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城市固然不难,但要离得足够近、随时能互相见面,就有一定难度了。
要保证万无一失,他就必须稳稳守住自己的第一志愿。
叶白琅一直在惦记这件事,拍毕业照的时候走神在想,高考前最后一堂班会,班主任给全班总动员的时候,还在纸上无意识地写。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前桌当时还挺激动,“秘籍?考前压题?精选公式总结?好词好句好段”
叶白琅的成绩窜的非常快,在他们班属于异军突起叫叶白琅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学校里并没人怀疑他偷题,逼他认抄了谁的卷子。
原来也有这样的环境,看到学生考了好成绩,老师的第一反应是欣慰,把他叫去办公室,给他分析还薄弱的地方,问家里情况怎么样、用不用帮忙。
同学的第一反应更直接,前桌对着他的分数条高呼大佬,立刻有一群人围过来看,追着他问提分技巧。
没人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没人对努力和认真嗤之以鼻。
如果没遇上祁纠,他根本从来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全是荆棘鬣狗,也有这样的环境,也有这样的人。
前桌大呼小叫,看见叶白琅的反应,立刻恢复理智:“知道了,你哥。”
叶白琅的哥哥。
差不多是个足够让他们全班羡慕到眼睛发绿,在繁忙的高三课业里还要放下笔,被刺激得挠一会儿墙的白月光级存在。
就是听说生了病,有段时间还挺严重,叶白琅为了照顾他,请了不少假。
结果听说,人家哥哥还是专业补习老师,叶白琅缺了半个月的课,数学一口气提了二十分。
看到成绩,同学们和数学老师的心情都非常复杂。
“你哥哥怎么样。”前桌忍不住关心,“身体好了吗?是不是没问题了?”
问完这句话,前桌就愣在当场。
半年多来,前桌直到现在才真正确定,后座这个怪同学原来真的没有罹患面瘫:“你会笑啊?!”
叶白琅垂着眼睛,那一点笑很快消失,但脾气难得的不错,还是点头。
“我哥哥身体很好,没问题了。”叶白琅说,“我们要一起,去很远的地方。”
前桌悚然:“你还会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
叶白琅:“”
和这些没哥哥的人没法交流。
他把东西收拾好,拎起书包,擦干净桌椅摆正,并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情还是很好。
“高考加油。”一群人背着书包,互相鼓劲,“加油,金榜题名,去新世界。”
高中总是会有这样的向往,会坚信熬过这一场高三,考完试上了大学,一定会是个全新的自由世界。
这想法不准确,但某种意义上,又不无道理。
那是个新的世界,和过去的十余年都完全不同,包含一切可能,要靠自己探索着往前走的地方。
叶白琅本来不想参与,绕到门口还是被截住,背着书包,不得不当复读机:“高考加油,去新世界。”
很多时候,一句话被反复重复,也会多出让人相信的力量。
叶白琅的考场不在本校,离家有点远,在城市的另一头,需要起得稍微早一点。
早一点去考大学。
考个不在H城,远到他从没见过、从没去过的地方,等着他开始新人生的大学。
祁纠是这么说的。
然后在小狼崽直勾勾的注视下,很沉着地改口:“等着我们俩开始新人生。”
叶白琅对这个答案满意,抿了下嘴角,检查过剥好的鸡蛋,放进祁纠碗里,叼走祁纠手上很不健康的油条。
早饭吃完,时间还很充裕。
叶白琅检查了一遍书包,要带的东西都齐全,准考证的照片有点蠢,算是个很微不足道的美中不足。
但也能忍。
叶白琅把拉链拉上,站了一会儿,还是低声问:“真的能一起走?”
他已经问了祁纠八百遍这个问题。
“能。”祁纠已读乱回,“记得戴头盔。”
叶白琅有点诧异,拎着书包抬头。
他怔了下,看着祁纠递过来的头盔,才明白这居然不是个玩笑:“摩托?”
