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作者:北境有冻离  录入:09-19

贺吟不愿沈樾之被这种过于沉重的情绪埋没,他摸索着,用手盖住了沈樾之的眼睛,轻声道:“樾之,这里好亮,我眼睛好痛……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第59章 你的事最重要
一听这话,沈樾之立刻转过身来,抬掌轻轻遮在贺吟眉骨上,焦急地问:“哪里痛?我看看……”
“无碍,还是先将这里的事情了结吧。”贺吟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看起来不大舒服的模样。
这话固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贺吟眼疾发作时从未见过如此强光,加上他如今神力几近枯竭又带伤,能撑到此时已完全是意志力在起作用了。
沈樾之亦是知道这点,因此不敢再耽搁,他叹了口气,弯身将厉昭的双眼合上,在她耳边道了一句“保重”。
对手一场,虽无深交,却也算不得是萍水相逢。
凭心而论,沈樾之佩服厉昭的隐忍与才干,虽不赞成她的一些做法,但他也清楚,厉昭身为一个女子能走到今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
无论仙人师父是因为什么看中了厉昭,一个凡人能有如此通天本领、习得如此繁杂上古法术,厉昭都配得起一句“天赋异禀”。
若厉昭能真如表现出的那般冷酷无情,放下执念,想必她应该比现在过得快活许多吧。
回首再望,人这一生,不过被“求不得”三字牵着走……兜兜转转,忙忙碌碌,便蹚过了大半光阴。
沈樾之从袖中取出了一方洁净的白帕,盖在了厉昭的脸上,掩住了那张曾死不瞑目的秀面。
正当他起身想要离开时,袖子忽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低头一瞧,竟是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的皇帝。
“你……”皇帝试了好几次,才从嗓子里挤出细若蚊蝇的几个字,“你杀了我吧。”
沈樾之心中一惊,见皇帝捂着脸,自嘲道:“我流着杂种的血,却自据真龙多年,真是可笑至极……我不配做大周的主人。到了如今,我更是没有颜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为帝。”
“可周氏最后的香火也在刚刚殁了。”
贺吟的音量不大,却清楚地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这天下原本就是能者治之,即便你不是周氏后人,但既然能顺利登基,就说明你身上有相应的气运命数,何必妄自菲薄?”
“可是……”
“你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是现在。”贺吟的口气骤冷,“上京遭此大乱,死了如此多人,断不能群龙无首。我等虽能施以援手,但后事终归还是要靠此间之人处理,你闹着一死了之,是想将这烂摊子撂下,逃避身为人皇的责任吗?”
皇帝被他这般训斥,气势愈发弱了,嚅嗫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再瞧那白衣人虽目不视物,但长身玉立,衣袖无风自动,气场更是强大到不可逼视,他更是没了胆量驳斥。
“走吧,樾之,让他自己想想。”
贺吟向前平伸出掌,很快,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入他掌心,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应答——“嗯。”
在沈樾之的帮助下,贺吟向仙界传音,令天帝即刻派仙将来人间清祟除魔,并超度这些无辜枉死之人。做完这一切,贺吟又在灵钟庙附近画了一个阵法,以防有遗漏的魔气逃窜伤人。
沈樾之有心想要帮忙,奈何他实在不懂画阵,被贺吟强硬地按在一旁休息。
等一切结束时,贺吟坐回了沈樾之身旁,轻声细语道:“这里的残局已无大碍,我要离开了。只是我现在就是个瞎子,找路实在有点费力……罢了,樾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我自然也是要和你一起回去的。”
沈樾之实在心疼,也就不再计较贺吟耍得那点小手段,贺吟想要听什么、要什么,他就说什么、给什么,“你要回哪里去?寂落海还是九重天?”
