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到嘴边,邵闻霄最终还是说了不必,淡声道:“你可以下班了。”
男孩儿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尝试挽留却又不敢僭越,张了张口,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办才好。
邵闻霄没再和他多说,同时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事实上,也仅仅只是五官长得很像罢了。
眼神、动作、气质,乃至信息素的气味都截然不同。
——这世上只有一个庄继。
上车以后,邵闻霄原本习惯性想换掉沾有Omega信息的外套——不为别的,馥郁的玫瑰花香闻得太久,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他便再也闻不惯,觉得熏人。
可刚刚准备接过方铎递来的新西装,他顿了顿,收回手望向方铎:“以后不用再准备这些。”
自从让庄继离开以后,邵闻霄同样也搬离了那个有着一整座弗洛伊德玫瑰花园的别墅。
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显得太空,邵闻霄又不喜欢家里佣人太多,便回到了位于市中心那套五百多平的公寓。
晚上没有堵车,一路畅通无阻。
再加上晚上多喝了两杯酒,邵闻霄自上车以后便靠在后排椅背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像闭目养神,时间过得更快。
二十分钟以后,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入地下车库,方铎回头叫邵闻霄:“老板,到了。”
邵闻霄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让司机跟方铎离开,自己按电梯上楼。
“叮”地一声,乌黑锃亮的皮鞋从电梯门内踏出,邵闻霄松了松领带,准备开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短暂而又迅速的风声,快得几乎像是幻觉。
身为S级Alpha,邵闻霄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因此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肌肉瞬间紧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扣住来人的胳膊,身侧往后一沉,同时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将对方锁在墙上。
“呃——”那人没想到邵闻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身上最脆弱的咽喉又被他捏在手里,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正当邵闻霄准备问他是谁,有什么目的的时候,下一秒,四五个黑洞洞的枪口不知从何而来,齐齐从后面对准了邵闻霄的脑袋。
“——实在抱歉,得罪了,邵先生。”
感受到枪口抵在头上的触感,邵闻霄动作微顿,紧跟着一支强效麻醉剂自后颈注入,容不得反应和拒绝,邵闻霄便在自家门口被迫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邵闻霄首先感觉到的是头痛,尚未散尽药物令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地跳。
然后是黑暗,眼前是一片彻底的,纯粹的黑暗。
许多年前就曾经被人绑架过一次,更何况这些年来,邵闻霄什么事没见过,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自乱阵脚。
他动了动,意识到自己手脚都被束缚着,绑在一张皮质座椅上,连带着眼睛也被眼罩蒙上,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浓郁的机械与燃油气味,还有巨大的噪音和震动声。
——直升飞机。
邵闻霄立刻判断出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不过他不明白,在邵振霆和邵明谦死后,他全面掌控邵氏,现如今放眼整个华夏联盟,还有胆子对他出手的人究竟是谁,谁能得罪得起他?
而且邵闻霄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似乎是为了避免伤害到他,对方用于束缚手脚的粗糙尼龙绳内,还额外垫了一层软布。
能感受到腕上的手表还在,只不过双手都被捆住,没办法触碰,邵闻霄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想做什么。
来不及深想,不知道飞了多久的直升飞机已经开始降落。
舱门打开,邵闻霄闻到一股洁净的、微咸的海风气息,夹杂着馥郁的热带植被香气,像是一座海岛。
——怎么,这群人是带他来度假的么?
一路踩着木质栈道走到一栋建筑里面,邵闻霄脸上的眼罩也被摘下来。
在经历长时间的黑暗之后,眼前光线骤然亮起,邵闻霄下意识蹙起眉头,稍微适应了几秒钟,才抬眸望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邵闻霄记性很好。
对于自己以往曾经见过的人,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因此,在看清面前这人长相之后,邵闻霄瞬间眯起眼睛:“——是你。”
五年前突然出现在新京的「Z」组织话事人,莫衡。
虽然这是在别人的地方,而他也正处于下风,但邵闻霄脸上却找不到丝毫被绑架的惊慌或者恐惧,气息沉稳。
邵闻霄笃定对方不敢轻易对方怎样,只是冷眼望向莫衡,平静道:“怎么,是上次的任务邵明谦没结尾款,还是说「Z」又接了新的委托,准备彻底跟我过不去了?”