“比赛得的。”祁纠说,“一起走,送你去考场。”
H大美术系上个月的课余作业,用学分胁迫,要求所有人都参加了个摩托车赛事的广告设计比赛。
第一名的奖品有点占地方,现在还停在楼下。
叶白琅愣了好一会儿,明白了祁纠的意思,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亮,抓住那个头盔,背好书包追上祁纠。
他昨天就看见那辆摩托了,没忍住停下看了一会儿。
摩托是真的酷。
祁纠骑摩托更酷,虽然因为那一场病瘦了不少,但身量在那里,斯斯文文的黑衬衫照例挽过手肘,皮革背带利落,领口稍敞,配纯黑的流线型头盔。
祁纠单腿撑着摩托,低头看手机,听见他追出楼道,就抬起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朝他笑,太阳光在里面淌。
清晨的空气很好,叶白琅深吸了口气,跳上摩托车后座他们这一路大概非常拉风,路上偶遇前桌去考场的车,远远听见错愕又羡慕的大叫。
“哥哥。”叶白琅抱着祁纠,在心跳里说,“你会骑摩托。”
祁纠挺正经:“听说要得第一名,连夜学的。”
“”叶白琅受头盔所限,没法咬他,用力抿了会儿唇角,还是止不住地扬起来。
祁纠会骑摩托。
他也会。
所以连堵车的问题都不必考虑不论他考到哪个志愿,反正在一个城市,随时都能杀过去。
祁纠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好像永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趁着红灯,微微侧头:“还紧张吗?”
这会儿不是上班的时间,路上几乎全是送学生去考场的车。大概也有不少焦虑的家长,一个按喇叭,立刻响起一群。
“不了。”叶白琅和喇叭较劲,大声回答,“我们一起,去很远的地方。”
祁纠被他拦腰抱着,轻声笑了,覆住他的手,在红灯的最后几秒里,一动不动握了一会儿。
他们离得很近,叶白琅难得这么不沉稳,脸上发烫,收紧手臂,听见剧烈的心跳。
心跳撞击胸膛,不是因为紧张。
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他要和祁纠一起去很远的地方。
他们去新的人生。
考试后的假期过得更快。
叶白琅原本的计划,是当天晚上照常睡觉,第二天早起做早饭,拉着祁纠去医院再复查一次,第三、四、五天收拾要打包的行李。
结果基本不成功。
像是到了能喘口气的某个节点,绷着的劲忽然一松,同样可疑的是某些人的揉脑袋手法,一定掺入了神秘的催眠术。
叶白琅团在祁纠怀里,一不小心就囫囵睡过去一天。
然后又因为“去大城市的医院再复查复查”这种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不小心被祁纠领着出远门,痛痛快快玩了一星期。
在山清水秀的避暑胜地玩到尽兴,叶白琅瘫在酒店的床上,精疲力竭困到不行,还是第八百次爬起来。
叶白琅蹲在书包边上,撑着眼皮,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祁纠满篇正常的体检报告。
祁纠从浴室出来,捡到一只绊脚的小白狼。
叶白琅看得太入神,忙着检查每一行数据,没听见半点动静,被吓得一激灵,睡意散去大半:“这么快就洗好了?”
祁纠接住左脚绊右脚的小狼崽,单手捞着,给他拿一次性拖鞋。
倒也不是。
主要还是他们现在不缺钱了,目前的情况,也不用时时刻刻攒着一堆钱,给祁纠备着买药。
所以临出门前,系统相当阔气地搜遍全网,找了个性价比相当高、相当舒服豪华的酒店。
祁纠探索了下浴室,晃了晃手里的一次性浴缸套:“来不来?”
叶白琅:“?!”
小白狼话都不会说,顶着张大红脸,两只手揪着裤腿,冒着蒸汽变成小红狼。
叶白琅低声问:“怎么不早说?”
叶白琅四下里看了一圈,喉咙发哑,干咳了下:“什么,都,没准备”
话说到这,叶白琅忽然觉得不对劲,定了定神抬头。
叶白琅:“”
只是享受一下久违的浴缸。
祁纠本来还没多想,但叶白琅这几天的念头不打自招,已经烫得说不出话,手忙脚乱试图往书包里钻。
祁纠及时救下无辜的书包,拦住试图把自己种进地里的狼崽子,诚恳保证:“没有笑。”
叶白琅脸都丢尽了,奄奄一息挂在他胳膊上,抬不起头,整个人飘飘荡荡。
祁纠忍不住轻轻笑了。
叶白琅被笑炸了毛,奋力抬头,颇凶地瞪他。
祁纠配合着控制好表情,把那个一次性浴缸套交到叶白琅手里:“挺不错,说是引了山里的温泉水。”
“促进血液循环,消除疲劳,改善骨质疏松对身体好。”
祁纠念了念介绍,摸摸他的头发:“陪我泡一泡?”
