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没有创作过。但是,亲手打造一个生命,再将它捏塑成型,”许见深露出舌头舔了口冰棍,嘴巴因为冷气变得发红,留下湿润的反光,“想想都觉得很有趣,对吗?”
闻杨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思考为什么这么红,看起来很软,很久才回神:“……是很有趣。”
许见深听他这么配合,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如果面前的人是同事,听完只会嗤笑着问他一句“几岁了”。
好在面前是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闻杨只会眼睛亮亮地,站在许见深面前,真诚地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听到‘许见深的歌’。”
房间被夏季的暖阳笼罩着,许见深伸出右手,对闻杨比出一个击掌的手势:“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世界级的演奏家。”
最后,这个击掌没能完成,因为许见深中途接到了陆非晚的回电。
击掌之约的现状是,许见深终于成为兖港的创始人,但也只是在做比以前更赚钱的乙方。所谓的、完全由他创造的音乐生命,到现在,成了他自己都不信的笑柄。
而闻杨,显然离演奏家也差得很远。准确来说,自他回国后,许见深还没见过他碰过一次琴键。
工作间射灯昏黄,许见深确实困得厉害,以至于有些话没经过大脑就问出来:“闻杨,为什么你现在很少弹琴了?”
闻杨的手忽然一滞,他将吉他包重新靠到角落的墙上,低着头说:“弹不好。”
可是,许见深明明在几年前听过少年人弹出的余音绕梁的曲子,所以完全不相信这些鬼话:“骗人。”
闻杨抬眼,看着许见深的眼睛,“那你,为什么现在,还是只在做别人的歌?”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见深站了半天,直到腿有点麻,他坐下捶捶小腿,摇着头笑道:“闻杨,你可真不会聊天。”
【作者有话说】
许见深:呼吸。
闻杨:手段了得!
许见深走回工作位置,但是大脑乱糟糟的,没法静下来。
闻杨的琴包立在一边,沉默,不起眼。许见深看着它,总想起闻杨在陈钧家里弹的曲子。
那时就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本该在这条路上风光无限,为什么后来会选择截然不同的赛道?
他的父母为何能舍得将孩子扔在别人家里这么多年而不管不顾?在他出国读书的这几年里,又发生了什么?
许见深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后,从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检查完毕,又合上,隔着不远的距离,喊闻杨的名字。
闻杨偏过头,许见深看着他说:“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闻杨皱眉,侧头看他:“啥啊?”
“这个,”许见深把木盒推到闻杨面前,“我觉得它很衬你。”
闻杨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梨木制作的拨片。面上刻着匹小狼,细致到毛发也能看清,做工非常精巧。
只看盒装也知道,这种手工拨片价格不菲,闻杨不想掺和什么人情金钱关系,很快拒绝:“我不要。”
“你的琴材质跟它很搭的。”许见深继续劝道,“这拨片我一直带在身上,根本没场合能拿出来,给你也算物尽其用。”
闻杨的眼神微动:“你一直带着它?”
许见深以为他是在介意新旧问题:“嗯,但我没用过。是新的,放心。”
闻杨歪过头,露出较为遗憾的表情。不过只有一瞬,许见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趁闻杨乱动,许见深趁机将木盒塞到他手上:“好啦,送出去的就不能退回来了哦。”
闻杨看着手上的盒子,又看看许见深:“这是什么霸总条款。”
许见深煞有介事:“是的,我们当老板是这样的。”
闻杨发出噗嗤的笑声,许见深补充道:“能被你这么优秀的音乐人使用,它的制作者也会很开心的。”
闻杨不再推拒,把拨片握在手里,说:“谢了。”
不同的拨片对于琴的音色影响非常大,梨木质地适中,弹出的音效强韧而清脆,正适合这把乐器。
许见深正想听他试琴,但闻杨只弹几下,试完就立刻收起来。
“你那边还差多少?”闻杨转移话题的技巧生疏,生硬地问,“混完了吗?”
许见深摇头:“还差很多,得通宵。你呢?”