贺吟生怕说了寂落海,沈樾之就要抛下他自己走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选了个答案:“九重天。”
又怕沈樾之看出他的意图,他佯装不在意地淡声道:“其实你不陪我也没关系的,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沈樾打断他,坦然道:“对我来说,现在你的事最重要。”
“樾之……你……”
贺吟心中漫上狂喜,可过往的经历又让他不敢太过自作多情,只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世间万事,贺吟身为神祗,向来宠辱不惊,唯独“情”之一字,于他却如浮萍握水,终究把不住。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沈樾之微微一笑,朗声道:“故土不是家,屋舍也不是家……于我而言,心爱之人所在之处,就是归处。”
白绫上微颤了几下,渐渐透出点微湿的水痕,那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颤着张开,半晌又合上。
这一刻,贺吟已不知该以何言语,才能倾诉胸中汹涌的激荡。只是生平第一次,他由衷感谢上苍,将沈樾之送到他身侧。
自此,他的世界中明日高悬,万物复苏。
…………
在沈樾之的坚持下,两人还是去了寂落海,因为沈樾之知道,寂落海才最适合贺吟养伤的地方。
前世,沈樾之为了找贺吟,曾来过寂落海一回,但那不过短短一刻,不足以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直到亲身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寂落海,沈樾之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沉寂。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静得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要不说话时,就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很难想象,贺吟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的。
原来那些落雪的日子,并不是只有他感到难捱。
“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师兄?”这个问题实在憋得贺吟难受极了,“就是因为外界的谣传?”
见沈樾之始终闭口不答,贺吟长叹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之前我的确有利用流言的心思,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有眼疾,故意放任他们传那种假消息……但我和师兄之间清清白白,你应当最是知晓啊?”
“我如何知晓!”沈樾之拧了一把贺吟的胳膊,气得瞪圆了一双眼,“你身上到处都是秘密,从来不肯跟我说,还一直执着寻找救活宿光仙君的办法,自然会让人误以为在你心中,只有那个人最重要。”
听了这话,贺吟心中又是一阵愧疚,他愧对前世的沈樾之,让他的道侣到死都以为自己不被爱,失望了一生……只可惜时光已逝,他再也没有向那个人亲口道歉的机会了。
“对不起,樾之,此事是我处理不当。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的事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哪里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直接同我说,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好吗?”
默了一瞬,沈樾之又听贺吟苦笑道:“师兄死了,我心中有愧,尽力补救而已……但若是你不在了,我只觉了无生趣,不会再苟活于世。”
听了这话,沈樾之心中“咯噔”一声,一些他从未细想的过往此刻似要浮出水面——重生之人必定是要先死过一回的,那么,贺吟这样一位神,有什么事能让他陨落呢?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自戕?
沈樾之顿时不敢再想下去。
他心中又酸又胀,像是被一只大手不停地捏攥着,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不敢再抬头去看贺吟的脸。
贺吟摸索着去摸沈樾之的脸,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直到那一小块被海水浸凉的皮肤被搓热,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樾之,我只喜欢过你,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喜欢别人。是你教会我什么是‘喜欢’,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放手的。”
他又定定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放手的。”
这种炽热的感情烧得沈樾之浑身血液跟着沸腾了起来,沈樾之长睫抖个不停,将头伏在贺吟的左肩上,轻声应道:“我也是。”
他不会放手的——他努力了两世,才让这颗情爱的种子在神的心中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而此刻,终于到了丰收的季节,他不会甘心将这份硕果拱手让出。
更何况,这份果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甜美。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总之,两个人的唇舌很快缠在了一处,等再分开时,皆是满面通红。
“先,先上药吧……”沈樾之好不容易才推开了情热难耐的某人。
因着同生共死咒,贺吟的左臂和沈樾之一样受了伤。
原本这点小伤对贺吟来说,无需特意治疗也会痊愈,但他如今神力耗尽,与凡人无异,因此也不再逞强,乖乖坐下任沈樾之给他擦药。
一晃几日过去,他们二人中,倒还真是沈樾之好得快些。
肩伤好得飞快不说,就连封印造成的反噬也比想象中恢复得快上许多。沈樾之甚至怀疑,若不是为了跟厉昭过招而妄动灵力,他早就好了。
贺吟便不同了,因为旧伤,他的内伤迟迟未有起色,神力也耗损得过于厉害,心神骤然松懈下来,就沉睡了好几日。
沈樾之担起了照顾贺吟的责任,他也会偶尔会回到人间,帮着裴渊他们料理后事——毕竟厉昭惹出的乱子实在太大了,差点将人间带入一场浩劫,后事也比想象中要棘手。
他去人间的次数多了,人们慢慢也就眼熟了,知晓他是来救济大周百姓的。
越来越多的百姓尊称红衫少年为沈仙人,沈樾之的名声在上京远播,甚至有人提议为他塑身建庙,就这样,沈樾之开始有了自己的信徒。
这日,沈樾之正打算回寂落海,却在在街上偶然遇到了菊瑛。这位偏爱亮色衣衫的女子,此时穿着一身素白褂子,鬓间别着一只白菊,竟是……竟是一副守寡的装扮。
菊瑛遥遥向他行了一礼,柔声问道:“沈仙人,可否赏脸一叙?”
