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作者:煅庚  录入:09-16

“你叫黎风,字尘散,本来是中原的探花郎,后来运气不好,被人构陷下了狱,关了三年。”
系统抓紧时间念:“你在牢里受刑受寒,伤了两条腿,不能久站疾走,被中原马商装在草料车里带过来,换了三块现杀兽皮他们部落的可汗买你,是给六王子当师傅。”
“这就是你的学生。”
趁着人影走过来的最后几步,系统一口气介绍完:“阳燧,可汗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七岁。”
在草原上,幼子没有受宠这一说,不会被特地关照,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阳燧的兄长已经把部落瓜分殆尽,没给他剩下什么地盘,只有这一片山坳深处的密林。
满地嶙峋乱石,没什么好草场,山路崎岖,林深幽暗荆棘丛生,又尽是野兽,一入夜就在附近游荡。
帐外狂风刮个不休,穿林过树,一片鬼哭狼嚎。
祁纠解开羊皮,单手撑身,还没等坐起来,就被阳燧伸手按住。
离得近了,能闻见更新鲜的血气,烛光打在锋利的猎刀上,映出雪光。
阳燧慢慢地说:“别动。”
他会说汉话,发音甚至还挺标准,只是咬字略慢,嗓音有种奇异的低哑。
阳燧仍然握着那柄刀,把祁纠按回榻上,单膝抵着烧得暖融融的火炕,弯下腰,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鹿骨做的单边耳饰摇摇晃晃,离蜡烛太近,在帐篷被风吹得微晃的毡布上,投落巨大的影子。
“我听说了。”阳燧低头看着他,“你叫黎风,也叫尘散。”
他说:“我叫阳燧,生火的阳燧。”
草原上保存火种不易,常用的几种取火方式里,有一种是用光滑的铜镜汇聚太阳光,点燃艾柱或者枯草。
能汇聚太阳光,让枯草凭空生火的工具,就叫阳燧。
“好名字。”祁纠说,“听着暖和。”
阳燧垂着眼睛看他,忽然笑了下,笑容很短促,转瞬即逝。
他的长相也有明显的草原特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只是瞳色显然比草原上的人更黑,侧面叫烛光一映,甚至隐有幽绿。
阳燧仍然握着那柄刀,单手按在祁纠肩头,研究了一会儿,尝试解开束发的天青色布条。
系统有点警惕,扯住祁纠:“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祁纠:“当老师。”
系统松了口气:“哦哦。”
阳燧对汉人的装束并不熟悉,花了点时间,才单手解开那个发髻,取走布条,挂在一旁。
阳燧问:“疼吗?”
祁纠毕竟不是面捏的,笑了下摇摇头,那只手的胆子就更大了点,有些生涩地伸手,试着碰了碰祁纠的头发。
挽弓勒缰的手粗糙,但阳燧还没成年,身量还未长成,又有少年人特有的骨架。
系统藏在被子里吃花生,偷偷跟祁纠聊天:“他在瞄你。”
祁纠知道,所以祁纠在研究帐篷的花纹。
阳燧微微松了口气。
他弯着腰,左膝仍抵着火炕边沿,脊背弓起,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慢慢摸索和打量祁纠,浑身仍蓄着不弱的力道。
那柄刀随时能挥出,整个人也随时能骤然跃开。
像只充满好奇又不忘防备的狼。
阳燧靠近祁纠,嗅了嗅,觉得好闻,离得更近了些。
这个姿势不太方便,于是狼跃到暖炕上,撑着肩背俯下来,贴在祁纠颈间。
阳燧低声问:“什么味道?”