“我做完了。”闻杨盘起腿,带着转椅转圈。
许见深奇怪他做完了为什么还不走,明明节目组为嘉宾和选手都准备了酒店或宿舍。
“酒店太远,地铁已经停了。”闻杨猜到他要问什么,补充道,“不想走路。”
“那你就待这儿吧。”许见深只是担心他在这睡不好,因为自己免不了会发出声音,“能睡着就行。”
闻杨便打了个哈欠,抱着枕头,歪倒在行军床上。
许见深尽量放轻手脚,连点击鼠标都改成触控模式,怕打扰闻杨睡觉。
然而中间切换设备时,耳机忽然有一阵没接上,导致声音外放出来。许见深一直戴耳机,没反应过来漏音。
许见深拿EQ改完片段,听了后觉得不对,又撤回原版本对比了一遍,往复两次,还没拿定主意。
这时一旁的行军床上,年轻人忽然翻了个身。
许见深摁下暂停键,侧头看向他。
“第二个。”闻杨背对着,低低地回应。
“?”许见深奇怪道,“你没睡啊。”
“嗯。”闻杨说。
许见深猜到是自己打扰到他,于是开始检查设备,终于发现耳机接口的问题,重新插好后,连连道歉。
闻杨无所谓地说“没事,不困”,话接上回道:“还是第二版好听。”
许见深怔住,意识到他在帮自己选版本,于是又播放对比了一遍。
“谢谢。跟我想的一样。”许见深满意地留下新版本,温声对闻杨说,“睡吧,晚安。”
闻杨合上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天光初亮,几只早鸟在窗前跳上跳下。
许见深的工作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伸懒腰,转头看到行军床上的人。
闻杨睡姿平和,头发因为一夜劳作变得有点乱,但T恤很平整,刘海遮住一小半睡眼。
鬼使神差地,许见深轻声走近,弯腰打量起闻杨的脸。
这样近距离、不设防的闻杨,许见深第一次见。
这张脸跟几年前初见时大不一样,除开硬朗和锋芒,许见深还感受到一点疲惫——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疲惫。
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显得眼角的痣更加清晰。眼皮微微颤抖,像是要醒。
听见轻微的响动,闻杨缓缓睁开眼,目光浑沌。
许见深忙后撤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心虚。他眨了下眼,“你,你醒了。”
“嗯。”闻杨带着晨起沙哑的嗓音,翻身坐起来,头发还有点乱。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静得诡异,只有零星几声鸟叫在乱窜。
许见深看到闻杨刘海微乱,伸出手,在自己额前比了两下。
闻杨一开始没会意,疑惑地眨着眼睛看他。
许见深下意识想帮忙整理,想到自己的性向,又怕闻杨介意,于是手在口袋里握了握,他开口直说:“头发乱了。”
闻杨便自己理好刘海,打了个哈欠,问:“现在几点?”
“七点。”许见深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闻杨揉揉眼睛,“这么早。”
“嗯。热水我调好了,你要用盥洗室的话,我就先出去。”许见深说。
闻杨倒是不在意这些,径直走进去收拾利索,拿冷水洗脸醒神。许见深站在外面,等他洗完了才进来。
清醒后,闻杨恢复平日那副劲劲儿的模样,冷着一张脸,很是唬人。头发已经梳好,发梢带着些许水汽,锁骨上也残留几颗水珠。
闻杨打开门,早起心情不错,对许见深笑得眉眼弯弯:“我去便利店买早点,你想吃什么吗?”
许见深看他这副模样,愣了愣。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闻杨好像跟他一下子熟了很多,从什么事都要礼貌道谢,变得有点“没大没小”。
“吃什么都行。”许见深也不再客气,直接说,“不要姜的。”
闻杨点点头,小跑着去了。
许见深看他一溜烟似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不出多时,手机又在震动。
许见深以为是工作号,拿起来发现没消息,这才换另一个手机出来看。
——是陆非晚打来的电话。
许见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犹豫了会,摁下接通。
陆非晚听起来是在车上,话里混着风声和汽车鸣笛,“阿许,你在拍摄基地么?”
“在。怎么了?”许见深问。
“我马上跟乐队一块过去,录个宣传片。”陆非晚摆弄着自己的腕表,说,“中午找你吃饭。”
许见深看了眼窗外,随后低下头,很轻地说:“好。”
挂完电话,许见深握紧手机,站在门口等人。
年轻人正大步走过来,手中提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上面用便利贴标记着“许见深”三个字。
许见深接过早餐,发现是热的。
“店里只有生煎和茶叶蛋了,不知道你爱不爱吃。”闻杨说。
“我都可以。”许见深应完,欲言又止。
闻杨问:“怎么了?”
