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但我利息很高的,真转了你又不高兴。”
“去你的!”林晓山笑骂着给他一拳,找前台要了张卡,递给许见深,“喏,给你留了间风景最好的,302,你上楼,靠左手边那个就是。”
林晓山盘下“林家小筑”当民宿的时候,周边开发还没太完善,现在对面已然一个海滩景区。赶上旅游业兴盛的风口,他也算小赚一笔。
许见深在院子里打量四周,发现很多房间都已经拉上窗帘,感叹道:“生意这么好?就剩两间啦。”
林晓山摇头,“其实一间都没剩,有两个客人订了房,现在还没来,估计是滞留在对岸了。”
摆渡轮船的时间受天气影响很大,客人耽搁在路上很正常,所以林晓山一般都会整夜为他们留房。
“这儿晴雨不定的,你明儿就先附近转转吧,别走远了。”林晓山在岛上经营,已经适应瞬息万变的气候,没出门看天气的习惯,为远道而来的朋友顺嘴提醒。
“知道了,我先补觉。”
“没工作?”
“都推了。”许见深搬着箱子上楼,回头招招手,“醒了我找你。”
林晓山小声道:“真棒!分个手,连年假都出来了。”
许见深正走着,冷不丁给他一记眼刀:“我能听到啊。”
林晓山用自己的方式帮许见深脱敏,似乎不停地提及伤疤就能缓解阵痛。
许见深不知道这是否管用,但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出来旅游没什么好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次性用品准备完就结束了。
许见深重重倒在大床上,双脚悬空,却久违地有了一种落地的实感。
他闭上眼,脑中毫无意外地,再次出现有关某个不想提及的人的画面。不过这次有点进步,那个人的脸已经不再清晰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浴室里,沿着地砖一路滴滴答答出去的血迹。
在毫无新意又令人难过的梦境里,许见深的大脑忽然被一阵嘈杂惊醒。
窗外传来箱子滚轮拖地的声音,许见深半懵着下床,发现天已全黑。
他推开门,站在阳台上俯瞰院子。
院内,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正推着箱子走来,脖上挂着头戴式耳机,右肩背着黑色的琴包。
许见深忽然站直,愣愣地揉了下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初来者却像轻车熟路的老手,精准捕获到搂上的目光,并直白地回望过去——正如他们在LiveHouse见面时那样。
许见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等他再睁开,人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空荡荡,只有几棵棕榈树摇曳。
许见深走到墙后,奇怪地翻出已经关机的手机,想查看闻杨的好友圈,看是否有什么变化。
——不出所料,空空如也。
许见深猜测是自己眼花了,闻杨怎么可能跨过几百公里跑到这儿。
可是,刚才那个……
许见深又转回阳台上,探头查看。
楼下仍旧空无一人。
正奇怪间,闻杨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跟他打招呼:“晚上好。”
许见深吓一跳:“!”
“……你好。”许见深僵硬地点点头,随后下意识看向闻杨身后。
他为什么在这?还跟自己一间民宿,是巧合?
不可能吧。
难道,是陆非晚告诉他的?
更不可能了。
想到前男友的名字,许见深又觉得烦躁。
他铁了心跟过去有关的事情告别,所以才只身来到这座岛屿。闻杨跟陆非晚师出同门,理应也属于他想逃离的“过去”,没想到现在又碰到了。
之前二人合作,工作上互动多点也算正常。但是现在,在一个远离熟人的度假海岛上,怎么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自然。
许见深打完招呼,在想以什么理由避嫌才不会冒犯到对方。
闻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径直走过来,在离他两步远处站定。
“在等人吗?”闻杨问。
许见深摇摇头,眼神不诚实地又看向闻杨身后。
“不用找了。”闻杨踢了下地上的浮灰,语气不太开心,直勾勾与他对视,“他不在。”
“谁?”许见深疑惑。
“陆非晚。”闻杨抱着胸说。
许见深心说谁想提他了,晦气:“……没在找他。”
闻杨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你在这儿,一个人度假?”
“嗯,散散心。”许见深模棱两可地说。
“散心?”闻杨的嘴唇彻底放松,渐渐上扬,“很巧,我也来散心。”
真这么巧吗?许见深心中狐疑,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客套道:“是啊,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上。你来玩几天?”
