,向前抬起手,温柔地摸上影子的头。
“别怕。”他轻声说。
哪怕席别年看不见,他也能精准的知道影子的位置。
因为影子的眼神是那么专注,不曾从他身上移开半分,仿佛他就是对方的世界中心。
席别年很喜欢这种眼神。
并为这道眼神感到愉悦。
影子顿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悄悄地靠近了席别年。
它就这样安静地蹲坐在席别年腿边,慢慢消化心里的紧张不安。
看到这一幕,7008心里悄然松下一口气。
影子和它之前见过的那些怪物都不一样。
它是单纯的、无害的,唯有可怕的体型带来一点瘆人的压力,可除此之外,它温顺的就像一只家养的宠物。
事实上,影子确实是两百年前被抛弃的影子。
被抛弃之后,它一直待在那个路灯下面。
而在春季路没有开发之前,这里只是一片废弃的空地,夜晚根本没有灯光。
影子在黑暗中待了很久很久,直到那里有了一盏路灯,它才苏醒,不再待在漆黑无光的地下,也终于能在白天看到阳光。
而这里也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经过。
影子就这样在路灯下面看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
可他们都看不见它,也不去注意它。
每个人都不曾在路灯下停留,也不曾为路灯分过一个眼神。
没人知道那里有一个孤独的影子。
它经过了四季的变换。
春天的花开,夏天的蝉鸣,秋天的落叶,还有冬天的冰雪。
它等啊等,等啊等。
等来了一只流浪的小猫。
它把路灯分给了小猫一半。
它把它的纸箱子分给了小猫一半。
然后它等来了席别年给了它一个甜甜的糖。
其实,影子等的太久,早已不知道在等谁。
只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只有席别年看见了它。
席别年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有些细微的变化。
昨天喝完的水杯重新装满了水,没读完的书夹好书签放在了床头柜上。
“Eirc,开窗。”
“好的,收到。”
雨后的阳光温暖明媚,将整个房间都照亮。
席别年侧过头,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阳光下,阳台外洗干净的衣服正迎着风摇晃。
他好像带了一个“田螺姑娘”回家。
席别年掀开被子下床,踩着绵软的地毯向前,发现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也被整齐地叠放在床尾。
除此之外……
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
他轻微地挑了下眉。
虽然他不喜欢有人对他做这种事,但刚捡回来的“小动物”明显还在不安的试探阶段。
他笑了一声。
为了不让对方失望,他决定配合一下对方。
蹲在墙角的影子悄悄探出半个头,看到席别年换衣服的背影,又连忙收回了视线。
而背对着门口的席别年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嘴角,一颗一颗地扣上了衣服上的扣子。
席别年拿着盲杖走出房门,蹲在墙边的影子立马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席别年的身后。
看到席别年走向餐桌,影子连忙上前一步拉开椅子。
可席别年却拐了个弯,拿着盲杖走向了浴室。
体型庞大的影子直愣愣地站在餐桌旁,看着上面辛辛苦苦才煎出来的鸡蛋,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
但听到里面传来碰撞的动静,它又立刻走向了浴室。
只是阳光刚好停在浴室的门口,它再往前就进不去了。
它只好趴在门框上,眼巴巴地朝里面张望。
席别年站在洗手台前,不紧不慢的用毛巾擦着脸。
对方的动作悄无声息,可那双眼睛的存在感实在强烈。
那道注视在席别年身上的眼神充满了不安和殷切。
席别年眉梢微动,转过身,不经意间碰倒了身边的盲杖。
可却没有盲杖倒地的声音出现。
席别年像什么也没发现,面不改色的向墙边伸出手,将盲杖拿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