“那个,”许见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吞吞吐吐,这气氛太怪了,他定了定神,一股脑地说完,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非晚马上要过来拍广告,你要是不急着回,中午跟我们一块吃饭?”
闻杨的笑容慢慢消失,等许见深抬头时,他已经转过身,闷头戳了个鸡蛋在嚼。
“地铁已经开了。”闻杨说。
许见深“哦”了声,问:“那,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吗?”
“嗯。”闻杨听不出情绪地摆摆手。
“好,”许见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着塑料袋,咬了一口生煎包,“路上小心。”
陆非晚说是“马上”,但其实过了一小时才到,早高峰的环线实在堵得厉害。
许见深在做最后的音频收尾工作,打算做好一首先交付,便于后面再做调整。
陆非晚到的时候,身后跟着好几个黑衣服,每人手里都抱着个保温箱。
许见深打开工作间的门,被大阵仗吓一跳,问:“这是干什么?”
“听导演组说你们录到半夜,我就叫人买了早餐,大家分一分。”陆非晚派人把箱子送到各个工作间,甚至较远的歌手宿舍都派车去了,“你们都辛苦了。”
许见深跟陆非晚的关系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也不想这么大张旗鼓。
对面工作间走出陆非晚的同事,他笑盈盈地说:“晚哥也太贴心了,嫂子,你可真有福气啊。”
许见深看到来人,推了下眼睛,点头礼貌道:“谢谢小祁,幸会。不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对面愣住,尴尬地笑了笑。
说话间,棚里其他同事都拿到早餐,纷纷来找许见深道歉或起哄。
“二位感情可真好。”
众人附和:“是啊,我们都沾了许总的光。”
不想拂人好心和面子,许见深只好扯着嘴角,一一打完招呼,才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工作间。
没一会儿,陆非晚跟进来,见他疲惫状,问:“你一晚没睡?”
“没。”许见深长长地打起哈欠,“那边要得太紧了,我得赶紧交音。”
陆非晚看到行军床的床单有点乱,帮他扯平了,被子叠好,说:“躺会再弄吧。”
“不差这几分钟。”许见深熬得两眼通红,强撑着说,“这首歌已经好了,我先去交音。”
“嗯。”陆非晚跟着他起身,“那我也去拍摄。”
砰地一声,闻杨推开酒店的门。
节目组给新人都是安排的双人间,闻杨是周兴学请来的编曲外援,他们理所当然地分到一间,不过闻杨不在这住。
周兴学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看到闻杨进来,从桌上拿起没拆封的纸袋子,嘟囊着说:“这个,你的。”
“这什么?”闻杨接过来嗅了嗅。
“陆老师给许总送早餐,整个节目组都跟着沾光了。”周兴学羡慕地说,“唉,真好,他俩真般配。”
闻杨看着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把它放回去,“我吃过了。”
说完,他倒在单人床上,把被子蒙起来睡觉。
周兴学知道他昨天很辛苦,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地出门。
人走后,闻杨忽然从被子里出来,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一个小时前,天花板上挂着的不是日光灯,而是几排昏暗的射灯。
暖黄色的光下,闻杨曾经见过许见深半赤倮的、若即若离的影子。
这个影子仿佛只出现在梦里,也只在梦里会对他笑,听他唱歌,陪他睡觉。
天亮了,梦也醒了。影子还是影子,是“陆老师”的“许总”。
然而闻杨的衣服上还有淡淡的药香味,他手中还捏着桃木色的盒子。
丝绒中清清楚楚躺着的拨片,告诉他,这个梦很好,也很真实。
【作者有话说】
谁见到闻杨能跟他说一声,许老板吃的那份早餐是他买的啊啊啊啊
第18章 你谈恋爱了?!
闻杨下期不上场,陪周兴学把歌磨明白就行。周兴学完全信任他的编曲,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请他过来。他们在大学里就认识,一起参加过校园里的音乐节,有点默契在。
晚上闻杨跟周兴学一起回到录制基地,想借节目组的场地先排练一遍。不过场地有限,每个选手都有这个需求,他们得排队等待。
工作人员比录制当天少了一半,场子显得有点空。黑漆漆的舞台尽头,有个熟悉的人影。
许见深换了身衣服,戴上宽檐帽,穿着黑卫衣,在调音台边跟音乐总监聊天。
周兴学指着许见深的方向,问:“今天也不用录节目,许总怎么还在?”