“墨。”祁纠说,“笔墨纸砚,汉人用这个写字。”
阳燧点了点头,拉起祁纠的一只手,放在烛火底下。
阳燧低着头,在他的指间嗅,一下一下,微凉的鼻尖碰着祁纠的指腹。
系统抱紧干桂圆和花生:“我们是”
祁纠屈起手指,摸了摸雪白的鹿骨。阳燧的反应比想象里更敏感,眼睫闪了下,握着锋利弯刀的手紧了紧,才慢慢松开。
祁纠:“当老师。”
系统:“哦哦”
“你应该更小心。”阳燧低声说,“我们这里,睡觉是把刀枕在头下的。”
他刚活剖了一头鬣狗,这东西肉酸得很,没法吃,但挂起来的皮能吓退这些畜生的同类,省去很多麻烦。
阳燧手里的地盘并不大,林深茂密野兽横行,别说羊群,连马也难养,他从学会走路起,就开始握着刀。
他很坦白,把这些都告诉祁纠,也讲清外面的险山恶水。
祁纠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笑,把手收回来:“好。”
阳燧垂下眼睫,看着祁纠的手。
有些苍白,瘦削干净,和草原上任何人的手都不一样,只在指节处有些握笔留下的薄茧。
阳燧碰了碰,发现它们很柔软,又忍不住摩挲了下,拢住祁纠的手指:“你常写字?”
“不少。”祁纠点头,“还没学会走路,就开始拿笔了。”
阳燧觉得有趣,抿了下唇角:“你不老实。”
他还以为汉人都是之乎者也的书呆子,见了草原部族的野蛮杀戮,就要避之不及,恨不得躲出三丈远。
这人不仅不怕,还不老实,居然学他说话。
祁纠问:“行吗?”
这次幽黑瞳孔里的笑更明显,阳燧枕着手臂虚躺下,曲起满是猎茧刀痕的手指,和那只一看就是握笔的手交握。
他也洗过了手,用皂角和融化的雪水,洗了很多遍,还用最烈的酒浇过。
很干净。
“行。”阳燧说,“你跟着我。”
“我每天都打猎,从不空手。”暖炕不大,阳燧离他很近,看着祁纠,“你喜欢什么,鹿还是熊?”
祁纠选第三个选项:“喜欢狼。”
“那有点可惜。”阳燧垂着眼睛想了想,“我们不猎狼。”
一方面是因为狼群绝非善类,单只狼不难对付,但狼群凶悍得很,只要认定了是敌人,就会不知后退地扑上来撕咬,直到一方把血流干。
另一方面,也是他们这个部落依箭竿山、白狼水而生,传说里白狼就是他们祖先的化身。
狼是神物,不能猎杀。
祁纠问:“能摸摸吗?”
阳燧顿了下,有些愣怔:“什么?”
祁纠摸摸他的头发。
阳燧今晚刚沐浴过,头发摸起来很光滑,手感不错,像小动物的皮毛。
阳燧打了个激灵,有点错愕地抬头,盯住祁纠。
他问:“你是萨满?”
萨满是巫师,草原部落信这个,认为这些人能占卜求雨,送魂医人,祁纠摸他的头,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不是。”祁纠笑了笑,“我比较会养狼。”
阳燧只当他胡言乱语,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低头替他把羊皮掩上。
这个汉人长得很好看。
不夸张地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斯斯文文,说话不紧不慢,很会摸人脑袋,又很会写字。
那双眼睛最好,像是成色最好的琥珀或蜜蜡,映着烛火稍微一弯,就像是有光融成湖。
可惜身体实在不结实,才叫一点风吹了一下,摸起来就这么冷,衣裳也遮不住蔓出手臂的陈旧鞭痕。
两条腿也不怎么能用,人是和一把怪椅子一起被送来的,那带轮子的木头椅子做得很精巧,阳燧叫人擦干净,放在了帐子里。
“你来的地方。”阳燧低声问,“那里的人,对你不好?”