“……”
莫衡眼皮抽搐,心道我特么也不想啊。
还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太疯,逼得他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
当然这些腹诽不可能当着邵闻霄的面说出来。
莫衡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笑,“邵先生千万别动怒,我们请您过来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想邀请您过来做客。”
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莫衡清了清嗓子:“度假……对,度假。”
“而且您看我们所处的这个环境,七星级度假岛都不过如此了吧……怎么可能是想跟您过不去呢。”
从眼罩被摘下来的那一刻邵闻霄便发现,这栋海岛别墅装修得极好也极奢华,是一座巨大的水屋,可以保证两百七十度海景环绕,目之所及,皆是层次分明的蓝,脚下的玻璃地板也可以俯瞰颜色绚烂的珊瑚和游弋的热带鱼群。
屋内的装饰也是一样。
邵闻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
这里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修建的。
收起这些莫须有的念头,邵闻霄直直望向莫衡:“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莫衡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立马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同时清了清嗓子:“这个嘛。”
“稍后会有人过来见您,”莫衡冲邵闻霄干笑一声:“就劳烦您在这里先坐一会儿。”
“对了,”他在临走时又补了一句,提醒邵闻霄这座岛上全都是他们的人,而且周围都是荷枪实弹训练有素的Beta,而且虽然他们没拿走邵闻霄的手机,但这里提前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
简而言之,就算邵闻霄想要联系自己的下属,或者想要逃跑,大概率也很难成功。
邵闻霄没有搭腔,只是不冷不热地扫了莫衡一眼。
“……”莫衡噤声。
不再说多余的话,莫衡挥了挥手,带着室内另外两个下属离开。
邵闻霄依然一动不动,在想眼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没过多久,邵闻霄再次听见脚步声,猜测这应该就是莫衡口中那位“稍后来见他的人”,掀起眼皮,抬眸望去,瞳孔却骤然紧缩。
因为此刻出现在邵闻霄面前的,是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庄继。
但跟他熟悉的那个人不同。
庄继穿着一身白衬衫,良好的剪裁勾勒出挺拔肩背,紧窄的腰线往下收束在黑色的西装裤里,脸色的神色不再乖巧,不再纯洁,更加不再柔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与平静。
像一把锋利的刀。
只见他毫不避讳地迎上邵闻霄的目光,像从前一样弯起眼角对他笑,轻轻道:“邵先生,好久不见。”
这一笑,庄继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被邵闻霄养在身边三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合他心意的情人。
邵闻霄眯着眼睛想,是真的好久不见。
只是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庄继竟然会给他这样一个“惊喜”。
邵闻霄深吸口气,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冷静下来,平而直地望向眼前的人:“那么。”
“我是该叫你庄继,还是该叫你「Z」组织幕后真正的当家人?”
过去五年,莫衡在外一直以「Z」的话事人身份活动,八面玲珑,滑不溜手。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可结合莫衡刚刚说话的语气、态度,很明显,他是以庄继马首是瞻的,他带着人先离开,无非是为了给庄继腾出空间。
既然他对庄继言听计从,那么庄继究竟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没想到在自己身边睡了三年的情人,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层身份。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当成傻子,蒙在鼓里整整三年。
荒谬、可笑、愤怒……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自胸口生出,邵闻霄的眼神越发黑沉。
庄继一哂,“邵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不过这样也好,”他笑了笑,“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想过再继续瞒着你。”
瞒也瞒不住。
从庄继决定强行将邵闻霄绑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一切就再也回不了头。
——也好。
听见这两个字,邵闻霄在心里冷笑一声,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
但他没有动怒,仿佛在顷刻间就接受了自己被绑架,被欺骗的事实,好像完全不在意庄继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只是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个答案:“你想做什么?”