许见深负责部分现场混音,今天这种场合完全没必要值班,周兴学惊讶他的待工时长。
闻杨没说话,在等候区坐下。
周兴学觉得他状态奇怪:“怎么了,你昨晚跟许总吵架了?”
闻杨不明白他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那谁知道!”周兴学在他身边坐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提许总你就摆张臭脸,我还当你俩咋了。”
闻杨懒得跟他解释,以“谢谢你要不还是闭嘴”的眼神看着他。
周兴学觉得有被这个眼神冒犯到,猛猛拍他肩膀:“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不对劲,兄弟,你很不对劲!”
闻杨本来没多余反应,转头看到调音台方向走来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警告道:“小点声。”
周兴学“嗷”地喊一嗓:“为啥!我就说了你今天不对!喜怒无常的!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闻杨!”
参赛选手一直在背歌词和跟兄弟讲话,没意识到身后是许见深走过来。
闻杨看人还远,想让周兴学把嘴巴闭上,干脆点下头。
“我靠?”周兴学更吃惊了,“来真的!”
闻杨不耐烦地又坐回去,周兴学跟着他后面追问:“真的假的,谁啊?什么时候谈的?”
“没谈,没谈。”闻杨一把拉过他。
周兴学更来劲了:“没谈?为啥?这么怂,不像你啊!”
闻杨凉凉地抬眼看他:“在等他分手。”
“……”
周兴学的沉默来得过于突然,以至于许见深走来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许见深看看闻杨,又看看面如菜色的周兴学。
“啊!许总!”周兴学像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忙打招呼,试图缓解尴尬,“那个,您还没回家啊?”
“嗯,想趁着在这,把几首歌都做完。”许见深寒暄道,“你呢,新歌准备得怎么样?”
“哈哈,我俩磨得差不多了,在等初排。”周兴学跟前辈说话不卑不亢,就是因为紧张小动作有点多,一直在挠自己的后脑勺。
许见深打趣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什么恋爱,什么分手?”
圈内八卦数不胜数,许见深平时不怎么关心,但这个八卦是来自熟人,他就有兴趣听一耳朵了。
“哦,没啥没啥,我俩……开玩笑呢。”周兴学咬着牙说完,看了闻杨一眼。
闻杨从这一眼里,看出一丝托孤般壮烈的气势。
周兴学回过头:“一会许总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们指导指导?”
“编曲上的事儿,我不太懂。”许见深颔首,婉拒了他的请求,朝闻杨抬下巴,“放心吧,有闻杨在,你的歌一定是最有新意的。”
周兴学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小闻有想法。”
许见深说完转向闻杨:“这次你还给他伴唱吗?”
“不了。”闻杨回答。
短短两个字便没了下文,周兴学怕许见深觉得敷衍,替他回答:“他只帮我唱一期,这次只负责编曲。等今天这版定稿,他就得回去聊签约了。”
“签约?”许见深第一次从闻杨这里听说类似的意愿,“有意向公司吗?”
“不确定。还在谈。”闻杨说。
许见深明显感受到,闻杨的态度比早前冷淡不少。他只当是球未落袋,不便透露太多,便没再追问签公司的事情,只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闻杨淡淡地“嗯”了声,周兴学则热情点头,说他们会好好照顾自己。
“对了,陆老师也在这里吗?”周兴学看到另一拨架着斯坦尼康的人,突然响起来,“我刚好像看到他了。”
闻杨拿脚尖,无聊地碰了碰椅子腿。
许见深简单回答道:“他还没拍完。”
周兴学“哦”了声:“您在等他回家?”
刷地一声,闻杨把椅子上的谱子弄掉到地上,打断许见深的话。
“抱歉。”他没什么歉意地捡起来。
“不是。”许见深话接上回,摇头回答周兴学,“是我自己的工作还没结束。”
周兴学说:“那也替我谢谢他,早餐可好吃了。”
“嗯。”许见深在公开场合,不愿多谈跟陆非晚的私事,三言两语就带过。
他们一个在台前,一个在幕后,职业分工上有天然的差距,很容易造成外界误解。与其等出事了再自证解释,不如直接避开。
许见深说完打算走,周兴学也有眼力见,看出他不想聊,便主动道别。
闻杨一直没表示,周兴学用手肘戳他好几下,他才缓缓点下头,说:“再见。”
许见深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松了口气:“再见,闻杨。”
许见深每次叫闻杨,都是连名带姓的。清朗温暖的嗓音,清晰喊出这两个字,语气通常比较随意,带有对后辈的关爱和欣赏。
但闻杨不喜欢。
除了父母会叫这两个字,再带些吓唬威胁的话来管教外,闻杨的同学一般叫他“闻哥”“杨杨”,亲近的长辈会叫他“小闻”,只有不熟的才叫他“闻杨”。
按照这个亲疏远近的划分,许见深叫他全名倒也合理。
但闻杨现在就是不喜欢。
许见深离开后,周兴学立刻敛起笑容,冷冷地看着闻杨。
闻杨被他盯得发怵:“看什么?”