祁纠回顾了下剧情,客观评价:“有一点。”
阳燧点了点头:“没关系。”
“现在你在这,就不会这样。”阳燧说,“我的地方,我对你好,我保护你。”
这是个险恶贫瘠的地方,山风凛冽危机四伏,但只要待在帐子里就安全。
阳燧今年十七岁了,到了成亲的时候,也到了拜师傅的时候,父王说会给他送人来。
他对这个叫黎风、字尘散的汉人很满意。
“我打猎给你补身子,山里草药多,有山参,有灵芝,抓了鹿就有鹿茸,给你炖汤喝。”
阳燧抬手,遮住祁纠的耳朵,不让他听帐子外肆虐的厉风:“等开春,这里也会很好看,有鸟,山谷有野花。”
“你要是不愿意。”阳燧低声说,“我就送你出山,羊皮送你。”
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弯了下。
阳燧躲开那片晃眼睛的光湖,盯着汉人右衽的单衣,低声说:“我看你像是愿意。”
祁纠是愿意:“能摸摸你的刀吗?”
阳燧抬眼看他,犹豫了一会儿,把手里的刀给他:“轻一点。”
“很锋利。”阳燧给他看,“别割手。”
祁纠丈量了下刀身的宽窄,把刀还回去,抬手摸摸小白狼泛红的耳廓。
阳燧被摸得很舒服,不自觉抿了下嘴角,又忽然想起他们还不熟,立刻专心扳起脸色,低声说:“我去见父王的使者。”
他听见有马蹄声,离这里不足半里路。
阳燧翻身下了火炕,他的动作格外利落,依然像是只矫健的狼,落地轻捷到几乎无声。
系统猫猫祟祟,跟到帐子口,听外头的话。
使者是来给阳燧传话的。
这是可汗众多儿子里相当不受重视的一个,阳燧的那些兄长早已成年,实力雄厚疆域广阔,草原并不避讳自相残杀,兄弟相残被视作力量的证明。
这个小儿子,早晚会成为那些兄长刀下的猎物,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定。
所以使者的态度也并不上心,只是随意叉手行了个礼:“六王子,可汗说给您配一名师傅、成一份亲,出了些变故”
“我知道。”阳燧说,“师傅没找到。”
使者愣了愣。
师傅已经被送过来了。
是亲事没说成,相邻部落的汗王知道这是个注定短命的小子,也看不上这片破山坳,不肯把女儿嫁过来。
使者难得的有些迟疑,思忖了下:“师傅没来吗?”
“没来。”阳燧摇头,“成亲的人到了,我很喜欢。”
使者:“??”
系统:“???”
“我要送他成亲的礼物。”阳燧说,“回去对父王讲,我要进山,去狼穴看看。”
琥珀眼睛的汉人喜欢狼。
狼是神兽,杀自然不准,但养还是行的,这种苦寒的深冬,最容易有被母狼遗弃的幼崽。
阳燧要去狼穴看看,能不能送祁纠一只小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草原小甜饼!

使者迷茫着走了。
系统不迷茫,变成小白石头一路往回狂滚,要给祁纠报信:“情况不对,我们这次”
话没说完,阳燧已经掩好帐帘,走了回来。
呼啸的卷地风被瞬间隔绝在外。
这顶帐篷结实得很,毡布再三加固过,厚重的棉帘严严一挡,内外情形迥然,几乎像是两个世界。
阳燧没急着过去,站在篝火旁去了去寒气,恰好看见那颗小白石头,伸手捡起来,回火炕旁给祁纠看。
山里尽是些险峻的峭岩,没有这样光滑的白石,阳燧有些好奇,拿在烛光下照了照:“是你的?很漂亮。”
祁纠点了点头,救下准备咬人的系统:“飞蝗石,是中原的暗器。”
阳燧顿了下,没说话,扶住祁纠,让他靠坐稳当。
把人送来的时候,老伤医查看,这个汉人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过,当时没能好生治疗,反倒受湿受寒,留了暗伤。
简单拿些东西、走几步路虽然不要紧,要发力却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阳燧不提这件事,记下了回头弄些锦布,给祁纠做个装石头的小袋子,就去端煨在炉子上的小陶罐。
这陶罐也有趣,造型朴拙,外头叫一层干净的红泥严严实实封着,叫火慢慢灼烤,不知道里面藏得是什么。
系统来不及管陶罐,抓紧时间给祁纠报信:“咱们不是来当老师的,情况不对,他要跟你成亲。”
祁纠有点遗憾:“不是吗?”