之所以会这样表现,是因为邵闻霄向来擅长谈判,知道怎样才能戳对方的心。
不是愤怒,也不是激动,而是漠视,彻头彻尾,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漠视。
果不其然。
听见邵闻霄异常平淡的语气,庄继静了片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朝邵闻霄扬起一个笑脸,缓缓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更何况自从邵振霆死后,邵先生这段时间几乎昼夜颠倒,各种事项处理不停,现如今局势稳定,也是时候该度个假了。”
邵闻霄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庄继自顾自走到被限制行动的邵闻霄面前,摸了摸邵闻霄的脸,然后轻声说:“这一个月我很想你,邵先生想我了吗?”
“应该没有吧。”庄继又笑了笑。
两个人朝夕相处三年,邵闻霄曾经以为自己最喜欢看庄继笑,喜欢看他弯起眉眼,露出纯粹的、全然的喜悦表情。
可此时此刻,看着庄继同样在他面前勾起嘴角,邵闻霄却莫名觉得心里发堵。
这种情绪藏在压抑不住的怒意中间,虽然不够强烈,却异常明显,不容忽视。
换做以前,邵闻霄大概会直接捏住庄继的脸,命令他不要笑这么难看,或者干脆不要笑,可现在……邵闻霄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不想我也没关系。”庄继轻描淡写:“只是接下来要辛苦邵先生跟我在一起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很长一段时间。
邵闻霄看着庄继,有些想问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留他很长一段时间,但话到嘴边,只是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好像完全看不到邵闻霄眼中的冷意,庄继环顾四周一圈后又问他:“邵先生对这栋别墅还满意吗?”
“我费了很大的工夫,也花了很多心血才把这里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邵先生喜欢的那种风格吧。”
见邵闻霄始终不肯开口,庄继索性对着邵闻霄笑了笑,同样坐到沙发上,然后凑过来舔吻邵闻霄的嘴唇,“我想让邵先生高兴。”
他的吻一如既往柔软湿润,口中气息馥郁香甜。
接吻时闭着眼睛,表情甜蜜,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分一秒,自始自终都甜蜜如初。
但邵闻霄并没有回应。
他任由庄继舔湿了自己的嘴唇,也不张嘴半分。
只不过庄继一个人好像也玩得很开心。
为了方便接吻,他索性跨坐在邵闻霄身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用耳鬓厮磨的方式,尝试用最柔软的舌尖,撬开邵闻霄最冷硬的齿关。
反复含吮,轻轻舔弄。
邵闻霄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便稍微露出了一点破绽,终于让他将舌尖伸了进来。
“唔——”
终于得偿所愿,庄继闭着眼睛,用舌头缓慢而又涩情地舔舐邵闻霄的上颚,竭尽全力地与他的舌尖纠缠。
邵闻霄冷眼看着这个自顾自吻他,也能吻到自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身上的尼龙绳非常碍事。
如果可以解开,他真的恨不得捏着庄继的下巴,将他的嘴唇咬出血,然后把人按在这个沙发上干死。
——最终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空气里再次弥漫起邵闻霄极其熟悉的那股玫瑰花香,庄继一个人的独角戏方才结束。
他伸出一小截舌头,将分开时带出来的唾液重新卷回自己口中,然后微微喘息着,用拇指轻轻帮邵闻霄也把嘴唇上的湿润痕迹擦拭干净。
因为一动也不能动,导致邵闻霄觉得自己这一刻很像鹿台里被嫖的那些少爷。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当中的瞬间,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所以庄先生费这么大功夫把我绑来,”邵闻霄面无表情道:“是想要跟我上床吗?”
庄继再次停顿,望着他:“是啊。”
“毕竟跟邵先生在一起三年,”庄继再次低下头亲了亲邵闻霄的嘴唇,“你可以随时喊停,但我却不太舍得。”
“而且我们在床上一直都很契合,不是吗?”
邵闻霄深深注视着他。
“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庄继望着邵闻霄笑笑,“邵先生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敢生「Z」组织当家人的气。”
“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非常好奇,”邵闻霄不辩喜怒地看着庄继:“传说中黑白两道通吃的「Z」组织老大,连一根尺寸合适的按摩棒都找不到吗?”