沈樾之怎么听怎么别扭,道:“菊瑛,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菊瑛但笑不语,将他一路带回了国师府。昔日古朴雅致的庭院,此刻冷冷清清,尽管仍然整洁,却看得出难以掩盖的萧条。
“我遣散了府中的奴仆,如今,只有我守在这了。”
沈樾之跟着她踏入一间小祠堂,只见正中摆着一个牌位,赫然写着几个描金大字——
「故夫厉昭之灵位」

第60章 有情人抱憾
就连沈樾之一时间都被镇住了。他瞪着眼睛,看了看牌位,又转头过去看着菊瑛,只觉喉咙好似被人紧紧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沈仙人何故如此惊诧?”
菊瑛轻轻抚了一下鬓角,垂下的眼弯成一个带笑的弧度,“夫君的尸骨是我亲自收敛的,牌位自然也是要由我来供奉……她这一生未有一刻松懈过心神,现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你,你一早就知道厉昭是女人?”
菊瑛看向沈樾之,很平静地说:“我和她之间,向来没有秘密。”
沈樾之心脏猛地一坠,又听菊瑛说道:“我给沈仙人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女子,自小被家中规训要做一个三从四德的好妻子,这样以后去了夫家,才不至于让父母蒙羞。”
难怪,从见面伊始,沈樾之就觉得菊瑛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家闺秀风范——那般雅致秀婉的气度,绝无可能出现在一个侍女的身上。
“没错,那就是我。我生在高门大户中,在出阁之前,过得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出嫁前夕,父亲在赌坊将我当做筹码输了出去。”
“自此我家道中落、婚约被毁,辗转于多人之手,最后被贩卖奴隶的人牵到街上,以一锭雪花银的价格叫卖。”
菊瑛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眶微微泛红,“那也是一个冬天,我身上到处都是伤,近乎油尽灯枯,那贩子还叫这么高的价格,任谁想都是笔赔钱的买卖,因此连问价者都寥寥无几……但,她来了。”
“那时候阿昭刚入朝堂,手头尚不宽裕,但她还是把所有的女奴都买下来放走了。我病得实在厉害,她就将我带回府里照看,为我请大夫治伤。”
“起先,我不知道她是女子,还以为她和先前那些人没什么不同,我也认下了这被男人玩弄的命。等病治得稍有起色,我就想要用身体报答,可是她却将我按坐在床上,亲手给我披上了衣服,又将扣子一粒粒系好。”
菊瑛的声音已隐隐有些哽咽:“阿昭说,无论何时,女子都不可轻贱自己。纵遭百般折辱,历万般困境,只要心不折,便能如君子竹般挺立于世。”
“后来,我与阿昭日渐亲密,慢慢猜到了她也是女子。”
菊瑛回忆起那些岁月,只觉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起初,不过是一个春心萌动的侍女想要为主子分忧。
可要么是滚烫的茶水将人嘴燎起个大包,要么就是将人的官服洗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废布,更别说扫尘间,不知打碎了多少瓶瓶罐罐。
清俊的主子终于看不下去,叹着气将侍女拉到身边,头疼地道:“姑娘,你行行好,我这个月发的俸禄还抵不上你砸碎的这些东西!我这人呢,用不着红袖添香,更用不着结草衔环,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府里,就算是帮我了,好吗?”