“不是。”系统说,“任务险恶,我们快点”
“快点跑”说到一半,阳燧撬开烤干的泥壳,鹿肉的浓香就溢出来。
系统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陶罐里热腾腾冒白汽。汤汁鲜亮,肉块肥嫩,里头藏着的米饭叫汤裹着,烤出一层焦脆的锅巴。
系统:“”
很险恶。
阳燧不怕烫,趁热端回来,倒进陶盆,又拿白面饼给祁纠:“能不能吃得惯?”
这是他能找到最像中原的吃食,米和面饼都是找商人换的,因为跟中原不接壤,胡商开价很高,这样还换不多。
除了这些,还换了些种子,有稻谷、麦子,还有几包不同的菜籽。
那胡商跟他讲,人家汉人耕田为生,这些都能自己种,埋进地里浇点水,往后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阳燧被这套话唬得心动,在心里想,毕竟以后的日子很多。
那么多日子,他要是能学汉人的办法,开一片地,就能一直做出中原的饭菜。
阳燧还换了个中原的小白瓷碗,早洗干净了,拿过来盛了肉汤米饭,低着头,和竹筷一起递给祁纠。
他看着帐上的影子,中原人吃饭也细致斯文,不像草原上大快朵颐,那双手干净从容,是拿笔的手。
他应该再去猎头獐子,问问胡商,换点“笔墨纸砚”回来。
阳燧记下这件事,拿起一张面饼看了看,咬了一大口,发现没什么味道,嚼了嚼就吞下去。
“吃得惯。”他听见影子的主人说,“好香。”
阳燧的动作一顿,抿了下唇角,三两口吞掉面饼,不自觉揉了下耳朵。
烛火明亮,帐外风声不停,鹿骨耳饰投在帐上的影子摇摇晃晃。
阳燧的胆量比刚才大了,不再看影子,抬起头,偷偷看这个中原人。
汉人的马队偶尔过来收马,部落里不是一个汉人也见不到,但像这样的,过去从没见过。
把黎风用两张虎皮、一张熊皮卖给父王的中原马商,说这人本来该是状元,因为太年轻才被定成探花,跨马游街满楼红袖招,正经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商人圆滑,什么都能吹上天,说的话本来不可信,但这一番话,阳燧却觉得九成是真的。
“你是探花。”阳燧吃不惯麦饼,单手一撑,利落掠到火炕上,帮祁纠添肉,“探花是什么,摘花最厉害的人吗?”
他大概是说了句不太聪明的话。
琥珀色的眼睛有点惊讶,放下筷子侧头看他,接着就透出笑。
这种笑阳燧也没见过,像清澈澄透的蜂蜜,懒洋洋地在太阳光底下转一转,就慢悠悠淌出来。
“不是。”祁纠挺一本正经,“是种花最厉害的人。”
阳燧没想过还有人特地种花,愣了下,当成新知识记住,又忽然想起来:“种菜呢?”
祁纠拿过张麦饼,撕成小块,泡进肉汤里:“也厉害。”
“我买了种子,你教我。”阳燧的眼睛亮了亮,“我和你学。”
阳燧攥着指节,等到一等一厉害的中原探花点头,弯一弯琥珀色的眼睛,把手放在自己头顶,就彻底松了口气。
等他种出米,种出菜,就天天给黎风做中原的饭。
有了中原的饭菜吃,就会愿意住在这,不会想家了。
祁纠揉揉他的头发:“叫师傅?”