闻杨像是没什么计划:“不知道,随便跑跑。”
许见深能看出来,闻杨不是爱规划的人,可能也没看过天气预报,提醒道:“岛上天气阴晴不定,你别跑太远。”
闻杨说:“好的”。
没聊几句,许见深借口说要休息,让闻杨先收拾。
闻杨住在许见深隔壁,墙体厚实,隔音还算可以,至少许见深一直到睡着前,都没再听见闻杨的声音。
庆伯岛远离核心城区,供电常常不稳。
许见深迷迷糊糊睡着后,空调断电停机,把人热醒了。
他摸摸头上的汗,想起林晓山说过岛上电压不稳定,决定不打扰别人,自己起床,随手抓了件衣服,出门查看电闸。
每层楼的电路控制是独立的,设置在楼层公共区。
许见深披着衬衫外套,拿着手机打灯。
灯光不算亮,照到不远处,现出一个人影。
许见深愣了下,问:“谁!”
人影站在电路箱前,转过身,懵懵地说:“闻杨啊。”
许见深松口气,心说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轻功,走近问:“你怎么在这,睡不着?”
“停电了。”闻杨举手,指指头顶,“我来查电箱。”
许见深点点头,说自己也是看停电了所以出来看看,既然有人捷足先登,那他干脆帮打下手,替闻杨打灯。
闻杨余光瞟到许见深披着的衣服,问:“外套是新买的?”
“不是,衣服带少了,借了晓山的。”许见深说。
“‘晓山’是谁?”闻杨停下手,站直了看他。
许见深莫名被看得心虚,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定了定神,解释道:“就是这家民宿的老板……上次那个拨片记得吗?就是我从他那买的。”
“哦。”闻杨这才继续检查电路,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很熟。”
许见深照实说:“嗯,很多年的朋友了。”
说话间,走廊的灯丝跳了两下,终于亮了。
闻杨板着脸,往旁边一坐:“修好了。”
许见深蹲下来,视线与他平行,温和地笑着:“闻杨,你好棒啊。”
这是他在兖港带团队养成的习惯,鼓励引导式工作,可以事半功倍。
但在闻杨听来,这几个字像是某些场景的特定用语似的,无异于在耳朵里煽风点火,让他身上发热。
“你……你别这么说话。”闻杨转过身,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指责。
“啊?”许见深指着自己,“我说啥了?”
闻杨偏过头,咳了声:“算了,没事。我的问题。”
许见深一头雾水地去了公共餐厅,他醒了之后就很难睡着,所以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放进奶锅里煮,试图喝完助眠。
公区是闻杨回房间的必经之路,许见深理所当然地问:“我打算煮个牛奶,你想喝吗?”
理智告诉闻杨,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不适合与许见深单独待共处,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拒绝:“谢谢。”
许见深便转过身,将奶锅加满,小火慢慢煮着。
热气很快升起来,许见深关掉火,问闻杨,“哪个是你的杯子?”
闻杨指着右边的白瓷杯说:“这个。”
民宿的杯子长得都一样,大家通常靠小记号来辨别。比如闻杨的杯底编号是01,许见深的是02。
许见深倒满两杯后,怕锅凉了不好洗,赶紧拿去净水池那儿先冲完了再折回来。
杯中牛奶已经放了会,结了层奶皮。
许见深轻轻吹开它,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对自己的技术还算满意,笑着说:“还行,都热了。”
许见深的唇边沾了一小圈白色,被灵巧的舌头舔掉。
舌尖带着水光,是柔软的,粉色的。
闻杨看着他的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许见深拿着杯子,将衣服朝自己身上拢了下,跟闻杨道别:“那我先回屋啦。”
“OK,好梦。”闻杨点头致意。
许见深没听到最后一句,越走越远,走到房间后关上门。
他的背影模糊但美好,外套在肩膀上晃荡,像两只小翅膀。
闻杨低下头,摩挲着桌上被剩下的杯子。
杯底写着“02”,显然是属于许见深的。
闻杨不但没有纠正归属权问题,还端着被误拿的咖啡杯,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深深品尝了一口。
第34章 我们回家
林晓山说一共有两位客人被滞留在对岸,闻杨看来就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则到半夜才来。
许见深喝完牛奶,再次洗漱时,听到楼下一阵嘈杂。
除了有人拖箱子,好像还有林晓山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吵架。
许见深认为一定是自己太困出现幻听,毕竟林老板从不急眼,他的情场佳话不是浪得虚名,要不是他对谁都和煦爱笑,哪能得到那么多青眼。
许见深躺到床上,纠结要不要下去看看。没几秒,外面没动静了,他便安心继续睡觉。
抱着一种报复性补休心理,在岛上,许见深恨不得把过去缺的觉都补回来,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收拾完毕后,许见深打算出去转转,下楼,发现大堂里其他客人都不在,只有闻杨在跟前台聊天。
听到身后动静,闻杨转过头,笑了笑:“早安。”
“早……”许见深说完都心虚,毕竟已经中午了。
闻杨问:“吃过吗?”