叶白琅没法拒绝任何“对身体好”。
也没法拒绝祁纠说的“陪我”。
所以自投罗网。
烫手的小红狼乖乖被领着,一声不吭进了浴室,埋头弄好浴缸套,看着祁纠放水,看着祁纠脱衣服。
蹲在很舒服的热水里,一边看着祁纠一边吐泡泡。
祁纠的身体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
叶白琅抿了抿唇,轻轻咬住腮帮里的软肉。
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削到令人心惊,每个晚上,叶白琅钻进被窝里抱他,心脏都跟着生疼,不知道该怎么用力气。
这回就明显不一样,祁纠低着头,随手拧毛巾上的水,手臂稍微用力,已经隐隐能看出恢复的流畅线条。
大概是他的视线实在太明显和直接,祁纠侧过头,隔着热腾腾的水汽,琥珀色的眼睛里晃过笑影。
叶白琅大半张脸埋在水里,不抬头,光抬胳膊。
祁纠也进了浴缸,把热水浸过的毛巾搭在他背上,在升腾的热气和微烫的水流里抱他。
叶白琅不满足,到了祁纠怀里,胆子立刻变大一点,稍稍仰起脸,接住橘子糖的吻。
叶白琅收紧手臂,声音含混:“偷偷吃糖。”
祁纠拢着他的后颈,贴了贴额头:“要不要吃?”
叶白琅早就不是讨糖吃的小屁孩,坚决了两秒钟,喉咙动了动:“硬糖还是软糖?”
蒸腾水汽里,祁纠低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轻轻笑。
软糖,带夹心。
回来的路上买的,本地特产,听说用的是水果原汁,里面还有货真价实的果酱。
祁纠低头,咬下来一半分给他,一起覆落的还有吻,很细致绵长,很柔和,像潺潺的温泉水。
叶白琅的耐性还是稍差,很快就不满足于半颗糖,撑着浴缸的边沿,跪进祁纠怀里,仰起头,抱紧祁纠的肩膀。
“哥哥。”叶白琅的嗓子很哑,“哥哥。”
叶白琅说:“我们在一起。”
祁纠揽在他背后的手臂也收拢。
水混进水。
心跳混进心跳。
某个无法呼吸的瞬间,叶白琅想起些遥远过头的梦。
仿佛这一幕早就不是第一次,他们相拥,温热的水流里,全无阻隔的胸腔交接心跳,于是缘分遥远地惊醒。
遥远异常,恍如隔世,又倏忽间落在眼前。
叶白琅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给祁纠看他的胸口有多滚烫,于是将胸口拼尽全力向前送,贴紧到心跳近在咫尺,笃笃印着胸壁。
他不太懂温泉,不知道所谓水质的差异、疗效的区别,但淋下来的水很舒服,他不想睁开眼睛。
不用睁开眼睛,因为有祁纠在,有祁纠在的地方很安全。
叶白琅偶尔会有对疼痛的执著,说是执著也不尽然准确或许是幼时根深蒂固的惯性,或许是某种骨子里的习性使然。
他总会觉得,能感觉到真切的疼痛,才代表了某种确定的得到。
这种隐蔽的习性,被祁纠一点一点纠正过来。柔和的吻贴着陈年旧伤,幻痛消散,变成微麻的酥痒,又在某个节点里,变成不受控的悸栗。
叶白琅紧闭着眼睛,祁纠的吻太磨人,落在哆嗦的眼皮上,燎得心口腾起灼意。
这种难耐的灼意,被干净的冰雪气息裹住,焦躁消弭,冰雪也消融,在响个不停的铃铛声里,变成淌过四肢百骸的细细支流。
叶白琅大概一辈子改不了这个习惯:“哥哥。”
他忍不住在任何时候,出声喊祁纠,摸索着去握紧那只手:“哥哥”
温暖的掌心接住他,一起接住他的,还有总会在下一刻回应的怀抱。
“在。”祁纠亲他的额头,“没丢。”
叶白琅短促地笑了下,他没法聚集起视线,牵起祁纠的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
“不会丢了。”叶白琅问,“是不是?”
这似乎是对那个漫长的梦最后的总结。
他听见祁纠肯定的答复,也不知吝啬地挥霍最后一点力气,回应祁纠的拥抱。
“不会丢,狼崽子。”祁纠说,“我们在一起。”
叶白琅偎进祁纠胸口。
他的体力耗尽,几乎是顷刻间睡着,颈间的铃铛滑下来,被祁纠接住。
细细的红线贴着他的脖颈,由那个铃铛牵着,缠在祁纠指间。
从这天起,旧的梦做完。
叶白琅掉进新的甜梦。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并没再有更多跌宕。
连高考成绩都出得顺理成章叶白琅早就找祁纠批过卷子,分数估的相当准,误差没超过五分。
目标学校的分数线也早在祁纠的预料之中。
录取结果出来,前桌还特地私戳叶白琅,一边历尽千帆终上岸地大哭,一边给他发消息:谢谢叶大佬!谢谢叶大佬的哥哥!