笨手笨脚的侍女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看着脚尖,“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先前那些人,没真叫我做过侍女的活,他们只把我当个小玩意……”
或许是摇曳的烛光太暧昧,又或许是那夜的春风太撩人,主子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了小侍女的长相,她想,还蛮可爱的嘛。
“不打紧。”主子带笑的声音响起来,“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朝夕相对,动心的便不再是一人了……只是一个身负血仇,秘密众多,一个过往零落,自觉不配,谁也没能戳破那层窗户纸。
直到侍女发现主子行动怪异,不仅贴身衣物全都自己打理,从不准人在沐浴时伺候,每个月还总有几日腹痛不止。
侍女略加思索,便隐隐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想。
直到真相大白,菊瑛除了心疼,别无他想。
毕竟天下之中,能像厉昭一样真心待她的人,她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那么,性别便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独行踽踽数年,想必她的阿昭也很累了……但未来的日子,她决定陪厉昭一起走。
“阿昭的月事带都是我亲手处理的,沈仙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呢?这些年她受过的苦我都看在眼里,自知帮不上她什么大忙,我就只能尽量将府中的事情操持得省心些。”
菊瑛的声音飘散在冬风中,断断续续:“她犯了错,你要罚,我拦不住……可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还没亲口告诉她,我愿意嫁给她呢。”
沈樾之手脚发麻,他呆呆地念:“菊瑛……”
“其实今日并非偶然撞见,我等你已有好些时日了。”菊瑛抬起脸,泪珠在左颊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过去之事已无力更改,亦难分对错。我等你,只为问你一句话——”
“你可有法子,让我与厉昭,在下一世重逢?”
“我不知道。”沈樾之一顿,“但我想,有情人抱憾,连老天都会不忍。只要缘分未断,终会有再见面的机缘的。”
正如他和贺吟一般,一同重生,两世纠缠。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沈樾之见菊瑛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十分苍白。
人死不能复生,这一别,到底何时才能再见呢?
裹紧了大氅,沈樾之逃似地离开了国师府。
隔日,沈樾之听到了国师府走水的消息,有一女尸自缢于房梁之上,与祠堂一同化为了灰烬。
至此,唯余唏嘘。
…………
沈樾之因此在人间多留了几日,等他准备回寂落海的时候,发现已早过了走前与贺吟定好的三日归期。
这些日子他一直对菊瑛的事耿耿于怀,回来的路上他才想起来这桩事,越是靠近寂落海越是心虚。
直到回到那片漆黑的海底,沈樾之没见到那盏专门摆在外头、迎人回家的长生灯,他就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神君?贺吟?”
沈樾之在居室中摸黑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贺吟,不管怎么叫都没人应,他只好叉着腰威胁道:“我数三个数,再没人同我说话,我就走了!三、二……”
“一”还没出口,就感到腰上一紧,一只手臂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肢,背后传来闷闷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胡说什么呢?”沈樾之向下一探,摸到了一截冰凉的手腕,“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是不会跑的。”
那人将头埋进沈樾之的颈间蹭了蹭,又嗅了嗅,让沈樾之莫名想起了小狗,不由有些好笑。
“那你生气了吗?”贺吟的声音有些委屈,“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沈樾之心下一叹,知道这是贺吟不安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两人说开后,贺吟却仍是患得患失,心中似有隐忧……沈樾之有种预感,这家伙还有事瞒着他。
“我没生气,只是遇上了一些事……”沈樾之将菊瑛的事情一一道来,末尾时摇摇头,“我竟没看出来,她们之间是这种关系。说起来,菊瑛的死也有我的原因。”
“人各有命,菊瑛不过是做出了她的选择。”贺吟默了一瞬,“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从这一点来讲,她算幸运了。”
说到人间,贺吟就不得不想起厉昭的师父了,这些天里,他从来没放下过这件事。
到底是谁,一心想致沈樾之于死地,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厉昭的师父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件事必须尽快地解决,他才能安心。再次失去沈樾之这样的惩罚,他已经无力再承受第二次了。