阳燧没回应,倒是撑着胳膊,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
离得近了,更能看出少年尚显单薄的身形,在山林里摔打着长起来的筋骨结实强韧,凶悍内藏,像把好刀。
阳燧喜欢祁纠身上的味道,贴在祁纠的肩膀上,低声问:“这个要泡?”
他看着祁纠手里的饼,原本干燥噎人的麦饼叫肉汤一泡,果然肉眼可见的有了变化,看着就好吃了不少。
“不少做法。”祁纠挑了块泡好的,夹起来递过去,“以后慢慢教你。”
阳燧抬起黑眼睛,看了看他,快速收回视线,衔走了那一小块肉汤泡饼,学着祁纠的样子,放慢速度咀嚼。
阳燧懂“以后”的意思,这是个好词,代表日子还有很长。
阳燧喜欢这个词,也喜欢肉汤泡饼,面饼还有一点韧劲,蘸饱了鲜香的肉汤,滋味很足。
都说汉人会做吃食,琢磨出不知多少稀罕饭菜,原来真有这么多门道。
他可以一样一样学。
阳燧把饼咽下去,陪着祁纠慢慢把饭吃完,收拾妥当,拧开酒囊灌了两口酒。
烈酒香传出来,祁纠有些好奇,刚看过去,酒囊就被阳燧的手掌盖住。
“你不能喝。”阳燧说拧上盖子,“这个太烈。”
草原上的孩子从小把酒当水喝,要活血、要壮胆,更重要的是御寒,夜里风冷,是真的能把人冻到醒不过来。
阳燧喝酒是为了活血暖身,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等月上中天,就到了打猎的时候。
只要不怕黑,打猎这事最好在晚上。鹿、獐子、野猪都在夜里活动,出来觅食饮水,只要在水潭边埋伏,就能有收获。
说不定能弄回来只小狼。
不过他得先把初来乍到的汉人哄睡。
这是成亲的本分,阳燧特地向族里的老人问过,人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难免不安,不可能睡得踏实。
阳燧在这片草原长到十七岁,还没离开过这座山,难以体会这种心情,却知道黎风一定不好过。
“我买了书。”阳燧想了办法,翻出从胡商那买的几本汉籍,交给祁纠,“你能给我读吗?”
他会说汉话,是因为要跟汉人的马商做生意,但并不识字,不知道上面的具体内容。
胡商说是好书,放心看,看了准能让人睡得着。
祁纠伸手接过来,翻开看了看。
阳燧帮他把烛火调亮,身上因为酒暖和了,就解了靴子,钻进同样烘得干燥温暖的被褥。
他其实有些紧张,但随手翻书的汉人探花并不介意,低头看见阳燧靠过来,琥珀色的眼睛就弯了弯,把暖炕分给他一半。
阳燧拎着被子,小心掩了掩,垂着头低声问:“难不难受?”
“不舒服就说。”阳燧揉了几下被角,“我们习惯了,有地方就睡”
草原上没那么讲究,天当被地当床,铺点稻草就算条件不错。
遇上来得突然的暴风大雪,为了取暖,人和人、人和马睡在一起,挤在羊群里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阳燧听汉人马商说,在中原,“同塌而眠”是件大事,要关系特别好才能做。
他们特别好了没有?
阳燧没把握,又去盯帐篷的影子,心跳得有点快。
少年身上还有烈酒的香气,混着干净的皂荚味道,也不知道反复洗了多少遍,衣服上还有很努力熏出来的艾草香。
他穿惯了猎装,对汉人的服饰也不熟,低头的时候,没系牢的领口就又乱了套。
“不难受。”祁纠温声说,“别动。”
阳燧屏着呼吸,任凭祁纠给自己整理吉服,看着那些白皙颀长的手指,心想这一句实在没必要。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动,也有点想不起来怎么动。
衣襟复杂到眼花缭乱的系带,在那双手里变得格外服帖,整件衣服被祁纠整理妥当,比之前顺眼到不像同一件。
要是叫那胡人的奸商见了,一定还要把价钱再翻个番。
祁纠整理好最后一点衣领。
阳燧身上也有不少疤,全是骑射打猎遇险留的,最凶险的一次叫熊拍在左肩,一路扯下来,离心口不足一寸。
颈侧还有片很显眼的旧伤,被衣领掩着,像是什么猛兽撕咬的牙印。
祁纠问:“怎么弄的?”