许见深愣住:“还没有。”
“我也还没有,”闻杨走到楼梯边,问,“一起?”
许见深倒是不介意,反正一份外卖也是点,两份外卖也是送。不过闻杨说他想吃现做的,许见深想想也是,好不容易离开都市,何必把自己困在预制菜里。
“那走吧,附近有家海鲜店。”许见深说。
闻杨和他并排走出民宿,在一家写着“活鱼现杀”“海鲜现捞”等标牌的餐厅前停下。
许见深征求闻杨的意见,后者说自己不常点菜,许见深便代劳,点了些当地特色,怕闻杨吃不惯海鲜,又上了些日常炒菜。
之前跟闻杨吃过几次饭,许见深基本将他的喜好摸透,点起来餐很快,且都能投其所好。
闻杨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许见深笑道:“都一起吃过这么多次饭了,我还记不住?”
闻杨的嘴角微微翘起,低头拨弄碗里的蘸料。
“一会,你想去哪玩吗?”许见深问。
闻杨说是来旅游,但完全没做计划。他拿起手机现搜攻略,搜到不远处有个村落,据说保存着当地古老的民族音乐。
闻杨提议:“僚村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游灵节,我想去看看。”
许见深原定去沙滩,听到民俗节日也有点兴趣,问:“什么是游灵节?”
“就是家家户户会带着自制的乐器出来游街,唱歌跳舞,请灵送灵。”闻杨照着攻略百科念道。
许见深说:“听着很有意思。”*
“嗯,不远,才三公里。”闻杨将路线也查好,“要一起去吗?”
许见深难以抗拒民俗音乐的吸引,很快答应了。
于是原定的海边散心一日游,莫名变成了古村落采风。
——居然还是跟闻杨一起。
三公里的路程比较尴尬,走路嫌远,打车嫌近,岛上网约车和出租都少,最后二人决定借民宿老板的车一用。
许见深跟林晓山熟,借车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在从前台抽屉拿到车钥匙时,许见深问了林老板另一个问题:“你不在店里吗?”
“不在。”林晓山语焉不详,“我出来办点事。”
许见深怕耽误他工作,问:“那你借我车,没影响吗?”
“不影响,我就在附近。”林晓山欲言又止,“唉没事,你赶紧去吧,回来再说。”
许见深半信半疑地走了。
虽然补了觉,但有点越睡越困的意思。
许见深还没上车,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闻杨看在眼里,问他:“要不要我开?”
许见深拉车门的手顿了下,随后他点头说:“也行。”
闻杨跟他换了个边,坐进驾驶室,看许见深上了副驾,才关上门,系好安全带:“你眯会吧,十分钟就到了。”
许见深伸了个懒腰,靠在座椅上说:“还是这儿好,不绕也不堵车。要是在咱那儿,怎么不得兜个小半小时。”
闻杨“嗯”了声,一脚油门下去,没多久就到了村落门口。
庆柏岛上旅游开发不算完全,游客停车都不规矩,合适位置难找,耽误了点时间。
许见深一边帮着寻车位,一边找话题:“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正在忙签约的事儿?”
闻杨面不改色地说:“暂时不忙了,公司还没联系我。”
许见深“哦”了声,出于同行好奇,问道:“是意向已经定了?”
“嗯。”闻杨顿住后,点了点头,“你应该熟。”
许见深“啊”了声,手指着自己问:“我吗?”
闻杨抬眼看他,认真地观察表情:“甘潮。”
许见深眨了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缓了会才确认:“甘潮?”
“是的。”闻杨比起他要平静许多,只是吞咽口水的动作让他看起来紧张,“……你介意吗?”