“你跟那个……有夫之妇。”周兴学仔细斟酌措辞,“多久了?”
闻杨心里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想理他。
“你你你,你看着我!”周兴学大义凛然地掰过他肩膀,一板一眼,破有要给他灌输正确价值观的气势,“你还小,路千万不能走偏了,知道吗?”
闻杨寻思着我还没开始走呢,急什么,看傻子似的看着对面。
“还有,”周兴学四周查看,挡着嘴,小声说,“就算真偏了,也千万别被发现。”
“……?”闻杨无语地斜睨着他,“你这思想比我危险。”
从录制基地回中心城区,路上经过好几个换乘点。其中一个换乘要走地面,穿过一条热闹的巷子。
闻杨疾步穿过熙熙攘攘的商铺间,在一家手工艺品店门口停下脚步。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岁出头的男子,店主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拿工具现场展示木雕技术。
闻杨在他面前站了会,老板觉得光被挡了,停下手里的活,问:“小帅哥,买首饰?”
“不买。”闻杨从外套内口袋掏出木盒,“我想改装。”
老板让他把盒子打开,等看清里面的拨片后,啧啧称赞道:“你这东西做得挺精致啊,价格不菲吧?还想怎么改?”
闻杨问:“有什么办法,能既不破坏它,又方便携带?”
老板想将拨片取出来细看,闻杨下意识挡了下。老板见他这样,心知肚明地打趣:“这不是弹吉他用的吗?你揣兜里带着用不就行了。”
闻杨把盒子盖好,放回原位保管,转身要走,“不能做的话,算了。”
“等会等会,”老板心想就开两句玩笑怎么还急眼了,“能做。你要是舍不得用,我帮你改成吊坠,行不行?”
闻杨站定,“可以。”
老板转身去店里,让闻杨挑一条链子搭配吊坠。闻杨挑了个黑金质地的,老板便拿进工具屋,问他能不能等。
“大概半小时。”老板说。
闻杨搬小板凳在一旁坐着,不吭声,只是频繁用左脚碰右脚尖,或者踩地上的影子。
二十分钟后,老板拿着组装完成的项链出来,递给闻杨,“喏,好了,你看看。”
吊坠原先就抛过光,在室内灯下有玉一般温润的质感。链子颜色跟它正搭配,不知老板用了什么方法把它们组合在一起,让它看起来像狼王身上缠绕的黑蛇。
闻杨付完钱,找老板要了个项链护理包。
“用给你加点别的吗?”老板问,“链子上刻点字啥的?”
闻杨摇头道:“不需要。”
老板了然:“行。”说罢把成品递给他。
闻杨走出门,便将项链戴上,想想又觉得太招摇,于是把坠子藏在T恤下面,紧贴着心口的皮肤摆放。
【作者有话说】
我就这样看闻杨藏吊坠O_o
闻杨坐上回家的地铁,转了一次车,终于到站了。
闻家坐落在一栋闹中取静的别院,房子有些年头,但陈列与景观设计都十分精妙,完全看不出过时。房子主人偏爱中式风格,庭院中种满了奇珍异草,会客厅摆着大量桃木家具,墙上则挂着巨幅油画,画上是一位看不清脸的钢琴家。
闻杨踏上两级鹅卵石台阶,在摄像头面前扫脸,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来的缘故,扫了半天才打开门。
院子里能听到屋内有人在弹琴,琴声辽远,技法老道。
闻杨换好鞋,径直走向声音的来源,喊道:“妈。”
琴声停下,唐芷荷款款站起来,坐到摇椅上,腰背悬空挺得笔直,问:“要不是陈教授给我打电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