叶白琅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没哥哥的人又发什么疯,回了个问号。
然后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从他这问回去的“提分技巧”、“推荐练习册”,是真的一丝不苟执行了,虽然时间已经很紧,但最后冲刺阶段还是卓有成效。
知道叶白琅要和哥哥提前去大学在的新城市,无缘同学聚会,前桌遗憾到不行,壮着胆子,相当聒噪地发来了小视频。
一群人挤在镜头前,完全无视走读生半年来生人勿近的冷气,俗到不行地比心:“感恩缘分!感恩遇见!听我说谢谢你!!”
数学老师跟他们一起聚会,得知叶白琅考了整个学校的数学最高分,又惨又高兴,在一片乱哄哄里强势抢过手机:“叶同学,能不能讲讲你是怎么学数学的?”
数学老师:“请问你学习三角函数有什么心得?笔记卖吗?你哥哥的教案卖吗”
叶白琅忘了调音量,被吵得耳朵发懵,一脸省略号地关掉视频。
卖笔记。
他险些忘了这事绝不是不把祁纠说的话放在心上,实在是这短短的半年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
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缺这份钱了。
叶白琅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卖。
叶白琅:笔记。
蚊子再小也是肉。
搬家不方便,旧家电都转卖二手处理了,他决定给家里挣个新蒸烤一体机。
叶白琅简单回复了几句,收起手机,快速收拾了报到用的东西,装进书包。
提前来大学在的新城市,是因为要搬家。
上一个出租屋的房租刚好到期,两个人利用旅游的机会,一起看了几天,找了个位置合适家具又齐全的,空间也很宽敞。
很宽敞,很干净,窗外景色很好,江水静静流淌,再远处是山。
学校就在半山腰。
山好水好,植被丰富,空气也干净。
医生说这种环境对身体有好处,叶白琅选学校的时候,着重选了这方面。
两个人在一个学校,祁纠是交换生,被火速拉进一个高校承接的舞台美术类项目组,比叶白琅先去报到了一个星期。
叶白琅暂时没嚣张到骑摩托,背着书包,蹬着自行车出了门,出了点汗,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很好。
酷暑刚过,日光还烈,风里还有余温。
天空是水洗过的蓝。
报到的手续并不繁琐,叶白琅压了压帽檐,在学校里闲逛,留意着一路的路牌。
他第一次不着急不那么着急,不逃跑,不匆忙赶路,不非得这一秒就闪现到祁纠身边,对照着手机里的照片,认真找祁纠走过的路。
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祁纠先来这里等他,他考来了祁纠在的学校。
他来了祁纠在的学校,踩着祁纠走过的路,去看祁纠给他拍的红砖小楼,看满是爬山虎的桥,看小水潭,还偶遇了被祁纠摸过的猫。
最后这只当事猫的照片,倒是不来自于祁纠本人,而是学校官微开学季的照片就那么几张,还相当精准地捉住了新来的交换生。
叶白琅提前有准备,拿出一点猫粮,学着祁纠的动作,喂脸上带疤的冷酷玳瑁猫。
“那是我哥哥。”叶白琅蹲在路边,和它交流,“全世界最好的人。”
冷酷玳瑁猫对猫粮满意,沙哑着嗓子:“喵。”
“组队吗?一起保护我哥哥。”叶白琅说,“给你猫粮。”
冷酷玳瑁:“喵。”
叶白琅点了点头,沉稳地拉高了衣领,压下帽檐,掏出湿巾把手擦干净。
他已经探索清楚了学校里的路,下一步是去接祁纠,今天的菜谱是酸萝卜老鸭汤和香煎小黄鱼,还有叶白琅刚学会的爆炒洋白菜。
爆炒洋白菜不太成功。
洋白菜比较成功,不成功的是爆炒的部分,他的头发被火燎掉了一小撮。
只是一小撮,本来问题也不大。
叶白琅压了压帽檐,摸出手机,给祁纠发今日份的人生感悟:不要自己修头发,要去理发店。
祁纠这会儿应该在休息,回消息回得很快:术业有专攻。
是这个道理。
叶白琅还在敲新的内容,祁纠的下一条消息已经跳出来:“来学校了?”