庄继被他问得一滞,过了一会儿又轻轻道:“邵先生干嘛这么说自己。”
“……”邵闻霄从来都不知道庄继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
庄继的目光则落在邵闻霄身上那件沾有其他Omega味道的黑色西装上面,静了片刻,他舔了舔嘴唇继续道:“邵先生舟车劳顿坐直升机过来应该累了吧。”
“我陪你一起去洗个澡,好吗?”
邵闻霄也注意到庄继的视线。
他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个从头到尾都在说谎的骗子,竟然还在意他身上是不是有其他Omega的气味吗。
邵闻霄冷冰冰地望向庄继,明知故问:“我为什么要洗澡?”
显然,他不接受什么舟车劳顿的说法。
庄继也看着他,迟了一会儿才直接说:“因为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说着,不等邵闻霄反应,庄继又轻轻问:“这段时间,邵先生跟其他人上过床吗?”
邵闻霄眯起眼睛:“我要是说有呢。”
庄继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连表情也很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那就洗干净。”
邵闻霄从来没有见过庄继这一面。
陌生、偏执、强势。
跟他曾经熟悉,也曾经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好像他们之间朝夕相处的三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幻觉。
心中的冷意和怒意更甚,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邵闻霄声音平淡:“可是这段时间跟我睡过的人实在太多,恐怕没那么容易洗干净。”
“——邵先生又骗我。”
庄继碰了碰邵闻霄的脸,“据我所知,你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一个人回家,也从来没去过酒店,就连吃饭的时间都不稳定。”
“又怎么可能会跟人上床?”
“……”邵闻霄有点想笑:“你跟踪我?”
庄继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时间,然后率先移开目光,并跳过了这个不适合在现在谈论的话题,转而望向捆束着邵闻霄的尼龙绳:“我现在要是把它解开,邵先生大概会跟我动手吧。”
庄继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比杀招,他不会害怕任何人。
但如果不下杀手,再加上感情因素,他不一定能打得过邵闻霄。
这样想着,庄继起身,蹲在茶几处,拿出一支提前准备好的金属注射筒,迎上邵闻霄几乎想要杀人的目光道:“邵先生不用担心。”
“这是目前最先进的一种舒缓剂,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伤害,只不过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降低你百分之三十的反应速度而已。”
庄继冲邵闻霄笑笑,“毕竟打打杀杀的太难看了,对不对?”
说着,庄继站起身来,走到邵闻霄面前,对准他的颈侧,动作干脆利落按下注射按钮。
感受到脖颈刺痛,邵闻霄再次深吸口气。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人为刀俎我为血肉的感觉。
哪怕是十二岁时被人绑架,因为有脏脏包,他依然能在那种充满未知和狼狈的情况下感受到一点安心。
现如今……
但邵闻霄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放什么“他以后一定会杀了庄继”之类的狠话,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他只是冷冷看了庄继一眼,一言不发。
注射完成以后,邵闻霄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庄继已经动手解了邵闻霄身上的束缚,然后一只手按着邵闻霄的肩膀,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轻轻揉了揉邵闻霄被尼龙绳捆到发红的手腕。
继而摘掉他手上带着的手表,脱掉他的外套,再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
到下半身的腰带时,邵闻霄终于按住庄继的手。
庄继仰起脸来冲他弯了弯眼角,压低了声音:“邵先生不会是害羞吧。”
指尖划过某处,庄继意有所指道:“我们都做过那么多次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邵闻霄忽然打断他,用一种很平静地语气问:“跟我做的那个人是你吗?”