这个问题许见深没法回答,因为陆非晚不再是男朋友,现阶段他跟甘潮自然也再没情感联结。
许见深勉强扯着嘴角:“嗐,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那就好。”闻杨收回眼神,语气比刚才轻快不少。
许见深追问:“不过,为什么是甘潮?”
闻杨照实回答:“因为伯乐不常有。”
他花了十分钟,讲完赵权和伯克利的渊源,以及自己在低谷期遇见音乐总监牵线搭桥的故事。
许见深感慨这位音乐总监的慧眼识珠:“原来是这样……赵总监确实人不错,眼光也好。”
闻杨本担心许见深不乐意听,现在终于松了口气:“谢谢。”
说话间,车已经停稳。
许见深推开车门说:“下车吧,到了。”
闻杨还想顺着甘潮的事儿,再追问些什么,比如已经消失很久的、不重要的某人。
但现在已经过了追问的好时机,闻杨只能改口道:“哇,村子保护得还挺完整的。”
许见深以一种“你知道自己说语气词很生硬吗”的表情看着他。
闻杨没有看懂,继续生硬地感叹:“是吧?很漂亮啊。”
年轻人说这些话硬邦邦的,有种刚学会语气词的人机感,许见深被逗得想笑,学他回应道:“是呢,很漂亮啊。”
闻杨听他学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诡异,“诶”了声,气急败坏地说:“怎么还学人呢。”
“错了错了。”许见深前仰后合地笑作一团拍手海豹,推着闻杨走进游客中心。
淡季无需排队,二人买完票就能检票进去。
僚村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当地人仍以民族语言沟通。近来旅游发展,公共场所才加上普通话和英文标识。
夹道是低矮的泥土砖瓦房,土著居民皮肤黝黑,眼神明亮,头戴鲜艳的民族装饰,手持自制的各类乐器,正簇拥着一尊高大的塑像向前走去。
这样的队伍,每周能有两波。
许见深和闻杨比较幸运,虽然来得晚,但正好能赶上队伍的尾巴。
当地人热情好客,并不忌讳外来客与自己一起请灵。在他们看来,只要心存善意,无论从哪里来,都应当被欢迎。
许见深和闻杨一进门就被夹在队伍里面,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
好在,音乐的感染力不分民族,不分语言。二人被氛围感染,莫名其妙地开始跟着人群跳舞,哼唱。
这首震天回荡的歌没有统一节奏,没有规定曲调,甚至没有像样的乐器来伴奏。被一群完全没有受过音乐训练的人唱出来,居然错落有致,仿佛精心编排过一般。
许见深惊讶于他们的天分,也感恩于自己身处其中。
村道狭长,许见深越走越快,舞步也从混乱变得跟上节奏。
他好像是疯了,声音越来越大,舞步越来越快。
在这里,他可以忘记兖港,忘记甲方,忘记都市,忘记一切,只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在这里奔跑,跳舞,唱歌。
他的周围全都是陌生人,大家双手交握,连成一条长长的人龙。
于是,许见深像那些陌生人之间会做的那样,抓住了闻杨的手。
年轻人指尖有层薄薄的茧,指身却光滑而修长。许见深毫无意识似的,捏着闻杨的手指,一会十指相交,一会整个握住,一会在柔软的掌心捏捶两下。
闻杨目瞪口呆地看着许见深,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没有喝酒,他却能热得这么快。
队伍的尽头是一处祠堂,人们将塑像运至空地前,周围点起一圈火把,像是古时候某种神秘的仪式。
闻杨被他拽着往前走,手上的知觉无限放大,其他地方毫无意识。许见深的指腹挪动到哪,哪里才恢复知觉,并伴随着酥麻过电般的触感。
一行人在篝火边手牵手围成圈,跟着乐器的节奏,一边跳一边唱。
他们的南边是海,惊涛席卷着咸腥味拍打着石头,像是在给他们伴奏。
这场仪式一直持续到晚上,天渐渐黑了,看不见月亮。
直到散场,许见深才放开闻杨的手。
两个人的手心都湿湿的,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哪位。
许见深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猛然往后退了一步,祈祷闻杨不要介意。
他跟闻杨的距离又回到来时那样,并肩站着,皮鞋和运动鞋相对。
就像兖港的许总,和唱《塔底》的闻杨。
退后的动作非常明显,闻杨自然也能感受到。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没有觉得难过或酸涩的资格,只觉得松了口气——闹剧终于谢幕,他们终于回归自己的角色。
情感的保护机制下,闻杨开始放空,同时心脏有些钝痛。
许见深看着他,欲言又止,指尖在裤缝边动了下,脚尖也往前踏出一寸。
因为太专注在放空,闻杨没有注意到。
“……今天怎么没有月亮,”许见深看了闻杨很久,最终还是没迈步,而是抬起头,看着天边朦胧的云,“是要下雨了?”