叶白琅抿了下唇角,删掉原本的内容,有点生涩地敲键盘,慢慢学习惊喜和开玩笑:还没。
叶白琅:迷路了。
他发完消息,就攥着手机等回复,察觉到有自行车的声音,就向旁边避了避。
自行车碌碌压着石板路,从他身边过去。
自行车从他身边回来。
叶白琅还在等回复,皱了下眉,还想再往树丛里退,棒球帽的帽檐已经被轻轻一按。
虽然视野范围窄了不少,但察觉到力道的一瞬间,叶白琅已经反应过来,倏地抬头。
祁纠的手里还拿着手机,单手扶着车把,一条腿撑在地上。
迎上他的视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就透出笑。
出师未捷。
叶白琅抓了下手机,耳廓热了热,想要解释,眼前已经多了支棒棒糖。
这东西居然还有可乐味。
“组队吗?”祁纠邀请他,“我也迷路了,我要找我的小狼崽。”
叶白琅抿了下唇,揉了两下发热的耳朵,效果不佳,捏着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烫:“组。”
叶白琅松开耳朵,低声问:“你试过所有办法了没有?”
祁纠还真没有,从车筐里找到张传单,帮他扇风:“有什么办法?”
叶白琅说:“你拨一下车铃铛。”
拨一下铃铛。
很好用的。
祁纠虚心接受意见,拨了下车铃,清脆的铃声吵飞了一只小麻雀,招来了一只小白狼。
叶白琅按着棒球帽,说什么都不肯摘,又被可乐味棒棒糖收买,掀开一点点帽檐,主动贴进熟悉的掌心。
祁纠轻轻拢他汗湿的发尾。
四周仿佛乍然安静,有点燥热的空气也变得很舒服。
“哥哥。”叶白琅小声说,他握住祁纠的手,“我来接你。”
他向祁纠汇报,自己办完了手续,探索完了学校,车暂时寄存在学生车库,还收编了一只冷酷玳瑁猫。
现在叶白琅要接祁纠一起放学。
放学回家,家里有空调吹,有酸萝卜老鸭汤和香煎小黄鱼,有爆炒洋白菜,有一大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他说:“我们在一起,就不迷路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很烈,阳光穿透树荫,变成点点碎金。
“怎么这么厉害。”祁纠轻轻摸他的头发,“我都不会爆炒洋白菜。”
叶白琅有点受鼓舞:“真的?”
不太真,系统作证。
但祁纠挺沉稳,二手出掉了这个无关紧要的技能模块,等量置换成殿堂级锅包肉。
祁纠说:“厉害的小白狼。”
小白狼耳朵通红,压低帽檐,看不见的尾巴摇得生风。
叶白琅跟着祁纠的自行车,扶着车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得雀跃,磕磕绊绊讲卖笔记的事,讲那些奇怪的没哥哥的同学。
祁纠认真听,他们走在树荫底下,那些碎金落在琥珀色的眼睛里,因为眼睛弯了弯,就融成一片光华。
这样一点也不无聊,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直到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故事结束啦,我们发红包。
和大家汇报!决定慢慢写,把点梗都写出来,也可能会有别的世界的不同类型番外,篇幅大概都会更短一点。
因为近期比较忙,所以每个完整的故事中间会稍微请假,下个故事我们一周后见。
咣咣鞠躬!
系统之所以能作证,是因为羊皮这会儿还没解开。
干净的羊皮,挺软和,应该是被反复鞣制过,晴日里晒太阳吹风,又特地用香草炉熏养,有种很淡的草木香。
帐子里也收拾得格外干净。
干净过头了,崭新的红毯子红被红枕头,烛火明亮,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被子里头还藏着干桂圆跟花生。
系统还在研究花生,帐子厚重的棉帘已经被一只手挑开。
帐外是月光。
一地银白漫进来,寒气也趁机往里涌,又被棉帘严严实实隔住,只剩下人影。
烛影跳跃,叫风吹得半晌才平。
人影停在帐口,身量看得出还是少年,个头却已经不矮,单手提着把弯刀,刀身有血,也有烈酒香。
也是一身暗红。
系统隐隐觉得不妙,狂翻着设定问祁纠:“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祁纠刚看过:“当老师。”
系统松了口气:“哦哦。”
草原部落的拜师礼别具一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亲。
系统剥开两个花生,给祁纠分了一个,一边嚼,一边看这次的设定。
这是个和中原王朝没什么关系的草原部落,中原天高皇帝远,双方并不接壤,没有发生过战事,也同样少有联络往来。
他们之所以会在这,是因为祁纠这次领到的身份,是个被处过极刑,赶上大赦,从天牢里扔出来的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