阳燧一口气憋到要撑不住,总算等到那种奇妙的古怪触感结束,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摸了下:“狗咬的。”
他现在可没那么弱,狗咬不了他,这事是十来年前,阳燧小时候的事。
他兄长养的两头獒犬,从小拿生肉驯养扑咬撕扯,凶恶异常,不知道怎么受了惊,就拿他当了猎物。
阳燧那时才几岁,险些叫那两条恶犬活活咬死,不知怎么命大,叫一群黑压压铺天盖地的乌鸦救了。
他们这里也有乌鸦,但没有羽毛那么黑、喙那么利的。那片鸦群大概是迁徙时偶然停落,守到他脱险就离开,阳燧后来一直在找,也没能找到。
“你放心。”阳燧把刀给祁纠看,“我现在很厉害,打得过豹子,他们害怕我拼命,就不敢动你。”祁纠摸了摸他的头发。
阳燧现在不觉得他是萨满了,这种感觉习惯了就不奇怪,反倒舒服,容易上瘾。
阳燧垂着眼睛,抿了下唇角,解下那件高价买回来的暗红缂金丝斗篷,披在祁纠身上。
斗篷买得刚好。
也有些不刚好的。
比如斯斯文文的汉人看起来瘦削单薄,身体又不好,居然比他个子高。
祁纠坐起来,倚在铺了熊皮的宽大凭几上,一手拿着那卷书,空着的手还能轻松揽住阳燧的肩膀。
阳燧对这样的姿势陌生,有点不自在,但更想让祁纠适应这里、睡得着觉,就别别扭扭蜷着,抬头问:“书上讲什么?”
祁纠翻了一页:“小白狼大战恶獒犬。”
阳燧睁圆了眼睛。
系统:“”
系统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暂时停下有关师傅和徒弟一个被窝的草原相关习俗研究:“真的?”
“假的。”祁纠给它看,“少林寺秘籍之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系统:“”
得找着这个胡人奸商,看看阳燧到底被坑了多少钱。
祁纠没照着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随口慢悠悠编故事,讲了只跟着乌鸦群流浪的小白狼,一路跋山涉水历尽艰辛,跌宕辗转地找路回家。
阳燧没听过这种故事,不知不觉听入了迷,靠在祁纠肩上,身上被温暖浸着,居然渐渐生出点从没有过的放松困意。
他拿了两块打磨光滑的羊骨头给祁纠,和祁纠商量,能不能让小白狼再见乌鸦一面:“回家是不是很要紧?”
“有时候是。”祁纠收好羊骨头,摸摸他的头发,“没离开过这儿吗?”
阳燧摇头,打了个哈欠。
他没离开过这地方,草原部落的确有迁徙的习惯,但旧址一定要有人守,否则草场就会被占。
阳燧从小就被留下守草场,所以他的帐篷有暖炕。
“很漂亮。”阳燧说,“下大雪,全白,看不到边。”
祁纠问:“你自己守草场?”
阳燧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他是真困了,枕着胳膊,埋进祁纠肩膀。
他从小就自己守草场,雪把能看见的东西都盖住,只有他的帐篷,天也是白色的,这种感觉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他很想再见一次乌鸦。
月上中天,银白色的光芒从帐篷缝隙里透进来,风呼啸着张牙舞爪。
阳燧困得睁不开眼,听见祁纠合上书页的声音,动了动:“不讲了吗?”
“讲完了。”祁纠把书放在一旁,熄掉烛火,“在这里结局。”
阳燧没听清,立刻追问:“结局是什么?”
他被莫名熟悉的暖意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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