闻杨抬头时已经神色如常:“那走吧。”
“我们回家。”他说。
【作者有话说】
*习俗和村落都是虚构的,部分风俗有参考泉州、婺源等地的习俗
今天有两章,记得往后面翻
第35章 两百一十六
回程果然下了点小雨,正好车上有伞,许见深随手拿下来一路带着。他撑起伞,向屋檐下躲雨的闻杨招招手,闻杨就小跑着过去了。
两个大男人,并排打伞走有点拥挤。
许见深自觉留了个空,把伞往闻杨那边倾斜。
雨水落下许见深的肩膀上,闻杨看到后,皱了下眉。
“我来打吧。”闻杨接过他的伞,手指无意间会碰到许见深的。
两个人指尖都凉,许见深移交伞柄,把手放进口袋里。
闻杨询问:“冷?”
许见深摇头:“还行。”
“那就是冷。”闻杨一边问问举着伞,一手解开外套的扣子,递给许见深,“换件衣服?”
许见深为难:“不用了吧。”
闻杨忽然停下,站在原地。
许见深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是怕有人会介意吗?”闻杨近乎直接地问。
类似的话许见深以前听过几次,基本上都是对他那么点心思,想试探他的情感状况才说的。意图太明显,许见深一般就回句“是”,结束对话。
可是他看到闻杨的眼睛很亮,神情也自然,不像是有画外音的样子。
许见深这次分手,朋友里知道的人还是不算多,除了几个被陆非晚差遣来当说客的共同好友,还有许见深的父母,就没了。
许见深犹豫是否要让闻杨知道他们已经分开,犹豫再三后,他觉得闻杨跟陆非晚关系更熟,担心闻杨知道后,这几天跟自己在岛上相处会不自在。
当然,也藏了点莫名的私心——他不想因此失去这个朋友。
“不是,”许见深压回奇怪的情绪,否认道,“我真不冷。”
“那我放你这,你想拿就拿。”闻杨便将外套搭在手上,拉开车门,放在二人中间,“不用总是借林老板的,我的你也能穿。”
海岛在北方,晚上还是有点凉,尤其下起雨后,白天那种蒸腾的热气一下子就散了。
许见深道完谢,关上车窗,弯腰系安全带。
闻杨也跟他一起弯腰,许见深便稍微起身,避免碰到头。
二人离得很近,许见深发现闻杨的领口处有根带子,之前从没见过。
“这是……新项链?”许见深问。
闻杨下意识捂住领口:“是的。”
许见深好奇:“以前没见你戴过。”
“嗯,有的场合不适合戴它。”闻杨说。
雨很大,积水没过鞋底。
许见深和闻杨踩过几个水坑,垫着脚一路小跑,到停车场,收了伞,钻进车里。
刚才风雨斜斜,导致闻杨的肩膀湿透。
许见深递给闻杨一包纸:“你湿了,擦擦吧。”
闻杨接过来,默不作声地擦手和脖子。
许见深看到他喉结滚动,手背上青筋明显,手指修长,关节清晰。出神中,闻杨故意看了他一眼,他意识到自己过于发散了,便收回眼神,问能否出发。
“走吧。”闻杨随手将用过的纸巾和二人制造的垃圾一起放进塑料袋,包好,存放在脚边。
车程不长,不过因为雨大,还是花了二十分钟才抵达“林家小筑”。
许见深把车停在后院,选了个稍微干燥点的位置下车。
天边黑云低低压在头顶,处处透露着风雨欲来。水流如注,从民宿带来的小小遮阳伞根本挡不住。
许见深犹豫着要不要由一人先回民宿求助,这时有个陌生人走过来,朝他们递了把大伞,说:“雨这么大,你们还墨迹啥啊?赶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