“樾之,等到天气暖和些了,我就会去蓬莱仙洲……”
沈樾之转了个身,捧住贺吟的脸,故意冷了声音逗弄他:“怎么,你又想自己一个人耍威风,独自去解决始作俑者吗?我可不会夸你做得好。”
贺吟干巴巴地说了个“不是”,沈樾之就踮脚亲了他一口,哄道:“好了,先不想这些了。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先养好伤。所以,等春天我们就先一起回九重天,好好修养些日子,找厉昭师父的事情先不急。”
见贺吟还要争辩,沈樾之又亲了他一口,抱着他的脖子道:“好啦,反正九重天禁制繁多,又有神君坐镇,还有谁能害得了我呢?反正,我是相信你能保护好我的。”
他这一番话,不露声色地将贺吟夸了一通,让贺吟也有些晕晕然了,最后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达成了目的。
两人在一起,便不觉得冬日漫长而难捱,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贺吟看不见东西,沈樾之就做他的眼睛,为他讲述三界其他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偶尔还会给贺吟念念书。
天气一点点回暖,寂落海的深处也不再是刺骨的寒凉,好似一眨眼,冬天就要结束了。
再之后,贺吟也摘下了白绫,不再被疼痛难耐的双眼所累……他现在还是不能算是完全看清,但已能模糊地感知到色块和光影了。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背着沈樾之筹备一件事情,若不是他眼伤未好,恐怕进展会更快些。
蓬莱仙洲的春日最负盛景,漫山遍野桃花开遍,宛如一泻粉红流云。
他要在这片流云之下,问出那个问题——
樾之,你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第61章 做你的眼睛
正当贺吟愁着用什么借口将沈樾之带去蓬莱仙洲时,一道自仙界而来的传音,出乎意料地帮他解决了问题。
传音中说,蓬莱仙洲近日地动不断,似有邪祟作乱,还请神君前去一探。
如果是一般人发来的,贺吟完全可以不做理会,但关键就在于这条传音是天帝发出的,这就变了味道。
天帝看上去是用了恳求的语气,其实这算是一道委婉而客气的旨意了。就算是贺吟,也不得不给天帝这个面子,亲自前往蓬莱仙洲查看情况。
他将这事同沈樾之说了,一番商议后,贺吟决定在不再拖延,三日后出发。
在去蓬莱仙洲之前,沈樾之说人间如今已有极大的变化,想要去见识一番再走。
原本沈樾之就最想来人间一游,但先前因为疫灾,上京到处都一副民不聊生之景,现下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说什么也想和贺吟一道去看看。
贺吟心中也有愧——前世他都未能带着最爱看热闹的小凤凰多玩几个地方,现下沈樾之提出要求,自然是一口应下。
两人在傍晚时分出海,去往人间。这条路沈樾之已是熟门熟路了,不消多时,就带着贺吟降落在了上京城西一角。
正当贺吟抬起步子,却被沈樾之一把拉了回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条白纱盖住了双眼。
贺吟不由得哑然失笑:“樾之,我的眼睛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不用这么小心……再说,这样我怎么能看得见人间的事物呢?”
“我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贺吟就觉得一阵微风扑来,紧接着,一块微热的皮肤贴上了他的额心——那是沈樾之的额头。
“千灵一聚,基吾之身,同汝之体……”
沈樾之念着念着,贺吟才猛然惊觉过来,这竟是连通共感的古老咒语,他的神识在灵台中颤抖起来,在一片酥麻中与另一个灵魂相融、共振,而后被蒙住的双眼之中,奇异地出现了寸寸光芒。
“还记得你曾在灵钟庙中,问过我能不能做你的眼睛吗?”沈樾之微微喘了两口气,一双眼亮晶晶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再是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神,最好……能一直这样依靠着我。”
贺吟牵住了沈樾之的手,一点点攥紧在手心中。
樾之……其实我最是依靠你了,你之于我,是水之于鱼,只是你一直没发现罢了。
他在心里这样轻轻说道。
若说先前贺吟还对沈樾之所说的“变化极大”还未有实感,当他走入夜市,化作灯火织河中的一粒砂砾时,他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何谓盛京二字。
先前他来人间,不是为了还愿就是查案,来去匆匆,不曾真正踏入过这片繁华,今日一瞧,真真是令他也忍不住惊叹。
这条街已一点也看不出疫灾前那冷冷清清的模样。
华灯初上,夜色才刚沉,长街便热闹了起来。两侧店铺门扉大开,雕花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红光倒映在青石板上,好似一地散落的星火。
全身挂满银饰的卖货郎叮叮当当走过,脆生生的吆喝在闹市中起伏不断;半瞎的算命先生在街角支起摊位,摇着龟壳为满面羞红的青年男女卜问姻缘;更有街边游河画舫轻泛,一堆锦衣公子凭栏醉酒,阵阵调笑漾入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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