庄继顿了顿。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外面传来海浪和海风的声音。
过了少时,庄继脸上的笑容没了,他直直望向邵闻霄轻轻道:“不是啊。”
“之前那个庄继是假的,他的身份是假的,学历是假的,性格是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邵先生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邵闻霄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人。
在庄继否认一切的时候,感受到巨大的荒谬、讽刺……以及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的心痛,就好像心脏被人给用力攫住。
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邵闻霄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将目光落在庄继脸上:“既然如此,那衣服还是我自己脱吧。”
“我没有跟陌生人一起洗澡的习惯。”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说出口的时候,邵闻霄同时也感觉到一种发泄情绪的扭曲快意。
但看到庄继在听到“陌生人”这三个字时张了张口的表情,他还是难以抑制感觉到一阵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后悔,想立刻把这句话收回来。
邵闻霄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他对庄继的在意好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因为他之前跟庄继说结束的时候会觉得如鲠在喉。
庄继真的听话没有挽留的时候会觉得怅然若失。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空空荡荡。
哪怕是现在,就算已经知道了庄继从头到尾都在骗他,那三年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出来的幻象,邵闻霄还是会因为庄继脸上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而感到揪心。
然而就在邵闻霄忍不住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庄继已经收拾好脸上的神情,冲他微微一笑,平声道:“邵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现如今这种情况,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
“……”邵闻霄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
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是Q大那个听话乖巧,背景干净的男大学生。
而是有无数雇佣兵替他卖命,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的「Z」组织首领。
刚刚产生的那一丝痛意和心痛瞬间烟消云散,邵闻霄面无表情望向庄继,反唇相讥:“那看来,庄先生的癖好倒是跟正常人不同。”
庄继没有反驳,只是贴上来继续给邵闻霄脱衣服。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邵闻霄垂眸可以清楚看见庄继浓密得像扇子一样的睫毛以及睫毛在他脸上形成的纤长阴影。
他不知道庄继究竟想干什么。
当初为什么隐瞒身份来到他身边,现在又为什么宁愿曝光身份也不肯放手。
那些庄继曾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喜欢究竟是真是假。
现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又究竟是别有所图,还是心有不甘。
冷静下来以后,邵闻霄有无数个问题想掐着庄继的脖子质问,但话到嘴巴,邵闻霄又觉得很没意思。
将邵闻霄的衣服脱完之后,庄继抬起头来跟他对视了片刻。
他不知道邵闻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无非是震惊,失望,愤怒,鄙夷或者厌恶之类的。
静了静,庄继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想,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他不论如何,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不择手段都要将邵闻霄留在身边,那么早就已经对现如今的结果有所预料。
这套水屋的浴室很大。
足够两个男人同时站在里面而不显逼仄。
而且有一半是开放式露天设计,可以看到头顶浩瀚无际的星空,还有超大的按摩浴缸,将浴室、露台和海洋连成一体。
当然,他们并没有用上浴缸。
“哗”地一声,当密密麻麻的水流从头顶倾斜而下,“没有任何拒绝余地”的邵闻霄面无表情靠在墙上,任由庄继按照他的心意替他洗澡。
老实说。
在过去那三年当中,他们两个并不是没有在一起洗过澡。
在酒店,在公寓,在别墅,甚至是邵闻霄办公室里的那间休息室里。
他们总是会将浴室的空气变得异常灼热,旖旎,也将在浴室里待的时间拉得无限长。
邵闻霄向来喜欢看庄继那张冷白的面孔被热气蒸出血色的样子,喜欢看他在浴室又闷又潮的环境下喘不上气,喜欢从后面逼着庄继睁开眼睛看镜子……
现如今,几乎完全相同的场景,心情和感受却截然不同。
庄继抱着邵闻霄的腰,仰起头来,闭上眼睛试探性和他接吻。
就像方才在客厅时那样,从下巴开始,用柔软的,湿润的舌头在邵闻霄的下巴上留下一串湿痕,然后上移,逐渐含住邵闻霄的嘴唇,轻轻吮吻。
邵闻霄是真的很想控制自己不要再给出任何回应,甚至最好是连一丁点儿反馈都不要有。
但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脑海中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亲密无间的画面又过于清晰……邵闻霄喉结滚动。
察觉到什么,庄继抬起头来望向邵闻霄,明知故问:“邵先生对陌生人也会有反应吗?”
“……”太阳穴突突直跳,邵闻霄终于抬起手来,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你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